第5章
酒添了几遭,菜也续了不少。我还在想朝臣什么时候给小皇帝献礼,按理说我只要跟在容瑜后面就行,只是我看容瑜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像是压根没备礼物的。我和女主对面坐的就是陆明泽,宴席间他看向我们的时候,礼节性颔首笑笑,直笑得我心里发毛。总觉得他要搞事,他说很期待我给小皇帝的礼物,我就觉得他要坏我的贺礼,来回让水姜查看了好几遍。又一想,按照里他对女主的深情,应该不至于对我下手啊。
我越想越心烦,索性吃着眼前的糕点分散注意力。
咿咿呀呀的唱曲声和锣鼓声逐渐消下去,戏班子退场。
众人等了片刻都不见下一波排场,正讶异着,殿外走进来一个衣衫袅袅,犹抱琵琶的女子。
这女子长得清秀柔美,黑发如瀑,未着发簪,只用了几根发带将黑发编在两侧,垂下的几缕发带散在脸颊两侧,添了些小家碧玉之感。衣着却有些古怪,不知是否刻意为之,锁骨处暴露的极为明显却又不漏点,说是清纯又带着点勾人的妩媚。
总之,她一上场,席上男子的目光皆聚在她身上。
女子按部就班的奏完一曲,便跪地行了个大礼,祝小皇帝与天同寿。
我以为她也要退场了,方才起一直沉默的容瑜却一挥衣袖,向上首的小皇帝问道:「本王给陛下的贺礼,陛下可还满意。」
我懵了,容瑜的贺礼是给小皇帝献女人?不是,这小皇帝怕是都举不起来。
小皇帝也懵了,他可能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小脸一红,忸怩道:「皇叔的礼物自然是好的,只是朕年纪尚小……」
「本王特地寻了善使琵琶的乐师,为陛下奏了这曲《阳春白雪》作为贺礼,愿陛下万寿无疆,国运昌鸿……」容瑜后面说的我没听下去,只见小皇帝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精彩的很。
那女子行完礼后便悄悄站到容瑜身后,替他斟酒布菜,哪里像个乐师。我却觉得她这一身打扮很眼熟,可确实从未见过她,然而她的装束,我似乎在一个更为明丽仙气的女子身上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在场估计都以为容瑜是献女人,结果只是献个曲儿,皆哑口无言,有些只能咳嗽几声端起酒杯掩饰尴尬。
坐在对面的陆明泽开口道:「姑娘琴艺高超,不知尊姓大名,师从何处?」
那女子有些为难的看向容瑜,像是在求助,可惜容瑜装瞎,不打算为她解围,她只好如实答复:「奴婢名唤玉姬,自幼在庆春楼长大,不曾拜师,只跟着楼里的乐师学过些皮毛罢了。」
庆春楼是京城有名的花楼。
她这话说完,就有个尖下巴的官夫人回讽,「原来是秦楼楚馆出身,难怪一身的本事。」这话说出来与骂人无异,她的丈夫狠狠瞪了她一眼,那夫人也趾高气扬的瞪回头,压根没意识到她得罪的是谁。
我是真的懵了,玉姬就是里容瑜带回来的虐女主的那个青楼女子,她应该在我六岁左右的时候出现啊,怎么提前了。仔细一想,她好像也是在一个宴会上出场,回头容瑜离席,女主去寻他,便在偏殿撞见他们赤身裸体交织在一块。这事关乎皇家名誉,被小皇帝压下去了,玉姬又因没了清白哭着寻死,左右不过是个女人,小皇帝就让容瑜给她个名分,纳入了后院,开启了漫漫虐文之路。
我就纳了闷了,这不是又当又立吗?不管这女人是好是坏,反正她不能进王府的门。
「娘亲,玉姬这两个字怎么写啊?」
女主有些发愣,被我一拽袖子,回过神来。「娘亲也不是太清楚,许是这样吧。」她蘸了些茶水,写下两个字。
「哦哦,玉姬姐姐的玉字和皇祖母的玉字一样啊。」我声音说的不大不小,反正周围人都能听到。
水姜说太皇太妃曾经是玉太妃,我就多问了几句,原是太皇太妃名字里有个玉字,太祖皇帝便将「玉」作为她的封号。虽然不清楚太皇太妃年轻时候的事,不过既然她之前是玉太妃,与她的名字同音同字那说重了可是冲撞皇室,够那青楼女子喝一壶的了。
太皇太妃脸色很难看,她就坐在小皇帝身边,估摸着她是听到了。
小皇帝面色也有些不虞,一个青楼女子竟让他和太皇太妃接连掉面子,这不是打皇家的脸吗?
此刻,他坐在龙椅上,明黄色的龙袍显得他神情有些冷淡,和刚才听戏时拍手叫好的二楞子全然不是一个人。
「你这名字不好。」小皇帝冷冷扫了眼玉姬说,「朕看你琵琶弹得不错,不如就叫——。」说罢,接过宫人备着的笔墨,洋洋洒洒挥笔,落墨,「妶(xuán)姬。」
伺候的宫人举着写着「妶姬」二字的纸张,左右昭示一圈,陆明泽旁边的一个文官,道:「陛下的书法又长进不少。」
「老师过奖了。」
我则噗嗤笑出了声。
妶这是个多音字,读
xuán
时,用于女子起名,读
xián
时,意为寡妇守节,读
xù时,表娇媚之意。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小皇帝在羞辱她,可是古代没有拼音,应该是我想多了。
小皇帝命人把纸给玉姬,不对,妶姬。妶姬立马磕头谢恩。
这场闹剧耽误了不少功夫,趁着宴席没散,我理了理衣袖裙摆,走到大殿中央,乖巧的行个礼,抬头对上位的小皇帝说:「莺儿也有礼物送给皇帝哥哥。」
「哦?是什么礼物,快让朕瞧瞧。」小皇帝又变回了二楞子,冲着我和旁边举着托盘的宫人一个劲儿招手。
另外两位宫人掀开红布,展开卷轴,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百花争艳图。只是这百花未用染料,全是用树叶裁剪、粘贴的。最出众的牡丹我用了金粉描边,盘绕在花间的蝴蝶是用银杏叶做的,红梅用了南天竹的小红果,由右至左,春夏秋冬,四季花开,统统跃于纸上。
我还是挺自豪的。
然而殿内许久不见人夸一句,就在我以为自己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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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车了的时候,小皇帝激动地跳起来道:「妙!妙啊!」旁边的小太监被他吓了一跳,正捂着心肝吸气呢。
「莺莺妹妹的礼物真是太好了!朕从来只听闻落叶归根,却不知道落叶还可以作画。」
「莺儿凭着此画,祝皇帝哥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顺便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南。
「郡主果然聪慧过人,总角之年竟能用树叶做出如此精妙的画作,在下当真是大开眼界。」说这话的是陆明泽,我还以为他会站在艺术高地上指指点点,没想到他上来就是波彩虹屁,吹得我有点飘。
看来我这段时间没白忙活,接下来就是一步步接近小皇帝,把他诓过来,一块儿搞容瑜。还没等我说出下面的话,大殿里响起一道娇气尖细的女声。
「谁知道这画是她自己做的,还是别人代劳,京城谁人不知容莺莺至今未能断奶,别说作画,她怕是字都不认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