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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贺长生一挑眉:“……啊?”

    娄思凡就是喜欢贺长生这点,

    平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

    其实反应总有点慢半拍,对比一下,

    倒是多了几分可爱。

    这样欲拒还迎、一退一进之间,娄思凡就觉得和他的距离近了很多。

    这甚至消弭了他心中的些许躁郁。

    他说:“最近的少年花滑系列赛还蛮热闹的,

    教练在课上组织我们看直播。”

    贺长生说:“我们也在看,

    发现了不少好苗子。”

    娄思凡说:“你们看的都是双人滑组吧。你猜我在单人滑组里看见谁了?”

    贺长生吸溜着热腾腾的米粉:“谁啊,

    你认识?”

    娄思凡托腮看着他,

    似乎并不打算直接给他答案。

    ……也就是说,这个人他们两个都认识?

    很快,

    贺长生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个站在厕所中央,满眼倔强冷淡的小孩儿:“……是那个孩子?”

    娄思凡笑着点点头。

    那个叫冬歌的孩子实在太像他第一次看见贺长生时的模样。

    彼时的贺长生口唇破裂,脸颊青紫,头发被薅掉了一大把,被一帮体校的小孩儿围着踢打,

    被他扶起来时,

    眼里却仍是黑亮倔强,

    不服输得很。

    而且,在他的记忆里,小冬歌和贺长生一样孤独。他记得自己曾看见小冬歌偷偷去喂一只小黄狗,还见过他一个人溜冰、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在父母吵架后跑到冰场休息椅上小声哭。

    这种善良、敏感却又多刺的人,最能激起娄思凡满腔的保护欲。

    最关键的是,那时候长生隐隐听到厕所内传来的殴打声,脸色那么难看,自己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贺长生问:“他表现得怎么样?”

    娄思凡说:“教练说让我们学学他的衔接,还说他的衔接有些地方做得比我还好呢。”

    娄思凡在言语间把冬歌捧得那么高,倒让贺长生有些怀疑了:“有这么好?”

    娄思凡起身,一屁股坐在了贺长生身侧,把手机掏出来,将里面录制的视频拿给他看。

    那是冬歌参加的第二场预选赛。

    他穿着一套黑白背带裤式样的考斯腾,系着蓝色的小领带,头发也梳成了小马尾,眼尾扫了一点金粉,配合淡淡的眼波,随便瞄向镜头的一眼都能让人看到其间动人的灵气。

    他选的曲子很活泼,《菊次郎的夏天》,足下的冰刃宛如他身体的一部分,不间断的点冰小跳,他做得驾轻就熟。

    然而他的身体也相当柔软,当他在躬身旋转八周后成功做出一个标准的贝尔曼旋转时,水滴一样的轻盈体态叫不少观众都欢呼起来。

    贺长生专注地看完整场后,客观地做出评价:“你是得向他学学。”

    本来以为会得到安慰的娄思凡:“……”

    憋了半天,他说:“你怎么跟陈教练讲一样的话。”

    贺长生有点纳闷:“你的衔接是没有他的到位。不然你要我怎么说。”

    娄思凡决定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毕竟拿他和一个后辈相比,这怎么都不能叫人愉快得起来。

    他说:“幸亏当初我们帮了他一把,是不是?”

    贺长生想了想,没说话。

    ……他明明记得那天是冬歌自己操着根光拖把杆儿carry全场的。

    如果他们去得再晚点儿,没准儿冬歌能一个人把四个都给灭了。

    想到那个小孩儿的夺命拖把杆,贺长生就有点想笑。

    看到贺长生难得地勾起一点唇角,娄思凡当然以为他是对自己笑的,心情顿时好转了不少。

    当他看到在场上挥洒自如的冬歌时,总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出手,在厕所里帮上他一把,并表明自己和他是认识的,他可能现在还被一帮同龄的欺压着,哪怕是当场打了回去,后面也难免会被报复回来,怎么能得到这么好的机会。

