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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江醒认真道:“如果硬要我和你分开,我真的会疯。”

    林清羽想了想,道:“也好。让她着急一次,我也就不计较当初她用圣旨逼我嫁给陆晚丞一事了。”

    江醒一点不惊讶,笑道:“你还真是超记仇啊,五年前的事还记到现在。”

    想到五年前,林清羽笑了笑:“五年了……我们又在一起做坏事了。”

    以前是在南安侯府,后来是在将军府,如今又到了皇宫。

    江醒不以为然:“我想娶自己夫人回家,算什么坏事。”江醒觉得擦得差不多了,拿开手巾摸了摸林清羽的头发,“怎么还有点湿。”

    林清羽道:“发量多是难干。”

    江醒笑道:“反正还不能睡,干脆继续做事情好了。”

    林清羽:“……”这人哪有半点累死了的样子?

    此刻若有人站在殿内,就能看到龙床的帷幔后头有两个人影。长发之人坐在短发之人的怀里,影子动作的速度不算快,却让长发之人的后腰绷成了一个诱人的弧度,最后浑身瘫软地倒在短发之人胸口。

    事情做完,林清羽的长发总算干了。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面朝对方而睡,大眼瞪大眼。

    江醒的目光在林清羽脸上定格片刻,问:“清羽,你不想睡觉么。”

    林清羽道:“还好。”

    “那你累不累?”

    林清羽警惕道:“你又想干嘛。”

    “我在话本中看旁人欢爱,承欢方都会晕过去,或者下不了床。”江醒有些挫败,“你为何还能好好地和我说话?”

    林清羽莫名其妙:“话本是话本,现实是现实,人哪有那么容易晕。倘若真做到失去意识的地步,问题就很大了。”

    不过他虽然没晕,累是真的累,全身上下都像散了架一般,嗓音也哑了。相比之下,某人口口声声说着累,精神却比他好上太多。

    江醒挑了挑眉:“这么说,不是我的问题?是话本误导了我?”

    “嗯。”林清羽费力地抬手,摸了摸江醒的短发,懒洋洋道,“皇上已经很棒了,我很喜欢。”

    江醒笑了声:“我又可以了,宝贝下次再来捧场啊。”

    林清羽轻笑道:“会的。”

    入冬之后,京城很快就下了第一场雪。江醒时刻关注着林清羽的心情。林清羽一切如常,至少看起来如此。但临近顾扶洲祭辰时,林清羽忽然病倒了。

    林清羽的病来势汹汹,去宫里报信的人说他已经到了卧床的地步,无法上朝,也无法坐朝理政。皇上在兴庆宫见不到丞相,跑去慈安宫寻人:“母后,丞相哥哥呢?”

    太后耐心同皇上解释:“林相生病了,在将军府养病呢。”

    “那朕能去将军府看他么?”

    “皇上是天子,是要住在宫里头的。”太后劝慰道,“皇上也别担心,等林相病好了,他自然会回来。”

    她不想林清羽生病。但林清羽这一病,正好能让他和皇上分开一段时日,倒也顺了她的心意。

    皇上一愣,眼眸暗淡了下去,仿佛失去了光彩。太后看他这样,心里猝然一沉——皇上这眼神竟和他失魂时有几分相似。再细看,又好像是她看错了。

    太后本以为是自己多想,谁想圣上见不到丞相,成日郁郁寡言,话越来越少,到后来竟是一个字都不说。宣太医来瞧了,也瞧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一个可怖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难道,皇上的失魂症又复发了?

    太后连忙让人去请国师来,谁想徐君愿年前就离了京城,几日后才能回来。太后看着皇上一日比一日死气沉沉,心焦如焚,然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徐君愿一回到京城,就被来福火急火燎地请进宫,一眼就看到江公子蹲在地上玩泥巴。

    徐君愿掀开江公子的眼帘看了看,不等他收手,太后便忍不住问:“皇上他究竟是怎么了。”

    徐君愿斟酌道:“皇上现下的症状,确实和当初的失魂之症有几分相似。”

    太后急道:“可皇上的失魂症不是已经好了么!”

    “敢问太后,这阵子林相是否不在宫里?”

    太后不解:“林相的确告病在府,但这和皇上的失魂症有何关系?”

    “林相是第一个能让皇上产生反应的人,对皇上的失魂症至关重要。正因如此,微臣才建议您让林相常伴皇上左右。人之三魂六魄,本就玄之又玄,臣也无法窥其全貌。或许,林相就是皇上独一无二的解药也未可知。”

    太后无法接受:“林清羽曾是陆晚丞之妻,又是顾扶洲之妻,现今更是一朝宰相。怎能和皇上常伴于宫中呢?”

