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撅起嘴:“你和它们说话,我听不懂,可我也想听。”他眼神透着无奈,似笑非笑的:“这是兽语,你自然听不懂。”
“我也是兽。”我喵了一声,盯着他的蓝眸,被美色迷了心窍,脑子一热,竟学着旁边的麋鹿,舔了一下他的手背。
霎时,我便见一片红潮肉眼可见的自他颈根漫上了耳根,他的手也僵在了半空。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一把捂住嘴:“对不起,我就是想逗你玩儿……你别生气!我给你洗洗!”
我手足无措地捧了把水,要给他洗手,他却将手一缩,脸别了开来,玉白的耳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惊心动魄。我傻望着他侧脸,心怦怦狂跳,见他静了半晌,才喉结微动:“你一点也不像猫儿。”
他未答,只抬手拍了拍其中一只鹿的头,站起身来。我丢魂一样跟着他,顺河边走了不远,我竟看见前方不远处趴着一团白色的物事,细看,竟是一只狼,背脊微微起伏,还活着,嘴巴半张着,舌头长长垂在獠牙外边,呈紫黑色。
“那林!”我牵住他的衣角,“还是别过去了吧,那是狼。”
“无事,我喂过它。”那林走过去,在河边半跪下来,将那狼的头轻轻捧起,搁在自己膝上,扒开它半睁半闭的眼皮看了看,神色悲悯地低下头,吻了吻它的眉心。
狼发出粗重的喘息,黯淡的眼瞳转向他,似想诉说什么,低低嘶鸣了一声。那林点了点头,仿佛听懂了狼的遗言,合上了它的眼,又起身朝林间走去。我好奇地跟着他,走了几步,便见他在一颗树前停下脚步,半蹲了下来,扒开了灌木丛。
我一眼便发现,灌木遮掩的位置,赫然是个树洞。
——洞里,几双绿莹莹的眼睛怯怯望着外面,几个绒毛团子瑟瑟发抖的缩在一起。
“呀!”我惊叫起来,那林回眸看我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伏身下去,将那几个绒毛团子掏了出来。小狼拼命挣扎,嘶叫着抓咬他的手,我几步冲去,想抢过一两只,却见那几团小崽都叼着他鲜血淋漓的手指咂咂吮吸起来,仿佛他的血是营养美味的母乳一般。我心疼死了他的手,撕下衣袖想替他包扎,那林却摇摇头,用眼神制止我:“万物有灵,他们的母亲将他们交给了我,便是与我结了缘。”
“以身饲狼……哪有你这般的。”我嘟囔道,把袖子捋了起来,“这些小狼是我与你一起发现的,我也来喂点。”
“不成。”那林却转身不让我碰狼,我只好随他一起在树边坐下,与他一起哄喂它们。
“妙哉妙哉…哈哈哈……”
正在此时,从不远处飘来一串笑声。我循声望去,原来是河上正有一排浮筏漂来,筏上坐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衣袂飘飞,手上柱一长杖,杖上挂着个葫芦,身旁还站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童。待那筏子漂到我们近处,我才发现他是在看着那林笑,眼神似是十分欣赏他,捋着胡子颔首道:“古有释迦牟尼以身饲虎,今有小圣君以血哺狼,真乃至仁至善。”
“多谢道长夸赞。”那林摸了摸手里快要睡着的狼崽,朝他淡淡一笑,似与这老者已是旧识,“道长今日又是路过?”
道士?我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慈眉善目的清瘦老者,想来他就是爻教中人。我听先生提过,爻教是前朝的国教,荼生教成为国教后,爻教道士们都被要求加入荼生教,从奉救苦爷改奉吞赦天尊为神,不肯屈从者要么驱逐出国境,要么被迫害至死,如今竟还能见到道士,实在稀罕。
那老者摇摇头:“贫道要南下了,特地来看一看你。贫道说过,小圣君天生灵脉通达,心有七窍,通晓百兽之语,又心地仁善,是有仙缘之人,不该陷于炼狱,随贫道走吧。”
那林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此处于我,并非全然是地狱。”
老者敛了笑,竟朝那林深深鞠了一躬。我虽不懂那林所言,可那老者的神态,却是看起来很敬佩他一般。起身时,老者拍了拍身旁小童的头:“若你也能有此等道心,为师也便此生无憾了。”说完,他又看向那林,一生长叹,“也罢,也罢……众生皆苦,我不入地狱,誰入地狱?”