    换言之,如果没有自己那次的拯救,他也许不会有上场的机会……

    想到这里,娄思凡莫名地又烦躁了起来,坐回了原本的位子,吃了两口变冷的米粉,让自己想得更积极些。

    ……这么说来,他一定会很感激自己。

    就像当初的贺长生一样。

    这样想着,娄思凡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不少。

    池小池懒得去追溯他的心路历程,还不够恶心自己的。

    从他第一次亮相开始,他就成了媒体的宠儿。在他成功挺进决赛后,更是有不少媒体来采访他和冬妈。

    冬妈第一次面对镜头时羞赧又紧张,冬歌就在旁边坐着陪伴她,默默握紧她的手,好让她放松下来,俨然已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当媒体问及她是怎么将孩子教育得这么优秀的时,冬妈脸都涨红了,哪儿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只好吭吭哧哧地说,都是孩子自己努力。

    说这话时,她偷眼看了一下冬歌。

    冬歌也正偷偷看着她,眼中尽是孺慕的渴望。

    但在和冬妈对视两秒后,他如梦方醒,像是受惊的小兔子,立即把目光转开。

    冬妈被这个眼神戳了一下心,鼻子马上就酸了。

    等记者走后,冬歌从宾馆沙发上挪下来,坐到床边,拘束道:“妈,我再留一会儿,等小叔过来送我回选手宾馆。”

    冬妈哎了一声,手在裤子缝边擦了擦,不知道该说什么。

    电视里的体育频道在放今年加拿大花滑大奖赛的精彩片段集锦,配合着悠扬的音乐,冬歌突然听到身后冬妈出声评价道:

    “我看他们滑得跟你差不多哈。”

    冬歌一跟母亲说话就有点紧张,后背的肌肉都绷起来了:“他们滑得比我好多了。”

    冬妈一急,又霸道了一回:“妈看着好就是好。”

    冬歌闻言一怔,回过头去。

    他目光里渐渐泛起惊喜:“……妈……”

    冬妈挪到了他身边,神情有点羞愧:“妈跟你一起看。”

    冬歌看着妈妈,眼泪突然就滚了下来,一滴滴的又大又圆,睫毛都被打得湿漉漉的。

    冬妈心疼得眼圈都红了,把孩子往怀里一抱:“哭什么,一个男孩子……”

    话还没说完,冬妈也哭了。

    冬歌在她怀里蹭蹭,像是不好意思,却被冬妈抱得更紧。

    她一边抹脸一边带着哭腔说:“哎呀,妈这样磕碜死了,别看。”

    一场亲昵后的结果,是池小池借口要洗澡,跑进洗手间,把水开到最大,趴在洗手池边吐得小脸发青。

    061心疼得不行,给他接满了一杯清水:“怎么哭起来了。”

    池小池拿过玻璃杯漱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不是我要哭的。”

    061微微一怔:“你是说……”

    池小池把衬衫靠上的一颗纽扣解开,深呼吸一口:“是冬歌。”

    冬飞鸿来接他时,看到这娘儿俩都顶着一双桃子眼。

    他没多说什么,跟冬妈打过招呼后,就打算把冬歌带回去。

    冬妈刚刚跟儿子释开心结,颇不舍道:“不能在这儿吃吗?我带他去吃点好的。”

    冬飞鸿知道这是巩固他们母子关系的好时机,但在权衡之下,他说:“嫂子,明天就是决赛了,孩子得养好精神。他吃的是选手餐,营养丰富又干净,带出去的话,万一给吃坏了……”

    冬妈马上反应过来:“那可不行。……送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明天比完了,妈带你下好馆子。”

    冬飞鸿笑着点点头,又跟冬歌说:“跟妈妈说再见。”

    冬歌微微低头:“妈妈再见。”

    走到宾馆房间外后,他又探了头进来,小声说:“……我会拿冠军的。”

    门关上后,那中年女人坐在床上,心里酸胀甜涩,百味俱全。

    第二日,她早早来到了赛场外,早到赛场甚至还没有开放。

    在等待中,她买了纪念册和纪念币,甚至还买了一双看起来挺漂亮却根本不合比赛规制的冰刀。

    她的焦虑冬飞鸿全都看在眼里:“嫂子,你对冬歌有点信心。”

    冬妈嘴硬道:“有啊,我咋没有。我自己的孩子我心里还能没数哇。”

    话是这么说,在冬歌上场前,她跑了三趟厕所,问了冬飞鸿起码五次“小歌啥时候上啊”。

    每次冬飞鸿都会好脾气地重复一遍排名倒序的出场规则。

    冬歌在先前的比赛里总积分排在第一位,因此他会在最后一个出场。

    听过冬飞鸿的解释,冬妈每次都会若有所思地“噢”上一声,过一会儿又会忍不住再问一次。

    她甚至没忍住跑去吸烟区抽了根烟。

    经历过漫长的等待,解说员总算宣布道:“接下来的一名选手,也是最后一名出场的选手:5号,冬歌!”