    徐君愿叹了口气,道:“太后,恕臣直言,皇上失魂之时您曾言,若皇上能唤您一声‘母后’,您已然心满意足。如今皇上心智渐归常人,是意外之喜。皇上喜欢和林相待在一处,您为何要拦着他?难道,相比他心悦林相,您更愿意看到皇上从前的样子么?”

    从前的样子?

    不,不行……她的璃儿好不容易恢复到如今的地步,断然不能回到痴痴呆呆,好似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模样。

    太后颓然坐倒,愣了半晌后,方回过神:“快,快去林相请回来!”

    来福提醒她:“太后,林相还病着呢。”

    “那就带皇上去将军府。”太后催道,“快啊!”

    第115章

    来福匆匆打点皇上出宫的行装。太后恨不得跟着皇上去将军府,但她到底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于是命徐君愿伴圣驾同往。

    江醒玩了泥巴的手被小松子洗干净,又任人摆布地换上了一身常服,接着就被来福扶上了马车。两人不注意时,江醒呆滞涣散的眸子忽然凝了一凝,正巧被徐君愿看到。徐君愿心领神会,道:“我和皇上乘同一辆马车即可。”

    去将军府的路上,来福和小松子在外头驾车,徐君愿和江醒坐在里头。马蹄声足以盖过两人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皇上未免太信得过微臣了。”徐君愿无奈道,“竟也不提前告知微臣,就不怕微臣同太后说实话么?”

    江醒道:“你不是一直站在朕这边的么。再者,即便你和太后实话实说,太后也未必信你。”

    徐君愿佯叹一声:“皇上的英明全用在如何娶林相一事上了。若是皇上在朝政上亦能如此,实乃大瑜之福。”

    “那也要先等朕把他娶回来再说。”江醒漫不经心道,“不过,朕还是挺好奇的,你为何总是帮我们?”

    徐君愿坦然道:“因为江公子的命数即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臣既然有幸窥见天机,自然要助江公子一臂之力。说不定天子龙颜大悦时,能下令把长生寺修缮一番——说真的,臣闭关修行的禅房,还是小了些。”

    江醒嗤道:“就这?”

    “就这。”徐君愿微笑道,“皇上不必高看微臣。说到底,微臣不过是个修行之人罢了。”

    江醒笑了声,懒得同徐君愿多言。这等鬼话旷世傻逼才会相信。五年了,徐君愿一点没变,终究是个谜语人。

    无论如何,他的目的算达成了。前几天太后还想方设法地阻止他黏老婆,今天就主动把他送去老婆家,不枉他玩了一手的泥巴,差点堆出来一个兴庆宫。

    林清羽卧病的消息传出去后,不少官员递上名帖,想到府上探病,均被挡了回去,送到府中的礼品也一一被退回。

    天子的座驾停在将军府门口时,他正在为两只小蛊虫准备过冬的小窝。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江醒的影响,他竟然喜欢上了这种悠闲的日子。不用上朝,不用操心国事,也不用面见官场上形形色色的官员。闲来无事时,看看医书,配配药材,偶尔和南疆神医论论蛊,或是去太医署教教学生,比做首辅宰相有意思多了。

    休息了几日,他对“咸鱼”二字也有了新的看法。“咸鱼”井非是无所事事,而是不为外力所迫,所有的时间都能为自身支配。江醒的嗜好是玩和睡,只要不让他玩睡他就会累;而他的嗜好是医,若要他抛下医术,去为旁的事操心,他也会累。

    如此说来,他也挺想当一只咸鱼。可惜,他和江醒之间总要有个人去操心“外力”,剩下的那个才能心无旁骛的咸鱼。

    “清羽。”林母端着一碗燕窝走了进来,“来,母亲刚炖好的,你且尝尝。”

    林母听说长子病了,特意到将军府探望。陆晚丞病逝后,林清羽曾大病了一场。眼看顾将军忌日将至,她实在放心不下。

    好在林清羽不过是偶感风寒,离卧床的程度还差得远。林母不知林清羽为何要谎称病重,但他这么做肯定有什么深意。她和夫君向来不会干预长子的决策。

    林清羽浅淡地笑了笑:“有劳母亲。”

    林母如今是宰相之母,也有诰命在身,日子却过得和往常一样,总是想着为儿子做些什么。有些事,还是应当提前告知家人一声。

    林清羽喝了两口,道:“母亲。”

    林母一听林清羽的表情,就知他有话要说,柔声道:“怎么了。”

    林清羽斟酌着措辞:“我……还想再成最后一次亲。”

    林母愣了愣,想起林清羽二嫁的原因,紧张道:“是又有谁要强迫你了么?”林清羽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这一次,我全然自愿。”

