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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颜兰兰说:“不了。我队友的任务应该都完成得差不多了,我得赶紧去找我们丁队——”

    “……丁?”舒文清一怔,“丁秋云?”

    颜兰兰倒机警,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也不正面作答:“我先走啦。”

    “等一下。”她刚跑出两步,舒文清就又叫住了她,“你们丁队要打佯攻,搅乱整个城市的治安,趁乱营救旧人类,是吗?”

    颜兰兰没想到舒文清作为一个彻底的旁观者,竟然能看出这么多东西,但还是一脸乖巧地装傻:“是吗?”

    舒文清笑了起来。

    即使笑着,她的笑容也依然带有几分高岭之花的冷淡疏离感:“丁秋云队长,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话,也知道你不会放心一个小姑娘单独执行任务。我能帮你,我们合作,怎么样?”

    颜兰兰抬手扶住耳机,听了一会儿,有点儿疑惑地皱起了眉,但还是如实转达了丁秋云的话:“丁队说,合作可以,但是要打开正确的门、展现你们的诚意才行,不要驴我们家的傻兰兰。……丁秋云,人还在这儿站着呢,你说谁啊。”

    舒文清难掩开怀,走到了与这扇门左起毗邻的第三扇,将钥匙送入锁孔。

    颜兰兰惊讶地往前走了两步:“不是刚才那扇门吗?”

    “当然不是。”舒文清坦荡荡地承认了,“我被人背叛过,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就不会再尝第二次。那间房门也能用这把钥匙打开,但是里面埋设的是踩踏式的隐形地雷。”

    颜兰兰:“……”

    舒文清对着颜兰兰抱歉一笑:“我以为你是那些新人类用来放长线钓大鱼的饵。……那个房间,是我用来缓冲的最后筹码。”

    颜兰兰也不是什么玻璃心的姑娘,耸耸肩,笑眯眯道:“那我收回刚才以为你要砍死我的道歉。我们扯平。”

    舒文清深深望了一眼颜兰兰,把门打开。

    颜兰兰也是有好奇心的,搂着包,凑到门边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惊得把舌头吞下。

    屋中满满当当坐了二十来号人,约百来平方米的地下室,起码打通了三个房间以上,墙壁上挂满了各色轻重武器,足够武装起一个连。

    面对目瞪口呆的颜兰兰,舒文清从墙上取下一把柴刀,横背在后,又取下一把微型电磁冲锋枪,冷静道:“小姑娘,你的队伍想打一个浑水摸鱼的仗。但我想打的,是一场硬仗。”

    第141章

    我在末世养大猫(二十)

    约一刻钟后,

    枪声渐息。

    被人吊着无头苍蝇似的打了这么久游击,

    新人类也渐渐回过味儿来,

    个个气恼又无奈。

    他们对AI的依赖,使得他们对这种原始的对抗陌生得要命,而光源的丧失,

    直接叫新人类再次陷入末日到来那夜的窘迫境况。

    激光枪的储能很快耗尽,擅长使用各种老式武器的原警备队队长舒文清不在,

    无法进行指挥,自动瞄准器又受到某种信号干扰,激光枪的功能直接退化质变成了一个手提式手电筒。

    现任警备队队长摇晃着手里的通讯器:“还有谁能听见吗?喂?说话!”

    错了频的通讯器那头传来某前流行歌手断断续续的歌声。

    “他妈的!”

    他把通讯器顺手磕了一下,提起手电筒,

    一道强力的光芒突破雾气,

    扫过看台上的一个笼子。

    内里空空荡荡,

    奴隶显然已经脱逃。

    见状,

    他肝火愈盛,

    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对着发出丝丝拉拉杂音的通信器吼道:“喂?喂喂!人呢?有没有个能喘气的?”

    突的,

    一具温热的身体自后鬼魅似的贴了上来。

    谷心志贴在他身侧好声好气地耳语:“有。不过需要你配合一下。”

    语罢,

    他熟练地用对方单肩背在右肩的枪带绕住了对方的咽喉,双手一交叉,反身把人背在了自己背上。

    队长颈骨瞬间摧折,

    但新人类极强的恢复能力让他时时刻刻深陷可怕的窒息感中。

    这窒息感叫他发了狂,

    拿手肘狠捣着那突袭者的腰腹,

    次次到肉,

    砰然有声,但对方却浑然不觉疼似的,不躲不避,甚至连一声吃痛的吸气也无。

    ……难道也是新人类?

