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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眼前仿佛又出现沐浴在阳光下的教堂尖顶,暮色中纠缠在一起的身影,白鸽掠过普伦茨劳贝格区上方蔚蓝的天空。

    我曾以为这一切都很清晰。

    静谧的白色宅邸,月光弥漫,我半撑起身看向落地纱帘,朦胧的银白。

    心里升起一股不清不楚的情绪,感觉一切都糟透了。

    翌日,我在擦拭一楼旋转楼梯处的巨大青花瓷花瓶时,安索洛夫突然从楼梯后现身跟我说话,我正出着神,手一抖花瓶就开始晃荡,慌乱中我一把扶稳了花瓶,结果听到里面传来微不可察地细碎响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滚来滚去。

    我朝里望了望,一片漆黑,和安索洛夫商量了一下,我们两人便一起将花瓶抬起倒了过来。

    抖了抖,居然滚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安索洛夫捡起来一看,脸色变得唰白。

    “是窃听器!”

    我睁大了眼睛:“真的有窃听器?!”

    安索洛夫神色严肃,走向二楼,不久后索尼娅匆匆而下,赞赏地看了我一眼:“好样的莱茵。”

    说完她便径直走了出去,肩上的红星闪烁在阳光下,铿锵的步伐中带着一股狠劲儿,我知道这位漂亮的苏联女军官正在压抑怒火。

    望着她的背影,安索洛夫说:“杜涅奇卡同志负责将军宅邸内的情报秘密安全,这算是踩在她的红线上了。”

    我点头,心想谁胆子这么大,能在驻德苏军总司令的宅邸内安置窃听器,安索洛夫摇了摇头,说:“周一到周五将军和杜涅奇卡同志都在军区的司令部,白天只有我一个人,照看这么大的院子,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可是外面不是有守卫吗?”我问。

    安索洛夫拍了拍我的肩,慈爱地笑道:“小莱茵,我们都不能百分百信任任何人,如果不是你找出来这枚窃听器,第一个接受调查的就是你了。”

    我脸色变得惨白,嗫嚅地说:“我不会做那样的事的……”

    安索洛夫笑了笑:“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单纯的孩子,没人会拿着枪当街去袭击将军的,说实话,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我以为你是个傻子,小莱茵,东柏林的天空上都是眼睛……”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人能逃离那些眼睛。”

    我一愣,仿佛明白了什么,怔怔地问:“这么说,将军早就知道我会去袭击他了吗?”

    安索洛夫耸了耸肩,没有回我,他布满沧桑的脸颊上挤出一道道皱纹,意味不明地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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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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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后,我发现白色宅邸外的守卫换了一批人,与此同时,宅邸内也经历了一次大清洗。

    一队身穿特殊制服的军人拎着各种仪器走了进来,对白色宅邸内的每一寸都进行了细致的扫描,最后找出了另外两个窃听器。

    一个在索尼娅秘书室的挂衣架后,一个在二楼茶水间的木地板下。

    自始至终尤利安都没有过问这件事,索尼娅忙上忙下,好几次气得跳脚,揉着军帽纤细的手指骨节发白,漂亮的脸蛋上堆满恶狠狠的表情。

    “该死!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在她的指挥下,那些检查人员都瑟瑟发抖,生怕遗漏了一个,他们可不想被这个厉害的上尉抓起来狠狠训斥一顿。

    “这些克格勃们也只有在这里才会低下骄傲的头颅。”安索洛夫笑得十分开心:“我想不久后某人就要上门了。”

    “谁?”我傻乎乎的。

    安索洛夫眨了眨眼:“叶甫根尼·佩特罗维奇·皮托符拉诺夫上校,克格勃卡尔斯霍斯特机关主任。”

    听着这超长的一串名字,我咽了口口水,不错,又是位大人物。话语刚落,这位大人物就匆匆而来,我认出这人就是那次和尤利安在“莱茵河畔”一起吃饭的西装男人。

    他大约三十岁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年轻,瘦瘦高高的,穿着身克格勃军装,上校的军衔很显眼。红星军帽下,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透着诡谲的精光。

    他朝索尼娅点了点头,就向二楼走去。

    “好啦,我们得去干活儿了。”安索洛夫递给我一把扫帚:“去院子里吧,这里没我们的事儿了。”

    我接过扫帚,问:“安索洛夫,那他就是克格勃在东德的头子咯?”

    “是啊。”

    “他为什么要来呢?”