    不是因为圣旨,也不是因为要躲觊觎他的人。他是真情实意,想和江醒再次结发为夫妻。

    林母讶然又不解。长子的性子她很清楚,对外人冷情冷心,温柔只会留给在意之人。陆晚丞和顾扶洲显然都曾被他放在心上,那新的这一位,又是如何挤走两位前任,让他说出“全然自愿”四字的呢。

    可当她看着林清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柔情时,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她仍然没有多问,只道:“既是你的心愿,我想陆小侯爷和顾大将军也不会介意。”这两人对林清羽的尊重,她都看在眼里。

    林清羽莞尔:“确实。”

    母子二人说着话,听见外头传来欢瞳的声音:“夫人,皇上来了!”

    林母一惊:“皇上怎会来将军府?”

    林清羽轻笑了声:“谁知道呢。去看看罢。”

    林清羽带着一大家子人去门口接驾。瞧见江醒,他轻咳了声,跪下行礼,声音虚弱:“微臣参见皇上。”

    刹那间,江醒灰暗的眼眸中重现光彩,看得林清羽心中好笑——如此演技,他自叹不如。

    “丞相哥哥,”当着众人的面,江醒一把抱住了林清羽的腰身,语气带笑,“朕抓到你了。”

    林清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惊讶:“皇上?”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徐君愿喟叹道:“这便是天意啊。”

    来福见状,连忙派人回宫禀告太后。太后听完,心中五味杂陈。国师没有说错,林清羽就是皇上唯一的解药。良晌,她长叹一声:“皇上好了就行。其他的,哀家也管不了了。”

    她这次是真的认了。只要失魂症不再复发,皇上想黏着谁就让他黏吧。

    之后,太后传话去将军府,让林清羽搬入宫中养病,却被林清羽以“外臣不得在宫中留宿”为由婉拒。太后莫名其妙,林清羽在宫里留宿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此时搬出这条宫规有何用意。林清羽不愿进宫,皇上又离不了他,那只能让皇上多去将军府,这不是更坏了规矩。

    几日后,天子频频造访将军府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对林清羽颇有微词之人顿悟,原来这不是丞相僭越,而是天子在纠缠臣子臣妻啊。

    此时,江醒在顾大将军府上,头枕着“臣妻”的大腿,听小松子说完京中的流言蜚语,道:“时候差不多,该进行下一步了。”

    林清羽道:“小松子,去请沈公子来。”

    小松子应了声,又听见皇上问他:“你之前是怎么找沈公子的?”

    小松子道:“回皇上的话,沈公子在京城置了一处院落,奴才一般派人去那寻他。”

    江醒心血来潮:“清羽,你在府里养了这么久闷不闷啊,要不要出去走走?就当是拜访好友。”

    好友……沈淮识确实算得上他们二人的好友。

    林清羽点了点头,吩咐袁寅备下访友之礼。

    两人换了身衣裳,坐马车出了门。沈淮识的别院位置偏僻,便是骑马也需半个时辰。到了地方,江醒先下了马车,转身伸出手。林清羽握着他的手下了车,打量起眼前的宅子。

    这是一处古朴疏落的宅院,像是稍微富裕的老百姓会住的地方。远离人群喧嚣,也符合沈淮识沉默寡言的性子。

    小松子正要上前敲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一个绝望又疯狂的声音:

    “我为了你连江山都丢了,在这个鬼地方困了两年,只为了能见你一面,你却连个正眼都不肯给我!这也就罢了,你还想走?你又要去哪里——沈淮识,你究竟当我是什么?一条替你看家的狗么!”

    林清羽和江醒对视一眼,脸上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别说了,”沈淮识平静道,“有人来了。”

    话落,宅内便安静了下来。不多时,门被打开,沈淮识看见几人,丝毫不觉惊讶:“属下参见皇上,丞相大人。”

    林清羽问:“你为何知道是我们?”

    沈淮识道:“皇上马车的齿轮声响和旁的马车不同——皇上,林相,里面请。”

    两人走进院子,除了沈淮识没见到旁人。沈淮识将他们请入厅中,沏了一壶茶,道:“此处只有粗茶,林相可能会喝不惯。”

    林清羽接过茶盏,拿着盖子过了过:“方才,我听见有人说你要走。你要去哪里?”

    江醒随口一说:“还能去哪,他想回西北。”

    沈淮识抿了抿唇:“顾大将军走后,武将军奉命镇守西北。我回去应该能帮上他。”

    林清羽若有所思:“我本想让你重建天狱门,但你若执意要走……”

    沈淮识愕然:“……重建天狱门?”

