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师娘不会计较的。师娘爱极了师父,哪会因此事舍得予师父脸色?”养大的徒弟不仅抽了身条,胆子也肥了。苏玙不客气地在少年陛下的头上不轻不重一敲:“有事说事!”
李玥敛了嬉笑的神色,唇微抿,上前半步替性情洒脱的师父理好雪白衣领,不等苏玙心生讶异,她又很快退开,时机、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师父,我十五了。不适合再住在飞凰院了。”
她眼底藏着晦涩,一瞬又恢复清亮。
听到她的话,苏玙后知后觉地感慨,“十五了,这么快十年过去了。”再抬眸,看着少女,心绪泄了两分,“玥儿长大了。十五,该亲政了。”
她似是陡然放下一副重担,又慢悠悠地生出很复杂的情绪。她与渺渺至今没有子嗣,拿陛下当做女儿来养,女儿大了,要飞向属于她的天空,苏玙眼神微凛,忽然出手!
师徒相伴十二年之久,李玥一身本事皆来于师父传授。师徒素有默契,甫一交手,感受到那股沉着威势,她顿时敛眉。
风起。
桃花缤纷。
十招之后,当朝陛下被人擒了左肩,无力地撑在石桌。她没来由的羞赧,“师父~”
竟又学儿时那般撒娇。
苏玙许久没见过她撒娇的模样,乍见了,颇觉新奇,她家的玥儿,心高气傲,越长大越傲气,她笑着将人松开,瞧她面若桃花,不禁讶异:“怎么还羞了?打不赢师父不是最正常的吗?”
在她理所当然的反问里,李玥脸颊浮起的红晕渐消,她低声道:“亲政那日,师父会领我上九重台吗?”
“这是自然。”苏玙散漫轻拍衣袖,眉眼无端的生出睥睨,“有师父在,保你顺顺利利亲政。”
十年的漫长岁月,苏篱提前在府里养老,惬意十足地每日养花遛狗,朝政全交给门下弟子和亲侄女操持。苏玙这位护国帝师亦为徒弟尽心尽力培养了一批能臣。
得她一句承诺,李玥心满意足,“多谢师父。”
她开口言谢,苏玙还有些不习惯,等到人走开,她站在桃花树下仰头望天。
身后,门倏尔打开。
容颜姣好的女子褪去一身酥.软情.潮,迎风立在石阶。青丝飞扬,白衣飘飘。
苏玙顿时展颜,“渺渺。”
薛灵渺意味深长地嗔她,“玥儿长大了。”
“可不是,要亲政了呢。”苏玙笑嘻嘻地迎上前,握着她手,“等玥儿亲政,朝天观也该开山收徒了罢?”
灵渺对她生不起气来,轻叹着抱她腰,“嗯。又要忙了。”
三月三,陛下亲政。帝师亲自将其领上九重台,接受百官叩拜,以凛然威严的开场,助年少的李玥正式踏上帝途。
师徒十指相握,李玥一身龙袍,在山呼海啸的“万岁”声中,年少明媚的脸庞歪头冲师父绽放出夺目笑颜,苏玙回她鼓励的眼神,而后,陛下释放出皇家气场,字字清晰:“众卿家,起。”
帝师府。灵渺袖手轻挥,九重台景象泯灭于尘。她目色微凝,眉眼生出担忧。
四月四,朝天观开门收徒,来往着众。人山人海,开启了景国铭刻史书的修道新纪元。
花一道袍披身,作为朝天观唯一的首席亲传大弟子,忙得不可开交。
十岁的晏团团冷眉冷眼地陪伴在两位娘亲身侧,朝天观观主一视同仁,哪怕作为她未来的儿媳,也得老老实实通过既定考核才能成为入室弟子。
道观收徒当日,陛下亲临。刚到山脚就和宁酒酒插科打诨,与儿时似乎无甚区别。
少年人聚在一处,热热闹闹。朝天观也热热闹闹。李玥作为苏玙爱徒,该学的都学了,无需再拜入道观,且她乃帝王命格,苍天福祉才是她一生所求。
逗过了宁酒酒,她扭头看向神情冷漠的晏团团,晏团团漠然地给她一道冷眼。显然,不待见这个打小爱欺负人的皇帝表姐。
萱柔笑道:“团团,和你表姐打招呼?”
