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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孟砚青:“人家肯定想让我陪着。”

    陆亭笈已经有些快睡着了,听到这话,迷糊了句:“我想让母亲陪我睡。”

    孟砚青:“你看!”

    陆绪章抬起眸子,笑看她一眼:“半夜万一上厕所什么的,我在这里更方便吧。”

    陆亭笈便睁开了眼,他用他那半梦半醒的脑子想了想,道:“对,我要父亲陪我。”

    说完,重新闭上眼睡着了。

    看他那仿佛睡着又没睡着的样子,夫妻两个一时也是面面相觑,之后便都笑了。

    这孩子啊……

    陆绪章:“我睡他旁边,半夜需要上厕所或者什么的,我都能对付,万一再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你不用担心。”

    他笑着补充说:“其实也不影响睡觉,反正万一我觉浅,他需要喝水上厕所的,我照顾过后,很快又睡着了。”

    孟砚青听着,也觉得仿佛他守着会更合适:“也好。”

    一时走过去床边,俯首下来,抚着陆亭笈的头发:“睡吧,明天白天我陪你。”

    陆亭笈其实已经睡着了,不过还是嘟哝了声:“嗯……”

    孟砚青看着他那略显削瘦的脸,此时倒是像极了年少时的陆绪章。

    儿子经历了这样的劫难,还能一切都好,她已经很欣慰了。

    她忍不住低头,轻轻亲了下他的额:“真乖。”

    一抬头,却见陆绪章正笑看着他。

    她便准备出去,走到陆绪章身边的时候,才压低了声音道:“长得和你更像,你当然要多出力。”

    陆绪章便轻笑,抬起手捏了捏她手指:“是,你快回去睡吧。”

    孟砚青却不走,就那么仰脸看着他。

    陆绪章意会,俯首下来,亲了亲她的唇畔:“亭笈乖,砚青也乖。”

    孟砚青被他这么把自己和儿子相提并论,竟有些脸红,微抿唇道:“你好好照顾着他吧!”

    说完径自回去卧室了。

    她确实累了,这些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如今陆亭笈出院,回家了,心里也放松了,躺在那里,竟很快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有些口渴,便醒来了。