    “谢敏和天机营虽说只效忠天子一人,但有奚容宫变一事在先,我始终信不过他们。我希望天狱门重建后能与之抗衡,甚至取而代之。”

    江醒玩笑道:“重铸天狱荣光,你辈义不容辞。”

    林清羽说的突然,沈淮识未做好准备。他想了想,迟疑道:“皇上,林相,可否容属下考虑几日?”

    “当然可以。你想走还是想留,由你自己决定。”林清羽意有所指,“不必为任何人考虑。”

    江醒道:“对了,我们此次前来,还有一事要拜托你。”

    顾扶洲忌辰那日,宫里请了长生寺的高僧为顾扶洲诵经祈福,以慰亡灵。吴战,武国公,沈淮识,李潺等人得到太后允准,一同来到太庙为顾扶洲观礼焚香。

    林清羽是顾扶洲的妻子,又是他唯一的家人,这么重要的日子却因病无法前来。事后,李潺提议他们几人一同去将军府看望丞相。他一人去,林相应该不会见他,但这么多心腹一起,林相或许会给些面子。

    沈淮识抬头看着漫天飞扬的小雪,沉声道:“一年前的今日,大将军也是在这样一个雪天……”

    几人皆心情沉重,相顾无言。

    沈淮识又道:“昨日,我又梦见了将军。将军问起林相,问他这一年过得好不好。他不想看到林相为他思念成疾,孤独终老。”

    吴战一激动,胡乱指着自己道:“我,我也梦见了!将军要我们打到西夏国都去,拿西夏王的舌头炒肉下酒喝!”

    沈淮识说完提前准备的话术,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踌躇片刻,他道:“呃……我的梦境很真实,像是托梦。”

    “我的梦更真实。”吴战一个大男人又红了眼眶,“一定是将军回来看我了……”

    武国公似乎觉得沈淮识的梦更像是托梦,道:“一年了,林相孝期已过,我等也该完成扶洲的遗愿了。”

    第117章

    沈淮识等人来到将军府,正好看见一辆轿辇在将军府门口落下,也不知是朝中哪位官员和他们想到一处了,在顾大将军忌日登门拜访。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三品文官官服。吴战和武国公常年待在京城,竟未见过此人。李潺向他们介绍:“此人是梁州刺史,钱锡元,奉丞相之命进京述职,刚到京城不过两日。”

    钱锡元看到他们,脸上堆起了笑:“原来是李大人和几位将军。你们也是来向丞相大人问安的?”

    几人寒暄着,沈淮识看到钱锡元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大,面容硬朗的男子,不由地一愣。其他人似乎都没注意到该男子。不多时,袁寅得了林清羽的同意,将几人连带着钱锡元一同请入府中。

    那男子想跟着钱锡元入府,被袁寅拦下:“丞相只请了几位大人,其余人等,请在府外等候。”

    钱锡元忙上前,在袁寅耳边低语了几句。袁寅的表情僵了僵,看钱锡元的眼神多了分怜悯:“钱大人稍等,我命人去禀告丞相。”

    吴战注意到那男人的脸,惊呼:“这人……是不是有点像大将军啊?”

    钱锡元笑眯眯地打哈哈:“巧合,巧合。”

    吴战围着男人转了圈:“真的有点像,就是气质差得太多了。”

    吴战看不出钱锡元的用意,李潺却心知肚明,脸色微微一变。等将军府的下人来回话,说丞相准男子入内,李潺忍无可忍,低声道:“荒谬。”

    大瑜官员为了讨好上峰,送一两个美人是常有之事。没想到钱锡元胆子这么大,竟给林相献上这么个人。也不知该说他是匠心独运,还是自寻死路。

    吴战问:“李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沈淮识解释道:“钱大人是特意寻了一个长相和大将军有几分相似的男子,想要献与林相为男宠。”

    李潺愠怒道:“这等人如何配得上林相。便是给林相当个男宠,都是辱林相了。”

    吴战说话向来不怎么过脑子:“那谁配得上?”

    李潺僵住了,良久方道:“谁……谁都配不上。”他苦笑一声,声音渐小,“能站在林相身侧的人,就算比不上顾大将军,至少不能……不能不如我。”

    林清羽于他而言,是高山雪顶一般的存在。他自知不配与林清羽并肩而行,他只愿林清羽身侧之人能令他心服口服。否则,他如何会甘心。

    吴战没听出李潺话中的苦涩,道:“李大人这话说的,放眼京城,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你?”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诸位爱卿在聊些什么,”少年天子眉眼盈着笑意,语气散漫,“让朕也听听?”