    想到对手可能同为新人类,队长登时陷入了绝望,疯狂在自己颈部抓挠,在血肉上划出一道道鲜血淋漓的抓痕。

    丁秋云捡起了他掉落在地的通讯器,在沙沙的电讯声里将通讯器晃了两晃,同时对谷心志道:“别折磨人。要杀要剐,给人一个痛快。”

    谷心志以沉默作为回答,拖着那接近狂乱的人,往一条小巷的巷尾走去。

    在061的作用下,原本失去功能的通讯器立即对接成功。

    有队员的声音从公共频道内传出,只是被杂音扭曲得不成样子。

    “队……”

    “队长,你……见了吗?”

    “咱们……该……还打吗?枪里……不足了。”

    临近的小巷内,那名队长也像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不住发出垂死的呜咽声,试图吸引队员的注意。

    丁秋云捂住通讯器,冲着小巷里“嘘”了一声。

    小巷内的所有声响便在瞬间断绝。

    确认没有旁的声音干扰了,丁秋云才自然接话道:“暂时停火,东广场前集合,先把人码齐,再确定下一步怎么走。”

    电波声极容易使人的声音走形,频道中的数十只无头苍蝇无一生起戒心,各自应了一声是,就挂了通讯,集体往东广场赶去。

    丁秋云摸出自己兜里的铅笔,重又按下尾部的“橡皮”:“兰兰,告诉舒文清,时间掐准,听我命令合围。”

    巷内,谷心志却没有按照丁秋云的指示,真正给敌人一个痛快。

    谷心志痛恨新人类。因为他见到任何一名新人类,都会想到他们曾害得自己失去丁秋云,先是人,现在又是心。

    但是他答应过丁秋云,不能再把人的脑袋绞断,至少在丁秋云面前不行。

    于是,谷心志仍不间断地死勒着对方的颈部,同时凑在对方耳边,声音极小地、亲热地和他说着体己话:

    “是不是很难过,特别想死啊。”

    “说真的,我很想给你一个痛快,但痛快这种事情,得自己争取啊。”

    他且说着,且引着那濒临疯狂的人来到一根断裂的水管前,把他的眼睛对准那锈蚀的尖锐断裂口,轻声提示他:“来吧,给自己一个痛快。”

    很快,他背着那人的枪从小巷里钻了出来,发现丁秋云竟还站在原地等他,抿了抿唇,挺高兴地迎了上去。

    丁秋云问他:“解决了?”

    “我没有杀他。”谷心志尽可能用温驯的语调道,“他是自杀。”

    丁秋云笑了一声,不置可否,转身便走。

    谷心志跟了上来:“丁队不相信我。”

    丁秋云反问:“谷副队觉得自己值得相信吗?”

    谷心志认真想了想,不大情愿地笑了笑,把搜刮来的枪和闪光弹都交给了丁秋云。

    丁秋云也不同他客气,照单全收。

    谷心志看着丁秋云的侧脸,目光柔和得不像话,把沾了些血的手往后藏去,背着手,学生似的规规矩矩跟在丁秋云老师身后。

    雾气弄湿了丁秋云的头发,谷心志很想去摸摸他前额沾了露的头发,手指蠢蠢欲动了一阵,又乖乖缩回了原处。

    二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再次融入雾中。

    在与舒文清达成交易后,丁秋云便临时修改了计划,但他并无意加入新人类的内部火并之中。

    他不会为了一时意气让自己的队伍牵涉进舒文清的麻烦,打打外围没问题,可他绝不会送队员去冲突的中心点冒险。

    况且,他们先前的战斗已经帮舒文清消耗了对手足够的弹药,已算是仁至义尽,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仍是那些奴隶。

    末日里,枪是上上等的稀有品。来购买奴隶的新人类,譬如那名想要买走谷心志的物资队成员,就算有枪,也只会留来保护自己全身而退,顶多趁乱抢走两个奴隶,而绝不会把珍贵的子弹浪费在维护奴隶镇的内部治安上。

    南库和北库的旧人类已经救出,一部分开走了奴隶车,选择结伴去找自己的亲人,大部分选择跟他们一起走;东库正在清点人数,很快会出结果。

    现在的麻烦,是要小心那些以豢养奴隶为维生之道的镇民的冷枪。

    丁秋云来到东库时,有名队员受了枪伤,正脸色苍白地倚靠着卡车轮胎,任队友包扎。

    他的肩膀被铁砂钻出了几个小眼,虽说是皮肉伤,但因为末世药物短缺,任何伤都不能小觑。

    丁秋云查看了一下伤者状况,随即回头问道:“谁打的?”

