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快了快了。”沈父却不肯给他,“顺手的事儿,很快就好。你身上伤刚好,别累着。”接下来的十数天,池小池和沈父沈母一起度过,期间接受了几次媒体访谈,随后便对外表示,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请勿打扰。
自从受伤后,周开的悔意值与日俱增。
池小池经常能从医院护工那里听到他的消息。
周开哭了,周开闹了,周开指着医生的鼻子骂,周开求医生赶快治好他,周开试图联系公司里的昔日下属却吃了无数闭门羹……
池小池对他的遭遇表示深切同情,并又兑了一张卡。
十几日下来,他的仓库库存得到了极大的充盈。
现在他手里的卡已经成功凑满了一副扑克牌,完全可以拿来斗地主。
在入院的第十六天,大概是总算认清了自己变成废人的现实,弄清楚了其中利害关系,知道如果不离婚,沈长青可以有一百种方式让他活不下去,周开松口了,答应了离婚。
接赫尔普出院回家的那天,池小池终于放任周开的悔意值登顶成功,得到了脱出这个世界的资格。
临走前,他特地跟父母打了声招呼,说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一会儿。
回到卧室,他在床上躺平,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他对沈长青没有多余的话要说。
就算要做别人的人生导师,他也更乐意用做的,而不是说的。
程沅那样的傻孩子还有提点两句的必要,而沈长青的错处,也只是一时眼瞎。
相对于很多明明能逃走却始终寄希望于施暴者能改变的人来说,沈长青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对体内可能存在的沈长青说:“我要走了。”
他说:“你有父母,有赫尔普,别太恨。”
三年的非人生活,足够把一个人逼疯。
世上最可悲的事情之一,便是屠龙的勇士变成恶龙。
池小池把已经失去粘性的便利贴纸反手贴上沈长青的额头,说:“以后如果有机会,让我再抱抱赫尔普吧。”
随后,池小池闭上眼睛,意识从这个世界中抽离而出。
半日后。
从高热中苏醒过来的沈长青,抱住看护在他身边、急得嘴唇起燎泡的母亲,失声痛哭。
沈母就觉得前几日表现得云淡风轻的儿子有些奇怪,看到沈长青这副模样,心中一颗大石也跟着落了地。
她抚着他的背,却哭得比他还要伤心:“好了,好了。囝囝,哭出来就好。”
沈长青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伏在母亲瘦弱的肩上,偏过脸去,发现一侧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张有HelloKitty的便签纸。
那上面写着一行字。
“路上慢慢走,好人有很多。”
旁边还画着一个很丑的笑脸,让人想到那条品味很坏的金链子和龙。
沈长青心中微动,暖意融融地透入心室,在那颗求死了多年的心上燃起了一点心香。
两天后。
沈长青夹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大信封,独身来到了周开的病房门口,沉了沉气,推门而入。
看清来者是谁,
起初,他以为自己看到周开会恐惧,会逃避,会两腿发软,但当看到床上那个干瘪萎靡了不知多少的迟暮老人时,沈长青释然了。
……没有昂贵的香水掩饰,这房间里四处都弥漫着老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那个疯狂的施暴者,说白了也不过是一团到了晚年的肉罢了。
看到来者是谁,清早起来没来得及梳洗、蓬头垢面的周开露出了自以为狰狞的笑:“你还知道来?”
这话说得冷森森的,但由于他无法自理便溺,只能靠导尿管排泄,床畔边挂着的半满的尿袋,让沈长青再也无法提起任何畏惧之心。
周开仍强撑着面子,虚张声势:“今天敢一个人来了?你的姘头呢?”
面对熟悉的言辞羞辱,沈长青心平气和得叫他自己都吃惊。
他走到周开床前,说:“你放心,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我已经向法院申请了隔离,以后,只要你接近我一百公尺内,我就有权利报警。离婚的事宜,我已经全权交给赵律师办。”
周开瞪着他:“那你还来做什么?”