说罢,他便用手中长杖一撑岸边,顺水而下了。
目送那浮筏远去,我才挠着头问那林:“他刚才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什么地狱不地狱的……”
“你不应奇怪他为何唤我小圣君么?”他将小狼放到我怀里,扬起眉梢问,“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第67章
春情
“你不应奇怪他为何唤我小圣君么?”他将小狼放到我怀里,扬起眉梢问,“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我心里一慌,低下头去,点点头,抓住他的袖摆,嗫嚅道:“知道你是小圣君,又怎么样?你是不是小圣君,对我而言都一样,我又不是冲着你的身份,才和你交朋友的。”
他静了一瞬,问:“那你是冲着什么?”
“自,自然是你这个人。你长得好看,心地又善良,脾气也好,能和你交上朋友,是我攒了几辈子的福分。”我吞吞吐吐的,心都要快要跳出嗓子眼,脸也在发烫,抬眸看他。
目光这一撞,他便垂下了眼睫:“我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在宫里,我的兄弟姐妹们,都对我避而远之,连和我一母所出的亲弟弟也是。”
“为何?”我惊愕道。
“便是因为这圣君的身份。”他眼神黯然,显然不愿多提。
“你有的!我这个人,不善言辞,你比我说的还要好。”我笨嘴拙舌地安慰着他,不知再怎样夸他才好,“总之,不论你是谁,是小圣君也好,与我一样的平民也罢,我都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重复了一句,眉心蹙起,蓝眸盯着我,“我…不是你唯一的朋友吗?”
“嗯,有几个玩得好的。”我挠挠头,街头巷尾邻居家的孩子,私塾里认识的几个学伴,都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我人缘算是顶不错的。
”你平常,都和他们一起玩什么?”
“可多了,树上掏鸟蛋,沟里抓泥鳅,抽陀螺,踢蹴鞠,还有躲迷藏,”我有意给他多讲些趣事逗他开心,叽叽喳喳的,却见他脸色阴云密布,站起身来,将狼崽全塞给了我,走到河边,挽起袖子洗手。
“那林!”我不知哪句话惹他生气了,忙把睡熟的狼崽们放进树洞,拿枯叶和树枝掩好洞口,一回头,见他正在河边眺望着那道士远去的方向。我起了坏心,轻手轻脚走到他背后,一把蒙住了他的眼。
“这位俊俏阿郎,我乃此地山妖,要吸你的精魄,嗷呜……”说着,我踮脚凑近他的颈侧,浓黑卷曲的鬓角与玉润耳垂近在唇畔,再近一分,我便能亲着。我要是真亲一下他会如何?
会生气吗,会不和我做朋友了吗?
犹豫间,手腕被蓦地捉住,他扭过头来,我们便几乎鼻尖相抵,晚霞将他的蓝眸染成瑰丽的紫,面庞染得绯红,这模样颠倒众生,我一时屏住呼吸,呆在那儿,他却转瞬别过了脸,耳根又红了。
怎么这么容易被我逗得脸红啊?像小姑娘似的。
心痒得难耐,他如此腼腆,我的胆子便膨胀起来,凑得愈发近了,嘴唇近乎是贴着他耳垂,轻声问:“你在看什么呀,那林?”
他往前挪了一点,才低道:“看,看海。据说这条河的尽头,就是大海,沿着海岸线一直走,就会到达天竺。”
“你想去吗?不然,我们一起跳下去,游过去?”我走近他背后,下巴刚挨到他肩头,他便又往前挪了一步,谁料脚下一滑,我没能抓住他,两个人一齐滑进了河里。夏末河水不凉,浅滩区也不深,但是水流却有些急,我险些给冲走,好在那林眼疾手快将我给捞住了。
“弥伽!”
“咳咳!”