    安索洛夫没好气地说:“能让人把窃听器装到总司令的宅邸里,他手下的反间处都不要干了。”

    “他看起来还很年轻。”我说:“真是个厉害的人物呐。”

    我不禁感慨伟大的苏联真是人才辈出,一个个的这么年轻都身居高位,我啧啧起来,突然意识到我都还不知道尤利安的年纪。

    “将军有三十岁了吗?”我问。

    一提到尤利安,安索洛夫就喜笑颜开:“刚满三十啦!”

    居然和萨沙一个年纪啊,我站在院子里看向二楼,想起和他最初的相遇,他身受重伤倒在战壕里,大概是2

    岁,那时他就是上尉了。

    而这七年,他居然从上尉一路晋升到中将。

    真令人难以置信。

    我蹲在院子里清理杂草,四月的阳光倾盆洒落,空气中漂浮清新的青草气息,抬头望去,是一片蔚蓝蔚蓝的天空。

    东柏林的苍穹上,真的全是眼睛吗?

    他们都在看着谁呢?

    这个问题没有困惑我太长时间,因为不久之后,我就得到了答案。

    你看,有时候当你意识到一件事情不对劲,那么这件事情肯定就有问题。

    我总是不理解凯瑟琳在得到了萨沙的温柔之后为什么还是默默流泪,郁郁寡欢,直到那天我站在诊室的窗前休息,看到一群乌鸦盘旋在格斯萨曼克教堂上空,一阵心悸让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教堂和乌鸦,生命和死亡。

    一辆军用卡车嗡鸣地驶向教堂,卡车后跳下一群身穿史塔西制服的秘密警察,他们持枪冲入教堂内,不久后一群叫嚷着的市民被包围着赶了出来。

    他们仿佛在谩骂,但被枪抵住时就会乖乖地闭上嘴巴。

    不知何时,萨沙出现在我身后,我吓了一跳。

    “你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吗?”我问萨沙。

    萨沙走到窗前,日光映照在他漂亮的面容上,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微蜷在玻璃上。

    “知道。”他轻声说,浅浅笑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能告诉我吗?好萨沙。”

    他看了我一眼,眼眸弯起来:“莱茵,他们是反东德政府的人士……”

    我惊讶:“反东德政府?”

    “是的,莱茵,具体来说,他们反SED,他们想回到以前的那种奢靡的生活……”

    我瞪大了眼睛,问:“你怎么知道呢?或许,或许他们只是在这里做祷告!”

    萨沙笑了笑,伸出手抚摸我的头,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那时的我只觉得是因为萨沙比较聪明,但直到史塔西来到我们诊所时,我才意识到一切都没那么简单。

    那天,凯瑟琳沉默地脱下护士服,穿上了她的克什米尔针织外套,她走到我面前,拥抱了一下我。

    “莱茵,你得学聪明点儿。”

    萨沙依旧微笑地看着她,凯瑟琳走过去勾起了他的脖子,和他拥吻在一起。

    “萨沙,你觉得我后悔吗?”

    萨沙伸出手,撇去她眼角的一滴泪:“我们可以挽救生命,却不能挽救后悔的心。”

    凯瑟琳明媚一笑,柔情快要从眼眸里淌出来了。她提起了自己价值不菲的羊皮小包,踩着昂贵的高跟鞋,走向站在门口脸色阴沉的秘密警察。

    两个魁梧的史塔西架起了她纤细的手肘,她回头朝我盈盈一笑,我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萨沙搂住了我的肩,目送凯瑟琳消失在楼梯尽头。缓过神后,我看向他。

    “你是苏联人,是吗?”

    萨沙点头,说:“我是苏联人,亲爱的,我一直是。”

    科帕茨基,多么俄国的姓氏,可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在我心里萨沙是哪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萨沙。

    他只需要有这么一个身份,于我而言就够了。

    我明智地没有继续询问这件事和萨沙有什么关联,诊所照常营业,病人有增无减,只是萨沙不在诊所的时间变长了。新补上来的护士长塞琪小姐说,科帕茨基医生在外还有许多工作要忙。

    “比如柏林洪堡大学的医学院,亲爱的莱茵,他在那里有自己的实验项目。”

    回到家,我走向房间里正在埋头苦读准备考试的艾伦,问他知不知道萨沙在大学里有自己的实验项目。

    “医生多多少少都会跟医学院有点关联的。”艾伦耸耸肩:“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想也是,第一次见到萨沙,就是在医学院的实验大楼。

    “可你没见过他吗?”

    艾伦笑嘻嘻地说:“像我这种经常逃课的学生,连老师都见不了几面,还见他一个校外的医生?”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说他是苏联人吗?我就该猜到,这么年轻就能开办自己的诊所,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心里有些烦闷,艾伦攀住我,笑眯眯地说:“我的小莱茵,看了一天的书我可累坏了,要不要去找点乐子?”