    谁都没想到天子此时会在将军府。惊讶过后,几人齐齐跪下:“臣等参见圣上。”

    李潺垂着眼睛,玄色的衣摆映入眼帘,上头用极细的金丝绣着龙纹,精致又尊贵。

    “平身。”

    李潺站起身,这才看到林清羽就站在天子身后。一个光华四放,一个清冽出尘,此二人美貌的冲击力实在太大,站在一起的画面让李潺都有些恍神。

    ——金风玉露,不过如此。

    江醒目光一一掠过几人,道:“钱锡元。”

    钱锡元连忙出列:“微臣在。”

    “听说,你为林相备了份好礼?”

    钱锡元飞快地看了眼林清羽,似乎指望着他能替自己说几句话好话:“微、微臣……”

    江醒饶有兴味道:“朕还挺好奇的,给朕瞧瞧。”

    钱锡元噗通一声跪下,冷汗直流,硬着头皮道:“微臣只是不想看到丞相大人思念成疾,抑郁寡欢,所以才斗胆擅自为丞相寻一慰藉之人……”

    “慰藉之人。”江醒笑了声,脸上却没什么笑意,“丞相,你需要慰藉之人么。”

    李潺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开始,皇上表现出来的孩子气在一点点地减少,言行举止已越来越接近他真实的年龄。皇上不再是心智不全的少年,他是个成年男子,亦是真正的九五之尊。此时,天子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身上散发的冷意压得他不敢直视天颜。

    可林清羽却不怕他。林清羽对钱锡元带来的男子道:“抬起头来。”

    男人惶恐不安地抬起头,在林清羽看来,他脸上根本寻不到任何像顾扶洲的地方。林清羽又道:“笑一笑。”

    男人只是一个杀猪的,因容貌和顾扶洲有一两分相似被钱锡元看中,从梁州来到上京城,哪里见过这等世面。他强硬地挤出一个笑,露出一口白牙。

    林清羽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小、小人是杀猪的。”

    “钱大人有心了。”林清羽哂道,“袁寅,问问厨房还缺不缺杀猪的。”

    江醒挑了挑眉。

    吴战咧嘴一笑,想起了正事:“皇上,丞相,我们几人是来探病的。话说丞相不是卧病在床么,怎么看起来没啥事啊。”

    林清羽道:“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

    “有朕陪着丞相,丞相自然会好起来。”江醒道,“倒是你们,没事做了?军营,兵部都很闲?”

    几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微臣告退。”

    快要转过回廊时,李潺情不自禁地回头一看——天子和丞相仍站在一处。天子不知说了什么,惹得林相展颜一笑。这一笑,温柔缱绻,有着他从未见过的韵味风华,用艳光四射形容都不为过。

    李潺如梦初醒。

    普天之下,能配得上林清羽的,除了陆晚丞,顾扶洲,大概……只剩下天子一人了。

    林清羽倒不知自己的笑在李潺眼中是“温柔缱绻”,他觉得自己是在冷笑来着:“你这是什么表情。”

    江醒不爽得理直气壮:“你为何要将那人留下?”

    林清羽淡道:“我在查钱锡元涉嫌贪腐一案,此人或许是个线索。”

    “得了吧。”江醒故作幽怨,“你是不是在怀念顾扶洲的脸?”

    “我说过,我对顾扶洲的脸无感。我是因为你在那具身体里,才会爱屋及乌。”

    江醒又问:“那如果不谈内里,你偏好什么样的脸?”

    林清羽捡江醒想听的说:“偏好江公子这样的。”

    江醒满意了:“真会说。就冲丞相这句话,朕晚上翻定丞相的牌子了。”

    是夜,江醒留宿于将军府,并趁着夜黑风高,在小松子的掩护下,偷偷潜入林清羽的卧房。他隔着锦被将人抱住:“清羽,偷情吗?”

    林清羽躺在床上,捧着一本医书在看,心不在焉的:“等我看完再偷。”

    “好的,您请。”林清羽看书的时候,江醒一般不会打扰。他在桌边坐下,拿出纸笔,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

    林清羽看完医书,看到江醒正在画着什么。走过去一看,是两枚指环,和之前顾扶洲送他的有些相似,但内侧多了一些图案。其中一枚指环上刻着一根凤尾羽毛,另一个与之呼应的是沉睡的蟠龙。

    江醒问:“好看么?”

    林清羽点点头:“好看。”

    江醒笑道:“那我就用这个做求婚戒指,可以吗?”

    林清羽记得定情时送戒指,是江醒家乡的传统。“可以。”他道,“何时能铸好?”