    无数沉默且愤怒的目光投向了在墙角被五花大绑的东库看守者。

    ……那是一个旧人类。

    那人察觉情势不对,急忙:“我投降了!我投降了!你们不能杀我——”

    丁秋云果断一枪打中了他的肩膀。

    求饶声被惨叫声所取代。

    丁秋云再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不要他的命,也没有继续折磨他,只指挥着另一人把同伴搬上车,吩咐给他用药止痛消炎,随后掂一掂还在发烫的勃朗宁,转身把手伸入谷心志的裤袋。

    大腿被触碰的感觉让谷心志低低“嘶”了一声,旋即失笑:“……什么时候发现的?”

    丁秋云摸出五六颗子弹,在掌心里拿拇指拨了拨,一一推入枪膛:“你刚才抢了三个人的武器,全是同批次的手枪,抢了也不用,只拿子弹……”

    说着,丁秋云把装填完毕的弹匣推回原位,用舌头轻润了润下唇:“放心,射程以内,子弹有的是。”

    谷心志用堪称迷恋的目光注视着丁秋云,手兴奋得有点抖,但还是强忍着把双手绞在背后,小口深呼吸,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

    从东库出来时,东广场那边乒乒乓乓的枪声已停。

    丁秋云过去时,广场上拿铁链绑了一溜新人类,以及几个为虎作伥的旧人类,其中一个恰是刚才丁秋云在台下看见敲笼子威胁奴隶的那个。

    他满脸的涕泪都冻成了冰,肩膀大幅度抽搐着,看起来凄惨得很。

    舒文清把附近扫清后,回来观视俘虏,发现这人后,微微一挑眉。

    她的手下照这人后背踹了一脚,脸色难看至极:“舒队,我们给你把人弄回来了。”

    舒文清客气道:“谢谢。”

    几句对话,丁秋云便猜到了这男人的真实身份,

    看清眼前人后,男人立即痛哭起来,膝行上前,用脸去蹭舒文清的膝盖:“文清,听我解释。我想,我想活——”

    舒文清伸手捏住他的后颈,捏了两捏,哄孩子似的低语:“好了,好了。我知道。”

    男人如获救赎,仰脸去看曾经的爱人。

    舒文清转头对一直跟着她、现在也还在探头探脑的颜兰兰说:“小姑娘,回头,闭眼。”

    颜兰兰虽说人皮了一点儿,但胜在听话,尤其是对此类命令性言语尤为敏感——她已被丁秋云训练了出来。

    她迅速转头,乖乖闭上了眼。

    “你不用跟我解释。”舒文清低头抓紧了他的头发,后退两步,才撒开了手,“我的朋友在下面,你慢慢去跟他们解释。”

    说罢,她左手握紧背后柴刀,平举抡出,干净利落,一刀断喉。

    她的动作太快,以至于那人喉间喷着血倒下时,眼里的希望之光还没有褪去。

    这是克制的情绪之下,舒文清能想到的最公正的死法。

    她把沾满血珠的柴刀就势一挥,洒下一道血线,提刀转身,眼睛微微一转,发现还是有血溅到了颜兰兰后颈处。

    她上前几步,朝丁秋云所站的地方走去,路过颜兰兰身边时,随手替她将颈后的一点血拭去。

    颜兰兰浑然不觉,被她小狗似的捋了一把,摸着脖子有点懵。

    丁秋云早已把该准备的准备妥当,与舒文清打上照面后,便主动把用来通知具体事务、安装在全城各处的总扩音器抛给了她。

    她一把接来,目光对准了那些俘虏,声音不带任何波动,对着龟缩在暗夜中的居民区内、竖着耳朵细听动静的人道:“城里的所有人听着,明日开始清点武器,所有的笼子砸毁,所有还想做奴隶生意的人,所有自以为新人类比旧人类高上一等的人,在后天傍晚早六点前请自行出镇。这里不是交易所,不是生意场,这是人的世界,我不会把它让给侮辱和贩卖同类的畜生。”

