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姜轻霄一顿,少顷便见面前容貌昳丽的青年微微抿唇,神情羞涩又纯然地望向了她。轻声说道:“没关系的,我能让轻轻开心就好。”
草药房里的辣椒与花椒使柳惊绝产生了阴影,不敢再靠近半步,幸好姜轻霄已经将药抓好。
二人随即去了厨房煎药。
一进厨房,柳惊绝便好奇地私下张望起来,蹲在煮药的姜轻霄身边,看到什么都要问上一句。
“轻轻,这是什么?”
“轻轻,那是什么?”
而姜大夫也十分有耐心地一一解答,直到将药煎好。
煮好的药呈深褐色,味道比昨日柳惊绝喝的药粥更要苦上百倍。
青年嗅上一口后,登时被苦得墨眉紧皱。
“可以不喝吗?”
柳惊绝攥紧了女人的衣角,眼眸泛着乞求。
对于吃药一事,姜大夫一直有自己的原则。
她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但见青年如此难过,姜轻霄又笑着补充道:“如果乖乖喝完的话,会有奖励。”
闻言,柳惊绝抬头看她,眼眸褪去了少许晦暗,刚想开口问,便听对方又补充道。
“不是甘草片。”
这么一来,柳惊绝心中的好奇战胜了对喝苦药的抗拒。
他端起药碗,一鼓作气地喝完了药。
深褐色的中药入口又酸又苦,难喝得他几欲作呕,但还是强忍着坚持了下来。
等到喝完放下药碗时,眼尾都被逼得沁出了点点清泪。
“轻轻,我听你话,乖乖喝完了。”
柳惊绝咽下最后一口药后,迫不及待地向姜轻霄讨赏。
闻言,姜轻霄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他如黑缎一般的发丝,笑着夸赞道:“好乖。”
等收回手后,姜轻霄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将柳惊绝与山下孩子一般对待了。
虽说她并无二心,可随意地摸一个男子的鬓发总有轻薄的嫌疑。
姜轻霄刚想开口道歉,却又听柳惊绝小声又惊喜地问道:“这就是轻轻说的奖励吗?”
闻言,姜轻霄一愣,还未等她来得及解释,便被人捉住了手腕。
带着落在了一片顺滑温凉的黑色绸缎上。
“那我可以,再要一次吗?”
第5章
五个鳏夫
话音既落,周围有片刻的静谧。
姜轻霄望着面前青年澄澈的眼睛,有一瞬的怔神,究竟是怎样的家室,才会教养出心性如此单纯率真的男子。
单纯到让人觉得可以任意欺负。
长指僵硬片刻后,她克制地又抚摸了一下,随即就收回了手。
答道:“不是。”
闻言,柳惊绝原本欣喜的心情一下子便沮丧了下来。
他不明白轻轻为何只摸了一下便收回了手,是他的头不好摸吗?
可随即,柳惊绝又打起了精神来,疑惑地眨眼问道:“那是什么?”
“你先把眼睛闭起来。”
姜轻霄微微弯唇,浅笑着言道。
青年乖巧地依言行事,等再睁眼时,面前便多了一个小兔子样式的东西。
柳惊绝惊奇地瞠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姜轻霄手中的东西,“唔,这是什么?”
“糖画,送给你。”
姜轻霄将糖画的木棍递到他手中,又温声补充道:“甜的,可以吃。”
话音刚落,她便见青年试探性地伸出了一截殷红柔软的舌尖,小心翼翼地朝糖兔的脸颊上舔了一口。
下一刻,那双原本半眯着的眼眸,骤然亮了起来。
“轻轻,真的是甜的!”
柳惊绝说着,便将手中的糖画举到了姜轻霄的面前,低声催促着,“轻轻,甜的,你快尝尝。”
闻言,姜轻霄一怔,此前她从未想过柳惊绝会分享糖画给她吃。
在她的认知中,一个糖画两个人吃的情况只存在于小孩子或相爱的情人之间。
而她与柳惊绝,显然二者都不是。
“轻轻,你快尝尝呀。”
在糖画抵上她唇瓣的前一刻,姜轻霄微微撤了下身,淡声道:“你吃吧,我不喜甜。”
闻言,柳惊绝一愣,随即缓缓地垂下了手臂,透亮的眸子一闪而过的落寞。
“轻轻不喜欢啊......”
可随即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蓦地抬眼看她,唇角遏制不住地缓缓上扬,笑得一脸慧黠。
“轻轻不喜甜,可为何会有这糖画呢?”
青年凑近了点看她,眸中带着期待。
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单给我买的吗?”