沈长青动手把带来的大信封拆开。
“……以前,我总觉得我没得选。”
“后来,有人告诉我,一切总会有得选的,总会有办法的。”
看清那信封里的东西,周开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他珍藏的邮票集!父亲留给他的邮票集!
他不敢置信道:“……沈长青,你要干什么?!”
“……做我很早就想做的事情。”沈长青说,“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么一本死物,却把活着的人不当人。”
他翻开第一页,从里面抽出一张邮票。
周开动弹不得,他只能拼命摇头,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灰败之色:“不要……我求你不要……”
沈长青说:“你明明知道‘唯一’代表什么,为什么要毁了我唯一的希望。”
他把手抬高,用左右手一齐捏住邮票边缘,缓慢地朝两边用力。
一声细微的撕裂声,几乎要把周开的心从中撕开。
“不——”
沈长青盯着他,把碎片掷到他的脸上,取出下一张邮票。
周开控制不住地怒吼,惨叫,最后变成了一迭声的哀求。
就如同他无数次曾对待过自己那样,沈长青没有理会他。
病房的隔音太好,等到护士侦测到周开的血压心跳异常、赶到病房时,眼前的一切让她吃了一惊。
——一本空白的邮票集被扔在床上,周开正捧着邮票集,浑身脱力,泪流不止。
满床散落着一片片价值百万的碎片,随着未关的窗户,被风吹落一地。
而屋内已经不见了沈长青的人影。
沈长青走出病房楼。
赫尔普被沈母牵着等在楼下,它正摇头摆尾地对一只路过的小母狗示好,但在看到沈长青后,他撒着欢就要往沈长青身上蹦,约束绳被它拉得老长。
沈长青蹲下身来,把脸埋进了赫尔普浓密的颈毛里,温柔又谨慎地蹭了蹭。
他轻声说:“走,赫尔普,我们回家。”
第44章
冰上的恋歌(一)
061并未急于把池小池带到下一个世界,
而是把他带到了一个空白的矩形空间里。
他问:“需要休息吗。”
池小池:“还能休息啊。”
061说:“第二个世界结束后,
宿主可以选择在世界和世界的交接过程中休息一段时间,调适心情,
好从上一个世界里走出。”
毕竟以往他带过的宿主都和各个世界的渣男搭过感情戏,
而每一次自杀脱出,虽然不会像强制脱出一样造成实质的精神创伤,但自杀这件事本身也是一种强烈的精神冲击。
池小池拿出自己的卡片点了点数。
他一边点一边问:“这段休息有时间限制吗?”
“按照规定,
长则不能超过十五天,
短则……”
池小池把卡片往掌心一合,任它化成数据消失无形:“成了,走吧。”
061:“……”……短则点完一副牌。
池小池说:“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再呆一会儿我就雪盲了。”
061打了个响指。
一瞬之后,
这仅仅十数平米的小房间动了。
折叠成矩形的空间像是被拆开的纸箱,
天花板揭开,雪白的墙面一层层一沓沓向四周延展开来,
延入无限之中。
像是游戏的资料包更新,场景由近及远地拓开——
古典装潢的咖啡厅,人头攒动的游乐场和商场,公园、健身房,
一直到遥远的雪山和枫叶林,各类设施可以说应有尽有。
唯有池小池双脚站立的地方还是一块雪白的地板,
类似于游戏的起始点。
四周人来人往,
根本没人能看到这片不存在任何一个维度中的空间。
061说:“你可以在这里放松一下心情。”
池小池四下望着,
貌似是感兴趣的样子:“这里是不是哪里都能去?”
061答:“只有是各条世界线里现时存在的地方,
都能去。”
池小池问:“你去吗?”
061说:“我很想陪你,
但是在非任务空间里,我的能量会被削弱到极低的程度,只能保存最基本的意识,就连语音和视觉系统也会被关闭。所以在宿主进行自我调节和放松时,系统一般会和宿主分离开,留在空间里,等宿主回来。”
池小池站在人潮中,和无数人擦肩而过。
只要一脚,池小池就能跨入红尘喧嚣之中。
但他说:“不用了。我赶着回去。”
那个“赶”字,让061莫名欣慰,却又像是一根针,不轻不重地碰了他的心一下。
……又麻又疼,不大舒服。
他再次确认道:“真的不需要休息吗?”
