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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七月的天,热得狗都在到处找水沟。因此,白天除了必要的外出,人们基本都待在家里。

    利州府衙的后院里,长着几棵高大的杏树。此时果子早已过季,只余一树绿荫。绿荫里,几只知了在“知哟知哟”的叫的欢实。

    邱神医在杏树下的砖石地面上,铺了张大竹席子,把景奕放在席上,乐呵呵的看着他玩耍。

    小家伙八个月了,长的又白又嫩,小胳膊小腿胖跟藕节似的。此时穿着件大红肚兜,就像观音座前的小金童。

    上下几个门牙也已经长齐了,一逗就笑,一笑必流口水,简直能萌化人心。

    沧海无涯几个都极宠他。

    没事的时候,最喜欢让他骑在脖子上,带着他四处飞飞捉知了。蒋禹清给儿子的脖子上挂了顶级的防御平安符,因此并不担心他的安全,且随他们去玩。

    此时,席子上两只被剪了翅膀,足上绑着棉线,到处扑愣的知了就是几人给小家伙抓来的玩具。

    看着它们扑愣远,再爬过去抓回来,拍上几巴掌,扬起头冲着邱神医咯咯的笑,那意思是,看宝宝抓到它们了,多棒。

    若是邱神医夸奖他几句,他就会更来劲了,玩儿得乐此不疲。

    好在他清楚的记得,大人们说过这东西不可以吃,因此玩归玩,并不会往嘴里放。

    邱神医十分喜欢这个小徒孙,却不怎么敢抱他。原因无他,这小家伙对他的宝贝山羊胡子十分感兴趣,每次到了他身上,总要逮着机会揪下几根来。

    次数多了,本就没多浓密的胡子,硬是被揪去了一半多,如今下巴上没剩几根毛了,风一吹看着格外的清凉。

    胡子事关男子尊严,邱神医坚决捍卫。他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没了胡子那不跟老太监一样了?所以,坚决不能让这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小家伙儿玩了会,玩腻了,便开始打起了哈欠。邱神医小心的往孩子的脑后垫了个小谷壳枕,再往他的小肚子上,搭了条轻薄的小被子,轻轻的拍了拍他,没一会就睡着了。

    邱神医看着睡着的孩子,笑的格外的慈爱,心里满满的骄傲,看他的小徒孙多乖多可爱。

    蒋禹清为了让儿子睡得更加安稳,给他加了个隔音罩。这样,就算外头再吵也不用担心会吵醒他。

    未几,沧海他们几个满头大汗的自外头回来了。蒋禹清见此,亲自去厨房切了一大盘冰镇过的西瓜过来招呼大家:“快过来吃块西瓜吧!”

    众人纷纷谢谢过,拿起西瓜便啃。吃的正爽快,便有衙役来报,说府衙大门外来了个姑娘要找沧海大人。

    一时间,个个儿都把目光投向了沧海,眼里带着满满的戏谑。

    沧海被大家看得心头发毛,努力的咽下了嘴里的西瓜,抹了抹嘴道:“那什么,陛下,娘娘我出去看看。”

    说着逃也似的跑了。

    然没过一会,衙役又进来说,那姑娘和沧海大人在门外撕扯起来了,引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人。

    衙役们怕出事,就赶紧进来喊人了。

    蒋禹清放下西瓜,擦了擦嘴道,你们继续吃,我出去看看。虽则如此,无涯还是跟着她一起走到了府门外。

    此时,府衙外头已经围了一大圈的人,大夏天的,顶着日头看八卦,也不怕中暑。

    此时沧海正头疼的看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女子,颇有些手足无措。

    他从前是暗卫,因此并不善于同女子打交道,最近一段时间接触的最多就是皇后。娘娘又是个脾气极爽利的,同她相处总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头一回碰上这样,一言不合就掉眼泪,还不能砍的,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此时看见蒋禹清出现在门口,就如同看到救星一般,顿时眼睛里都冒出光来。

    第211章

    白莲花

    “怎么回事?”蒋禹清拧着眉头问。

    沧海示意她到一边说话。

    “夫人,昨天我外出公干时在城东遇见的。她当时戴着孝,跪在街边,头上打了草标,(头上插草,自卖自身)说是卖身葬父。

    我看她可怜就给了她十两银子,让她把她爹给葬了。谁曾想她今天竟然找上门来说要以身相许。夫人明鉴,属下可没有那意思。”