闻言,姜轻霄刚想解释,可一想到收下它的根本原因和方才青年那沮丧的神情,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又变了。
她抿了下唇,“嗯,单给你买的。”
话音既落,姜轻霄便被面前人紧紧地抱住了。
柳惊绝抱紧了怀中的女人,偏头蹭了蹭她的鬓发,任由口中的甜味弥漫进心底。
禁不住慨叹:“轻轻,你对我可真好。”
花了半天功夫,姜轻霄把药房收拾出了一小片空地,打算在此打个地铺,将就几晚。
今日柳惊绝的那一抱,让她警醒了过来。
柳公子心思懵懂、生性纯然,对她不设女男之妨,可她自己却不能因此失了礼数。
即使是对方主动,也应回避。
毕竟这里对男主贞洁与风评极为看重,她不能害了柳公子。
夜深时,姜轻霄才将手中的医书合上。
就着朦胧跃动的烛光,她瞧见榻上青年已然睡熟后,方站起身,动作轻缓地走出了房门。
待来到药房后,姜轻霄才松了口气。
不知怎的,她生怕惊醒了青年,总觉得他若是醒后会出大问题。
将准备好的被褥铺好后,姜轻霄吹灯躺下。
就在她将将有几分困意时,突然被一声极浅的呜咽声给惊醒了。
“呜呜。”
随后,是一个清脆的喷嚏声。
姜轻霄猛然坐起,随即点着了身边的蜡烛。
烛光一亮,她便清晰地瞧见了门口站着的身影。
青年只匆匆披了一件外衣,青丝尽散,赤着双脚站在药房门口,神情惊慌又委屈。
随后,他眨眨眼,眼尾闪着泪光,“呜,轻轻,我终于找到你了。”
青年说着,便不管不顾地踏了进来。
姜轻霄见状眉心微蹙,连忙站起去迎。
疑声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青年走到她面前,双手顺势抱紧了她的手臂,忍着被呛得酸胀的鼻子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只是半夜醒来,找不到你了,有些害怕。”
闻言,姜轻霄抿了抿唇,想将手臂抽回,可看他红着眼睛泪水涟涟的样子,又有些不忍。
叹口气安慰道:“我只是来这里睡觉。”
“睡觉?”
青年神情微讶,“为何要在这里睡觉,这里又冷又小,远不如榻上舒服。”
接着,他出声提议,“轻轻和我去榻上睡吧。”
闻言,姜轻霄神情一顿,少顷温声开口,“柳公子,你我二人女男有别,共处一室,终归不妥。”
青年随即出声道:“我不在乎这些!”
可姜轻霄还是动了动手臂,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神情微沉,“可是轻霄不能污了柳公子青白。”
手里变得空落后,柳惊绝心也变得空落落的,一阵一阵地荡着酸涩。
他垂下头,语气掩不住地委屈,缓缓说道:“我晓得了,轻轻这是讨厌阿绝了......”
姜轻霄闻言一怔,刚想矢口否认,便听他哽咽着又道:“是我的错,你明明救了我,还要顾全我的清白,自己睡药房。”
说着,他侧身上前一步,作势要朝着地铺走去,“轻轻你放心,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从今以后我睡药......”
谁知下一刻便被人轻轻握住了手腕,制止了他。
“柳公子。”
姜轻霄淡淡地蹙眉,望着此刻眼眶泛红,神情隐忍含泪的青年,神情无奈又好笑。
他生性单纯也就罢了,怎又这般敏.感呢。
自己不过是为了顾全他的名声不与他同住一屋,怎到他那便是她讨厌他呢。
“睡在这里会很冷。”
姜轻霄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想让他放弃。
“轻轻不怕,我也不怕。”
谁知青年并不上当。
“这里味道很重,你闻了难受。”
她又道。
青年小声地吸气,执拗地说:“轻轻能睡,我也能睡。”
得,这是跟她拧上了。
谁知话音刚落,一阵寒风便从大敞着的房门吹了进来,姜轻霄明显地感觉到掌心中的手腕在微微发抖。
姜轻霄瞥了眼他那踩在黑沉地面,已经被冻得冰白的双脚,摁了摁发紧的眉心。
体寒之人最忌赤脚受冻。
终于,她妥协道:“回去吧。”
“我和你一起。”
比起又闷又冷的草药房,燃了木炭的侧屋温暖如春。
将地铺重新铺好后,姜轻霄望着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如三角形的粽子一般,坐在床上盯着她的青年,疑惑地问道。
“怎么还不睡?”
青年没有回她,只是摇头,曜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少顷,姜轻霄反应了过来,失笑道:“你睡吧,我不会再走了。”
柳惊绝半信半疑,“当真?”
见女人点了点头,柳惊绝还是不放心,眨着水润的眸子一刻不移地紧盯着她。
“那你说怎么办才好?”
年轻的姜大夫,被他磨得实在是没了脾气。
闻言,青年一时也犯了难,环顾四周后,眼神落在了自己放在床头那妥帖折起的腰带上。
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唇,抬眼看向对面的女子,眸中泛着希冀。
跃跃欲试地问道。
“可以吗?”
第6章
六个鳏夫
望着自己手腕上系着的一圈腰带,姜轻霄有一时的忡怔,实在想不起方才自己因何心软答应了他。
她循着腰带的另一端望去,但见青年正一圈又一圈地用腰带缠着自己的手腕,笑得一脸的慧黠与满足。
口中小声喃着:“
唔,多绕几圈,这样就不怕轻轻再跑掉了。”
姜轻霄:“......”
