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月光洒在沙滩是晶澈的银白色,冷冽如水。他信步走着,耳边听到潮水的喧骚,一阵又一阵朝他袭来,像心底不断翻涌的欲潮。
对她的欲望之潮。
梁遇挫败蹲在地上,手指拂过躁动不息的海面,远处几只海鸟起落,扑棱棱自芦苇丛中升起,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他好像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略微抬起头,他看见梁徽和谢渝手牵着手,坐在礁石的另一边谈天。
这个角度,他们看不到他,而他却可以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看清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知道我为什么刚才选阿遇吗?”她说:“小时候,他差点因为救我在海里......”
那段往事给她留下的创伤太过强烈,梁徽肩背耸动,终是没有完整将它说出。
谢渝轻柔地抚摸她的脊背,低声说:“这只是个游戏,你别联想太多。”
“嗯。”她侧过身,慢慢靠入他的怀抱。而他顺势搂住她的腰,把她扣往怀中,贴得毫无罅隙,似乎这世间任何事物都无法叫他们分开。
不知又说些什么,谢渝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俯下身,和她接吻。
她的眉眼融在月色中,更加温柔,更加渺茫,仿若完美而易碎的瓷器,被他小心翼翼抚摸,带着虔诚的爱意。
月光下的恋人,唯美而般配。
梁遇默默望着两人沉醉在这个吻中,手里的沙粒握住又滑落,滑落又握住——被神惩罚的,永无止境的西西弗斯式酷刑。
海鸟低飞过芦苇丛,发出咝咝的声音。
他们不知道吻了多久,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手里的沙余温一点一点冷却,被月光晒凉了,潮湿而肮脏,是他见不得光的爱情。
他想到曲明翡那些话——仗着姐姐的偏爱,把谢渝赶走。
可是,然后呢?
再来一个新的人吗?他不可能永远霸占姐姐,她身边总会有其他人,不是谢渝,也有别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填补她身边爱人的位置,名正言顺,理所应当。
没有别的生路。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一遍又一遍,自虐般旁观欣赏。让两人的亲密场景,像凌迟刮来的斩骨刀,刀刀入骨,痛彻心扉。将他的心脏刮得血流如注,从此麻木,再无法觉知爱的存在,亦无法觉知痛的存在。
或许如此,他就能将一腔无望的痴恋就此放下。
海水又一次涌到岸边,水上飘着苍白的芦苇花,在细浪中若隐若现。
梁遇垂下头,从水中捡起那支芦苇,慢慢贴近鼻间。
他嗅到大海咸涩的气味。
像冰凉的眼泪,也像夏季忽如其来的夜雨,一滴一滴从天上降下,渐渐涨过他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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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点击率越来越低,完全说不沮丧是不可能的555不过还是会努力更完不坑!
妍
第0021章烟火花颜
梁徽和谢渝从海边回来,正巧看见有人在卖手持烟火,顺便买了一把。
她打算和大伙儿一块,但回原地的时候,发现只有曲明翡一个人留在这里。
梁徽四顾周围,不见梁遇踪影,问:“阿遇去哪儿了?”
曲明翡从人群聚集的地方出来,对梁徽耸耸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那我等会儿去找他。”她递给曲明翡几根烟火:“玩这个吗,小翡?”
曲明翡接过去:“这个要去黑一点的地方玩。”她指指沙滩另一边:“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三个人跑到海边放掉了大部分,曲明翡意犹未尽,看到梁徽还留了一些,不禁问:“徽徽,你剩下的不玩吗?”
“这是留给阿遇的。”
曲明翡:“你什么都想着他。”
梁徽瞥一眼不远处背过身的谢渝,压低声音和她说:“我是觉得阿遇最近很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和谢渝在一起,他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也可能是因为暗恋别人得不到回应。”
曲明翡诧异,她没想到梁徽这样玲珑,把谜底猜了个十成九。
只不过剩下那一成,她无论如何是猜不到了。
她不禁惊叹:“哎,你真的好关心他呀。”
“我也关心你啊。”梁徽望着她微笑:“怎么样?放完烟花有没有开心点?”