我水性不好,呛了几口水,只顾趴在他身上咳嗽,被他捞到滩涂上。待眨净眼睫上的水,看清他此刻模样,我不禁又是一呆——他浑身也湿漉漉的,素日梳得一丝不苟的漆黑卷发如海藻飘浮在水面上,衣襟也被河水冲开了,白皙胸膛若隐若现,令他看起来直便如同《海错图》里描绘的鲛人一般魅惑难言。我便似那被鲛人迷了魂的渔夫,血液一股上行,一股下涌,口干舌燥,浑身发热,只欲对他做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做,头昏脑胀间听凭本能一把环住了他腰身。
这一抱,他便是一僵。
“弥伽……”他低唤,语气隐忍,屈膝顶起我小腹,令我身子起来了些,显是感到了我下边的异样。
“对对不起!”我慌张松开手,蹿跳起来,可一出水,衣物紧贴在身上,凸起之处更是一览无余。我捂着下边冲到那藏着狼崽的树后,咬住下唇,羞得快要哭出来。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草叶踩踏声,他似要走过来,我蜷抱双膝,急声喝道:“你你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
脚步声停在树后。静了一会,我才敢回眸看去,不见他人,却能看见他倚在树后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我亦靠住了树干,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膝间,耳根滚热,心仍在止不住的狼奔豕突。
“弥伽,你在想什么?”此时,他的声音自树后传来,清冷的嗓音似也浸了水,是潮湿的,勾人的,我耳根又是一麻,下边更胀了。
在想你啊。
我抿了抿唇:“那林,我们玩个游戏好么?”
“什么游戏?”
“捉迷藏!你闭上眼数数,数到一百,再来找我!”
树后沉默了一瞬,竟真的数起数来。
“一,二,三,四,五……”
——傻子,真是个漂亮傻子。
我又愧疚又好笑,脚底抹油,偷偷溜了。
这一夜,我做了个梦。
醒来时,我还依稀记得梦里模糊的情形。
我和那林拥在一起,似两条交缠的蛇,皮肤上,头发上,都沾满了荼蘼花瓣。
我羞得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却忍不住把给那林画的小像从枕头下拿出来看,忍了又忍,终是没能忍住,把手伸了下去。
先前我也做过好几次这种梦,只是都模模糊糊的,没有哪一次像昨夜那般清晰,那般具体,定是因为他湿身的模样给了我遐想的种子,才令我的欲I望蓬勃生长。
要是被他知道了我这般下流,他会不会讨厌我?
我这般想着,却还是控制不住,把昨夜新画的他的小像从枕下拿出来,想象自己趴他身上,痴痴亲着,将榻单上弄得一塌糊涂,我正伏在被子里喘息,便听到门被敲响了。
“弥伽,快起来,阿娘酿好了青梅酒,喊你去尝尝哩!”
我吓得坐起身来火速换好衣裤,把榻单和亵裤团成一团踢进榻下。
一开门,一股青梅的酸甜清香扑面而来,令我顿时口舌生浸。
弥萝笑嘻嘻地,拉着我的手跑到院里,阿娘正坐在院中那颗青梅树下摇扇子,见我俩手拉手跑过来,莞尔一笑,用扇子指了指树下小桌上那小瓷瓶还有两个小杯:“一人只许一杯,可不许多喝。”
阿娘擅长酿酒,常给阿爹做他爱喝的药酒和黄酒,可青梅酒才是她最拿手的,我和阿妹各喝了一杯,还意犹未尽,阿娘便将小瓷瓶封了起来,系好红绳,递给我道:“去,给泰先生送去。”
先生也极是爱喝这青梅酒,阿娘每次酿好都要托我送一瓶去私塾,算是他尽心教我的谢礼,我早就习以为常。去私塾的半道上,我却想起那林来,我每次去他那儿,他都会给我准备糕点,我却除了画没给他带过别的,这阿娘做的青梅酒,不如带给他尝尝?
于是,我私自扣下了青梅酒,买了瓶别的果酒送给先生,下了私塾,便赶去找那林。不见白哈尔在树上,我放心大胆地爬过墙头,探头一瞧,却不见那林在院里。我心里一紧,莫不是昨夜他没自己回来?
赶忙跳下来,一双手却从后头猝不及防地捂住了我的眼。
“昨日,你骗我。”
——是在怪我骗他数数,自己偷溜掉的事呢!
这漂亮傻子,不会真数到了两百吧?我抿唇偷笑,拿出怀里的青梅酒,回过头,递给他:“这不,所以我带礼物向你赔罪来了吗?”
他垂眸扫了一眼,却没接,蓝眸盯着我,幽幽沉沉,像一泊看似清澈,实则深邃的水潭:“以后不许再像昨日那样,不告而别。”
得,这是真生气了。
我敛了笑,举手发誓:“好,再骗你,就教我…这辈子娶不着媳妇!”
他要笑不笑:“那你岂不亏大了?”
“那可不是嘛?”——娶不着又怎么样,有你就够了。我把酒瓶塞回胸口,翻上墙去,回眸看他,“别生气了,那俩狼崽子还等着你呢!”
