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安格斯像是察觉不到奥德莉针对他的怒意,面色如常地朝她走去,低声道,“您晨时有些发热,医者诊治后开了一副药,现在正在后厨——”不等他说完,一盏烛台忽然迎面朝他飞来。
安格斯像是料到如此,他停下脚步,沉默站定,任由烛台砸在他身上,结结实实地承受了来自奥德莉的怒火。
银制烛台分量不轻,重重砸在他肩头,似透过皮肉撞到了骨头,发出短促的沉钝声响,又“砰”的一声摔落在坚硬的石面地板上。
烛台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徐徐停在了两人之间。
霎时之间,房间里沉寂得惊人。
奥德莉极少在人前动怒,更遑论动手伤人,且还是家中管家。
安娜被她瞬间爆发出的凌冽气势所震慑,身躯一颤,怔愣地看着她,而后反应过来似的立马后退半步屈膝伏跪在了地上。
她虽不知夫人为何震怒,却能猜测个大概。
今晨天色未亮时,管家抱着夫人从房间里出来的画面她仍历历在目。
莱恩管家吩咐洗浴用的水是她烧的,诺亚的尸体是今早当着她的面从房间里抬出来的,夫人的房间也是由她安排女仆清扫,床上枕被更是她亲手换下。
她已经习惯服侍夫人衣食起居,是家中除管家之外夫人身边最近的人,管家和夫人的事她知晓得最清楚。
可即便知道俩人关系匪浅,今早打开房门见到的凌乱场面却仍旧令她感到惊心。
她本以为管家一直以来才是床上“受罪”的那个,可观夫人此刻的态度,好像并非如此。
房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谧中。
阳光越过窗棂照在安格斯颀长身躯上,光影将他分割成两半,上半身隐入阴影,下半身落在光中,一如他此刻叫人辨不清楚的思绪。
他往前走入光下,浅色晖光映入金瞳,琉璃似的透彻一片。
他看着奥德莉深敛的眉眼,默不作声地弯下腰,将烛台捡了起来。
见他此番行为,奥德莉眉心却并未舒展半分,观她神色,反倒像是因安格斯沉默不言的态度而越发愤怒。
奥德莉看着他朝自己走来,他脚下不过行了半步,奥德莉就如不想看他一般转过了头,厌烦情绪丝毫不加掩饰,压着声音道,“滚出去!”
吼得急了,她捂着嘴,低头轻咳了几声。
银色发丝在肩头细细颤动,润红霞色顿时在她白净的皮肤上铺散开,安格斯甚至能看见她宽松敞开的衣襟下青红的印痕。
病弱之态并未折损她威严半分,浮在空气中的细碎灰尘似都因这句话震颤了一瞬,安娜更是低低伏趴在地面,大气不敢出。
安格斯遂又停了下来,目光担忧地看着她,却也只是停下脚步,并无半点要“滚出去”的意思。
他安静了两秒,对安娜道,“去把厨房里煎着的药端上来。”
安娜惊于安格斯的胆大妄为,又被房间里紧张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
此刻听见吩咐,顾不得太多,忙爬起来往门口冲,冲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朝奥德莉匆匆行了个礼,提着裙摆贴着墙角远远绕过安格斯跑了。
屋中再次沉寂下来,晨午秋日自精雕木窗斜照入房间,然而清晨花园里的冷雾好似浸入了安格斯骨缝里,令他遍体生寒,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他的视线一直凝在奥德莉身上,此刻能听见他的小姐因情绪不稳而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安格斯缓缓朝她走过去,似是为了打破宁静,开口道,“安娜胆小性急,做事急躁,您要不要换一个人在身边服侍?”