    蒋禹清安慰沧海说:“不必着急,待我去问一问她。”

    然而还未等蒋禹清开口,那女子就掉起了金豆子,一边哭一边拿眼神偷瞄蒋禹清。等蒋禹清的目光扫过去后,她又立即低下头,就像被谁欺负了似的。

    这女子本就长的柔柔弱弱,又生的有几分姿色。如此这般,倒引得不知情的路人,纷纷对蒋禹清投以谴责的目光。

    蒋禹清一见,就立即就明白了。合着眼前还是朵白莲花。

    遂冷笑一声,走过去直接开撕:“听沧海说,他昨天给了你十两银子葬父,可有其事?”

    白莲花没想到蒋禹清不按牌理出牌,很是愣了一愣,方才道:“是的。

    就是昨儿这位沧海大哥给了我十两银子,安葬了我父亲。莲娘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蒋禹清皮笑肉不笑:“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只是沧海是我家的护卫,是奴籍,生死都攥在我的手里。没有我的允许,他甚至连成亲都不能够,就这样的条件,你还要嫁吗?”

    白莲花拿帕子擦眼泪的手顿住了,一双眼睛睁的老大:“奴、奴籍!怎么可能?我明明听到衙役们喊他沧海大人的。”

    蒋禹清似笑非笑道:“可惜,要让你失望了。他的确是我家的护卫。”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白莲花大受打击,一脸崩溃。

    当时看见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个衙役,出手又这样大方,相貌说不上特别英俊,身板却十分伟岸有型。

    原以为是朝廷新派来的大官儿,没想到竟然只是个奴籍的护卫,早知道就选黄老爷了。

    虽说年纪大了些,嫁过去也只是个妾,可怎么着也比跟着个一辈子没出息的奴才强。

    这沧海再不懂男女之间的人情事故,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

    合着这女子是听到别人喊他沧海大人,就以为他是个大官就才找上门来的。这会听到他只是个护卫,就立即变了脸。

    切,什么玩意儿。他开始后悔昨天给她银子了。

    十两哎,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儿,就喂了这么个恶心的东西。

    蒋禹清装作没看见她崩溃的脸色,继续说:“正好,我家沧海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姑娘你如此知恩图报,真是让我们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而且赶在热孝里成亲也不是不可以。

    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就由本夫人作主,选在今天为你和沧海办婚事,你看如何?”

    白莲花彻底被吓住了,语无伦次,结结巴巴道:“不,不,我今天发热了,说,说胡话。我没有那个意思。

    沧海大哥的恩情,莲娘谨记在心,来世定会当牛作马,结草衔环报答。”说着,转身就要跑。

    这般嫌贫爱富的行径,周围的人总算是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顿时嘘声一片。尤其先前对蒋禹清投以谴责目光的几人,更觉脸红。

    蒋禹清可不愿让她就这么走了,手一扬,让身后的衙役拦下了她。冷着脸道:“姑娘这卖身葬父,可真有意思。

    有钱有势的就以身相许,无权无势就来世当牛作马,结草衔环。呵,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本夫人脸上来了。

    奉劝你一句,衡量别人高低的时候,先掂掂自己的斤两,是否够格。

    实话告诉你,我家沧海是正七品的武职,就你这样心思不纯的,给他提鞋都不配。”

    闻言,众人均是一片惊呼声。这小哥儿,竟然是位七品官。

    一面又对蒋禹清的身份越发感到好奇,连身边的护卫都是七品武官,这夫人的地位得高到什么程度?

    至于这个女子,众从均是唏嘘着摇了摇头,果然是没个没福气。

    白连花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精彩极了。蒋禹清连多看她一眼,都嫌污眼神,转过身带着沧海进了衙门。

    一进屋,沧海就同蒋禹清告罪。

    蒋禹清摆摆了手道:“无妨。你们从前都是暗卫,没有跟女子打交道的经验,心思单纯,缺乏鉴婊能力也在情理之中。

    以后经历的多了,也就会了。知道哪种女子只可远观,哪样的女子又适合娶回家作妻子......”