    “大概需要半个月吧。”江醒打了个哈欠,“睡了睡了。”

    江醒曾经以顾扶洲的身体和林清羽在这张床上睡了半年,除了最后一步,他们在这张床上什么都做过。再次用自己的身体躺在这里,身边是守寡守了一年的漂亮寡妇,不做点什么也太可惜了。

    江醒越想越热,舔了舔嘴角,问:“清羽,你还记得你和顾扶洲在这张床上做过什么么。”

    林清羽轻轻一笑:“做过很多。”

    “那……你们有没有这样过?”“有。”

    “这样呢?”

    林清羽嗓音轻颤:“……有。”

    江醒发出一声舒适的轻叹:“这样?”

    “别,我、我受不住。”

    江醒挑眉,故意道:“顾扶洲的你都受得了,我的你为何受不了?”

    林清羽不假思索:“我又没有受过他的。”

    江醒被林清羽的反应可爱到了,看了他一会儿,猝不及防笑出了声,瘫倒在林清羽身上。

    林清羽:“……?”

    江醒像是被戳中了笑穴,笑个不停:“抱歉抱歉,我笑场了。”

    林清羽面无表情地推开他:“正好,今日是你的忌日,早点睡。”

    江醒重新支起身体,抱着林清羽的腰,将其拉向自己,笑道:“那不行。”

    林清羽再没精力去想顾扶洲忌日一事,次日甚至醒得比江醒还晚。江醒穿戴完毕,坐在床边,困得要命:“宝贝,我要回宫准备上朝了。”

    林清羽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这个送你,谢谢你愿意嫁给我。”林清羽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套入指间。江醒亲了亲他的额头,“爱你,走了。”

    说完,似乎又觉得不太够,多亲了两口脸颊和唇角,才撩开床幔,大步走了出去。

    睡完就跑——呵,渣男。

    林清羽抬起手,看到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样东西,正是江醒昨日画给他看的指环。

    第118章

    顾扶洲的忌日一过,林清羽病愈重归朝堂。众臣发现,丞相此次回来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一言以蔽之,丞相变懒了。

    林相不再像以前那般起早贪黑,忙忙碌碌。他小事让内阁拿主意,有大事了才露个面。倒是皇上,病好之后由管太傅教导,学业功课上进步神速,不过一年多的功夫就和正常皇子无异。他出现在勤政殿的时间越来越多,在早朝上也不发呆犯困了。朝臣有事上奏时,林相都会甩给皇上:“陛下,你怎么看。”

    种种迹象表明,皇上离亲政不远了。果然,没过多久奏本上的内阁蓝批就变成了天子的朱批。

    自皇上亲政,群臣在宫中更鲜少见到林清羽。林清羽不进宫,皇上只能出宫去黏他。太后看着儿子一天天往外跑,惹得流言蜚语满天飞,忍不住招来林清羽,道:“清羽,要不你就在宫里住下,就和之前一样,住在兴庆宫偏殿。”

    林清羽道:“敢问太后,臣应当以什么身份留宿于宫中?”

    太后一时语塞:“这……”

    “之前皇上心智不全,臣不得已逾矩代理朝政。如今皇上已然亲政,臣太过年轻,身为百官之首心有惶恐,望太后准臣辞去丞相一职,另择能者任之。”

    林清羽近来在朝政之事上的懈怠太后亦看在眼中,他会请辞,太后一点不意外。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而是问:“若你卸下丞相一职,应当还会留在京城吧?”

    林清羽道:“臣想游历四方,寻遍天下良药。”

    “这万万不可!”太后急了,“皇上他是离不开你的呀!”

    林清羽淡道:“那是皇上的事,不是臣的事。臣若执意要走,太后是想强留么。”

    太后眼眸暗了暗。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事比皇上的身体心智更重要,若林清羽非走不可,那她只有强留。

    可是,她如何强留?难道要把人幽禁于宫中?不可,林清羽在军中极有威望,她这么做只会让君臣离心。

    太后各种发愁,请来江醒商议此事。

    江醒一听林清羽要走,紧张道:“母后,朕不能离开丞相的……”

    太后握着他的手拍了拍,安抚道:“母后知道,母后这不是在帮你想办法么。”

    江醒想了想,道:“丞相说他留在宫里是逾矩,那就让他名正言顺地留在宫里陪朕。”

    太后欲言又止:“璃儿,你……你是喜欢丞相么?”

    江醒笑得眉眼弯弯:“喜欢啊,最喜欢了。”

    太后咬了咬牙,豁出去道:“侍君男妃在我朝司空见惯,就连你父皇后宫里也有几个。虽然有些对不起晚丞和顾将军,但……”

    江醒笑意微敛:“丞相不能当侍君,也不能当男妃,要当就当皇后。”

    太后瞪大双眼:“皇后?!璃儿,你是又、又犯病了吗!”

