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也不知道他们会烧屋、放箭、还是直接进屋杀人。烧屋的话生还率五成,毕竟那些刺客也是肉长的,怕火,不会冲进屋里来。有防备的情况下,逃生不难。
放箭的话生还率有三成,犄角旮旯里找好防御,只要他们不调重弩过来,我们总不可能被扎成刺猬的。
如果刺客直接进屋杀人的话,十成对一成吧。我扔下成雅禾自己逃就是十成,陪她一起在这儿拼命就是一成。
我之所以忧虑,就在于我发现我根本没有自己逃跑的想法。
补偿也好,报恩也罢。就算是为了兑现那句我等着她报复的承诺,我就赌这一成的生还率。
我突然很想成恕君,如果成恕君在这里,他一定会惊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的变化简直大得惊人。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这是我会做出的决定。
毕竟再也没有下一个人像成雅禾那么蠢,还那么不安分,永远把自己处在悬崖边缘的危险位置等着我来救。
12
我摸出怀里的短刀,一只手护住成雅禾,嘱咐她:「别躲起来等着被人杀,既然不愿意逃,那就别拖后腿。」
成雅禾惊异地看着我:「你不逃了?」
我并没有生死与共的打算,但是至少我不想丢下她,可是我一向不懂表达:「我不会跟你一起战斗到死,但我能保证战斗到你死,然后我再逃。当然,我会尽量保证你不死。」
窗外的黑影越来越重,脚步声越来越近。据我这几天的观察,院外来回的不少于十人。
我越想越气:「成雅禾,我收回先前的话,你不是旺我,你就是克我。」
成雅禾也吓坏了,眼睛四处搜寻,想找一个趁手的武器,最后选定了通炉子的火剪。
我把自己的短刀交给她,收获了她感动的目光。然后在她感动的目光中,掏出了藏在榻下的横刀。成雅禾的感动顿时荡然无存,还有些许无语。
这横刀可是我的大宝贝儿,要不是背着这玩意儿不好钻狗洞,我刚才逃跑的时候一定带上它。
成雅禾左手短刀,右手火剪,一个箭步占据了门后的有利地形。那样子实在有些滑稽,甚至让我忘了现在是生死关头。
我丝毫没有苟着的意思,双手握着刀柄,刀刃向下,大喇喇地坐在正堂,准备正面迎敌。
门被破开的那一瞬,第一个冲进来的人就被躲在门后的成雅禾一刀封喉。
我也不啰嗦,提刀就砍。练武虽然是经常,但是杀人确实是第一回。原来刀砍下去,骨头的阻力比我想象的要大。
那群人训练有素,且都是奔着人命来的,成雅禾武器又不济,很快落入下风。我提刀掷过去,一刀穿了俩,总算替她解了围。
我们在危机中迅速增长了默契,她费力地想把刀拔出来扔还给我,却忽略了那刀的重量她根本拔不动。
就在这个空档,已经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我踩着尸骨拔出刀,跟成雅禾相互抵着后背,照现在这个情况,我活着的几率也不如先前高了,但她一定比我先死。
其实我还挺希望她活着的……
「成婉君。」现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有闲心和我说话:「我决定不讨厌你了。要是我死了以后你还有幸冲出去,要记得替我孝顺爹和娘。我前半辈子不曾尽孝,后半辈子也是不可能了……」
成雅禾的遗言还未发表完毕,情势就发生了逆转。
门前,窗外,房顶,不断有新的人涌进来,他们动作极快,仿佛演练过千百次,迅速结束了战斗,替我们扫清了剩下的威胁。
来的人不是大越的奸细,也不是皇帝的暗哨。
为首那人的身影我再熟悉不过,在此刻却有些不敢相信——成恕君。
他没有走,他竟然带着爹的亲卫,一直守在暗处,守在连我都不曾发觉的地方。
原来爹娘早就留了人保护我们,原来成雅禾一直所坚信的人真的会来。
我一直知道自己没心没肺,所以我只记得他们是天朝的将军,但爹娘却未有一刻忘却,他们是我们的亲人。
成雅禾并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因为凡事都有第一次,她还沉浸在自己杀了人的冲击中,而我在承受着另一种冲击。
死里逃生,我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兴。但这次我能察觉到,我的高兴不只是因为死里逃生。如果我能再敏锐一点,就会知道这一刻的感情是感动。
「你怎么会来?」这是明知故问,是我从前绝不会用的句式。
成恕君对我的主动搭话受宠若惊:「你跟小禾在这里,我做哥哥的怎么可能不来?爹娘说,把你们留在京城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如果连你们的安全都不能保证,那就不叫保护,而是抛弃。婉君,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互相抛弃呢?」
成雅禾终于反应过来,冲上去抱住成恕君,哭得很大声:「你怎么才来呀,我都要吓死了,救人还磨磨唧唧的,你到底会不会当哥哥呀?」
成恕君摸着她的头,又是安慰又是解释:「我们埋伏的地方比较偏一点,既要防着大越人,还要防着被圣上的暗哨发现。唉,也是苦不堪言呀。」
所以……皇上不知道成恕君偷偷从边境回来了?
擅离职守,就是逃兵。挪兵私用,就是越权。哪一项罪过都不轻,我的头又开始疼了。
成恕君一手拉着一个:「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小禾,婉君,我们走,去南境。」
我是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情况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反倒是成雅禾醒过味儿来:「动静已经闹大了,我们就这么走了,皇上那边怎么交代?」
成恕君继续转述爹娘的话:「爹说就这么把你们带走确实不是为臣之道,但是圣上明明有能力阻止还是为了诱敌不管你们的死活,这事儿皇上干的也不地道。所以就各打五十大板,谁也怨不着谁。」
这次是真把我人听傻了。什么叫各打五十大板?就算真的是各打五十大板,板子是在皇上手里握着呢。怎么打还不是人家说了算?
怕只怕这板子打下来,人家毫发无伤,我们就灰飞烟灭了。
我一言不发,直到坐上了马车,确定左右没有外人,才敢向成恕君确认:「哥,你跟我说实话。咱家不会是准备造反的吧?」
成恕君前一秒还沉浸在被我叫了一声「哥」的喜悦中,简直有些飘飘然了。直到听完整了我的问题,脸色速变:「你这说的什么抄九族的话?!」
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这么说有问题:「咱爹干的就是抄九族的事儿啊,不然一会儿城门那关你怎么过,靠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