    她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多了,一时到底惦记着陆亭笈,便想着过去隔壁房间看看。

    当下披了衣服起身过去,就见屋里好像亮着灯,很微弱的光线,看样子开的事台灯。

    她推开门时,却看到台灯亮着,灯罩略放下来,只漏出些许的光。

    陆绪章就站在床边,正帮陆亭笈擦拭腿部。

    陆亭笈上了石膏,石膏半架在那里,但是石膏边缘有些换药留下的痕迹,他正用湿布慢慢蘸着来擦。

    台灯微弱的灯光洒下来,他单膝屈起,仔细擦拭着。

    光影朦胧,他薄薄的眼皮轻垂下,形成一道温柔却又锋利的剪影。

    孟砚青便靠在门边,就那么安静地看着。

    *

    最近陆亭笈简直是跳进了蜜罐里,今天嚷嚷着要母亲来捶背,明天又要搂着睡,后天突然想起一个花样要吃这个那个的,时不时还要孟砚青给他读书,陪着他玩九连环解闷。

    孟砚青也是喜欢得很,觉得这样的儿子仿佛回到了三四岁,她乐意宠着惯着。

    陆绪章每天都会早早下班,回家后,却见这母子两个腻歪得很,有时候看到孟砚青半靠在病床上,陪着陆亭笈一起看电视,看到动情时还跟着一起流眼泪,抱着陆亭笈哭几下。

    他一时也是想笑,不过也没说什么,随他们母子高兴吧。

    最近这段,晚上大多是他陪着,陆亭笈打了石膏,起身不太方便,别的事孟砚青都可以照料,但是如厕这种事,大小伙子自然不好意思。

    也幸好他确实不太忙,便是有些工作也只是后续收尾工作,宁助理跑前跑后送文件材料,他电话勤打,也就差不多能应付过去。

    慢慢地陆亭笈能拄着拐杖下床走动了,孟砚青看事情不多,也就让满婶先回去,反正现在家里许多事她都能自己做了。

    不过做饭方面,孟砚青实在不太在行,而且她也发现了,陆亭笈其实喜欢吃陆绪章做的饭。

    嘴上不说,但陆绪章做的他吃得就多。

    所以最近都是陆绪章负责做饭,为了给陆亭笈补身体,各样好吃的自然都轮着来,有些他也不会的,便研究下食谱。

    孟砚青有一次私底下和陆绪章说:“你说凭你的手艺,怎么也得是一个慈父,以前你和儿子关系怎么看着还不怎么样?”

    她必须承认,其实照顾儿子方面,陆绪章比她更细心周到,也更用心。

    陆绪章:“我现在不是一直在改进吗?”

    孟砚青笑:“好像是吧。”

    陆绪章直接用筷子夹起一个干炸丸子:“尝尝?”

    那干炸丸子黄澄澄的,还蘸了椒盐,一看就够味儿。

    孟砚青眨眨眼,看着陆绪章。

    陆绪章笑,明白她的意思,她没洗手。

    当下他径自将那丸子喂给她:“这么好吃的丸子,能堵住你的嘴吧。”

    酥酥脆脆的干炸丸子,带着瘦肉的颗粒感,配着那椒盐,确实好吃。

    孟砚青便什么都不说了,好吃就行了。

    陆绪章:“对了,这次的事,已经查清楚了,确实是和罗战松有关。”

    孟砚青:“嗯?”

    陆绪章略沉吟了下,仿佛在斟酌言辞,之后才含蓄地道:“昨天父亲把我叫过去,我们也谈过了,这件事必不能善罢甘休,会深查,但是一则年代久远,二则牵连甚广,三者对方树大根深,只怕需要一些日子才能水落石出。”

    孟砚青:“也没什么,反正我也不想操心了,你看着办吧。”

    陆绪章:“好,不过这段时间,你最好也少出门,出门的话让陈叔陪着你,至于玉雕厂,我也安排了人手。”

    他解释道:“经此一事,玉雕厂也成为重点保护对象,公安部门也在围绕着玉雕厂做核查,所以岳大师傅那里,你倒也不用担心,回头也和他说声,让他们安心做事就是了。”

    孟砚青听着:“他们是不在意的。”

    她笑了下,道:“他们都是专心做事的手艺人,特别是岳大师傅,一旦沉浸进去,那简直仿佛疯魔了一样,根本顾不上别的,连吃饭都得助手喊着催着才扒拉几口。”

    不过因为这个,她一方面给玉雕厂安排了手艺高超的大师傅,好给他们补身体,另一方面让助手多上心,同时也让谢阅没事多跑两趟玉雕厂。

    谢阅倒是乐意,他也想跟着岳大师傅好好学。

    陆绪章听着,却是想起另一件事:“你大哥一直也没什么消息,我想着,等亭笈身体好一些,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去一趟法国吧。”

    他解释道:“一则我想亲自寻访下你大哥的故友,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你大哥,二则可以趁机拿出你的嫁妆。”

    孟砚青听着,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她也希望能把自己昔年的嫁妆拿出来。

    她的嫁妆中那凤凰,其实就是来自四十七万种,那恰也是岳大师傅的父亲,也就是岳三雕下的。

    如果这样的话,这父子二代的玉雕,倒是可以合二为一了。

    *

    这天,陆亭笈正瘫靠在沙发上看书,最近因为受伤的缘故,他自然耽误了一些课程,前两天学校老师和同学都来探望他,还给他带来了笔记。

    老师同学来的时候,看到孟砚青,倒是意外不小,说陆亭笈和孟砚青“长得像”,以为他们是姐弟。

    等知道这是继母后,也是惊讶得没话说了。

    陆亭笈很有些得意:“我继母是不是又年轻又漂亮?”