    ……而她杀畜生从不会手软。

    四下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呼应她,舒文清也不以为意,把扩音器丢给身后的手下,并对丁秋云道:“丁队,可以留些人帮帮我吗。”

    丁秋云同意了:“但是在处理人前,建议你们先把真正的畜生处理了。”

    说罢,他把脸转向暗处。

    一只黑豹慢慢从阴影间踱出来,口里叼着一只垂死的猎犬。

    丁秋云单手抚一抚黑豹的头顶,表示鼓励。

    豹子放下猎物,轻轻拿额头顶着丁秋云的掌心,舌尖轻舐着他的指腹,看得一众人目瞪口呆。

    还是舒文清反应最快,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纰漏:

    城里豢养了整整四十只成年猎犬,轮番值班,主要是用来守门和惩罚不听话的奴隶。它们的主食就是孱弱的旧人类,在刚才的骚乱中,当值的猎犬应该分散躲藏在了城中暗处,坐山观虎斗。

    ……如果不及时处理它们,怕会流毒无穷。

    舒文清很快将目光聚焦在了那只放下猎犬后、优雅舔舐着爪尖的豹子,又看向丁秋云。

    丁秋云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蹲下身去,双手拢住黑豹的脑袋,温柔地揪揪耳朵,凑在他耳边小声说话:“老板,注意安全。把脏东西弄干净,回来给你好吃的。”

    黑豹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低啸一声,纵身一跃,消失在建筑群间。

    丁秋云在这里多留了三天,期间叫人回镇中报了平安,让丁父丁母等人安心。

    经过调查,镇中竟并无多少人选择离开,这点让颜兰兰觉得诧异。

    面对颜兰兰的疑惑,丁秋云斟了一点自酿的果酒暖身,边喝边说:“人这种生物适应性很强的。你让他做人贩子,他活得下去;不让他当了,让他去自己挣嚼谷,他抱怨两句,也活得下去。就算你让他做活死人,做上两年,都能变成熟练工。人嘛,求的无外乎是个安稳的落脚处,回了头,家里还有盏灯等着,就够了。”

    他对着舒文清扬扬下巴:“真正有冒险精神的人,喏,在那儿忙活呢。”

    颜兰兰毕竟年轻,被丁秋雨的三言两语撩拨得热血沸腾,颠颠跑到舒文清身边。

    舒文清刚送走一批新组成的狩猎队,内里搀着三名新人,两名经验丰富的老人,让他们出去搜寻物资、打猎觅食,另一批身体素质不算过关的,则负责去曾经规划好、但已荒废一年有余的土地上,播撒新种,架设塑料篷布,做好耕种的一切准备。

    她一抬头便看见颜兰兰,嘴角便添了点笑意:“小姑娘?”

    “我不小。”颜兰兰惯例抗议了一下,搓了搓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嗯。”舒文清拉她贴着自己身侧坐下,“陪我。”

    颜兰兰“啊”了一声,倒是乖乖坐了,觉得她身上又凉又软的,就习惯性抱了上去,并极其骄傲地毛遂自荐:“我火力壮。”

    舒文清手里拿着半截铅笔,在面前的规划图下画了一条平直的线:“嗯,感觉得出来。”

    颜兰兰拿掌心暖着她的胳膊肘:“我干什么啊?就坐着陪你啊。”

    舒文清把图纸推到她面前:“你看,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吗。”

    颜兰兰接过笔来,观察着纸上的数据,下意识张嘴咬了一会儿笔头,标记了几个设置自动喷洒器的点,等她意识到这笔不是自己的,她才不好意思起来:“哎呀,你的笔。”

    舒文清接过笔来,拿指尾轻轻扫了扫那上面落下的牙印:“没关系,牙口挺齐的。”

    她说话语调偏清冷严肃,即使说起玩笑话来也有股冷幽默的气质,颜兰兰哈哈一乐,继续攀在她身上陪她画图。

    舒文清低头绘图,略长的鬈发从耳前垂下:“在你们那个镇里,你最爱去的地方是哪里?”