    于是某皇帝陛下,就一边看书,一边听他的皇后滔滔不绝的给他的侍卫们大讲特讲鉴婊之术。

    这“鉴婊”二字,小妻子曾同他科谱过,是她之前那个世界的特有词汇。

    就是鉴定是不是坏女人的能力。比如(心机婊,圣母婊,汉子婊)等等,别说还十分形象。

    四大护卫们经过蒋禹清的一番科普,也狠狠的长了一回见识。蒋禹清最后总结,百样女子,百样花,喜好全凭各人。

    但有一点,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烂好心。比如,今天沧海就是个例子,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赖上。

    咱们虽然不怕事儿,却是够恶心人的。众护卫深以为然。

    众人在利州一直住了小半个月,新调来的主官们才陆陆续续的到了。

    七月二十二,新任利州知府也到了。

    景衍深得太上皇真传,十分擅长画大饼。寥寥几句话,就把新来的驴子们,哦不对是官员们,激励的嗷嗷叫。

    恨不能为景家的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死后能配享太庙,那将是最大的荣耀。

    七月二十三,是个难得的阴天。出了利州府城后,大家就抓紧时间赶路,一来凉快,二也是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落脚点。

    一行预计在利州府城往北一百五十多里的栖霞镇过夜。

    因为老天爷给给力,他们的速度也快,赶在半下午的时候就到了栖霞镇。

    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个小镇仅有的两家客栈都已经客满了。

    问极原因,明天是栖霞山上的栖霞观,一年一度的祈福供灯法会。

    因此,方圆百里的信众,都会到此处参加法会,好为逝去的亲人供奉一盏长明灯。

    向客栈的掌柜寻问过后,知道要么找一家民房,要么现在就爬到位于栖霞山顶的栖霞观里去借宿。

    后者蒋禹清直接不作考虑。

    正当沧海向人打听哪有民房可租住时,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恩人!”

    众人回头一看,咦,这人还真挺面熟。

    沧海立即乐了,这不就是当初在淮江渡船上被霍独耳那群渣子抢劫的那个富商吗。一个多月未见,这位仁兄好像又富态了不少。

    “哟,老哥,可真是巧了。

    富商激动道:“恩人们也是来栖霞参加明天的祈福法会吗?”

    “不是,我们只是途经此地,打算找个住的地方。

    奈何这小镇上的客栈都满了,正发愁呢。老哥来的早,可有好的地方渣子被官府的人抓到砍了脑袋。

    给他高兴的,在院子里放了半宿的爆竹,把周围的邻居吵得受不了,半夜里爬起来捶他们家大门才算完。

    三子和小女儿是龙凤胎,年方十四。只是男孩在县城的书塾里读书,也未跟来。出现在了宴席上的只有小女儿杜鹃。

    小姑娘长相随父,脸圆圆的十分讨喜,也很爱笑。她似乎十分喜欢小家伙,跟他玩得不亦乐乎。

    杜太太也稀罕奕奕:“夫人,您这孩子养的可真好。白白嫩嫩的,像颗大白汤圆。”

    她随后又觉得自己形容的不太好,怕蒋禹清生气,忙道:“我没读书过,不会形容,若是说错了,夫人勿要怪罪。”

    蒋禹清看着被逗着咯咯直乐的傻儿子,笑眯眯道:“确实挺像白汤圆的。”

    尤其是他那身嫩肉,又软又奶,简直让爱到了极点。

    便是景衍也喜欢在他儿子洗澡的时候戳他的肉肉玩。

    因为杜夫人的劝说,蒋禹清也打算在此处多停留一日,明日带大家上栖霞山玩玩。

    第212章

    栖霞兰

    次日一早,大家吃过早饭,就开始爬栖霞山。

    栖霞山目测只有三百来丈。上下山只有一条三尺来宽的青石板铺成的小径。虽不高,但要爬上去,对于普通人来说,也绝非易事。

    婉延在山道上的爬山人群中,唯有蒋禹清一行,有老有小,仍能轻松走路,如履平地。

    蒋禹清和景衍都是修仙者,飞天遁地都不在话下。四大护卫个个武艺高强身怀绝技,这里山路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

