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母亲患有很严重的产后抑郁,她从来没有哄过我睡觉,也没有给我唱过摇篮曲。母亲只会一遍又一遍地问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是她苦难的来源,说她恨不得杀了我。”谈惟瑾说到这里,怀中的小姑娘已然泣不成声。
她捂着嘴巴,眼睛和鼻子通红。
见小姑娘哭得可怜兮兮的,谈惟瑾无奈之下又有些好笑,他搂紧怀中的人,用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说:“不是要听我讲故事?哭成这样,我还怎么好好讲故事。”
“呜……”
祝诗意手抚上谈惟瑾的心口,“不难过不难过,不要难过,你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幸福的。”
谈惟瑾捏住祝诗意的手攥在掌心,低头吻了吻小姑娘的手,才接着说:“母亲去世一年后父亲续弦,家里有了谈夏,我多了一个妹妹,但我仍然是这一辈中最大的,也是被爷爷寄予厚望的那一个。
我总是会梦见那天下午,梦见母亲一会儿哭着向我道歉,一会儿又问我为什么不去死。我很害怕,可是我不能告诉人任何人我害怕,因为我是谈家的孩子。谈家的后代是不允许有弱点在身上的,否则就会被整个家族放弃。一直等我长到十六七岁的年纪,我才意识到我似乎和母亲患上了同样的病。”
谈惟瑾倚靠着祝诗意,嗓音里终于显露了几分疲惫和脆弱,“祝诗意,我生病了,也许这个病很严重,可是我一直不敢让你知道。现在你知道了,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祝诗意没说话,她翻身起来,用力搂住谈惟瑾的脖子,将眼泪都蹭在他的睡衣上。
“谈惟瑾,你怎么那么笨啊,又笨又可怜的。”
祝诗意吸了一口气,闷闷地说。
谈惟瑾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第一次有人说我笨,也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可怜。让我看看我的小姑娘有多聪明,不过其实你已经猜到一些了,不是吗?”
“我不是猜到的。”
祝诗意埋在他胸前摇头,“最开始你说你在吃药,但是又不肯告诉我你怎么了,我只是记得有这么一件事。然后前段时间回归宴上,我无意中偷听到你和齐先生的对话,这才知道的……”
谈惟瑾一僵。
“你……都听到了?”
“嗯。你和齐先生在房间里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到了。”
秘密被揭晓,谈惟瑾首先感到的并非释然,而是恐慌。他抓着祝诗意胳膊的手不由得紧了两分,说话的声音都没有那么刚才平稳,取而代之的则是紧张。
“祝诗意,我最初接近你的确有私心,但是……”
“停。”
祝诗意并没有给谈惟瑾说下去的机会,她毫不犹豫地打断他。
她仰着脑袋,与谈惟瑾对视,认真地说:“我不在乎你为什么选中我,也不在乎你最开始是为了什么。我这个人吧,就是比较倔,也很较真。谈惟瑾,我只在乎你靠近我以后对我做了什么,只在乎当下的每一个瞬间。”
祝诗意趴在他身前,呼吸轻盈,“有一段时间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为什么你平白无故为我做那么多事情,为什么你都站的那么高了,还是有人敢拿你的婚事做文章。我想不明白,所以我不想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谈惟瑾,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光,我很开心。”
“所以,你不要再为曾经的任何念头有负担,好吗?”
祝诗意这番话让谈惟瑾怔了许久。
在他的设想中,小姑娘知道真相以后很可能指责他不够坦荡光明,很可能和他决裂,很可能会说她再也不想和自己在一起。
就像昭昭质问慕如栩那样。
却唯独没有想过她会说:“谈惟瑾,我不在乎那些。”
“能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眼下,谈惟瑾只为自己过往那些自私的念头感到惭愧。
他不该想着要困住她。
他也困不住她。
他养的这朵玫瑰花是最骄傲勇敢的玫瑰,全世界都应该看到她的美好。
谈惟瑾拥紧了祝诗意,颤声说:“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拯救原本对这世间毫无留恋的我。
“说好的讲故事,怎么都变成煽情大会了。”
祝诗意吸了吸鼻子,她伏在他怀中,问:“你的故事讲完了,谈惟瑾,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有关祝诗意的一切,谈惟瑾早就调查得分毫不差。
小姑娘在他这里没有秘密可言,不过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讲出来,想听她亲口说一说,没有他的那些年,她是怎样的活着。
“想。”
谈惟瑾擦去祝诗意眼角的泪水,与她对视,他勾起嘴角,说:“但这才是我们出来旅行的第一天,你的故事留着接下来慢慢讲给我听,现在先睡觉,好不好?”