于是晏团团再次送了李玥一枚冷眼。这便是招呼。
朝天观人烟鼎盛,道门在景国兴起,且以勃勃之势壮大发展。
宁酒酒和晏团团毫不意外地拜灵渺为师,三日之内,亲传弟子三人,内门弟子三千人,外门弟子八千人。十年前在人心深处撒下的道种生根发芽,方有了今日硕果累累。
三年后,帝师携妻往海外云游,走前分别为亲朋好友留下入道丹与一应道法修行手册,不用说,都知这些出自谁手。
寝殿,十八岁的李玥看着师娘派人送来瓶瓶罐罐的丹药和十几年修道感悟的册子,一个人枯坐到天亮。
一个月后,群臣言辞激烈,催促陛下选妃立后,言及事关国本,不可耽延。
咄咄逼人,李玥雷霆震怒,罢朝三日。
朝臣无法,只得求告朝天观花一道师,以道观秘法传信远在海外的帝师。
胭脂岛。
收到密信的薛灵渺长睫低垂,不辨喜怒。
苏玙坐在岸边饶有闲情地垂钓,见她垂眸不语,笑着亲她耳垂,嗓音轻柔,“渺渺?”
而后,被一个长而缱绻的吻夺去心神。
一番胡闹结束,云霞漫天。苏玙撑着胳膊坐起身,“怎么了,怎么突然来了火气?”
灵渺慵懒地窝进她怀抱,似有疲惫,“朝臣催玥儿立后了。”
“立后?”苏玙还记得自个帝师的身份,笑:“此乃好事,渺渺为何要拿我撒气?”
“玥儿不应。”
“嗯?不应?为何不应?是没喜欢的人嘛,若无心悦之人,大可延几年。”苏玙是真心实意宠爱小徒,说起话来难免带着早年的迁就。
灵渺扭头看她,“你把孩子惯坏了。”
这锅苏玙不肯背,振振有词,“怎么就是我把孩子惯坏了,玥儿难道不好么?励精图治,短短三年谁人不称一句有德之君?再说了,不是你要我多疼她、宠她,省得她胡思乱想吃飞醋?”
有德之君?薛灵渺暗暗冷呵,哪个有德之君会贪恋自家师父?她冷了脸,倏地眸光微黯:是啊,她也有错。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养成这般了呢?
将起的怒火瞬息扑灭,她如鲠在喉,“玥儿罢朝三日……”
“罢朝三日?!”苏玙声调扬起,眸子乍冷:“反了她!”
夏日炎炎,帝师接到密信仓促从海外赶回,还没扬起冷脸,年轻的陛下笑脸相迎主动认错,苏玙一口气不上不下,到底没忍住把人揍了顿。
挨了打,李玥哭唧唧地假装掉眼泪。
苏玙冷笑,“多大了,还玩这一套?便是不想立后,也不该罢朝,为师怎么教你的?”
“玥儿有错。”她蔫头耷脑地抱膝沉默,苏玙语气微软,仍如幼时般循循善诱,“怎的了?出了何事同为师说,即便不想立后,说出理由来,朝臣自有为师帮你挡。”
“没有理由。”李玥忽然笑道:“师娘……没有生朕气罢?”