    景奕被他爹抱着,全程躺赢。

    唯有邱神医,上了年纪体力差些。这个也好解决,蒋禹清直接给她师傅贴了张轻身符。

    老头儿瞬间感觉年轻了五十岁,脚步身轻如燕。东瞅瞅西看看,好不活泼。

    与他们一起爬山的杜家人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尤其是杜胖子,顶着个大肚子,堪堪走了不到百来丈,便气喘吁吁,汗如雨下。杜太太和杜家的小姑娘,也没好到哪去。

    她们的生活富贵,平日很少锻炼,走得最远的距离也就是逛个街。此刻这短板就显现了出来,因此不得不走上一会,就要在道边的凉亭里歇上一歇,才能继续往上走。

    两拨人只好暂时分开走,蒋禹清他们脚程快,先上去。杜家人再慢慢的跟上来。

    半个时辰后,蒋禹清一行八人,成了今天最早到达山顶宫观的香客之一。

    在小道童的指引下,前去观中给三清祖师上了香。因为离法会还早,大家便在在周围自在的游览起来。

    走一处名为“紫金宫”宫观时,邱神医在石栏杆下的一片云石台上,发现了一盆十分奇特的绿植。

    老头儿弯着腰,盯着那绿植看了好一会,突然一拍大腿,惊喜的叫了起来:“哎哟喂,我的天爷爷啊,老夫可找着你了。”

    蒋禹清一听,立即跟了过来:“师父,这是什么药草,我怎么从未曾见过?”

    邱神医笑眯眯道:“这就是栖霞兰。名字虽带了个兰字,却跟兰花不相干。是这栖霞山特有的稀罕草药,对治疗小儿羊癫疯有莫大的好处。

    二十年前,我曾经来这里找了半个多月,差不多把整个栖霞山都翻遍了,毛也没找到,还以为这东西已经绝种了,没想到今天竟然看见了。当真是意外之喜。”

    他兴奋的搓着手,恨不得立刻把这花盆子抱走。蒋禹清可比她师父要清醒的多:“师父,容我提醒您一句,这可是有主的。”

    没瞅见不远处的小道童,盯着他看了许久了吗?活像他是什么采花大盗。

    邱神医瞪了这扫兴的不孝徒弟一眼,悻悻道:“我当然知道。我也就是想想而已。”一面冲小道童招了招手:“小童儿,你过来一下。”

    小道童过来行了一礼:“敢问这位福主有何见教?”

    邱神医道:“你可知道这盆花归谁所有?”

    小道童说:“此乃米晶子师祖的心爱之物。”

    “米晶子?”名号挺熟,好像从前听过,不过想不起来了。辈份挺高,估摸着又是个老牛鼻子。这些都不重要。

    不过他这会儿有求于人,自然是要客气一些的,遂问那小道童:“可否引我去见一见你家师祖?”

    小道童摇了摇头说:“此事小童不敢擅作主张,须得替各位前去通传一声。若是米晶子师祖应允,方可引诸位前去一见。”

    邱神医也知道规矩,于是拱了拱手:“如此,你快去吧。老夫姓邱,天医谷的。”

    小道童一听,天医谷姓邱的,又是这样的年纪,便立即猜到了他的身份,眼睛亮晶晶的。

    十分恭敬的向他行了一礼道:“原来是邱神医。神医请稍侯,小童这便去通传师祖。”

    紫晶宫中,正气定神闲做功课的米晶子,一听是天医谷的邱神医来访,又听说他围着自己的宝贝打转,立刻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就往外跑。

    全然不见平日里一派仙风道骨,淡然的高人风范。

    小童不解,忙追在后头,一边急走着,一边追问:“师祖何故如此激动,邱神医固然厉害,师祖您在医道上的建树也不差啊?”

    米晶子一边跑一边道:“你不懂,姓邱的老匹夫最不讲武德,看见好药就走不动道。

    你师祖我若不跑快些,去的晚了,只怕我那宝贝兰草,连盆带叶都该改姓邱了。”

    小道童惊住,这么夸张的吗?

    米晶子今早习惯性的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他今日要生横财。

    不曾想,这一个早上还没过去,挖墙脚的就来了。这哪里是生横财,分明是破财之相。真是离了个大谱!

    福生无量天尊!

    紧赶慢赶的跑到他那盆宝贝所在处,果然看见了此生他最讨厌的家伙,没有之一。

    眼见着邱神医的魔爪正伸向他的宝贝兰草。米晶子急得大喝一声:“姓邱的,快放下贫道的兰草!”