    “寻常人能娶男妻,朕为何不能立男后?”江醒似笑非笑,“母后是忘了么,此事还是您向父皇请的圣旨呢。要不是您当初强迫丞相嫁给表哥为男妻,大瑜又何来男妻一说。”

    “自作自受”四个字哐地把太后砸懵了,好一会儿才急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哪能和寻常百姓一样!男人无法生育,皇上立个男后,那就是没有嫡子了啊。”

    “嫡子和庶子朕都不会有。母后想必已经知道了,朕是断袖,还是对女子不行的断袖。”江醒幽幽道,“母后,朕的脑子受不了刺激,你不要逼朕啊。”

    太后:“……”

    江醒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好像是在说“母后不同意朕就犯病给母后看”。太后心疼不已,一想到儿子失魂时的模样,什么道理伦理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她忧心忡忡道:“就算哀家同意,那些武将言官又如何会接受?皇上又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江醒知道太后这差不多搞定了,笑道:“这个母后就不用担心了。前朝娶寡妇的先例又不是没有,还有甚者抢儿媳妇做贵妃,立父亲的后妃为皇后。朕不过想娶守寡的表嫂而已,问题不大。”

    沈淮识考虑过后,最终选择留在京城。正如圣上所言,重铸天狱荣光,他辈义不容辞。林清羽也说了,只要他想回西北,他随时可以回去。

    如今,沈淮识可自由出入皇宫,成了江醒最信任的近臣。江醒甚至告诉了沈淮识自己的真名。但告诉了也没用,徐君愿好歹会称他一声“江公子”,沈淮识只会对他用敬称。江醒想要听旁人叫自己的名字,只能去找林清羽。

    江醒亲政后,为解决朝中官员青黄不接,无人可用的窘境,增开恩科取士。恩科结束后,江醒于宫中大摆琼林宴,宴请新科进士。席间多是青年才俊,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坐在离天子最近的地方,能清楚地瞧见天子的容貌。

    学子们殿试之后头一回入宫,拘谨得很,不敢细看,只敢在天子赐酒时斗胆抬眼。

    只见少年天子一身华贵的玄色龙袍,俊美之间又透着九五之尊的锋利,风流散尽,爽朗清举。只看一眼,便知何为“少年”,何为“天子”。

    而坐在他身侧的丞相大人又让他们明白了一个人竟能清冷又明艳,惑人且端庄。新晋探花郎乃江南第一才子,生着一副极好的相貌,见到此二人,也不禁自惭形秽。

    酒过三巡,李潺肩上一沉,是半醉的武国公搭住了他的肩膀:“潺啊,你看那探花郎怎么样?”

    李潺客观评价:“风流才子,才貌双绝。”

    “英雄所见略同!”武国公欣慰地拍了拍李潺的背,拍得李潺差点把吃的东西吐出来,“本公已经调查过了,探花郎还未婚配。你觉得,他能配得上林相吗?”

    李潺毫不犹豫:“配不上。探花虽好,日后也是先去翰林院,御史台等地方历练。林相他是百官之首,两人的身份地位如何匹配?”

    沈淮识知晓又到了他说谎的时候,开口道:“我听说,林相似乎有意辞官。”

    李潺坚决道:“那还是配不上。”

    吴战过来凑热闹,听到他们的对话,道:“那状元怎么样?虽然长得不如探花,但毕竟是状元。”

    李潺摇头:“亦不可。”

    吴战粗声粗气道:“那你说谁行,谁行啊……”

    李潺沉默许久,轻轻吐出两个字:“圣上。”

    几人皆是一愣。吴战还以为李潺在说笑,哈哈道:“皇上虽然喜欢林相,但肯定不是那种情啊爱啊的喜欢。”说完,他想到林清羽那张脸,又不是很确定,“应该不是吧,皇上不还是个孩子么。”

    李潺无奈道:“皇上都亲政了,如何还是孩子。”李潺朝高处看去,“皇上他,早就长大了。”

    沈淮识沉吟道:“论地位,确实只有皇上有资格娶林相。可是皇上的妻子,是皇后。”

    “皇后怎么了?”吴战酒气大,嚷嚷道,“顾大将军看重的人,还没资格当皇后?”

    沈淮识道:“吴将军慎言,这是在宫里。”

    江醒远远看着几人凑在一起,招来小松子,低声交代了几句。琼林宴结束后,吴战等人就被请去勤政殿面圣。

    江醒道:“朕有一事,需要诸位爱卿的协助。”

    几人齐声道:“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江醒一直挺好奇这些臣子是如何做到说话这么整齐的:“不瞒爱卿们说,朕想立林相为后。”

    沈淮识:……终于。

    李潺:……果然。

    其他人:啊!!!