    冬妈还没来得及起立,满场响起的欢呼和掌声就让她傻了眼。

    ……四周的观众几乎都在为她的儿子喝彩。

    他们叫着冬歌的名字,见证着这颗明日之星是如何升起的。

    冬妈坐在观众席上,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还没有看到儿子的比赛开始就已经热泪盈眶。

    冬飞鸿一手拍抚着冬妈的肩膀,同时专注地看着场中央的人。

    池小池,也即冬歌,今天穿了一身飘逸风的考斯腾,上身为渐变的红白两色,色泽古典,质地宛如上好的瓷釉,下身是纯黑的裤子,更衬出一双天生的长腿。

    他皮肤偏白,鲜艳的红更将他的白完美衬出,纱质的衣裳被他穿得颇有流动感。

    他身上的每一套考斯腾都是由冬歌和冬飞鸿共同商量设计,再由冬飞鸿出资找专人订做的,每套都不下万元。

    而现在的这一套,可以算是冬飞鸿最喜欢的一套。

    冬歌穿上它时,就像一只年轻又骄傲的小凤凰。

    这场决赛是被体育频道现场直播的。

    此时此刻,不止是冬飞鸿和冬妈,冬爸也蹲在电视前,和几个老友巴巴地盯着电视。

    老友甲指着电视里的冬歌说:“咦,小冬歌瞧着真精神啊。”

    冬爸嘴巴微微张大。

    在他记忆里,冬歌就是个裹成一只团子,拖着鼻涕的小孩儿,不爱讲话,甚至不爱抬头看人,三棍子抡不出个屁来。

    但现在站在场上的那个半大少年,眉眼安静得很,瘦腰长腿,竟是和他想象中的小屁孩儿大相径庭了。

    双人滑的决赛在昨日已经结束,所以在贺长生和娄思凡的教室里,都在同步直播冬歌的比赛。

    贺长生转着笔,看向这个尚有无限可能的弟弟,想看看他能如何发挥。

    娄思凡也盯着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无数或有形或无形的目光中,冬歌单手抚肩,眼睛半闭,如憩着的小猫。

    在音乐响起的瞬间,他动了。

    解说仍是由冬歌预赛时的那两名担任,但他们和其他人一样,看向冬歌的目光已和在预赛时截然不同。

    听到音乐,非专业解说员立即道:“这首歌是《亡灵序曲》。”

    退役运动员看着冬歌,就像在看着一个未来的希望:“他能和不同的表演风格兼容。”

    灯光柔和,冰面泛着薄薄的微光,少年罗衣从风,翩然若飞。

    纱质的衣裳包裹着他的身体,如水泛波,他的动作依旧是衔接流畅,但舞步多了许多华丽的变化。

    一个飘逸的单手浮冰,再加一个幻影旋转,已经让全场欢呼。

    而随着乐声渐趋高潮,冬歌的目光渐渐变得模糊。

    ……一个挣扎的亡灵正趟过地狱的业火,淬火重生。

    在低沉的念白声响起的同时,冬歌嘴唇微启,随着念白一字字无声地念着,旋即,他张嘴咬掉右手手套,伸手甩向台外。

    他还活着的时候,这个动作引起过不少诟病,不少人认为他是哗众取宠,但此刻,他在做出后,几乎引爆了全场。

    不等欢呼声落下,他勾起了手腕,纵身自冰面跃起。

    那退役运动员猛地一噎,失声叫了出来:“3A!是3A!”

    一个孩子跳出来的3A!完美的、无瑕疵的3A!