做好这一切后,柳惊绝心中踏实了几分,再转头看向另一侧时,对方已经躺下闭上了眼睛。
但他知道轻轻没睡。
随即小心翼翼地扯动了下手腕上的腰带,趴在床头小声地道了句。
“轻轻,。”
过了许久,闭眼假寐地女人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幽幽地叹了口气后,浅浅扬唇。
末了,无声回了句:。
等柳惊绝再醒来时,已然是晌午了。
清醒的下一瞬,他便转头看向地面,那里空空如也,地铺早就被人收了起来。
等柳惊绝慌忙穿好衣服出门寻人时,便见姜轻霄正在院子里晒药材。
今儿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草药再捂就该发霉了。
看到青年后,她轻轻点头,“醒了?”
“午饭和药我都温在灶里了,记得喝。”
闻言,柳惊绝快走几步,来到了她面前,眨眼道“你没走呀。”
姜轻霄知道他什么意思,随即笑着回他,“这里是我家,你想让我去哪里呢?”
听完她的话,柳惊绝也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颇为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
吃完午饭和药出来后,柳惊绝便见姜轻霄手中正拈着一根已经晒干了的草,蹙眉沉思。
他走上前瞧了那草一眼,连忙将那干草从她手中抽出,扔在了地上。
“唔,这绚雾草有毒,轻轻不能碰!”
闻言,姜轻霄眼睛一亮,抓紧了他的衣袖急忙问道:“你认得它?”
这草是她采药时无意间混进去的,晒干之后发现但凡在它周围的草药,经络全都莫名发黑,失了药性。
姜轻霄找了许久,都没在师父留下的医书中找到它的记载。
而她又是一个喜欢归根究底的性子,越没见过,就越想搞懂它到底是什么,所以柳惊绝的话让她既意外又惊喜。
柳惊绝不知她为何突然这般激动,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他忍不住心口直跳,透白的耳尖也泛起了红。
他有些紧张,但仍乖巧回答:“嗯,我在山上见过的。”
“这绚雾草有毒,散发的气味会让人浑身发酸发麻,碰过的地方过一会儿便会刺痛难忍。”
说到这,柳惊绝蓦地睁大了双眼,急忙拉过姜轻霄的手查看。
果然,食指指腹已经起了几个小小的燎泡。
经他这么一提醒,姜轻霄才觉得方才触过那绚雾草的手指此刻疼痛难忍,如针扎一般,火辣辣的疼。
谁知下一刻,指尖便陷入一片潮湿温凉中,极大地缓解了痛意。
姜轻霄吃惊地看着正垂头含着她指尖的青年,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在做什么。”
说话间,她便清晰地感觉到青年的牙尖在一点点地磨着自己的指腹,那疼痛中泛着酥麻的异样感觉,让素来沉稳的姜医生,心乱如麻。
“唔,我在替轻轻解毒。”
柳惊绝抬眸看了她一眼,含混地解释道。
绚雾草毒性甚大,若是不赶紧解毒的话,轻轻的手会疼上三四日,而他的蛇涎,恰好能解百毒。
姜轻霄平生第一次见这种解毒方式。
青年的眼睛好似一汪清澈幽深的潭水,无时无刻不湿漉漉的。
望着俊美青年含着她的手指,神情无辜又纯然的模样,姜轻霄只觉得一股热意自胸口冒出,直冲她的面皮。
神情向来温和淡漠的姜大夫,第一次有些失态地脸红了。
“够、够了!”
“柳公子,这不合礼数。”
姜轻霄说着,刚想强硬地抽回自己的手指,谁知竟被对方大力握住了手腕,不让她挣脱。
青年嗔了她一眼,霎时间眼波流转。
“不治好,会疼的。”
他含混地说完,便愈加使了些力气,敛起眉一边吮一边凝着姜轻霄,提防着她再次抽手。
见挣扎不过,姜轻霄不知所措地别开眼,长睫轻颤如风中蝶翼,不敢看他。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空气中有什么在若有似无地浮动缭绕,暧.昧纠缠着。
就在这时,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姜姐姐,我来给你送草药了。”
姜轻霄受惊一般抽回了双手,慌忙转身。
便见一个瘦弱少年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筐,眼睛黑亮亮的,隔着篱笆在瞧着她。
是水衣。
少年进来后,将后背的竹筐卸下,笑着向姜轻霄问好。
接着,他将目光转向了姜轻霄身后的青年,神情疑惑地问道:“姜姐姐,这位是谁啊,水衣怎么没见过?”
闻言,姜轻霄侧了下身子,露出身后的青年。
想到柳惊绝身世未定,她怕多说多错给他惹出事端,索性模糊处理。
“他是柳惊绝,我的远方......表弟,途经此处顺便来看望我。”
少年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扫了柳惊绝一眼后,随即笑着礼貌道:“柳哥哥好,我叫水衣。”
对上少年黝黑的眸子,柳惊绝微微眯眼,一股轻微的战栗感自他的脊背攀爬而上,直冲后脑。
那是蛇族天生敏锐的第六感在告诉他,面前的人对他有着潜在的敌意。
下一刻,那少年便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