曲明翡一愣,莫名鼻间涌上酸涩,她吸吸鼻子,低头道:“开心多了。”
她急于掩饰自己的情绪,推推梁徽手臂催她走:“好了,你快去找你弟吧,演出要结束了。”
夜深了,海面漆黑,隐约有些微光闪烁在浪花之间,像凭空洒下的一串白珍珠,光滑而璀璨。
梁遇在这里呆了很久。
没有钟表和手机,他无法测度时间的流逝,听到远方的人声渐渐小下来,才知道已经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他从沙地上起来,隐约听到身后有人的脚步声,甫一回头,就看见梁徽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
月光下,她的外貌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眉眼处更加朦胧,如笼轻烟薄雾。
——就跟刚才她在谢渝怀里的样子一样。
眼前重现两人亲吻的场景,他心如被针刺,一阵裂痛。
梁徽全然不知他所想,一步步朝他走来,眼里满溢关心:“你刚刚就一直呆在这里吗?”
他不想说自己之前在她和谢渝亲密的地方呆过,点头道:“嗯。”
梁徽迟疑着,问:“一个人待这么久,不孤单吗?”
梁遇目光沉沉盯着她脚踝附近的沙面,说话音色浑浊:“在哪都一样。”
只要身边没有她,在哪都一样孤单。
不管是在众人喧哗、歌声环绕的现场,还是在人烟罕至、寂寞如斯的海边。
都一样的。
因为他刚才的真心话,梁徽下意识将他的孤单归结为,对心上人爱而不得的痛苦。
念头千回百转,她默默走到他近旁,安慰他:“可你不是一个人啊。”
梁遇睫羽一颤,深黑的眼珠定定望着她,就像面前这片漆黑而深不见底的海域。
良久,他才低声问:“是么?”
“嗯。”她点头确认:“还有我。”
“但是......”他想说她总有一天也会离他而去,但梁徽率先打断了他:“没有但是。”
她很认真地说:“我们之前就说过,以后不会分开的,不管以后各自有没有新的家庭,都一直会是最亲的亲人。”
梁遇一直对“亲人”这个词异乎寻常敏感。
因为对他而言,它指涉的,既是所有牵绊的因缘,又是所有梦魇般的诅咒。
但他还是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微笑着说:“嗯。”
她见他心情好转,从口袋里拿出火机和烟火棒:“刚才买了这个,还挺漂亮的,你要看看吗?”
“好。”
海边风大,梁遇伸出手掌,挡在打火机上冒起的微弱火苗前面,那火才颤颤巍巍立起。
嫣红的火星畔,他的掌纹清晰分明,印在修长瘦削的手掌上,像微缩的水文图。
他的手也长这么大了吗?梁徽心里想。
......比自己的手还要大上一圈,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让她轻易牵住。
只失神片刻,手中的烟花已然亮起,无数灿亮的纤细光芒从那点通红的芯子上往外溅开,是偶然落入他们掌心的一枚星星。
她抬头看他,眼眸映着这颗星,又含了淡淡的笑:“好看吗?”
“好看。”望着她的眼睛,他说不出任何一句否定的话。
然而这枚星星终究只是一闪而过的流星,花期之短甚于昙花,温暖一瞬,立即枯萎成一撮黑灰。
他们点亮一根又一根,然后安静地注视着那点火光,在海洋反射出来的幽蓝光影里,焰火绽放又凋落,点燃又消逝,无声,无息——
没有人会注意它的存在与死去,除了他们,在黑夜中共享这渺小的秘密。
等最后一根即将点亮,他忽然收回手,任由海风将火机上的光吹落。
梁徽微怔:“阿遇?”
凉而微涩的海风中,他目光灼灼看着她:“这根可以留给我做纪念吗?”
“当然可以。”她递给他,看他接过,把那根细细的仙女棒塞到口袋里。“如果你想要,我们等会儿再去买一些。”
“不用了,我就喜欢这个。”在世界上绝无仅有,无可替代。他默默补充。
正如喜欢和她凝视烟火的那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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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给弟弟放烟花的阿姐
浅浅求个猪,谢谢大家~
妍
第0022章三花猫颜
演出结束后,几个人也散了。
梁遇第二天还得上学,他回去匆匆忙忙洗澡洗漱后,已经十二点。
这一次,他入睡极快,醒来的时候时钟显示六点四十。
天刚蒙蒙亮,梁遇整理收拾书包,快步走过客厅,眼神草草扫过沙发,没看到梁徽坐那里看书。
她向来起得早,今天可能是因为前一天玩太累了,还没有起来。
——但他看见,他送给姐姐用来系头发的丝巾,被随意放在沙发上,是一抹静湖般的绿,在昏暗的角落里,闪烁着暧昧不清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