    众人:“……”

    看着把骄傲写到脸上的陆亭笈,众人还能说什么。

    孟砚青无视了众人的尴尬,笑着让满嫂端上了茶果点心,礼貌待客,于是老师很快发现,孟砚青不光相貌出众,而且谈吐见识都很是不凡。

    一时问起孟砚青的工作,陆亭笈已经迫不及待显摆开了,把孟砚青的各样丰功伟绩一样不落地说了一遍。

    最后还亲昵地揽着孟砚青的胳膊:“对了,母亲,你还说明年打算去法国?”

    大家一听,有些好奇地看向孟砚青。

    孟砚青笑道:“确实有那个想法,而且法国接下来有一个珠宝设计展览,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参加。”

    当然了,这也不是随便能参加的,也得看后续四十七万种的雕刻情况,如果很成功,她确实想过,带着这件世所罕见的翡翠玉雕前往法国参展,同时也能拿到自己的嫁妆,并探听哥哥的下落。

    众人全都好奇又羡慕的,毕竟大家都是理工科,对于珠宝设计,对于法国展览,这些距离他们太遥远了,一个个都问起来。

    很快大家便被孟砚青知识的渊博说敬服,如果说一开始的大家下意识以为孟砚青是靠着年轻和美貌嫁给陆亭笈那位高权重父亲的话,那现在大家都明白了,陆亭笈父亲娶了这么一个年轻美貌又有才华的小妻子沾大光了!

    陆亭笈见此,自然是很满意,他是毫不吝啬替孟砚青显摆一番的。

    等送走同学老师后,他也就潜心下来,开始专心刻苦钻研笔记,想着早点把自己落下的功课补上。

    好在他基础扎实,同学们的笔记资料也很详细,没几天功夫就补差不多了。

    这天,孟砚青带着陈叔开车过去玉雕厂了,她最近时不时要过去看看,回头还得去学校上课,陆亭笈一个人在家看看书什么的。

    他现在行动已经比较方便,自己上厕所吃饭都没问题了。

    正看着书,就见听到外面门响,他以为是孟砚青半截回来,正疑惑,谁知道却看到陆绪章进家门了。

    他不明白:“父亲,你怎么这会回家了?”

    按说正是上班时候。

    陆绪章推门进来,脱掉外面大衣挂在衣架上,之后才道:“今天单位没什么事,我办了点私事。”

    一时视线扫过房间内,疑惑:“你母亲人呢?”

    陆亭笈随口拿了一个栗子,剥了放口中:“说是先去玉雕厂看看,回头还得去学校上课吧。”

    陆绪章:“哦。”

    陆亭笈拧眉,看着他明显有些失望的样子:“父亲,你这会儿回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陆绪章淡看他一眼:“有个事。”

    陆亭笈听着,下意识觉得应该是很严肃的事,不自觉挺直了背:“嗯,什么事?”

    陆绪章却掏出来一个小檀木盒子,之后打开。

    陆亭笈诧异:“要送我礼物吗?”

    他凑近了一看,却见里面竟然是——

    上面纂刻了火山、刀、树以及水波的纹路,中间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他蹙眉,打量了半天,终于脑中浮现出三个字:符咒。

    他惊讶地望着自己父亲,自己那位矜贵优雅学识渊博的父亲:“这是?”

    陆绪章淡声道:“平安符,我求了三件,我们一人一件。”

    陆亭笈一时无言以对:“我们要戴这个?”