池小池说:“这样节省我的时间,也节省你的时间。”
061没再多问,抬手一挥,空间又以疾速向中心靠拢、翻折,重新折叠成了一个十几平米的白箱。
【系统编号061申请传输至下一世界】
【传输权限审查中】
【滴,审查已通过,可进行传输】
【世界随机选择生成中】
【滴,随机完成,正在传输至世界线1983号】
池小池再睁开眼时,观察了一下周边情况,又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手脚大小,简洁有力地:“干。”
061:“……???”
眼前的情景的确值得一干。
池小池被关在一间狭小的男厕隔间里,隔间的门上、墙壁上都是乌黑的燎痕,一看就是躲在这儿抽烟的人随手灭烟留下的。
除此之外,墙面上还有各式各样的涂鸦,陪睡,开锁,同性交友,某某爱某某某一辈子,某某某是大傻X。
……傻字还少写了两撇。
窗外天色昏暗,小阴风刮得很有节奏,从光线投入的方向来看,应该已是暮色四合的时分。
但池小池的关注点和061不一样。
他盯着自己的掌心问:“这个原主多大年纪?”
世界线的全部信息还未传入,只有基本资料可供查阅。061查了一下,也倒抽了一口冷气:“……现在11岁。”
“他遇上攻略对象是几岁?”
“遇见时11岁。正式在一起是19岁。”
池小池算了算这个八年抗战一样的时间差,随后道:“六老师,你听说过快刀斩乱麻吗。”
061:“……”
池小池仿佛一个旅游景点的推销员,循循善诱道:“一刀下去,任务对象短暂又愉快的一生很快就结束了。我保证不会痛。”
061:“……”不吃,这个安利我不吃。
发现速战速决一刀切的战术安利不出去,池小池举目四望,说:“早知道要在这儿呆七年,就不赶那么急,先喝杯咖啡再过来。”
061宽慰他道:“你不用太担心时间……”
061的话还没说完,隔间外就传来幸灾乐祸的鼓噪以及自来水冲进洋铁皮桶的声音。
很快,门从外头被踹了一脚。
一个得意洋洋的孩子声音从外头传来:“你倒是骂呀?哑巴啦?不是牙尖吗?”
池小池马上从里头踹了一脚,判断出厕所门应该是被拖把一类的东西从外面抵住了。
他高声回道:“你去死吧。”
061:“……不先问问是什么情况吗?”
“有什么好问的。”池小池把脖子左右活动两下,发出咔咔两声轻响,“……这么土味的校园暴力,玩了多少年都是这一套。”
随后,他简单估计了一下这具身体的情况。
原主像是练体育的,穿着一层深黑色紧身衣,四肢修长,腕线过裆,双肘过腰,却绝不算干瘦,腹部肌肉又薄又漂亮。
虽说暂时看不到脸,但想来应该也不差。
池小池的呛声显然激怒了外头的人,更别提他的同伴看热闹不嫌事大,在外头喔喔地起哄。
那带头惹事的孩子转身对其他人命令道:“接满!桶给我接满,我给他来个大的。”
池小池踏上马桶,仰头观察着隔间的状况。
隔间上头和下头都有几十公分宽的空隙。就原主的身体素质,爬出去是没问题的,但万一外面的人有所准备,几棍子就能把试图越狱的人捅回来。
这时候061说:“我已经接收到世界线讯息了。马上传给你。”
“你才要稍等。”池小池把袖子往上卷了卷,“等我搞完他们再说。”
061:“……”
池小池蹲下身来向外查看,发现抵住厕所门的拖把是个光秃秃的杆儿,支撑在翘起来的厕所地砖一角。
片刻后,水声停了。
装满水的桶子着实沉得很,在带头的指挥下,有两个人扛起水桶,摇摇晃晃地朝这间小型囚牢走来。
水接得太满,搬起来时有不少直接泼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扑到了池小池的脚面上。
带头的叫嚣着:“倒下去!把他晾在这儿,看他还敢嘴硬?”