    邱神医被他洪钟似的大嗓门吓得一激灵,手上力道一失控,生生拽下来两片叶子。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米晶子差点气炸了肺,拂尘一甩就要冲上来找邱神医干架。

    邱神医医术冠绝天下,无出其右。但武力值却是个渣,他三徒弟陆邑的武功,还是跟神医谷另一位武学大拿学的。要让米晶子揍一顿,老头非躺地上不可。

    众人见状忙给拦住了:“道长息怒,咱们有话好说。”

    邱神医也气着了,不甘示弱的冲米晶子吼道:“你喊什么喊,显得你嗓门大啊。要不是你突然冲出来那么大声,吓着老夫,老夫能把它叶子拽下来吗?”

    米晶子气得要命:“别以为我不知你个老匹夫打什么主意。实话告诉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栖霞兰,简直做梦。咱们二十年前的账还未算清呢,你还敢来?”

    众人一听,哟,敢情这其中还有故事啊。

    蒋禹清忙给她师父拽一边去了,小声的问:“师傅,你们之间还有过节?”

    邱神医面色颇有些不自在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不说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原来二十年前,邱神医为了找栖霞兰,曾经来过栖霞山。在山里找药的时候,他和米晶子同时看中了一株珍稀的药材。为了抢这株药材,两个人还打了一架。

    邱神医武力值不敌米晶子,情急之下,他就使了阴招,趁米晶子不注意,放了一迷药把米晶子给药晕了。

    虽然药材是拿到了,但两人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这就尴尬了。

    显然邱神医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他又跑去跟米晶子理论:“当初是你说的各凭本事。老夫确实是打不过你,不过你也没说不能放药啊。

    再说了,你一个学医的,连把小迷药都扛不住,真是丢人现眼。

    而且老夫虽然药倒了你,却也没有抛下你不管,还给你背回来观中,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这会还跟我翻旧账,你也不嫌累。都说修道修心,看样子你这二十年是白修了。”

    蒋禹清恨不能上前把邱神医的嘴给捂住,我的师父哟,现在是咱有求于人,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样子,您这么说不是火上浇油吗?

    果然,米晶子一听更气了。把拂尘往腰间一别,上前抱住花盆转身就往后殿去了。吵不过你,贫道还不能把兰抱走么?

    邱神医果然急得跳脚,忙上前阻拦:“牛鼻子,你输不起是不是,看都不让看了。”

    米晶子气咻咻道:“就不让看,你能怎么着,气死你!”

    说句公道话,人家没把她师父赶出去,算是涵养好了。老头儿心不坏,但那张嘴有时候是真气人。

    邱神医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兰拿走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蒋禹清实在看不下去了。确定这栖霞山中,的确有这种植物后,交待景衍看好孩子,她去给邱神医找药。

    自已拜的师父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跪着也要宠完。

    选了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往身上拍了张隐身符,就飞进了栖霞山。邱神医说,栖霞兰说是兰,其实是跟水晶兰一样的腐生植物。一般长着潮湿阴暗的地方。

    蒋禹清在山中飞了一圈,大致确定了几个可能会有栖霞兰生长的地方,放开神识一点点的仔细的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半天后,她终于在一个岩石宽缝中有厚厚落叶腐殖土的地方,找到了两株栖霞兰。

    蒋禹清从中挖了一颗,种进了灵境里,之后用《青木衍生诀》开始催生,不过短短一刻钟,就长出了一小片。

    植株茂密葳蕤,还开出了一串串香味馥郁的深紫色花朵。

    蒋禹清找来几个花盆,一气儿移植了五盆。又挖了几棵带出灵境,种在了原先的岩缝里,浇了灵泉水,以期这种珍稀植物,以后能更好的繁殖,扩大种群。

    一切弄好之后,这才返回宫观之中。

    此时,点灯的祈福法会已经开始了,场面十分宏大且庄严肃目。

    蒋禹清找到景衍他们所在的地方,跟着人群一起静静的参加完整场法会,这才跟邱神医说:“师父,您要的东西我给你找到了。”

    邱神医一听,眼神顿时亮了:“在哪,快给我看看!”