    远在滨市的娄思凡见状,已是目瞪口呆。

    隔壁教室的贺长生,手中转着的笔啪嗒一声落上桌面。

    但冬歌连心跳都没有加快,在音乐渐归舒缓时,他舒开双臂,燕式滑行,巡回半场,就像在巡回那片属于自己的领地。

    他回来了。

    冬歌回来了。

    待乐声落下,冬歌才怔忡着落下泪来。

    他转头看向摄影机,一滴眼泪也恰在此时落下,配合着他微汗的刘海和澄净的双目,美到叫人心悸。

    池小池喘息着,对061说:“这次是我自己要哭的。”

    这滴眼泪也着实让媒体为之疯狂,一时之间,无数溢美之词如雪花般朝冬歌涌来。

    而还不等冬歌返回滨市,一封邀请函便从花滑省队寄到了体校。

    第53章

    冰上的恋歌(十)

    两个星期后的周六。

    冬歌穿着一身淡蓝卫衣,

    拖着行李箱走进了省队。

    颁奖仪式过后,

    他的头发剪短过,

    现在又长了一点,早上又刚刚洗过,蓬蓬松松的散发着一点淡柠檬的香气。

    一个年轻的教练助理开车把他从滨市体校接出来,

    一路送他到了省队,

    顺便带他熟悉一下省队的各项设施。

    走了一会儿,

    冬歌无意间看到,

    不远处,贺长生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并肩从小卖部里走了出来。

    在冬歌曾经的记忆里,

    那女孩叫方晓妍,一度是贺长生的搭档,

    起初与贺长生的水平几乎持平,

    后来因为状态及表现不佳,

    只得遗憾退役。

    池小池微微挑眉。

    既然贺长生在这儿,

    那他的周边衍生产品大概也不远了。

    果不其然,不过几秒后,

    娄思凡便从小卖部里跟了出来,将一瓶冰水贴在贺长生的脸颊上。

    贺长生一个哆嗦,回头去瞪他。

    娄思凡将另一瓶运动饮料拧开,递给方晓妍:“这个不冰。女孩子也能喝。”

    他温和的笑颜着实叫人心化,以至于方晓妍看他时的目光完全是一汪缱绻的春水。

    贺长生自顾自拧开瓶盖,

    刚往前走出几步,

    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一个淡蓝的身影。

    他“嗯”了一声,

    叫出了来人的名字:“……冬歌?”

    听到有人招呼自己,冬歌这才站住脚步,冲他们克制有礼地鞠了个躬。

    娄思凡听到这声“冬歌”,上扬着的唇角微微一僵。

    等他转过头去时,他已经娴熟地调整好了表情。

    冬歌未到,名号在省队已经很是响亮,方晓妍也一眼认出了他:“哎呀,是那个冬歌!真人比电视上更好看!”

    冬歌微微一点头:“谢谢前辈。”

    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倒更招人疼,方晓妍瞬间一个母性泛滥,积极道:“前辈请你喝饮料好不好?”

    冬歌惜字如金:“谢谢前辈。”

    她咧嘴一笑,伸手摸了贺长生的钱包,撒腿往小卖部跑去。

    贺长生有点怨念:“……喂,我的钱包。”

    方晓妍远远地回道:“你看你那小气劲儿。怎么不跟凡哥学学啊。”

    贺长生摸摸口袋,不大高兴。

    他不是不愿花钱,只是不喜欢别人随便动他的东西。

    娄思凡看贺长生脸色沉了,马上出言宽慰他:“没关系,一会儿晓妍花了多少,我都给你补上。”

    贺长生:“……”

    他懒得解释,索性不再开口。

    重新将目光对准冬歌时,娄思凡已经把表情调试到了最温和的频道。

    在得知冬歌要进省队青年队前,他在私下里打过无数的腹稿,想再见到冬歌时要跟他说些什么。

    ……自己曾那样帮助过他,还当众表示自己和他很熟,想想也知道那群体校的傻小子不敢再欺负他了。

    如果不是自己,他怕是还在水深火热里挣扎呢。

    话虽这么说,但娄思凡绝不会把这份恩情表露得太明显。

    毕竟他娄思凡从来不是居高临下的人。

    他咳嗽一声,先用言语拉近距离:“你剪头发了?”