    颜兰兰一眯眼:“你套我情报啊。想知道我们镇里的情况?”

    舒文清倒是坦荡:“嗯。”

    既然舒文清坦诚以待,颜兰兰也用坦诚回应:“我最爱去的当然是家里啦。我家是我亲手自己一点点搭起来的,床也是我自己打的。”

    舒文清夸道:“那很厉害。”

    颜兰兰挺得意地翘起了尾巴:“当然。”

    舒文清把图纸翻了个面,简单勾勒出一个房间的形状:“这样?”

    她擅长画军事地图,因此线条简单明晰,随便几笔就勾勒出了一个军寝的模样。

    颜兰兰哎呀一声,接过笔来,添了很多琐碎进去:“这样。……这样,这里要添一盆蕙兰,丁队给我弄回来的,可金贵了。这里还有个书架,我自己做的,三层,放杂志和书。还有这里……”

    丁秋云看了她们一会儿,转身回了广场上搭设的私人帐篷。

    掀开帐篷帘幕,他才真正从丁秋云变回池小池。

    昨夜有几个人趁乱拿私藏的武装,想要杀掉舒文清,复辟奴隶镇,恰好被巡夜的人发现,双方交战,池小池外出观战,胳膊倒霉催的被流弹擦了一下,伤不算重,就是伤了血管,出血量看上去有点大,止了就好。

    事后,谷心志把幸存者带走,也不知带去了哪里,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伤不重,然而不意味着没有麻烦。池小池自后半夜起开始发低烧,浑身发冷,靠果酒的效力撑到现在已是精疲力竭了,只想找个暖和的地方睡上一觉。

    低烧格外磨人,他蜷进睡袋里,仍然冷得打摆子,061不敢贸然给他提高体温,踌躇一番,只能让老板顶开帐篷,钻了进来。

    池小池一见老板,如同朝鲜阿玛尼看见志愿军一样,眼含热泪地抱了上去。

    老板好像也知道他身体不舒服,驯从地在他睡袋边趴下,拿鼻尖轻顶着池小池的额头,池小池伸手搂住它的脖子,和它贴了个满怀,暖和得叫他心安。

    061同他漫无目的地说着话聊着天,目的也在于时时试探他的精神状况如何:“刚才听你说,你想要有一个家,那个家是什么样子的?”

    “我有家啊。”池小池把脸埋在老板胸前软毛上,迷迷糊糊地嘀咕,“我有很多房子,最大的一座在海边,快一千平米呢。养一个老板都够了。……对了,我得赶快回去,不能便宜那个地产商。这么久了,房子肯定涨价了。”

    061无奈,只得拿鼻尖蹭蹭他烧得发热的脸。

    池小池哼唧一声,不甘示弱地反蹭了回去。

    不知怎的,061眼里看着迷迷糊糊的池小池,心里却想着过去那个在高中拿了整整三年奖学金的少年。

    他总觉得,池小池的人生路走得不是那么对劲。

    事实证明,池小池选择演员这条路是无比正确的,但那个时候,他明明有在世人眼里看来更正统也更稳定的前途。

    他小小年纪就去做模特,往圈内挤,到最后连大学都放弃了,为什么呢。

    061哄着池小池,轻声问:“当初怎么会想当模特呢。”

    这个问题他以前也问过池小池,但池小池都以“六老师你打听我隐私一定是想泡我”给敷衍了过去,因此他从来没有能得到那个答案。

    在他的等待中,池小池抬起没什么精神的眼睛,很老实地回答道:“我长得好看啊。”

    061:“……”哈。

    是是是,好看好看,天下第一好看。

    池小池又说:“我还要钱。”

    这个倒是,池小池干这一行该是挣了不少钱。061补了池小池许多早期的视频,他自小就是个宽肩窄腰又高挑的好身材,气质又冷淡,往台上一戳就招人眼得很。

    ……只是16岁的孩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听过061的问题,池小池舒舒服服地往老板的颈毛里拱去:“我不是16岁入行,我14岁就入行了。我去给人家店面做活体服装模特,我个子高,骗人家说我16岁,只是没办身份证,他们都信了。”

    发烧了的池小池有股孩子气的狡黠和天真,眨巴眨巴的眼睛,眼睫毛活像是扫在061心上,惹得他心口痒得发烧。

    他问:“为什么呢?”