    蒋禹清于是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又施了个隔绝罩,这才给他拿了两盆兰草出来。

    邱神医一看,顿时乐疯了。

    这两盆栖霞兰无论是品相还是药性都绝对碾压米晶子老道那盆。当即一手抱一盆,抱着就往紫晶宫的方向跑。蒋禹清忙唤住他:“您要抱着花去哪?”

    邱神医得瑟的声音传来:“去找那牛鼻子老道显摆去。他那盆破兰,比得上咱家这个吗,老头子气死他去,让他嘚瑟。”

    这幼稚的,简直没眼看。蒋禹清生怕他又同米晶子打起来,忙派了无名去看着他。

    一个时辰后,邱神医终于回来了。不过手里的兰草只剩下了一盆。

    问及原因,他把其中的一盆兰草送给了米晶子。

    也不知这两个年纪加起来快一百五十岁的老家伙是怎么沟通的,居然把从前的恩怨一笔勾消,这会儿好得跟一条裤子似的。

    简直神奇!

    第213章

    义庄

    供灯法会结束后,一行和杜家人约着一起下了山。晚上仍在杜家留宿,次日一早告辞离开。

    双河县是此次“地震”的震区之一,县令刚刚上任。所以景衍便不打算过去了。

    从栖霞镇往东北方向就是双荫县。双荫再往东北方就到了辽县。

    辽县离双荫县还有将近小二百里的路,临紧丽南府。在丽句未收归大夏前,辽县算是边境重城。

    从双荫往辽县,这一路过去,许多地方都是荒郊野岭。蒋禹清他们走了将近两个时辰,除了偶尔的过路人,连个村庄都没看见。

    临近中午时分,天气越发的闷热,压得人心口仿佛透不过气来。

    小家伙更是难受的直哼哼,直到蒋禹清给他加了个清凉的灵力罩,他这才舒服了。

    车窗外,路两边的蜻蜓飞得很低,还碰到好几条蛇。有谚云:蜻蜓飞低,出门带笠。长虫过道,大雨将到。

    又往前走了七八里,一片厚重的黑云就从北边压了过来,起了风,路边的草木开始疯狂的摇曳起来。

    看样子,他们势必得找地方躲雨了。

    无涯从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曾走过这条路,说方圆二十里都没有一户人家。

    只在前方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座废弃的罗汉庙。虽然破旧,但躲雨无碍。

    景衍下令加快速度前行,赶到无涯所说的罗汉庙去躲雨。

    等众人奔到了近前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罗汉庙,只剩下了一堆焦黑的残垣断壁了。看废墟上风雨侵蚀的痕迹,少说也被烧了一年往上了。

    众人顿时一阵无语,纷纷看向无涯。无涯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景衍问他,这附近除了这个破庙,可还有其他能避雨的地方。

    无涯犹豫了一下说:“有是有,只是那地方颇为晦气,一般人都不敢往那儿去。”

    “究竟是什么地方?”

    “义、义庄!”

    “......”景衍抬头看了看越发暗沉的天空,果断道:“去义庄!”死人不可怕,活人才可怕。

    一行人再次上路,往前跑了约有三四里地。在无涯的带领下,转进了右手边的一条小道。

    此时黑云已经压到了头顶,四周一片乌天黑地,电闪雷鸣。狂风几乎把周围的草木都给拦腰摧折了。

    众人拼命的打马往前,终于赶在暴雨落下前,赶到了义庄门口。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正好照亮了义庄的大门,和两边悬挂着的剧烈摇晃的白灯笼,显格格外的阴森。

    无涯正要上前砸门,蒋禹清拦住了他。拿出四个平安玉符,给无涯他们一人一个,示意他们带在身上。

    她虽然不怕鬼怪,但这种地方,还是小心敬畏些的好。

    几人感激的接过,第一时间都挂在了脖子上,瞬间感觉安全了一百倍。觉得就算这门里头跑出几个僵尸来,也能拿砖头把它们给干废了。

    分外有底气的无涯,于是上前哐哐砸门。

    没多大会,大门便“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探出个神情阴郁的瘸腿老者来。他的声音仿佛被烈火灼伤过,十分的沙哑:“你们来此何事?”