    冬歌摸摸自己柔软的发茬,点点头。

    他又夸奖道:“我们都看了你的比赛。你表现得很好。”

    没想到,冬歌对他的态度和对待初次见面的方晓妍全无不同,小复读机似的道:“谢谢前辈。”

    娄思凡:“……”

    倒是贺长生没那么良好的自我感觉,一针见血地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吗?”

    冬歌那双带水的桃花眼眨了眨:“你们是……”

    娄思凡:“……”

    贺长生并不觉得奇怪。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且时间远在三个月前,更何况在那场欺凌里他们并没能帮上什么忙,冬歌不记得他们也是正常。

    于是,他严肃地自我介绍道:“我是贺长生。”

    冬歌点头:“贺前辈。”

    说完,他又转向娄思凡,等待着娄思凡的自我介绍。

    这巨大的心理落差叫娄思凡有些难以接受:

    ……他怎么会不记得自己了?

    明明是自己帮了他……

    这时候的娄思凡也不过是个15岁的少年,心性没那么强大,情绪一上来,直接就表现在了脸上。

    贺长生见他不吭声,便替他说:“他是娄思凡。”

    冬歌一点头:“娄前辈。”

    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娄思凡好容易才重新露出一点笑模样:“你好。”

    ……算了,他何必跟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小孩儿计较。

    他懂什么呢。

    但接下来,复读机小冬歌竟主动跟他搭话了:“娄前辈,你看过我的比赛吗?”

    娄思凡调整了下心态,颇有前辈风范地称赞道:“很出色。”

    冬歌浅浅一笑:“谢谢。”

    娄思凡抓住了机会,装作不经意,问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问题:“冬歌,你来省队,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前程?”

    冬歌说:“想过。”

    娄思凡鼓励地看着他:“怎么打算的?”

    冬歌说:“做男子单人滑的第一名。”

    娄思凡:“……”

    闻言,贺长生难得地扬了扬唇角。

    ……没想到这孩子有这么高的志气。

    当年他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从来不肯宣之于口。

    娄思凡提了提气,继续循循诱导下去:“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转去双人滑?”

    冬歌体内的池小池:“……”

    池小池体内的061:“……”

    娄思凡的理由倒是充足:“咱们省队双人滑的师资力量很雄厚,容易出头,培养出的世界冠军也多,你去荣誉教室看一看,那里陈列的几乎都是双人滑的奖杯;单人滑竞争特别激烈,能出头的寥寥无几。你的年纪还小,这时候转还来得及;要是年龄再大一点,想再转恐怕就很难了。”

    娄思凡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可惜落进池小池耳朵里,全部自动转化成叭叭叭哔哔哔。

    池小池对061说:“哇,好体贴。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他。”

    061:“……你别理他。”

    一套套小词说得这么溜,061合理怀疑娄思凡在私下里把这套说辞演练过。

    娄思凡仍是一副人淡如菊的样子,并顺手把教练抬了出来,给自己的话增加说服力:“到时候教练肯定也会问你有没有转双人滑的意向的。你可以提前考虑考虑。”

    娄思凡说得情真意切,且字字句句都是实话。

    双人滑的前途的确比单人滑更光明些,国际竞争力也更小些。

    作为一个前辈,给出这些忠告,也是情理之中。

    他期待着冬歌的回应。

    冬歌的确摆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思索了片刻,他抬起头问道:“双人滑这么好吗?”

    娄思凡拉过贺长生:“你问问你贺前辈。”

    贺长生简明扼要地“嗯”了一声,算是表明了立场:“我以前也是单人滑。后来听娄哥的话,就转过来了。还不错。”

    池小池、061:“……”我靠,原来是在你身上练过的?

    冬歌看看贺长生,又看看娄思凡,提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娄前辈,双人滑既然这么好,那你也是双人滑的吗?”

    ……这他妈就很诛心了。

    娄思凡脸色难看了一秒,但马上反应过来,笑着反问:“你觉得我是吗?”

    冬歌抬手指了指小卖部方向:“刚才那位姐姐……嗯,女前辈,是你的搭档吧?”

    “女前辈”这个说辞把娄思凡逗乐了。

    贺长生接过话来:“她是我的搭档。”

    冬歌微微蹙眉:“……哦。”

    贺长生感觉他似乎是有话要说:“怎么了?”