池小池从便池边拿起一个塑料马桶刷,侧身站在紧贴门的地方,直着小腿蹲下身去。
那桶水连泼带洒,举到隔间附近时已经少了不少。
两人合力把桶举起,摇摇晃晃地去够那一道隔间上方的缝隙。
池小池舔了舔嘴唇,等待时机。
在那只铅皮洋桶出现在隔间上方的一刹那,他迅速将紧握的马桶刷递出,对准抵紧厕所门的拖把杆儿,横向一扫。
在木杆倒地瞬间,他飞快跳上马桶,一手控住已经逐渐往下倾斜、但苦于找不到合适角度的铅桶边缘,同时朝前扑去,把自己挂在门板上,用身体惯性把已经敞开的门朝外狠狠撞去——
水桶被撞翻,其中一个人抓脱了手,水哗啦一声淋了这俩人一头一脸。
池小池趴在门板上方,居高临下,迅速确定了刚才发号施令的带头人。
他刚点上一支烟,还没来得及放到嘴里,就被池小池一马桶刷摁上了脸。
061:“……”可以的,这个武器杀伤力为5,羞辱力和精神损害力为10000。
池小池目标明确,把人按翻了就是一顿抽,定位也及其精准,专挑着脸打。
带头的被这一通狂风暴雨给捶懵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大叫着:“你敢打我!”
池小池:啪啪啪。
他用行动证明,不仅敢,还敢多打几巴掌。
等他冲出来才发现,这批小屁孩儿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比原主高不了多少,看起来是同级的,穿着和原主身上一样的衣服,后背还有“滨州体校滑冰队”的字样。
池小池一边冷静地殴打他一边分析周边局势。
厕所里加上原主一共有五个人,大体可归结为现在正在揍人的、现在正在挨揍的、起哄架秧子的小跟班、软蛋,以及软蛋+1。
估算完形势后,池小池放心了。
他松开了带头的,从他身上爬起,将目光投向两个湿淋淋坐在地上的人,冷笑一声。
061见过池小池这样的眼神和笑法,他在演一个杀人犯的时候用过。
带头的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带着哭腔嚷嚷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干他!”
那几人总算从突变的局势中醒过神来。
地上的那两个正昏头鹅似的往起爬,池小池目光一凛,厉声喝道:“坐下!”
他的声音要比那刚挨过揍的带头人可怕得多,立时把他们刚刚聚拢起一点的斗志打散得溃不成军。
池小池转过头去,看向那带头的,微微一挑眉:“你不是吧,这就哭了?”
带头的抹了一把脸,带着哭腔说:“老子哪儿哭了?”
池小池略带轻蔑地吹了声口哨。
这种靠欺负他人来搏存在感、实则根本扛不了事的熊孩子团体,池小池见得多了,往往是一个人做中心人物,负责发号施令,其他人给帮忙打下手,人凑得多了,好像就了不起了,可以横行无忌了。
在池小池看来,这不过就是凑成一窝的苍蝇,嗡嗡地飞来飞去,冒充自己是带毒螯的蜜蜂。
果然,池小池轻描淡写地点出他们带头的“哭了”,其他几人看向他的眼神就带上了怀疑和不安。
带头的脸上怎么挂得住,抹着红红白白的脸,说:“冬歌,有本事你别走!今天我哥来队里,我叫我哥来收拾你!”
“别啊。”池小池靠着隔间门,抱臂而立,“光叫你哥怎么够,要不然把你爸妈一起叫过来,多个人多份力,好给你撑腰。”
061:“……”池小池这张嘴啊。
带头的看起来被池小池刺激得不轻,骂了句脏话,就从地上爬起,朝池小池冲去。
突地,从门口传来一把悦耳的少年腔:“……你们在干什么?”