    无涯冲他一抱拳:“我家主人途经此处,眼见大雨将至,想在此处避一避雨,还请老丈行个方便。”

    那老者看了看他们这一行人,有古稀老人有妇人也有还在吃奶的婴儿,遂放了心道:“避雨可以。雨停后立刻离开,我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无涯拱手谢过。

    那老者遂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

    方一进门,一股腐朽难闻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无论是走道两边的廊檐下,还是义庄的无梁堂里,摆满了各种材质的棺木,都有木凳支撑着,少说也有三四十具。

    有黑漆的,有红漆的,也有只上了一遍白漆的,甚至还有原木色的。有年深日久掉了漆的,还有很多一看就是新摆进来漆黑大棺的。

    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感。

    再加上此时漆黑的天空,和忽明忽暗的打闪,整个义庄更显的毛骨悚然,鬼气森森。

    早在进门之前,蒋禹清就又给儿子加了一层屏蔽保护罩,这样他便不会再看到这些东西。

    在小孩子的眼里,他或许并不知道,这些成排的东西所代表的含义。但是那种负面的腐朽的气息,对婴儿来说总归是极其不利的。

    老者将他们带到后院的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警告他们不要乱跑后,就离开了。在这种鬼地方,除非是脑子有问题的才会想到乱跑。

    老者刚一离开,暴雨便倾盆而下。啪啪的砸在屋顶的瓦背上,声音大得连说话声都听不见。

    蒋禹清玉手轻轻一挥,关紧了大门,又在屋子的四周加了一层结界,总算可以解除宝宝单独的隔绝屏障了。

    蒋禹清把儿子塞给他爹抱着,又丢了几个清洁术,把地面上的垃圾和灰尘全部卷走,自灵境里拖出一大块干净的油毡来,让有为他们铺在地上,再铺上一层桌布。

    先前存的热食也拿出来,铺了满满一地,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蒋禹清并不是很饿,就让景衍先吃,她给孩喂蛋羹。

    无涯以眼神问寻蒋禹清,可以说话了吗?得到蒋禹清的肯定后。沧海方才面色凝重小声道:“爷,夫人,这义庄不对劲!”

    大家一听便都看向了他。邱神医率先问:“怎么个不对劲法,有僵尸?”

    他眼里闪过的兴奋,蒋禹清毫不怀疑,如果真有的话,他说不准真会跑去捉一只来试试解剖刀。

    蒋禹清按住邱神医让他别打岔。示意无涯继续说下去。

    无涯道:“这个义庄我两年前也来过,那次也是因为下大雨跑来此处躲雨。

    当时守义庄的也是个这个老头。可我分明记得那个时候他瘸的是右腿。可这一次,他的瘸的却是左腿。而且,他的声音也没有这么沙哑。”

    景衍蹙着眉问他:“确定吗?”

    无涯十分肯定道:“确定。他当时因为心急,跑丢了瘸腿上的鞋子,还是属下去帮他捡回来的。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邱神医道:“江湖上有种易容术。通常会用到一种人皮面具。

    而人皮面具也有两种,一种是以要易容对象的面容为模子,用特殊的材料制成的薄如蝉翼的真正的面具。

    有这种技艺的人,江湖上凤毛麟角,因此制成的面具价格也极其昂贵。

    另一种就是杀人后,直接剥皮制成!这个方法要简单直接的多。

    守庄人脸上的皮肤毫无破绽,结合无涯的话,老夫更顷向于原来的守庄人已经被这个人杀了。

    然后剥了他的皮制成人面具,顶替他在此生活。如此大费周章的伪装成一个义庄的看守,这里绝对有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对此,大家都表示赞同。

    无涯又道:“另外,这座义庄的大门口从前是有门槛的,这次来却没有了。就像是为了方便车马进出,而特意拆掉了一样。

    死者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及时下葬才会被送到义庄来暂时停放。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可能一个月也没有一个。甚至很久才会有一个。

    因此,义庄为了防雨水和虫蛇之类的,一般时候都会装上门槛。

    只有当尸体或棺材被车架拉进来和送出去安葬的时候,才会卸掉门槛方便车马进出。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最近一段时间内,进出这里的车架十分频繁。

    属下两年前来这里的时候,义庄里不过才二十多具棺材,而且新旧程度都不一样。新的也有,但是极少。

    属下刚刚路过无梁堂的时候,发现里头多了十几具黑漆棺材。不仅制式十分统一,而且这些棺材前面都没有摆放长明灯。

    按照这里的习俗,新死未下葬的亡人,晚上不点长明灯是大忌。是绝对不允许的。

    同样的,你们看廊檐下那些棺材的前面,都摆得有长明灯碗。”