奥德莉不说话,只冷漠看着他。
安格斯只当看不见,继续道,“这些年宫廷中和各大世家往家中差了不少眼线,前不久我都已变卖了,庄园里正是缺人的时候,如果安娜不如您的意,我便再寻两个懂事的人到您身边跟着。”
安格斯极少一口气说这样多的话,这些小事往常哪见他向奥德莉禀告过,无非是没话找话,想要求他的小姐理理他。
可他昨夜所作之事并非简简单单服个软就能获得原谅。
奥德莉一想到他按着自己在自己体内肆无忌惮地射了一通脏浊的尿液还不肯停,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她此时浑身处处酸痛无比,小腹沉坠,连下床都难,双腿几乎一夜未合拢过,稍动一下便是筋肉牵扯的疼痛。
更别说中间那饱受一夜操弄的肉穴,清凉药膏也缓解不了的肿胀刺痛感,穴中隐隐见了血。
她甚至记得昨夜在浴桶里迷迷糊糊醒来时,清透尿液混着浓白浊液从合不拢的肉洞里流出来的感受。
安格斯挤在她身后,就着沐浴的热水将那东西又插了进去。那个时候的她,十足像个被男人用来尽情泄欲的妓女。
记忆翻涌而出,奥德莉越发气急,她不由得自嘲,即便是低贱的妓女,怕也不会接一晚上的客。
“诺亚的尸体已经处理了,那封信我看过,没写什么要紧事。药膏密封住了,和信一起放在了您的书桌上。”安格斯走近,轻轻将烛台放在床头,仔细观察着她奥德莉疲倦的脸色。
他喉结微动,见奥德莉执意不搭理他,沉默半响,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您身体还难受吗?午后身上还需换次药,您……”
“啪,”奥德莉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第0039章
家犬(39)
安娜往厨房跑了一趟,端着药进房间时,只觉屋内氛围依旧压抑,且有愈演越烈的架势。
安格斯垂手站在床边,低头专注地看着奥德莉,像是用视线在描摹她艳丽的面容,又像是单纯可怜地在挨训。
奥德莉脸上仍是不加掩饰的怒色,并未顾及安娜在场,冷声斥道,“这庄园里只有你不如我的意,不如你自己痛快些从我面前消失。”
安格斯不说话,只垂眼看着她,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想来是一夜未睡,此时呆站着,像一尊受了伤却不会言语的雕塑。
安娜闻此却是大吃一惊,不由得腹诽,不知道管家做了些什么,不仅没能哄得夫人消气,反倒惹得她怒意更盛。
安娜托着药,步子放得缓而轻,一边注意着两人的动静,一边敛声屏息地往里走,等她走进后,才发现奥德莉与安格斯之间远不如她看见的那般“和睦”。
管家白净的左脸上有一个指痕深重的巴掌印,小半张脸都泛开了红色,隐隐可见纤细的指痕,显然不是他自己扇的。
安娜震惊地睁圆了眼睛,很快又回过神,将冒犯打量的视线收了回来。
她自觉地走到安格斯身侧,低着头将药递给他,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等安格斯接过药,她一句话未说,拿着托盘跑门口守着去了,顺便将门关了个紧紧实实。
门扉闭合声传来,不远处站守的侍从好奇地往这边打探了一眼,被她恶狠狠给瞪了回去,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安格斯手持药碗,望了眼奥德莉病红的脸庞,舀了一勺药吹凉送到她唇边,“小姐。”
奥德莉偏头避开,眼中说不出是怒意还是厌烦更多,她抬手拂开盛着药汁的瓷勺,声线沙哑冰冷,“滚……”
她唇上还有安格斯昨夜咬破的伤口,已经凝了血痂,然而方才一吼,又溢出了丝丝缕缕的血液,鲜红顺着唇纹溢开,她下意识抬手按住疼痛的地方,眉心微蹙。
药汁顺着安格斯苍白的手指滴落,浸透了棉被,弄脏了地板。
汤药苦味浓厚,丝丝缕缕窜入鼻尖,浓烈的黑褐色宛如泼开的油墨,在手背和指头上烙下了大片暗色的痕迹。
安格斯仿佛没有感觉,他沉默地放下碗,将瓷勺放回碗中,掏出手帕擦干净床被和手指,而后毫无征兆地抓住了奥德莉的手。
奥德莉敛眉看向两人交握的手,试着将手抽回来,却没有抽动,她不耐烦道,“你又想做什么?”
安格斯弯下腰,将脸凑到奥德莉面前,颧骨碰上她微微发烫的指尖,黑色短发下金瞳半掩,下意识地用脸在她指腹上蹭了一下。
他沉声道,“如果打我能让您消气,您就打到舒心为止……”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身体为重,药不能凉了再喝。”
奥德利简直要被他气笑了,细指抵着他的下颌令他抬起脸,冷怒视线刺向他淡然的面容,“你这样说,是认为我不会打你?还是舍不得打你?”