    “还是不要了,我明天还得去卡尔斯霍斯特。”

    “那里可把你压榨坏啦!”艾伦戳了戳我:“喂,我说,你好久都没开荤了吧。”

    我他妈直接一个白眼,这一年来我连正常的女人都没见到过几个。

    索尼娅,估计我会被打残。凯瑟琳,哦,那个精致的女布尔乔亚已经去坐牢了。

    见我连连叹气,艾伦说要带我去个好地方。我跟他一路溜到柏林洪堡大学的一个地下酒吧,惊讶地发现大学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玩得最欢的当然都是学生啦!”

    艾伦点了一杯鸡尾酒,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在我们面前的一个灯光璀璨的圆形舞台上,穿着性感比基尼的美女正在跳钢管舞。这种香艳的舞蹈配上浓浓资本主义味道的音乐,足够把我们一屋子人送到鲁斯彻斯特大街

    号管吃管住一个月了。

    我突然想起来和米夏一起偷偷去看脱衣女郎跳舞的日子,那时候我们总觉得这种事偷偷做起来才刺激。见我叹了口气,艾伦贴心地问:“对女人不感兴趣了?”

    他坏笑地眯起眼睛,火红的头发在灯光下热情四射。

    “你喜欢男人了,莱茵。那个斯拉夫美人儿把你的魂儿都勾走了。”

    我白了他一眼,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小莱茵的心,似乎现在迷了路,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呢……

    我突然懊恼起来,灌下一口伏特加,为什么是伏特加,算了,我就喜欢喝伏特加……仰起脑袋,我闭上了眼睛。

    我只觉得自己快疯了。

    晚上我们醉醺醺地互相搀扶回家,我搂着艾伦,问:“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像要和他睡啊?”

    艾伦打着酒嗝,傻呵呵地笑:“想和一个人睡,并不代表你爱他,但你爱他,就一定想和他睡。”

    “喂,你怎么要用‘他’啊……”

    “嘿嘿嘿,小莱茵,是你先用的‘他’嘛,我看得出来,你喜欢那个斯拉夫美人儿。”

    “可是,可是……”我不满地嘟囔:“现在有两个斯拉夫美人儿啦……”

    艾伦睁大了眼睛,随后捂着肚子笑起来。

    “我没想到你比我还猛,小莱茵,一口吃两个,当心撑爆肚子哦……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他眯起狡黠的眼睛,伸出食指戳我的胸口:“问问它,你到底喜欢谁?”

    我打了个嗝,心脏一阵抽痛。

    我们东倒西歪地往家里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玻璃碎开的声音。我刚回头,就被一道身影撞在地上。

    “妈的痛死我啦!”

    我和艾伦挣扎着站起来,借着酒劲儿就想把眼前这人抓住,当我们把他按在地上时,挣扎之中我们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安迪。

    他红着眼睛,满脸的慌乱与惊诧,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包裹,而我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吼叫声。我们立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于是转身把他拖进街道旁的幽暗巷子里。

    屏住呼吸,我们看到几个人影从街道外闪过,嘴里骂骂咧咧的,直到消失不见,我们才松了口气。然而我刚站稳,就被安迪一拳打到在地。

    “该死的!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见你一次我打一次!”安迪恨我恨得咬牙切齿,艾伦笑眯眯地扯开他。

    “好了嘛,我们不是救了你吗小偷先生。”

    安迪恨恨啐了一口:“不是因为他我能做这么掉价的事儿?老大不在了,我们,我们都……”

    说着说着他就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唉,可真是个小孩子啊。

    我颤巍巍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几个干巴巴的面包。

    “你穷到这种地步了吗?”我难以置信地问。

    “你以为谁都有你的好运气?我们都跟着你倒大霉啦!”安迪从我手中抢过面包:“该死的秘密警察还去调查了我的父母,彻底了断了他们的职业,莱茵,没有任何工作给我们,没有!”

    “你是说史塔西?是他们做的?不是苏联人吗?”

    “你笨死算了,你以为史塔西是被谁扶持起来的!”

    “不,我是说,史塔西也介入了这件事?”

    “当然!”安迪气愤地说:“他们无所不知,无处不在!”

    说完安迪看了一眼艾伦,没好气地说:“你是个好人,劝你离他远点!”