    无涯说完后,发现大家都惊讶的看着他。尤其是蒋禹清,惊喜的就差给他鼓掌了:“无涯,我发现让你当护卫真是屈才了。你这样心细如发,会逻辑推理的鬼才,应该放到大理寺才对。”

    景衍也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若有其他的想法,可一并说来。”

    无涯被表扬了一番,颇有意不好意思。嘿嘿一笑道:“属下的意思是,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些事。等雨停后就离开此处,半夜里咱们再潜回来,探一探虚实。”

    景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即如此,这件事便交给你和沧海了。”

    “是,属下定不负主子所托。”

    众人吃完了饭,收拾了东西。蒋禹清看了看外头的顷盆大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就把大家的席子铺盖什么的,都给大家拿了出来,各自打地铺休息。

    又拿出了一顶简易帐篷撑开,施了个隔音罩,钻进去给奕奕喂奶。还有几天就立秋了,她打算等天气再凉快点,就给小家伙断奶。

    现在天还太热,贸然断奶,怕奕奕受不了,容易生病。

    喂完奶,蒋禹清看着帐篷顶,突然对景衍道:“阿衍,我有个想法。等到下个城镇的时候,我打算请人盖一座可移动的小木屋。

    不需要太大,三五个房间就行。下次我们再碰到雨雪或是别的什么极端的天气时,大伙儿也能有个避雨的地方。即便错过了宿头,也不用再露宿荒郊野外。”

    景衍对这些并没有什么意见,俯身在妻子的额上印下一吻:“你做决定就好!”

    低头便看到儿子正睁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那意思是你在干什么?

    景衍拿指头轻轻点了点他的饱满的额头道:“小东西,吃你的饭去。非礼勿视知道吗?”

    小家伙一巴掌把他爹的手打开,奶也不吃了。

    挣扎着坐起来,皱着小眉头,扬起两只小胖胳膊,冲着他爹“嗷呜嗷呜”的叫唤,奶凶奶凶的,模样儿可爱极了。

    景衍一指头给他儿子戳倒,大灰狼似的诱拐他:“想要跟我斗,就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等你长到十八岁,就能打败我了,到时候整个景家的江山都归你。”

    蒋禹清嘴角直抽抽,看着孩子他爹的眼神一言难尽:“儿子这么小,你就对他用激将法,确定不会给他整出毛病么?”

    景衍用双手捧着她的脸,把她的嘴挤成小鸟嘴,之后重重的啄了一口:“放心,这小子聪明着呢。”

    蒋禹清挣脱他的大手低下头,果然看到,小家伙又趴回去大口干饭了。

    第214章

    解救

    暴雨整整下了一个多时辰才停下。雨一停,瘸腿老头儿就来赶人。

    一行赶紧收拾了行李,赶着马车离开了这里。这鬼气森森的地方,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待。

    蒋禹清他们又往前走了约有五六里路。寻了处四周被茂盛植被遮挡着的高地扎下帐篷,打算在此处过夜。

    天黑后,沧海和无涯冲景衍点了点头,转身运起轻功往义庄的方向飞了过去。

    到戊中时分,两人总算回来了。

    无涯道:“爷,夫人。我们等那老头睡着后,点了他的睡穴。

    检查了过了,他的脸上果然戴着人皮面具。也就是说,先前看守义庄的那位老人可能已经遇害了。

    无梁堂里的那些,地面没有摆长明灯的新棺材,我们撬开了两口,发现都是空的。”

    “空的?”蒋禹清拧着眉道:“怎么会?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无涯说:“不仅如此,每口棺材的底部,和两边隐蔽的位置都开得有两个指头粗细的透气孔。就像是用来装什么活物的。”

    “活物?”

    “是的。属下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活物,这么值钱,而且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运输的?”

    他的话一出口,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答案:“人!”

    正规的牙行,里头的奴隶来源都是有据可查的。

    近些年来,大夏风调雨顺,又因为新粮种的推广,百姓几乎家家都有余粮。因为吃不饱饭而卖儿卖女的情况已经很少见了。

    而且随着商业、手工业及对外贸易的快速发展,大夏又新诞生了一大批的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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