这几人回头望去,看到门口并肩而立的两人,顿时吓得立正站好。
“凡哥!”
“贺哥!!”
不得不说,这两人来得非常及时。
再慢一步,带头的怕是又要挨揍了。
池小池把刚刚捡起的拖把杆竖放,拄在手心里,冲两个看起来比他大三四岁的少年点点头。
他们的身份倒不难辨认。
二人身上披着的同色火红外套上,都有着“省队花滑队”的标识。
而他们的身材,和在场几个孩子都是同款,长腿长臂,像是用尺子一厘厘精确测量出来、严丝合度的艺术品。
被他们叫做“贺哥”的是个眉眼精致得不似男生的少年,气质冷得很。
看到满地的水,他皱一皱眉,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大好的事情。
只是眼前的场景和氛围有点怪异。
他第一个注意到那个拄着木棍的孩子。
原因无他,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站在那里,任谁都会第一眼看见他。
他的眼角和嘴角都破了一点,却更衬得五官夺目,嘴唇、眼睛、鼻子,哪里都生得极美,却又和谐得惊人,哪里都不会喧宾夺主。
不过,和他的外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小野马似的气质,从内而外都透着一股倔劲儿,一股不服输的野心。
其他四个人在接触到他们的目光时都躲躲闪闪,只有他敢坦然地直视回来。
在体校里,被抱团欺负的人不少见,眼前明显又是一个霸凌现场。
但这局势看起来,竟像是这漂亮孩子凭一己之力,四对一,把仇报回来了似的。
……而且他越看这漂亮孩子越眼熟。
站在他身边、比他略高些的少年轻声对他说:“长生,你忘了?他就是教练说将来可以吸纳到省队去的那个孩子,刚才在场上穿蓝色云纹的那个。”
贺长生想起来了:“跳《Unstoppable》的那个。”
池小池言简意赅地答道:“是。”
他现在没空研究世界线,只让061告知了他一些关于原主的基本信息。
原主冬歌,现年11岁,是从一个一年有五个月被冰雪覆盖的小县城出来的,父母开了家滑冰场,从小他就在冰面上长大,甚至说不清楚,他是先学会跑步,还是先学会溜冰的。
然而他的父母感情不好,时常大打出手。
在他们吵架时,小小的冬歌就把自己穿成一只毛茸茸的团子,背着手,在空旷的冰场上一圈圈滑着冰,闭着眼跟着大喇叭里放着的情歌旋转。
不过,分歧严重、且对冬歌持放养态度的父母在一件事上极其统一。
——他们从不会说冬歌的好。
冬歌考试98分,一定会问丢掉的那2分是怎么回事,最后的总结陈词是,你怎么这么粗心。
冬歌跟同学打架,他们就会按着冬歌的头给同学道歉,而不管是不是那个同学先把冬歌的铅笔盒扔到窗外的。
冬歌怕打雷,他们却嫌弃他胆小,没有男子汉的样子。后来,冬歌一个人听多了,就不怕了。
在这样的家教下,冬歌变得沉默寡言,但偏偏又争强好胜。
他在小学里就是舞蹈队里的领舞,由于喜欢滑冰,又渴望远离父母,索性在毕业后放弃学业,考进了市里体校的花滑队。
他在同龄人中技术一流,但他倔强又不懂变通的性格,始终不讨喜。
这次带头欺负他的人叫薛一柏,从冬歌入学就看不上他,这回欺凌他的原因,是省队花滑教练带着几个从滨州体校毕业的学生来做经验交流。
冬歌和薛一柏是同一个教练,他献宝似的把冬歌推了上去,叫他给省队教练跳一个。
冬歌冷着一张脸上去了。
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经验交流,省队教练也并未对一个刚入校半年的小娃儿抱太大期望。
谁想到,才看了不到一分钟,教练就从椅子上直起腰板来,直勾勾看着那在冰场上尽情舞蹈的孩子。
冰刀在冰面划出极饱满的圆弧,他跳跃时,刀片刮起细碎的冰花,白蝴蝶似的追逐着他的裤脚。
省队教练看完整场,甚至没问什么关于他的事情,先开口道:“明年省队招新,叫他来。”
不出意外的,他刚一离开冰场,就被以薛一柏为首的几人锁进了洗手间。
池小池只了解了前情提要以及结局。
冬歌在精神方面受到了创伤,进入精神科治疗。
在冬日的一天,瘦得脱了相的冬歌被护工陪着出来散步,护工去打私人电话了,而浑浑噩噩的他注意到,医院里有个观赏湖,湖面上结了冰。
……那冰实在很薄。
作为一个由系统认证过的B级难度的世界,池小池觉得这个剧情比起操蛋的A级,还是可以接受的。
与贺长生同行的人温柔一笑,回头对贺长生说:“看看,小酷哥。”
他的声音很好听。
就是他刚才发声,成功阻止了这群人挨揍的可能性。
贺长生目光微冷地看着那几个欺负人的孩子,一言不发。
那人走进逼仄又肮脏的厕所,态度很好地询问:“你们刚才在干什么?是在玩游戏吗?”