    陆绪章眉眼不变:“很荒谬是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给,戴上。”

    说着,他已经把其中一份递给了陆亭笈,又嘱咐了一番,最后道:“总之,不可大意。”

    陆亭笈还是觉得莫名,他不太信这个,不过父亲一番苦心,他也不愿意说什么,自然是应着。

    其实他也明白,这次自己受伤,不光是母亲为自己操心费力,父亲更是花费了很多心思照顾自己。

    他这样一个清风朗月的人,竟然跑去求了这么三件平安符,看来他是很在意的,或者说自己出事把他也吓到了。

    他便也按照陆绪章吩咐,郑重把那平安符戴上了,不过戴上后,他很快发现父亲手中还有另外一个紫檀木小盒子。

    他好奇:“那又是什么?”

    陆绪章:“这是我自己的。”

    陆亭笈一听更好奇了:“你这是私藏了什么好东西?”

    陆绪章瞥了儿子一眼:“这叫什么话。”

    陆亭笈已经嚷嚷道:“我要看,这是什么?”

    陆绪章便也拿给陆亭笈看:“印章而已。”

    陆亭笈拿过来,却见那印章为鸡蛋黄色,油润鲜嫩。

    他疑惑:“这是不是寿山田黄?”

    陆绪章听这话,笑道:“对,田黄,你这眼力还不错。”

    陆亭笈自然是知道田黄的,他在书上看到过,福建寿山一带出产的,分几个色儿,纯净如羊脂的叫白芙蓉,透明如冻的叫寿山冻,另外还有黑寿山和花寿山,但是各色寿山石中,尤其以黄色的田黄为最贵。

    这种几乎是可遇而不可得的,无价的。

    他好奇拿过来看了看:“才做的印章吧?哪来的田黄?”

    陆绪章看他好奇地看,一个伸手,直接从他手中把那田黄玉拿回来,仔细地放在那木盒子中,之后才道:“这个很贵的,你不能乱动。”

    陆亭笈听着,惊讶地看他:很贵?

    他对自己父亲也是有些了解的,他这辈子估计就从来没在意过钱财,眼里从来不在意什么贵贱,结果如今张口就是“很贵”?

    他喃喃地道:“有多贵?”

    陆绪章:“这个就算是以前也是很贵的,清朝民国时候就有说法,一两田黄一两黄金,现如今水涨船高,这个价格比黄金贵多了,况且这个成色比一般的都要好。”

    他淡声道:“刻成了印章,自然是无价之宝。”

    陆亭笈:“这倒是,不过——”

    他纳闷,不至于吧?

    父亲并不是没见过东西的人,他也并不是在意这些金银财物的人。

    陆绪章将那方印章收好,才解释道:“这是你母亲特意买来送给我的,如今我刻成了印章,那自然是好好保存着。”

    陆亭笈:“……”

    怪不得呢!

    第168章

    第一场雪

    当北京城飘起第一场雪的时候,这件牵连颇广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了,不少老百姓是坐在客厅里吃着饭,听着新闻联播,听到了那个消息。

    北京城某位陈姓人物突然被双开,新闻联播主持人的报道用语简洁,历数了这位陈姓人物的种种罪行,诸如贪污腐败,诸如以公谋私,还涉黑涉毒等。

    最开始大家听新闻联播只听个热闹,后来慢慢地都惊讶到了,于是专注起来,仔细听,不过到底是新闻联播,这新闻也就那么一段,播过去就是播过去了,自然想回去听都不行。

    于是各家各户便嘀咕起来。

    “这么大官,怎么说倒就倒了。”

    “他们家那儿子,枪毙了的那个,就是他们家的吧?”

    有人提起来这个,其实年代已经久远了,不过仔细想想,便恍然大悟了。

    “就是他们家,他们家那儿子强奸,流氓罪!”

    “敢情这家从根子上就是歪的,怪不得闹到这一步呢!”

    一时七嘴八舌的,自然说什么的都有。

    老百姓间这话传得快,两三天功夫,这事就传了一个遍,不少小道消息都涌上来,说是这家子涉黑,有广州那边的关系,勾结了缅甸,从缅甸走私了翡翠过去广州直接卖钱。

    “挣了一大笔钱!”