    池小池没头没脑道:“因为我要租房子。”

    061:“嗯?什么房子?”

    池小池软声道:“我不租房子,娄家小姨要把娄哥的东西都收走了。我租了,东西就是我的,不会被丢掉了。”

    061:“……”

    脑海里似有无数碎片涌流而过,冲得他浑身一阵发寒,一阵发热,好像他曾真的亲眼见证过些什么,但细想过去,脑海中唯余空白。

    但那酸涩又温暖的情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许久过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池?”

    然而池小池已经搂着老板睡着了,温热的气流扑在豹耳上,他黑发湿透,呼吸略重,把那柔软的耳朵绒毛一下下吹倒。

    片刻后,池小池搂着的豹腰变成了单臂便能环抱住大半的细腰。

    061垂眸看着怀中人,兽耳与灰蓝的瞳色都没有褪去,他捧着他的脸,谨慎在他湿漉漉的额发上落下一吻。

    池小池其人宛如冰匣中的明火,跃动闪烁,明明耀耀,但摸上去,永远是冷的,隔着一层,但061只想把这一匣火抱入怀里,细心暖化。

    他小心用嘴唇碰到池小池的右眼,池小池精神体被碰触,似有所感。

    “六老师……”他闭着眼睛收紧了怀抱,又轻声念道,“娄哥……”

    061微微一怔。

    他是在叫自己?还是把自己和娄影搞混了?

    他愣了很久,等他意识到门口似乎站了一个人时,已经晚了。

    谷心志走路向来无声,他用带血的匕首鞘撩开了帐篷,出声叫:“秋云。”

    再变回豹身已来不及,061只得将耳朵收起,转头看向来人。

    看到与“丁秋云”紧紧拥在一起的陌生男人,谷心志愣住了。

    061爱怜地抚了两下怀中青年的耳朵,就像他平时撸弄老板的耳朵时一样,旋即把食指抵在唇边,温和地对谷心志“嘘”了一声。

    第142章

    我在末世养大猫(二十一)

    池小池再醒来时,身上已经松快不少,

    头也不很晕了。

    他抬腕看了下手表,

    发现自己起码睡了两个钟头,

    他翻了个身,想要再安睡片刻,

    谁想眼角余光一瞥,

    便见到一个站立的影子在帐篷外逡巡,像是要进来,

    但动作颇有些鬼祟。

    池小池佯作不知,

    闭着眼睛假寐。

    帐篷被掀开了,脚步声近乎于无,

    慢慢来到了他的睡袋前。

    池小池掐准时机,

    一把拉住对方的肩膀,

    一个利落的翻身,

    把对方制在了肘下。

    然而对方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就地一滚,反把池小池摁翻在地。

    熟悉的气息热流扑面而来,

    惹得池小池一怔。

    他以为是奴隶镇中的哪个人想要趁机搞暗杀,

    或是哪个队员想吓自己一跳,谁想来者竟然是他家跑出去玩儿的老板。

    可刚才的帐篷外影影绰绰的,分明是个人影。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池小池也未深想,

    只当是自己弄错了,

    捧着老板的脸就是一通揉搓:“小混账,

    吓我一跳。”

    老板趴在他身上,

    拿额头顶他的额头,还拿热腾腾的舌尖轻刮他的耳朵。

    池小池被舔得直乐。

    在池小池和老板嬉闹时,061在他身体里轻咳一声:“小池,出了点事儿。”

    他简单讲解了一下,大致是在池小池睡觉的时候,有个陌生人进来了,结果恰好被谷心志撞了个正着。

    池小池单手垫在脑后:“谷心志进来了?”

    061:“嗯。”

    池小池再问:“在他之前进来了一个陌生人?”

    061:“……嗯。”

    池小池一笑:“有陌生人进来,你没叫醒我?”

    061叹了一口气:“……好吧,那个人是我。”

    061很想说实话,但在保密系统的限制下,他根本张不开口。

    他能说什么?

    说他亲了小池,那他接下来要怎么解释他对小池的感情?