和那林坐在树下,帮着他挤了母鹿的奶喂饱了两只小狼,见他脸色好转,似已消气,我才敢又把青梅酒拿出来,咬开了酒塞,递到他鼻下,嬉皮笑脸道:“我自己酿的,可好喝了,想不想尝尝?”
他嗅了嗅,轻蹙眉心:“这是……酒?”
我点点头:“你喝过酒吗?”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眉心紧锁,别开了脸:“我……不能喝酒。”
“为什么啊?”
“喝酒,有碍修炼,母尊如果发现,便糟了。”
我眨眨眼:“你母尊,今日和明日会来吗?”
他摇摇头。
“那你怕什么呀,这酒又不醉人,至多喝完了用水漱漱口,呼出来的气就没味了,你母尊今日明日都不来,怎么发现得了嘛?”我仰脖喝了一口,咂咂嘴,瞄向他,“呀,实在太好喝了……”
见他不为所动,我拿手指蘸了点,飞快抹到他唇上。
第68章
青梅吻
见他不为所动,我拿手指蘸了点,飞快抹到他唇上。
他一愣,看着我,许是尝到了那一丝酸甜味道,嗅到了清香,禁不住诱惑,缓缓抿了抿唇,喉结滚动。我趁机把酒瓶塞到他手里:“尝尝嘛,我亲手为你酿的,一口,就一口,醉不了人的。”
他犹犹豫豫地拿起来,啜了一口。
我忍不住盯着他的唇,含着我喝过之处,心痒难耐,待他喝完一口,便抢过来,迫不及待地含上被他嘴唇碰过的瓶口。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被他喝过的酒,仿佛更甜了。
喝过之后,我又递到那林唇前,诱哄道:“是不是很好喝,再来点?你看,我喝了都没事,不醉人的。”
他盯着我,仿佛真着了我的道,听话地将酒瓶接过来,又啜了一口。不过两口,他的脸颊就已经泛起了酡红,耳垂更是娇艳欲滴。
“哎呀,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你母尊就要罚你了。”
我把酒瓶夺过来,故意这般激他,便见他脸色一沉:“拿来!”将酒瓶夺了过去,仰脖灌了一口,又被我抢过来。
就这样,我们俩一人一口,将一整瓶青梅酒喝了个底朝天。以往阿娘都只许我喝上一两口,我也是头一回喝这么多,头晕乎乎的,脑子里如浆糊一般,浑身发烧,再看那林,已是眼睫低垂,倚靠着树干,从颈根到脸颊都是一片绯红——显然,也已经醉得狠了。
待他闭上眼,我轻唤了两声:“那林,那林?”
他一动不动,连长长的睫毛也未颤抖一下。
“怦怦,怦怦……”
我心跳得如脱笼兔子一般,咽了口唾沫,缓缓爬到他身上。
被我日日描画、午夜梦回的眉眼唇鼻,近在咫尺。我抬起手,自他高峻的眉骨往下,一寸一寸描摹过他眼尾的长弧,鼻梁的峰峦,最后落到他的唇上。他嘴唇的触感比我想象中还要柔软,似花蕊一般,上唇中心有个唇珠,摸起来圆润饱满,就像阿娘做的糯米汤圆。
一定,很好吃。
我屏住呼吸,凑近他的唇,小心翼翼的,轻轻含住了那个唇珠。
软,真的很软,比花瓣与汤圆还要更软。青梅酒的酸甜自唇间弥漫,全身血液涌向心脏,轰然爆裂,炸开了一团璀璨瑰丽的焰火。
原来,亲吻心上人,是这般惊心动魄,恨不能死在这一瞬的感觉。
感到他与我交错的呼吸略微乱促,似乎要醒,我跳起来,躲到了树后,听见背后并无动静,一颗疯狂逃窜的心才渐渐落回胸腔。
发现自己腹下又起了可耻的反应,我慌忙起身,想要离开,可一想到若是醒来发现我不见了,他定又要生气,何况这次还是被我哄得醉了酒,我要是跑了,他如果气到不愿和我做朋友了怎么办?