“生气,你罢朝三日,她怎么就不气了?万事都不可拿江山社稷赌气。”
李玥抿唇,“我对不起师娘。更对不起师父。”她是天下头一号的混蛋。可她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她道:“届时选妃立后,师父帮我选罢?大臣们说得对,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是朕任性了。我听师父的,师父觉得哪个好,我就立哪个。”
……
入秋。陛下顺应帝师言,立明家嫡幼女为后。
消息传出,朝臣无一不感激帝师“力挽狂澜”,君臣关系修复,李玥仍旧是文武百官心中年轻有为的英明陛下。
册封皇后的前一日,帝师府,主院。薛灵渺神色冷淡地沏茶待客,“陛下怎么选在今日来了?”
“师娘……”
“你还肯喊我师娘?”她举杯递到李玥眼前,“你应庆幸你师父半点都不知情。”
李玥满怀羞愧,“师娘理应怪我。十几年,养出一个白眼狼。”
眼泪砸在茶杯,荡起细微余波。
薛灵渺静静打量她,半晌叹道:“你非我亲生,却有母女情分,你师父以真心待你,你回她真心,这无可厚非。然你用错了情。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要教她知晓,否则,你会害她自责终生。”
大滴的眼泪落下来,年轻的陛下哭成泪人,“玥儿有负师父教导,有愧师娘……”
“起来罢。”她最后嘱咐:“待皇后好些。若不爱她,更要敬她。”
“是。玥儿谨遵师娘教诲。”
“从今往后,我不愿见你,你也莫要出现在我面前。”
“……是。”
帝后大婚,举国欢庆。朝天观送出令世人惊羡的厚礼,贺礼之重,连同苏玙都大吃一惊。
她调笑道:“渺渺总说我偏心,看看,咱俩到底是谁偏心?”
灵渺轻柔地揽了她腰,眉目如画,“你就当我偏心罢。”阿玙小傻瓜,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
厚重的贺礼被送进皇宫,旁人只道陛下与师父师娘感情深重,却不知李玥心底是何等懊悔愧疚。得不到师父垂怜,便是师娘也厌了她。
新婚夜,新后抱着痛哭的陛下哄了一宿。
帝后的大喜日子,正式改名晏折卿的晏团团望着窗外飞雪,徐徐开口:“阿娘,我能看一看婚书吗?”
降生之日便有了这样匪夷所思的婚约,过了这年她便十四岁,未婚妻还没从师父肚子里爬出来,晏折卿冷冽的面容裂开一道缝。
萱柔将婚书送到她手上,柔声道:“团团可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少女摇头,“我喜欢修道,喜欢更辽阔的天地。没有钟情之人。”
看过婚书,她阖首低眉,“母亲和阿娘满意这门婚事,师父今日问我意下如何,我说再想想。现在我决定了,不管多久,我愿意等下去。我只有一点要求。”
“什么?”
“她需比我强。”
……
“她真是这样说的?”
萱柔含笑,“哪敢欺哄阿嫂?我家团团……”她愁上心头,“太傲了。”
薛灵渺美目流转,“我们这几家,有哪个孩子不傲?”
宁瑄、李玥、晏折卿,还有温家年方九岁初初拜入朝天观的温绵,皆是生来尊贵,站在比世人更高的位置。心性难免高傲。
若凡夫俗子等一个尚未出生的娃娃结亲,简直无稽之谈。然而折卿修道,天赋卓绝,境界的提升随之而来的是寿数延长,自然不能与寻常人相比。
如今的景国修士如云,时常能见到有人御剑而行。
晏家开开心心等团子降生,如此一等,便是悠悠两百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3
15:28:11~2020-11-23
19:4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景墨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两百年后。被世人奉为道尊的朝天观观主,
以半身修为注入朝云山脉,作为供养修士修道的灵脉。
景国国力雄厚,人心安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帝后至今无嗣。皇室无子,
朝臣们继而蠢蠢欲动,上表奏请陛下纳妃,
被帝师当堂驳回。
苏玙出了名的护短,
一身帝师袍,眉目清俊,“为人臣子,
何必难为陛下呢?本座与道尊不也至今无子么?”她冷嗤,“急什么?”