这个台阶给得及时,薛一柏们马上点头不迭。
他说:“以后不要玩这样的游戏了,听到了吗。”
说完,他按一按冬歌的肩膀,提高了声音:“我认识冬歌,他是我以前的邻居。你们要照顾好他,好吗?”
薛一柏们吃惊地张大了嘴。
薛一柏结结巴巴地:“凡哥?……他,他从来没说过……”
就连冬歌也露出了几分诧异:“你……”
凡哥暖暖一笑,低头对冬歌轻声道:“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是我知道,你家是开冰场的,小时候你特别喜欢跟一只小黄狗玩儿。”
池小池喉头轻轻一哽。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他心头弥漫开来。
他问:“六老师,六老师,这次的任务对象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
只有选择“接收世界线”,池小池眼前的数据板上才会显现出攻略对象的相关讯息。
061说过,任务对象是在冬歌11岁时出现。
而选在这个时候让池小池代替冬歌,就证明那个任务对象极有可能在今天出现。
061:“……嗯?”
池小池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六老师,你刚才不是跑神了吧?”
061迟疑片刻,温和道:“抱歉。”
贺长生又深深看了冬歌一眼,似乎不想在这里多呆了。
他说:“娄哥,走吧。”
这两个字在池小池心里狠狠地开了一枪,震耳欲聋的回声在他胸腔里回荡,冲得他的肋骨都隐隐作痛。
与此同时,061开口了。
他的口吻听起来与往日不同,古怪得很:“……他就是本次任务对象。娄思凡。”
第45章
冰上的恋歌(二)
池小池抬头看向娄思凡。
少年的长相相当清秀,
和那个人天生艳丽的五官不同,但是说话的腔调很像,
态度也很像。
就是这份温柔,
让池小池一点点沉迷其中,
以至于成为了他毕生的渴望和梦想。
缓过神来,他对061说:“六老师,
把世界线的信息传输给我。”
061向他确认:“现在?”
池小池说:“马上,
有多少传多少。”
在一瞬间,
无数画面蜂拥入池小池的脑海,
过量的讯息刺激得让他的太阳穴隐隐跳痛。
此时,长得斯文俊秀的少年娄思凡对等在门口的贺长生道:“稍等,
我马上来。”
语毕,
他伸手拍拍池小池的肩膀,口气温和地宽慰他道:“不要怕。”
就在这短暂的十数秒间,池小池走过了冬歌的半生。
遇上娄思凡的那年,
冬歌11岁。
在尚年幼时离家来到一个陌生地方,刚刚露了点风头,
就被锁入厕所,
恶语辱骂,劈头盖脸地浇了一身冰水。
滨市的冬天滴水成冰,牙膏都挤不出来,他躲在厕所里,
一颗心被风吹得冻上了。
在他最狼狈的时候,
有个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