思及这个,我又蹲了下来。
可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下边燥得要命,不似往日晨间忍上一忍,便能自己消下去。回眸看了那林一眼,他还靠着树干,闭着双眼,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我藏回树后,咬住双唇,将手伸进裤里。
午后微风习习,四周除了草叶摇曳的声响,便只有蝉鸣鸟叫,我自不敢像在家中一般边弄边唤他的名字,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一想到他就在身后一步之遥,不过几下,我便攀上了巅峰。
软了身子,手心淋漓,我系好裤子,本想起身去河边洗洗,却已无了半分力气,酒意席卷困意汹涌而来,我很快就迷糊起来。
一觉睡醒,睁开眼,头顶树影间,已是暮光绯红。
我坐起身来,往树后一看,竟不见那林,一时慌了神。大喊着他的名字,张望四周,才发现他竟背对着我浸在远处的水里,上身未着衣衫,漆黑发丝覆着雪白肩背,真真好似浮出水面的鲛人。
想起方才我的酒后行径,我捂住发烫的脸,盯着他的背影,不敢出声叫他,却发现他露在水面上的双肩微微耸动,好像是在哭一般。
莫非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吗?
我心头一紧,喊出声来:“那林!”
他双肩一僵,却没回头,只是身子往水下一沉,只剩头露在水面。
“你怎么了?”我担心地爬起来,朝他走去,没走两步,便听他轻喝:“站住。我无事,只是想试试,这河有多深,能不能游过去。”
“哦……”原来是在凫水啊!我松了口气,“你还是快上来吧,中间水流那么急,当心被冲走了。”
“你转过去。”
啊?不想让我看他穿衣服吗?又不是姑娘家……
我腹诽着,却还是依言照办,背过身。
过了半晌,才听见水声哗啦,他从水里起来的动静,我忍不住回眸偷瞄,却被他染着暮光的雪白身躯晃了眼。
他看着虽然单薄,却已有了接近成年男子的体格,宽肩窄腰,两道深深的鲛人线自小腹两侧延伸进湿透松垮的裤腰内,因为他穿的是白色长裤,被暮光一照,几近透明,便连那处的轮廓都一清二楚。
我盯着那里,心脏狂跳,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正巧他一抬眸,撞见了我偷窥他私隐的目光,拾衣的手登时一僵,蓝眸亦盯住了我。我慌忙回过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到他踩着水的脚步声来到身后,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你还说那酒不醉人,又骗我。”
我心虚地转过身,见他已衣衫齐整,可长发面庞都湿漉漉的,往下滴水,一双蓝眸亦是潮湿幽暗的。
“我想起来,今晚上要赶回家吃饭,先,先回去了!”
不待他走近,我便心虚地脚底抹油,撒丫子跑了。
此后一连几天,我都没好意思去找那林,下完私塾,便去采集颜料矿石。初秋时,我收集到了所有的颜料矿石,可唯独没找到红玉髓。
见我在家愁眉苦脸,阿妹便缠着问我怎么了,我偷偷告诉了她。
结果在我出发去王城的半路上,发现兜里多了一个红玉髓的手镯,还附有一张字条,打开来,竟是阿娘的秀丽小字,说这手镯上有瑕疵,成色一般,她平日也不戴,让我拿去交拜画画师傅的学费。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险些哭鼻子。
阿爹虽不怎么宠我,可我有世上最好最好的阿娘。
到了王城附近,我没先去拜师的铺子,而是照旧先去了那林的住所,若是今日正式拜师,想来要耗费不少时间,我一刻也不想让他空等。
翻过墙檐,他备着糕点,一往既往地在院中等我,像盼我回家的新嫁娘一般,我心中便甜得像蜜,迫不及待地跳下去出现在他面前。
“你终于来了。”他凝望着我走近,眼中蕴着恼意。
我知晓他定是气我这几日不来找他,可那日偷窥被他撞破,我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他——虽然,兴许他根本没多想,只是我做贼心虚罢了。我小心翼翼地走近他,嗫嚅道:“我就是采石去了,师傅给的期限,就是这月的月末,你知道,我很想拜师学画的。”
他垂下眼睫,眼神晦暗,没好气道:“今日吃完,明日就没了。”
——荼蘼已快要谢了。
我在他面前坐下,拿起花糕就啃,满嘴糕屑的冲他傻笑:“够了,在你吃了一个月,我都被喂胖了,我阿娘都发现了哩。”
“确实胖了。”他打量着我,沉声,“之前,太瘦了。你在家,都吃什么?”
我一愣:“就是,普通的饭菜啊。”
“你是不是,总是吃不饱?”