    “朕已从沈淮识那得知了大将军生前的遗愿。大将军为国捐躯,厥功至伟,朕又如何忍心让他死不瞑目。”江醒目光沉沉,“朕愿意替大将军照顾林相。普天之下,也只有朕,能护林相一辈子。”

    吴战感动得都快哭了:“皇上,皇上啊……”

    武国公老泪纵横:“扶洲泉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

    李潺心情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是啊,只有天子才能护林相一辈子。他问:“敢问皇上需要我等做什么?”

    江醒道:“丞相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想必现在还忘不了顾大将军。朕希望你们能想办法替朕说服林相,让他同意朕的求娶。”

    入夏后,西北传来好消息。武攸远带领征西军深入西夏腹地,连破数城,西夏被迫遣使求和。主战主和方吵得不可开交时,林相正在太医署和南疆神医一起为一只毒蜥接生。

    毒蜥产下五六枚蛋,林清羽将其埋入事先准备好的特制砂砾,又给母蜥喂了些东西吃。事情做完,林清羽洗净双手,重新戴上江醒赠与他的婚戒。

    南疆神医见状,道:“丞相每日将指环戴上摘下十几次,不会麻烦么?”神医眼眸深邃,有着一张极具异域风情的脸,看上去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实际上可能已经是林清羽的爷爷辈了。

    “是有些麻烦。”林清羽重新将戒指套入指间,“但我愿意麻烦。”

    林清羽回到将军府,一下马车就见沈淮识吴战等人在自家门口排排站着,神色各异又跃跃欲试。

    林清羽假装看不懂,将他们请入府中,问:“怎么。”

    吴战向来都是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丞相,你想不想再嫁再娶啊?”

    “不想。”林清羽眉宇间染上怒意,“吴将军这是何意,大将军去了才多久,你就想着本相再嫁再娶?”

    “不不不,不是我的意思。”吴战连忙道,“这是大将军的意思啊。”

    林清羽一愣:“大将军的意思?”

    骗人骗得多了,沈淮识的演技被迫增进:“丞相,顾大将军的生前意愿,就是您能另寻良缘,携手相伴,度过余生。”

    林清羽有些动容:“大将军,真是这么说的?”

    “真的。”武国公严肃道,“死不瞑目可不是开玩笑。徐国师特意来告诉我们,那是要成孤魂野鬼,不得转世轮回的。”

    林清羽凉凉道:“他一个装神弄鬼的,你们也信他?”

    吴战苦口婆心地劝:“其实是皇上想要娶丞相来着。皇上长得俊,从小就爱黏着你,你嫁给他就是一国之后。这、这也不亏啊。”

    “皇上……?”林清羽睁大眼睛,脸色倏然一变,“是谁教了皇上这些。荒唐至极。”

    李潺试探道:“林相,我看皇上对你也是一片真心。您应该也对皇上有几分情谊……”

    吴战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丞相,我们知道你不愿再嫁。但为了大将军,你就行行好,考虑考虑吧。”

    林清羽闭了闭眼,沉默良久后,颇为勉强道:“既然是大将军的遗愿,我会考虑此事。”

    第119章

    林清羽这一考虑就考虑了数月。这段时日,皇上要立林相为后一事已经在文武百官之间传开,诸人反应各不相同。总的来说,就是武将听了沉默,文官听了流泪。

    武将只知道林相是顾大将军的未亡人,守寡一年半就要再嫁,简直冷酷无——什么?你说这是顾大将军本人的遗愿?林相还挺不想嫁的?哦,那没事了。

    文官则觉得天子的痴症是不是又犯了,居然要立一个男人当皇后,还是一个守寡两次的男人。显然,他们的陛下并没有痴,否则哪能将梁州刺史钱锡元贪腐一案判得那么果决凌厉。不仅斩了钱锡元的脑袋,还杀一儆百,命京中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去刑场观刑。

    所以问题肯定出在林清羽身上。此人倚仗着容貌,当年蛊惑了顾扶洲还不够,竟然敢觊觎后位,岂有此理!

    有胆子大的老臣强闯将军府,指着林清羽破口大骂。没想到林清羽不怒反笑,把人请进府中,奉上茶水,道:“说实话,我也不怎么想嫁。可惜,抗旨是死罪。不如,诸位去帮我劝劝皇上?”

    老臣:“……”

    于是,一众老臣在勤政殿内哭天抢地:“皇上不可啊!万万不可啊!男妻一事天道不容,男后更是祸国殃民!您一意孤行,置萧氏列祖列宗于何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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