“好。”
祝诗意抱着谈惟瑾蹭了两下,“我也确实有点困了,谈惟瑾,我们一起睡觉。”
“……以后不要说这么容易引起人歧义的话。”
谈惟瑾点了下她额头。
“怎么就引起歧义了?我说的睡觉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睡觉,明明是你思想不健康!”
祝诗意理直气壮地反驳。
“好,你没有错,是我思想不健康。”
谈惟瑾搂着她,让小姑娘躺在自己怀里,与她肌肤相贴。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谈惟瑾的心境平和不少,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
她是上天赐予他的良药。
祝诗意是真的困了,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间她仿佛听到谈惟瑾说:“傻瓜,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不要醒了。”
-
第二天祝诗意是在谈惟瑾怀里醒过来的。
醒来时她还有些意外,因为她惯爱睡懒觉,即使是出来旅行也不会订8个闹钟一大早就起床赶路。祝诗意还以为谈惟瑾会早早起床,像老干部一样坐在庄园的院子里喝茶看报,那才符合祝诗意对大院子弟的想象。
没想到她睁开眼,谈惟瑾恰巧正注视着自己。
祝诗意愣了愣,用略带迷糊的嗓音问:“几点了?”
谈惟瑾看了眼时间:澳大利亚当地时间上午11:30分。但不重要,谈惟瑾搂着祝诗意,蹭了蹭她的头发,说:“还早,想睡就再睡会儿。”
祝诗意望了眼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明亮日光,想着房间里的明度怎么也不像是谈惟瑾所说的“还早”,于是她半眯着眼,一双手在被窝里胡乱摸着,摸到一块又硬又冰冷的长方体,摁亮屏幕一看。
“你骗我,都十一点半了。”
“又没什么事,你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谈惟瑾轻轻拨开黏在小姑娘脸颊的发丝,说。
“你呢,你平常也会这么睡懒觉吗?”
“不,我一般起得很早。”
“那今天怎么和我一样赖床?”
“可能因为舍不得吧。”
谈惟瑾唇角微勾,说。
昨晚堪称他三十年来睡过最安稳的一觉,醒来时怀中小姑娘温热的温度只让他觉着整颗心都被填满了,谈惟瑾自然是不想放手的。
祝诗意往谈惟瑾那边的被子又拱了拱,才拖着懒散的语调说:“奇怪,明明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做,但我还是感到好疲惫。”
“那就再睡会儿。”
“不想睡了。”
祝诗意枕着谈惟瑾的胸肌,摇头,“再赖一会儿就起床,我们今天做什么,你有安排吗?”
“没有特殊安排,看你想做什么。”
谈惟瑾带她出来玩并不是为了某个特定的景点打卡仪式,也没有一定要做的某件事情,他只是想和喜欢的小姑娘拥有一段独属于两个人的时光,因此只要是祝诗意陪着他就足矣。
“如果你有想做的事情,或者想去的地方,我现在让他们安排,随时有人为你服务。”
他补充道。
“那倒没有,我就是觉得好不容易一起出来一次,我们总要做点有纪念意义的事情,这样以后再想起来才不会感到遗憾。”
谈惟瑾颔首,却又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没有遗憾。”
祝诗意的心猛地跳动一下,她问:“谈惟瑾,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会讲情话?”
谈惟瑾抚摸着小姑娘的眉眼,薄唇微动,“没有。因为除了你,不会有人听到我说这些。”
“……输给你了。”
祝诗意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说:“外面太阳那么好,谈惟瑾,不如我们去海边散步吧。”
“好。我先让管家准备午餐,你洗漱好了就出来吃饭。”
“知道啦。”
祝诗意蹬着鞋来到洗手间,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脚上的拖鞋似乎有些不合脚,低头一看,原来她穿走了谈惟瑾的拖鞋。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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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红着耳朵刷牙洗脸,简单化了个妆,换好衣服来到餐厅,谈惟瑾果然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管家今日为他们准备的午餐比昨晚吃的东西还要丰盛,并且多了很多祝诗意都叫不出名字的海鲜。
留意到小姑娘只专注地与碟子里的黑椒牛扒奋斗,谈惟瑾问:“不喜欢吃海鲜?”