“哪有。”我笑了笑,“那你平常吃什么?长这么高,一定很能吃吧?每次来,都是你看着我吃,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要是知道,下次我也求阿娘教教我,给你做点带来,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他低声道,“我七日只吃一顿,母上会差仆人送来,其余时间皆辟谷,感觉不到饥饿,也不知,自己喜欢吃什么。”
我一惊,气道:“这不是虐待你吗?七日只吃一顿?其余时间都喝风饮露啊?明天,从明天起,我从家里带卤鸡腿来给你吃。”
他瞧着我,唇角微牵,目光落到我腮边,指了指。
我呆呆瞧着他的笑靥,忘了去擦唇边的糕屑,至腮边一热,才回过神,瞥见他修长的手指掠过我的唇畔,指尖很热,红玉髓很艳丽,似一团火焰,烧着了我的心,教我血液发热,头昏脑胀。
“那林,你以后会成亲吗?”我一失神,竟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那林神色一怔,继而摇了摇头。
王室子弟,婚姻之事,由得自己吗?
我不敢问,可一想到他若将来会成亲,将来终有一日会有王妃,会有一个女子陪在他身旁,我们再也不能如此了,我便心如刀割。
“你呢?”
听他问我,我一愣,也摇头:“我不成婚。我是庶子,本身亲事就不好说,留在家里伺候阿娘阿爹一辈子,也是可以的。倒是你……你不娶亲,你的母上父王,不会给你说亲,不会反对吗?”
“我的身份,本就不能如寻常王嗣一般娶亲。”他盯着我,语速较平日要快上一些,“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的心猛一跳。
有些无措的,我站起来:“我该走了,今日,还要去拜师。”
第69章
戒指
“我的身份,本就不能如寻常王嗣一般娶亲。”他盯着我,语速较平日要快上一些,“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的心猛一跳。
有些无措的,我站起来:“我该走了,今日,还要去拜师。”
“弥伽,你若拜了师,是不是,就不会经常来找我了?”
我一愣,摇头:“不会的,我想好了,我一下课,就上山来找你。”
他脸色阴晴不定,沉默了片刻,才道:“弥伽,来做我的侍童吧?我会去向母尊请求,请个宫廷画师来,就说是我想学画,你待在我身边,可以向宫廷画师请教,不比在民间拜师要好?”
“可…你的母尊,不是一心只知道逼你修炼吗?若你开这个口,你母尊不同意,怎么办?”我轻声道,“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惹怒母尊。”
他的手在双膝上蜷起,良久未语。
“我日日都来陪你,你别不高兴嘛。”
“我又没拘着你,你何时想不来,就能不来。”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似是没被我哄高兴,反而更加不悦了,蜷在膝上的手,青筋隐现。
“那林……”我覆住他的手,被他反手攥住了手腕。
他抬眸,鸦睫轻颤,眼睑竟微微泛红,竟似恼恨极了:“你日后如若不来,至少要提前知会我一声,别让我这般苦等。”
我心头一震,才意识到,他只有我这一个朋友,因为身份也不能过河界,我不来,他定是盼我盼得心中焦灼,以为我将他抛诸脑后了。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我点点头,讨好地哄他:“好了,我错了,以后我若是不来,一定会提前和圣君请假的,好不好?”
他手指未松,反而倏然收得更紧了:“别这样叫我。你来找我,又不是当差,何来请假一说?你来回奔波,若是累了,不想来……”他顿了顿,吸了口气,才道,“也可以,不必来的这么勤。”
“想来,我想来!”我扬高声音,“我就想日日来找你,累点怕什么,就当锻炼身体,我漫山遍野野惯了,又不是什么娇弱公子。”
他半晌没说话,好一会,才缓缓将我手腕松开。
“你的颜矿都集齐了?之前,不是还差红玉髓?”
他居然还记着?
“都集齐了。”唇角不自觉上扬,我答。
“上次我问了家仆,红玉髓苏南少有,你是从何处采得?”
我挠了挠头:“是我阿娘,她把自己的镯子给我了。”
“你阿娘那般疼你,你忍心将她的镯子送出去?”他的声音已至我身后,我一回头,便被他捉住了手。食指一凉,我垂眸,惊见他将自己那红玉髓的戒指套到了我的拇指上,“把你阿娘的镯子留着吧。就算是……你让我看海的回礼,等你画技精进了,画更多的画给我看。”
“你不是说这是你阿爹送你的吗,这太贵重了,我哪能用这个去顶啊!”我摇摇头,要将戒指取下,却被他按住了手。
“你生辰是在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