安格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刚想说“不是”,脸上就又重重挨了一巴掌。
五指落在之前被扇得泛红的掌印上,响声清脆,未收半点力。
“满意了吗?”奥德莉声线冰冷道。
安格斯丝毫未躲,甚至头偏都没偏一下,仿佛落在脸上的不是一个巴掌,而是一阵清风。
躬着的脊背像一截压弯的青木,透着股孤独悲凉的脆弱感。
同时,却也冷硬得不可扭曲。
安格斯闭上了嘴,明白他的主人并不是真的在问他,于是他垂下眼睑静静等待着,然而过了良久,却迟迟没有等来下一掌。
奥德莉并不喜欢以无谓的暴力解决问题,更何况是无法简单地用暴力驯服的安格斯。
白皙手掌从安格斯的视野退离,他抬起眼睫,见奥德莉用一个十足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之前成功了几次,你便觉得以这副姿态胁迫我,就能如你所愿地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安格斯摇头,他利落地单膝跪下,又将搁在一旁的药碗端了起来,瓷勺静静搭在碗沿,碗中微微荡开一缕细小波浪,转眼又消失不见。
他微仰起头看着奥德莉,脖颈上交错的新旧伤痕暴露在空气中,一圈血红的牙印好似诉说着他昨夜的罪过。
紧抿的唇缝微微松开,安格斯面上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之色,他嗓音干涩,“是我在求您,身体要紧,喝了吧。”
奥德莉发起低烧不只由昨夜天寒出了身热汗引起,那催情的药物同样“功不可没”。
那种要做的再精细对身体也没什么好处,药效不除,便退不了热。
医者嘱咐药需趁热服下,安格斯心里便一直念着她醒来要喝药的事。
奥德莉低烧一时不退,他便一时不得松懈。
挨几巴掌对于安格斯而言无足轻重,此时就是奥德莉要在他身上划几刀泄愤,他也能忍着痛面不改色地侍候她喝完药。
奥德莉低眉看了他好一会儿,长发些微凌乱地散在身侧,她似乎在判断他这番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安格斯等得手里的药都明显感觉到凉了几分,才听见他的小姐缓缓道,“你那番行径,我倒以为我死了更叫你顺心。”
语气并不宽容,而是带着讥讽。
安格斯倏然抬目凝视着她,拧着眉,神情严肃,“请您别说这种话,您不会死,我也不会让您死。”
奥德莉只是讥笑,好在没有要故意伤害自己的意思,她一把夺过安格斯手里的药,皱着眉两口咽了。
“咕噜”吞咽声响起,她把药碗扔在桌上,指腹擦了擦唇瓣,冷声道,“你可以滚了。”
安格斯看着一饮而尽的空碗,并未起身离开,他抿了下唇,放低了声音,“您……要如何才能消气?”
奥德莉瞥了他一眼,实在不想再同他废话。
她掀开被子,忍着酸痛从床上爬起来,正欲出声唤安娜,就见方才跪着的人立马无声无息地站起来拦在了她身前。
高大的影子将她完整罩入其中,奥德莉抬头看着安格斯,清除地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绝对的力量差距。
她光脚踩在地上,目不斜视地准备绕过他,可刚与他擦肩,一只长臂就直直挡在了她身前。
奥德莉皱眉,“让开!”
安格斯好似知道她要做些什么,看了眼她踩在冰凉地面的白皙双脚,眉头拧得比她还紧,握着她的腰将她抱回床上,尽量声线柔和地劝道,“您身体未愈,不宜操劳。”
奥德莉不等坐稳,忍着身体酸痛抬腿便一脚踹了过去,她怒视着他,“你当真要以下犯上!”
“您还在发烧……”安格斯低声道,语气中几乎可闻见哀求之意。他双手撑在奥德莉身体两侧,将她死死锁在身前。
奥德莉前世因体弱过劳而亡,在那漫长孤寂的七年里,这件事几乎长成了安格斯一个无法拔除的心病。
牢牢扎根血肉中,想一次便痛一次,后怕情绪如同不可医治的绝症纠缠着他,奥德莉健康也罢,可一旦她稍有病痛,他便整日惴惴不安,不得一刻安宁,恨不得以身替她,哪怕以十倍百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