    艾伦耸肩,笑着说:“我喜欢刺激,小安迪。”

    安迪深深剜了我一眼,就朝大街张望一番准备离去。我愣在原地,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了自己和艾伦兜里剩下的所有钱,追上安迪全部塞到了他的手里。

    “总之,我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扔下这么一句,我抓住艾伦朝家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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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肿着张脸来到卡尔斯霍斯特,哨所的守卫瞥了我一眼,用蹩脚的德语说:“迟到了。”

    “是啊,同志,昨晚被伏特加害惨啦!”

    这名已经熟悉我的苏联红军笑得眼眸弯弯:“你们德国人不行,不行。”

    我傻笑两下,摆了摆手,朝着白色宅邸走去。

    索尼娅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愣住了:“你挨打了?”凑近来闻了闻,她皱起眉头:“一身的酒气!脸疼不疼?”

    我摸摸自己的脸,说:“不疼,没关系。”

    “你打回去没有?”

    “没有。”

    索尼娅鄙夷地挑了挑眉,说:“像个男人点,小莱茵,被人打了要记得打回去。”

    我笑嘻嘻地说:“我可是个绅士。”

    “我看你是个小布尔乔亚,叶甫根尼迟早有一天要把你抓到卢比扬卡去。”索尼娅吸着烟,褐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我吓得往后一退,跟她贫嘴起来:“不要啊杜涅奇卡同志,我可是伟大的无产阶级,全年无休没人比我更爱劳动了,你看看我的手,都长满茧子啦!”

    索尼娅被我逗得笑了起来,然后饶有意味地盯着我。

    ”可是,现在你必须得跟我走一趟了,亲爱的莱茵,这是将军的命令。”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去,去哪里呢?”

    “圣·安东尼斯医院,亲爱的,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见我一脸懵,她笑得开心,柔声说:“是东德的卢比扬卡,莱茵,那里是卡尔斯霍斯特的克格勃机关总部。”

    我想我的脸色应该就和西伯利亚的雪一样白,怔怔地跟索尼娅登上一辆军用吉普,沿着宽阔的马路行驶,十五分钟后一栋灰白色的大楼出现在眼前。

    在卡尔斯霍斯特工作了一年,我从来没来过这里。看那苍白色的墙壁,方正的楼体,密密麻麻的窗户,气氛莫名的有些诡异。

    仿佛有死亡的气息从那些窗户里渗透出来。

    上帝!这可是克格勃的地盘!克格勃是什么?比史塔西都可怕一万倍的情报机构,全是特工间谍,只要他们愿意,分分钟就能捏死我还不带让人知道的。

    我记得我和那个什么叫叶甫根尼的没有仇啊,不会是因为我昨晚去地下酒吧了吧,不会吧不会吧,史塔西都没来抓我,这罪有这么重吗?

    看我紧张得发抖,索尼娅笑了笑:“好了小莱茵,医院就是这样的,外面总让人看起来很可怕。”

    “我,我,我不是怕这个……”呜呜呜呜,我怕的是克格勃啊。

    “去吧,将军在里面,会有人带你见他的。”

    “啊?为什么?将,将军为,为什么在里面?”我话都说不利索了。

    索尼娅爱怜地看我,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那时我以为她在叹息我的胆小与怯懦,认为我不像个男人。

    直到多年后当我理解她这声叹息的真正意义时,才会明白,索尼娅,我亲爱的朋友,原来她也是爱我的。

    善良如她,不忍心看到一个人步入深渊。

    但他不可避免地要步入深渊。

    因为他没有选择。

    莱茵·穆勒,从来都没有选择。

    我被带到克格勃总部的三楼,全程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楼内压抑的氛围让人浑身冒冷汗,我只好盯着灰白色的阶梯,让眼睛专注于脚下。

    等来到走廊最深处的那间办公室门外时,引路的士官敲了敲门,用德语说:“将军在里面。”

    我向他道谢,然后推开了门。

    尤利安站在窗前,正对着我,日光快要将他淹没,他的面容却融在无光的黑暗里。

    “你来了。”

    “将……将军。”我紧张得捏紧了拳头:“请,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嗯,有事。”他朝前走了几步,面容逐渐清晰。“坐。”

    他指了指旁边靠前的一张黑色皮沙发,我僵硬地走过去坐了下来。他自己则坐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上。

    他本身比我高半个头,此刻又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而我,陷在低矮的沙发里,局促不安地握紧了手。

    这种角度,简直就是审讯犯人。

    有什么事儿不能在宅邸里说吗?灰色的墙,灰色的桌子,黑色的沙发,还有一扇黑色的门,这办公室的装修,简直就要逼死人的节奏。

    我咽了口口水,紧张得浑身冒冷汗。

    “你受伤了。”

    ‘嗯……“

    “和别人打架了?”

    “嗯……”我的头更低了。

    “打赢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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