下属送来的资料上可没写小姑娘对海鲜过敏。
“不是不喜欢,是吃起来太麻烦了。”
祝诗意擦擦嘴角,解释。
她又不习惯吃饭期间佣人在一旁站着伺候,哪怕那本就是佣人的本职工作,祝诗意也觉着难为情。
因此她选择不吃,反正她对海鲜本来就没有多么浓厚的热情。
“想吃什么,我来弄。”
谈惟瑾说。
“不用啦!”
祝诗意用叉子指着盘子里的牛扒,“我吃这个就够了,而且它味道真的很不错,你尝尝。”
她戳了一小块刚切下来的牛扒,自然地递到谈惟瑾唇边,谈惟瑾顺着这个姿势咬住小姑娘递过来的肉,说:“嗯,是还可以。”
她喜欢就最好。
“谈惟瑾,我们快点吃吧,吃完我还想去外面玩呢。”
要是磨蹭到一两点钟再出去就不好了,她可不想被晒黑两个度。
“好。”
谈惟瑾胃口一般,更没有贪食的喜好,他吃饭向来只到六分饱就停,但许是有祝诗意陪着,他今天竟也破天荒多用了一些饭菜。
祝诗意先谈惟瑾一步出门,她迫不及待想要拥抱碧海蓝天。
谈惟瑾叫来管家,吩咐道:“之后几天的海鲜都处理好了再端上来。”
“是,先生。”
管家躬身回话。
虽然提前处理好海鲜可能会影响口感,但总不能让小姑娘失了兴致。
祝诗意和谈惟瑾来到海边,这会儿的风与阳光不骄不躁,一切都怡然的刚刚好。祝诗意先是脱掉一只鞋子,踩在细密的沙滩上试了试,她发现沙滩竟意外的舒服,就干脆把另一只鞋也脱掉,远远放在一旁,赤脚在沙滩上撒欢。
“谈惟瑾,光着脚也很舒服诶,要不你也来试试?”
“你去吧。”
谈惟瑾抬手揉了揉小姑娘头发。
祝诗意不知道的是在来之前,谈惟瑾就想过她也许会想来海边奔跑,因此谈惟瑾提前命管家带人仔仔细细清理过沙滩,绵密的沙子里不会有任何影响到她的杂质,所以才会这么舒适。
“那好吧,我先去看看有没有贝壳可以捡。”
只一眨眼的功夫,祝诗意就跑远了。谈惟瑾的视线始终追随着风中的那只小精灵,他拿出手机,定格沙滩这一幕。
靠海的沙滩更加湿润,适合对着浩瀚的大海许愿。
祝诗意从岸边寻了根枯枝拿在手中,一笔一划在沙滩上写下此刻的心愿:
“ZSY
love
TWJ。”
“希望他快快好起来,我想陪着他很久很久。”
她背对着谈惟瑾,所以谈惟瑾并不知道祝诗意具体在做什么,还以为小姑娘弯着腰是在寻找沙子里的贝壳。
“找到贝壳了吗?”
谈惟瑾走上前,问。
“诶!”
祝诗意下意识挪了两步,企图挡住自己刚写的字,“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吓我一大跳。”
“在干什么,这么心虚?”
谈惟瑾抬手点了一下她额头,靠她靠得更近,企图窥探小姑娘的心事。
祝诗意正想着怎么样才能不让谈惟瑾看到那两行字,毕竟她还没想这么快就跟他互通心意,正当她准备给谈惟瑾来个大大的正面熊抱之时,海神像是听见了她的心愿,一阵海浪打来,将她方才写的字冲掉了。
一点痕迹都没留。
祝诗意不禁失落,却又暗自庆幸。
没想到下一刻,谈惟瑾竟是主动捡起了祝诗意遗落在一旁的枯枝,并走到她写字的那片沙子附近。
祝诗意跟上去,看到谈惟瑾竟也在那里写起了字,刚好就覆盖在她的痕迹:
“希望我的小姑娘永远开心,永远幸福。”
谈惟瑾曾是大学教授,写得一手好字,他的字遒劲有力,自成风骨,即便是用树枝写也没有影响谈惟瑾发挥,祝诗意看得不禁有些痴了。
“谈惟瑾,你的字真好看。”
她由衷地夸赞,转念一想,补充:“不对,你怎么也这么幼稚?”
