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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学着她的样子跪下来:「娘,谢谢你给了我生命,也谢谢你让我做了成家的女儿。所有人都有立场骂你,但我没有。我来是想跟你说,我过得很好,你不要担心。」

    成雅禾先站好,伸手拉我起来,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一场交接:「我不会再来这里了,今天之后,我会先学着把她忘了,过好我自己的人生。所以啊,以后扫墓的活儿就交给你这个亲生女儿了。」

    我也答应下来:「好,那就交给我。」

    我们回到马车上,越来越接近边境,情形也越来越乱。

    我爹的苦肉计异常成功,埋伏了人家一个措手不及不说,大越人越想越气,还成了主动挑衅的那个,送死送得异常丝滑。

    我在车上闭目养神,一只箭忽地射穿马车从我发梢擦过去。我一惊,猛地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问成恕君:「咋的?你把马车赶到战场上来了?」

    成恕君在车外传来声音:「是敌军!有一队被打散的溃兵居然渡河过境,如果不是这次被我们遇上,这座城的百姓就遭殃了。」

    他掀开帘子:「不能放任他们这么走了,否则潜入城中,百姓后患无穷。我带一队骑兵追击,你们不要怕。」

    我透过缝隙看见四散而逃的兵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喊住他:「哥,你先别去,回来!」

    根本来不及,我思考的空隙,他带人都快跑出二里地了。不得不说我爹的兵训练还是太有素了,就是我爹的儿子脑子不太行。

    成恕君显然把我的呼喊当做生离死别的不舍,于是他骑马而去的背影更加坚毅了,连速度都快了几分,杀敌的决心也愈发坚定。

    面对我的挽留,成恕君不语,只是一味招手告别。

    看来他对我的误会还是太大了,这段时间我是接受了不少情感,但还没进化出不舍这种东西,特别是在这种情景下。

    如果真是溃兵潜入,见人就应该躲避,怎么会主动招惹,还放箭迎敌呢?

    我二话不说,拉着成雅禾下车,骑上马就是跑,剩下来的侍卫不明所以,只能骑马在后面跟着。

    成雅禾一边疾驰一边和我说话,灌了一肚子风。我根本来不及解释什么,她肯跟过来完全是出于对我的信任:「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回我一句呀。兄长骑的是战马,我们剩下的马匹都是上个驿站的,脚力有天壤之别,肯定追不上。」

    我一边挥动马鞭,一边回她:「事情不对劲儿,我们不能留在原地。哥哥带走了大半人马,剩下这几个护卫不够人家包顿饺子的。」

    设计这场伏击的人可以说是阳谋,如果溃兵入城,哪怕只是癣疥之患,百姓也一定会受到惊扰甚至杀害,所以成恕君非追不可。

    要么前方就一定有埋伏,等着成恕君去钻。要么就是调虎离山,等着网我们这两尾落单的鱼。

    但考虑到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敌军会在对手老巢设埋伏的可能几乎为零,除非大越的将领和成恕君脑仁儿差不多大小。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我跟成雅禾才是他们的目标。

    可是事情越来越不对,即便是驿站的马也不该这么慢,甚至马匹隐隐有要失控的预兆,除非马在驿站时就被人动了手脚。

    同行的侍卫显然也发现了,急忙呼喊:「两位小姐,快停下来!」

    我立刻弃马,把成雅禾扶下来:「连驿站都有他们的人,还真是准备万全。如果他们真有内应,哥哥那里可能已经被拖住了。成雅禾,今天免不了一场硬仗。」

    三个护卫同时聚拢过来,把我们围在中间,呈保护的姿态。

    我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不禁祈祷来人是成恕君,即使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马蹄下飞扬的尘土散尽,我看见那人的衣着样貌,竟是京都世家公子的打扮。

    如果不是他带着人,拿着兵刃。如果不是看清了他眼里的戏谑与侵略,我简直会以为遇到了转机。

    护卫并没有因为他的穿着而掉以轻心,反而把我们护得更紧了。但我们都知道,和他带来的人手相比,那无济于事。

    电光火石之间,我明白了他们所谓的「内应」。

    15

    按照律法,边境重地不应有私兵入关。三品以下官员过城关可带仆从五人,护卫不配甲胄。三品以上仆从十五,甲胄兵刃五套。

    若有皇族令牌,则仆从五十,甲胄三十。

    怪不得我守城将士却毫无察觉,有谁会想到当朝的皇子竟然会和敌军勾结,只为了报复两个不属意于他,还令他颜面尽失的女子。

    顾翊升疯了!

    马上的锦衣少年微微欠身,明明在做一件危险至极的事,却不急不缓:「两位成姑娘,在下拓拔浠,幸会啊。」

    已经明白跑不掉,我就刻意离成雅禾远了些,仰头问拓拔浠:「顾翊升开出了什么条件?竟然能让大越王族以身涉险,你就不怕这是我们请君入瓮吗?」

    拓拔浠倒也坦荡,丝毫不隐瞒:「富贵险中求,令尊实在英勇,有了两位姑娘做人质,想必这场仗会打得轻松些。」

    成雅禾也陪着我一起虚张声势吓唬人:「无知匹夫,这不过是二皇子与我兄长定下的计策。我父亲那招苦肉计的亏你还没吃够吗?不需片刻,我兄长带着大部队便来擒你。识相的快快逃命去吧!」

    拓拔浠显然对成雅禾很感兴趣,身体略微前倾:「成小将军那里也有麻烦,只怕轻易脱不了身呢。你哥哥比不得你爹娘智计无双,那位二皇子自然也比不得你们皇帝深谋远虑。可见你们这些所谓的天朝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见成雅禾吃瘪,我便接住:「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祖上还有本事一连夺七座城池,到你父辈便丢了六座,如今到了你这一代,竟连守城都做不到,只能来玩弄这种无耻手段。」

    拓拔浠的脸皮简直可以跟我一较高下,丝毫不受影响:「那也比不过你们二皇子,为了一己私怨,竟然甘心将胜局拱手相送。不过想想也是,一座还没收回来的城池而已,对他来说扔也就扔了。再说……」

    拓拔浠刻意停顿,带着挑衅的恶意,「若是有朝一日他掌握了这江山,还可以再下令让你父兄用命去打回来呀。哈哈哈!」

    他只轻轻一挥手,那些人便来围我们。拓拔浠眼睛盯着成雅禾,唇角一勾,手握缰绳而来,弯腰便将成雅禾提至马上。然后调转马头,又要来追我。

    本在逃窜中的我却突然改变了方向,冲过去一刀扎在马的脖颈。

    鲜血喷涌,他们两个也落下马来。拓拔浠反应奇快,所以他们摔得并不重,甚至还怜香惜玉地护了成雅禾一下。

    我瞪着成雅禾,开始发挥演技:「这样都摔不死你,果然贱种就是命硬。」

    成雅禾连缓冲都不需要,接戏接得完美无瑕,和我针尖对麦芒:「我被人偷了十几年好光景,若是就这么容易死了,岂不叫小人得意?你当然巴不得我死了,好让爹娘只你一个女儿。」

    如果我们表现出对彼此的在意,只会被敌人拿来威胁对方。只有我们依旧装得势不两立,才是给予对方最好的保护,亦是对敌人最有利的迷惑。

    成雅禾已经被拓拔浠制住,保护我们的侍卫都已经殒命,只剩我拿着刀还在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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