    “姐姐和娄前辈的关系,好像比跟贺前辈的关系更好。”冬歌说,“我们教练讲过,双人组合最重要的就是默契。……我看姐姐和娄前辈那么亲近,还以为他们是双人滑搭档呢。”

    他的口吻小大人似的,起初听着好笑,但注意到贺长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后,娄思凡却笑不出来了。

    ……他只是怕方晓妍喜欢上贺长生,又想靠讨好她来讨好贺长生。

    毕竟贺长生对花滑之外的一切事物都兴致缺缺,他实在不晓得要怎么样才能让他高兴。

    思索过后,贺长生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会注意的。”

    冬歌没再说什么,脸上始终淡淡的,仿佛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提罢了。

    而这么一招釜底抽薪,让娄思凡鼓励他去双人滑的事情轻轻揭过,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方晓妍买了饮料回来,并说朋友刚才打电话来约她出去玩。

    她把饮料递给冬歌,冬歌点头谢过,拉着行李箱骨碌碌地走远了。

    等方晓妍也离开后,贺长生抚着下巴,反刍着冬歌的话。

    他自言自语:“我说晓妍最近为什么总是不在状态。……好像她每次走神失误,你都在场。”

    没能劝服冬歌,娄思凡本就有点心浮气躁,听到贺长生这么说,他更是心急起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贺长生:“我看晓妍有点喜欢你。”

    娄思凡:“哪有?!”

    贺长生说:“我又不傻,她看你的眼神都不对。”

    娄思凡更着急了,脱口而出:“你别误会,我没想让她喜欢上我。”

    贺长生马上觉得这话不妥:“那你对她干嘛那么好。又是买饮料,又给人家拧瓶盖,还说要给人家补钱,人家怎么不会多想?”

    娄思凡:“我——”

    他说不出口。

    他又能说什么?

    毕竟从各个方面看,贺长生都不像个基佬,尤其是在和搭档方晓妍共舞时,他眼里尽是动人的痴恋光彩,只是远远看着就让娄思凡眼热。

    尽管贺长生表示过很多次,那是表演,他跟方晓妍只是单纯的搭档关系,他不习惯方晓妍的自来熟,方晓妍也不喜欢他下场后的木讷,但两个人时时处处会产生亲昵肢体接触这件事,还是让娄思凡难以接受。

    他或许是有意接近、有意对方晓妍示好的,可那也是因为贺长生啊。

    见娄思凡支支吾吾的,贺长生干脆道:“以后训练的时候,你少来找她吧。晓妍的各项条件都很好,又正是发展的黄金期,如果不能沉下心来训练,将来要怎么办?”

    娄思凡脸色变得精彩纷呈。

    他实在说不出“我是去找你的”,只得试图竭力咽下这口怨气。

    然而他越想越气:

    ……如果不是冬歌提了双人滑的事情,长生怎么会提出拉开和自己的距离?

    所以他当初为什么要多事去管冬歌?

    十数分钟后。

    在宿舍安顿下来的池小池坐在铺好的床铺上,冷笑一声:“呵,年轻人。”

    在显示面板上,娄思凡的悔意值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了3、4点。

    在池小池看来,娄思凡这种假圣母的悔意值委实很好刷。

    这类人喜欢时时刻刻把自己架在道德高地上,一旦事情发展不符合这类人的预期,他们就会激烈谴责,并觉得自己的一腔好意遭到了侮辱和践踏。

    对待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池小池通常的选择是多踩上两脚。

    061也没想到,仅靠隔空脑补,娄思凡的悔意值竟然能上涨得这么快。

    照这个势头下去,池小池甚至不用兑换时间压缩卡,只需要多撩娄思凡几次,这个世界就能功德圆满了。

    谁想他只是刚刚冒出这个念头,池小池就懒洋洋地提出了要求:“六老师,兑张中级压缩卡。”

    061:“……中级?”

    池小池问:“有什么问题吗?”

    061说:“……兑完卡,你就只剩下6点悔意值了。”

    而且关键是根本没有必要兑卡啊。

    池小池说:“六老师,三位数内的加减乘除我不用计算器就能算的。”

    061:“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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