帝师积威甚重,
何人又敢指摘道尊不是?朝臣不敢放肆,偃旗息鼓。
有师父顶在前面,
李玥松了口气。下了朝,她挽着苏玙胳膊走在御花园,
喜色飞扬,“多亏了师父,要不然那群老头子又要喋喋不休。子嗣之事,朕心里难道没数吗?”
苏玙瞥她,
“你真有数才行。两百多岁了,
不小了。”
景国重道,
道门兴盛,人均寿数都往上拔了一大截。李玥有苏玙为师,
又有个逢年过节大气阔绰的师娘,哪怕师娘不愿见她,日常的好处也没短了她。
便是什么都不做,
用丹药堆着都能堆出一个正儿八经的长寿。何况李玥不仅勤政,还勤于修道。她偏爱少女时期的容颜,因为师父喜欢。遂道法小成,一直保持十五六岁时的青春靓丽。
然而这张娇美的脸蛋可不适合震慑群臣。但她有师父做倚仗,乐得任性。
苏玙挣脱她的手,“就不留在你这用饭了,你师娘还在家等着。”她话音一顿,眸色透着疑惑,“你有多久没见过你师娘了?”
李玥面色不自在,“师娘事忙……”
“少和我打马虎眼!”苏玙一指点在她眉心,“小没良心的,你师娘还不够疼你吗?”
“我……我……”她结结巴巴道:“我有错。”
看她垂头丧气,苏玙暂且饶了她,“别忘记你师娘对你的好。这孩子。”她笑了笑,“为师回了,你与皇后好好相处。”
俨然是不放心小辈的长辈。
目送她离开,李玥怅然若失,在师父眼里,她始终是孩子。她苦笑一声。
身后,身着凤袍的女子缓缓走来,“陛下。”
李玥身子一震,心虚地不敢看她,“皇后。”
嫁给一国之君,明沅是幸运的,她是帝师亲指,德行无亏,身后有帝师撑腰,又得道尊青睐,哪怕这副身子不适合修道,也借着东风痴长了三百年寿数。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她性情柔顺,从未与君王发生争执,后宫只她一人,外人常道陛下闲置后宫,将宠爱完完全全予了她。但明沅清楚,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她要的不多,陛下来也好,去也罢,她始终顺从。
只是……
她年岁不小了。
她需要一个孩子,景国的臣民也需要一名承接皇位的优秀皇女。
“陛下。”她清声道:“我以皇后的身份,恳求陛下以国事为重。”
李玥难为情地看着她,“皇后,你……”
“陛下!恕臣妾直言,您首先是景国的陛下,其次才是帝师养在膝下的孩子,莫要愧对先皇厚望。”
句句诛心。李玥俏脸雪白,身子微晃,如梦初醒,“皇祖父……”她冷汗直流,“朕、朕知道了。”
“臣妾今晚在长坤宫等您。”
“……好。”
疾步回府的苏玙一路上忧心忡忡,阿枂不比她和渺渺,她和渺渺是受天道局限难以怀胎,阿枂立后两百年,愣是生不出个孩子,她今日细瞧过了,陛下身子康健。
可这没道理啊。她怀着疑惑进门,“渺渺,改日你要不要进宫替玥儿瞧瞧?”
两百年,纵是心头对李玥有怨,此时也该消了。
见了她,灵渺似笑非笑,“瞧什么?你难道能按着她与皇后行.房么?”
听懂她弦外之音,苏玙好险一口气没把自个噎着,好罢,她算是想明白了,这个小兔崽子!
看她气得不轻,灵渺为她沏杯茶,“顺其自然就好。你呀,还以为她是没长大的小孩?阿玙,你该放下了。先皇将玥儿交由你教养,你做的够多了。”
“兔崽子。”苏玙不解,“她若不喜皇后,为何当初不肯直言?”
“你要她直言什么呢?”