    万般无奈下,061只能咬牙撒谎:“当时,你烧得有点厉害,我给你涂了酒精。他进来的时候,看见我拉你的手了。”

    池小池举起手轻嗅了嗅,掌心里确实有酒精的味道残留。

    他问道:“打赢了吗?”

    061答:“嗯。赢了。”

    “记忆用卡片清除了?”

    061:“清除了。”

    池小池双腿环住豹子的腰,一手轻挠着软乎乎的肚子,一手摸着它形状优美的脊骨,撸豹撸得一脸飨足:“那就成了。”

    心满意足地又和老板玩耍了好一阵,池小池才穿好衣裳,掀帘走出帐篷,恰看到谷心志背对着他坐在离他帐篷不远处的一处斜坡上,单腿跨在身侧,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小池只刚迈步往他的方向走出一步,他就微微转回了头来,余晖斜落在他的脸上,皮肤白得泛光,鼻尖上密密匝匝的尽是汗珠。

    他的嘴角有一处极明显的淤伤,嘴角被牙齿磕破了,血早已凝固,在他唇边结出触目惊心的血痂。

    见状,池小池说:“六老师,太狠了吧,打人不打脸啊。”

    061温和道:“情势所逼。”

    061总结得很客观了。

    当时,目睹了一切的谷心志差点把帐篷的门帘扯下,身体抖了一阵才勉强控制住情绪,用眼神示意061立即从帐篷里滚出来。

    061无法,只得温柔地亲亲睡着的池小池的头发,把睡袋替他拉好,才站起身来,把双臂的袖子齐齐挽到肘部,低头从帐篷里走了出去。

    二人来到一处远离帐篷的僻静处,甚至没多问一句对方的身份,就直接动了手。

    谷心志本是格斗高手,攻击时机不好抓,攻击起来又格外疯,061只能尽量挑破绽,虽然和这蛇一样的对手缠斗消磨了太长的时间,好在是无伤而退。

    不过他并不对这样的结果有多少歉疚感。

    061不爽谷心志很久了。

    他并不喜欢其他人总这样痴迷地看着池小池,哪怕他心里清楚谷心志真正注视的人是谁也不行。

    老板绕着他的腿走了一圈,仰头看他,目光中有着警惕,似在警告他不要轻易靠近谷心志。

    池小池抚了抚它的头顶,扬声打了个招呼:“谷副队。”

    谷心志用拇指压了压受伤的唇角,不仅默不作答,反倒把头扭了回去。

    池小池看他这个反应,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两人间太静了,偶有液体落地的滴答声传来,像是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不祥的腥味,凡是路过他们的队员也觉得这二人气场诡异,都不约而同地绕了远路,以免惹祸上身。

    池小池不打算和谷心志长久僵持下去,还不如回去打一会儿卡牌游戏。

    他一耸肩,转身打算再进帐篷,才听得背后传来谷心志压抑的声音:“……等等。”

    池小池站住了脚步。

    二人相背而立。

    谷心志沉默片刻,继续问道:“……他是谁?”

    池小池有点疑惑:“谁?”

    谷心志单手撑地,站了起来,面朝向池小池:“刚才,你的帐篷里有个人。”

    池小池:“……”

    061也惊了。

    他不可置信道:“我明明给他用过失忆卡……”

    但等一人一系统回过头去,看清了谷心志的全貌,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池小池:“……”哦豁。

    失忆卡和催眠卡有些相似,都会在一瞬间催人入眠,再趁人精神毫无戒备时抹去那段记忆数据。

    但失忆卡并未在谷心志身上奏效。

    他左臂的半袖都被鲜血染透了,血顺着袖口滴滴答答地落下。

    刚才那水滴声,不是幻觉,是他身上传出来的。

    ——此人意志和尊严强悍到近乎变态,在与061搏斗后,以为自己那一瞬间的强烈晕眩,是被对方打的,于是在催眠作用彻底发作前,他毫不犹豫,对自己的左臂狠狠扎了一刀。

    刀身直接穿透了小臂。

    然后他就坐在丁秋云帐篷前,等着他醒来,要一个说法。

    谷心志见对面的丁秋云沉默不语,前行几步,失血过多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气恼的红晕:“丁秋云!”

    这是他数日来第一次产生明显到失控的情绪波动。

    池小池回过神来,浅笑一声,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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