“也?”
谈惟瑾捕捉到关键词,轻轻挑眉。
祝诗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谈惟瑾笑了笑,不再与她计较,牵起小姑娘的手,说:“这会儿风有点大了,可能要下雨,我们回去吧。”
祝诗意点头,“你等我先拍个照。”
谈惟瑾写的字要不了多久也会被海浪冲走,她得赶紧留念才行。
“咔嚓”,祝诗意的手机镜头完完整整框进去谈惟瑾刚写下的那行字,她将照片设为私密,和自己的心愿放在一起。
“走吧,我们回去。”
谈惟瑾没说错,他们两个人刚回到庄园还没到十分钟的时间,外面就翻了脸,原本还澄澈如洗的天空顿时狂风大作,同时伴随着夸张的电闪雷鸣。连着几声响雷过后,跟着就是倾盆大雨。
祝诗意咂舌,“上午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天就变天,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
谈惟瑾抿起唇,说:“刚看了天气预报,恐怕接下来几天我们都得在庄园里度过了。”
“那我岂不是会发霉?”
“不高兴了?”
“没有,我是在想如果天气不好,会不会对你也有影响?”
总归祝诗意自己是不喜欢下雨天的,每一个暴雨天都会让她想起父亲与兄长晚归,而她独自躲在房间心事重重的夜晚。
暴雨对祝诗意来说即是孤单与恐惧的代名词。
谈惟瑾揽着小姑娘的肩膀,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身上,说:“不会,因为有你在。”
“我们两个就这么对雨发呆,好像一对亡命天涯的小可怜。”
祝诗意打趣。
“是么?那我运气不错。”
祝诗意原想就这样靠着谈惟瑾赏一会儿雨,然而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卧室里静谧的氛围,祝诗意拿出手机一看,来电人竟是陈从之。
谈惟瑾也看到了小姑娘的手机屏幕,他眉头皱起。
“陈老师,您找我什么事?”
祝诗意礼貌地问。
陈从之通过热搜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心知祝家并非自己能高攀得起的,可他仍旧抱有侥幸,总还想着再争取一次。
毕竟他很难在娱乐圈遇到这么投缘的姑娘。
“诗意,张导的旅行综艺《现在就出发》第二季,我知道你肯定听过这个节目。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参加。”
“陈老师,我目前在休假,暂时不打算参与任何节目录制,感谢您的好意。”
祝诗意委婉地回绝他。
“诗意,我主动找了你这么多次,你真的不明白我心意吗……”
陈从之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落寞。
祝诗意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年少时的偶像会主动向自己告白,陈从之到底算是启蒙她演戏的老师,祝诗意不想把话说得太过,她定了定心神,才打算开口,手机忽然被谈惟瑾拿走。
只见谈惟瑾沉着声,说:“听不懂人话?她不愿意。”
祝诗意:?!
第66章
那去床上做
陈从之僵住。
他眼前立刻浮现起在热搜看到过的那些照片,
那个看上去气势极为凌厉的男人,那辆普通人根本负担不起的迈巴赫,还有象征着权势与地位的“京A1111”。
即便是身处娱乐圈,
与豪门世家背景全无干系的影帝陈从之,他这么多年来却也是知晓谈氏集团威名的,
而祝诗意身边的那个男人正是传闻中的谈家掌权人。
陈从之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和谈惟瑾的云泥之别,
他苦笑一声,道63*00
:“抱歉,
打扰了。”
“诗意,
祝你幸福。”
他往后不会再因为私人感情来烦扰祝诗意了。
谈惟瑾懒得再听陈从之自作多情,
他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轻声吐出两个字:“多余。”
……
好熟悉的话,祝诗意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两个字。
很快她就想起来自己的好闺蜜林书简曾经提起过,
林书简称有人向谈惟瑾告白,谈惟瑾当时的答复也是“多余”。而今谈惟瑾竟然如法炮制将同样的两个字用在陈从之这里,祝诗意听了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谈惟瑾,其实你不用那么如临大敌,
我对陈从之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你对谁有感觉?”
谈惟瑾俯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