苏玙怔在那,忽然道:“你为何厌了她?”
“我隔三差五送她修行资源,怎就厌了她?”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苏玙俯身亲昵地捏她下颌,“你的态度不对。你知道她二人关系远非我以为的那般,为何不肯提前知会我?”
“
阿玙。”她眸光潋滟,“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么?玥儿,到底不是你我亲骨肉。你连她房里的事都管,当真以为我不会吃醋?那我不妨告诉你,我实实在在地,将醋坛子踢翻了。”
“欸?怎么就……”
美人挣脱她的指间,苏玙哭笑不得,“连孩子的醋都吃,阿渺,渺渺?我的乖喵喵,喵喵小心肝?”
薛灵渺被她逗笑,轻嗔:“少来哄我。”
“不哄你我去哄谁?”苏帝师解了帝师袍,着了里衣抱着妻子耍赖,“好渺渺,我帮你把醋坛子扶起来,再还你个小蜜罐?”
“蜜罐?”灵渺懒洋洋地抛她一枚媚眼,“行,那你还呀。”
……
里里外外被哄了几遭,最后那点子醋意也被她击溃,她趴在某人肩头低笑,并不打算在榻上还要提及那不教人省心的孩子,她声线喑哑,“阿玙,你是我的……”
这委实分不清是谁在哄谁了。
苏玙被她搂着,神情惬意,“嗯,我是你的。”
……
九月初八,折卿道师一身白衣于道观连续授道十日。
十日毕,她起身来到主道殿拜见师父,冷冰冰的一张脸,和身旁稳重的花一、活泼爱笑的宁瑄、正经庄持的温绵形成鲜明反差。
看着几位亲传,薛灵渺耐心检查她们修行进度,待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她笑:“都出去罢。卿儿留下。”
宁瑄和温勉手拉手出门,花一负责为师父掩好门。
走在景色优美的道观,宁瑄小声道:“绵绵表妹,你猜师父留下折卿师姐,是为何事?”
温勉年纪小,心性上却随了温纤,她道:“能是什么?师父每百年都会问上一次,也不知小师妹何时才能……”
她很快住了口。
背后议论师长可是要被母亲训教的。
……
道殿。
晏折卿欲言又止,两百多年她很少露出这般情态,灵渺笑她:“卿儿,有话直说。”
被誉为四海九州第一天骄的折卿道师,深呼一口气,“师父,徒儿有话要问。”
“但说无妨。”
“徒儿,徒儿想知道……有生之年,若我愿等,是否能等到小师妹?”
她无钟情之人,更习惯了清心寡欲,但婚约在身,两百多年了,她需要师父确切的回答,也省得整日惦记,影响道心。
“我命中会有一女,你若等她,她必等你。”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名震世间的折卿道师才晓得师父话中真意,回忆往昔,她只记得自己是如何与师父保证。
她道:“我愿意等下去。”
若耗费心力等一人,那人无法达到她的要求,即便是师父与姨母的血脉又如何?她必打得她跪地求饶!
眨眼,又是百年。
李玥的帝途总算走到尽头。
沧海桑田,世道变幻,朝堂换了一波波人,往日熟悉的面孔早已逍遥问道。
接到陛下缠绵病榻的消息,苏玙急忙从不死海赶回,一脚踏入寝殿,她心沉了沉。
帝命衰颓,命数将尽。
穷尽近百年,李玥终于肯想通,尽为帝之责。皇后领着年仅三岁的皇太女,无悲无喜地候在一侧,看到帝师,恭敬阖首行礼。
“玥儿!”
“师父……”李玥笑了笑,“师父,我将皇后和阿隽,托付予你了……”
天道在上,哪怕修士也得顺天而行,命数使然,她的路已无法延伸。
百年来,李玥没有哪个时候笑得这么开心,她仍是少女模样,只是青丝渐渐染了霜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苏玙注视下化作满头银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