    就在这种沸沸扬扬的热议中,孟砚青却依然如往常一样,去地质学院上课,放学后回到家陪着儿子,等着陆绪章一起下班。

    一家人或者做饭或者出去吃。

    或许是儿子受伤的缘故,一家三口如今比往常更添几分亲密和睦。

    三个人都佩戴了陆绪章求来的护身符,反正管用不管用的,这是一个念想,希望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相守一生一世。

    那天罗战松因为数种罪行被判了,看起来这辈子是不会出来了。

    孟砚青听到,也是有些感慨。

    一切尘埃落定,她再也不用担心那本书中的结局了。

    陆绪章自然感觉到了,感觉到孟砚青对罗战松的格外在意,这种在意甚至超过了对拥有庞大势力的陈家的关注。

    孟砚青道:“我想抽个时间去见见罗战松。”

    陆绪章显然疑惑,不过并没多说什么:“好,我帮你安排,到时候陪你去。”

    孟砚青:“好。”

    罗战松被判刑后,从看守所转移到了监狱,那边陆绪章便陪着孟砚青过去,孟砚青也终于见到了罗战松。

    罗战松戴着手铐,穿着球衣,剃着光头,面容削瘦,微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看上去憔悴绝望。

    当他看到孟砚青的时候,原本的混沌和萎靡仿佛瞬间不见了,他眼底闪过不甘心,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孟砚青。

    他嘲讽地冷笑:“你,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

    隔着一层保护玻璃,孟砚青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倒也不是看你笑话,只是想来看看你而已,我是好心。”

    好心?

    罗战松咬牙,咬得神情扭曲,盯着她道:“你还好心!你就是来看我热闹的!”

    孟砚青听这话,便笑了:“就算来看你笑话的,又如何,我这么好心,还能来看看你,你不该高兴吗?”

    这话把罗战松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

    他深吸口气,咬牙切齿地盯着孟砚青:“你到底是谁?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总是能赢了我?还有陆亭笈,为什么陆亭笈眼力这么好,他到底有什么神通!”

    孟砚青轻叹:“你说你,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她眼神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罗战松,狼狈的罗战松,想到上辈子自己儿子可能被他逼到这里,而现在,她重活一世,改变了一切,最后是罗战松被逼到了监狱里,她心里痛快极了。

    看着这个人狼狈可怜又绝望的样子,她对于自己一家的幸福更有了真实感。

    她笑着道:“你竟然还想着别人有什么神通?”

    罗战松不甘心地道:“你们以后肯定要发大财了,要发大财了!”

    孟砚青好笑:“你都沦落到监狱里了,没事好好干,争取减刑是正经,你还想着什么发大财?”

    罗战松:“那你呢,你到底知道什么,怎么可能,你根本就不像——”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猜测,这个女人和这个世代很多女人不一样,她出现得蹊跷,她做事也实在是奇怪,而就他所知道的历史,根本没有这么一个孟砚青!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陆亭笈其实是缔造了一个珠宝帝国的人,这陆亭笈出身良好,父亲很年轻,位高权重,但是陆亭笈有没有一个继母,这些都是谜!

    他不明白,为什么历史竟然和自己说知道的不一样了!

    他盯着孟砚青,胡乱猜测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怎么来的,你是不是——”

    他并不敢说出来,只是紧紧盯着孟砚青,观察着她的表情。

    孟砚青笑着道:“在说我之前,还是说说你吧。”

    她以很轻的声音道:“来自四十年后的你,大脑中拥有远超过这个时代的观念和信息,你认为我们这个时代是落后的,是陈旧的,认为你凭着你说拥有的知识和信息,可以在这个时代惊艳世人,可以攫取大量的财富,可以在这个时代翻云覆雨,也可以让无数的人为你折腰。”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罗战松确实是成功的,先是想在首都饭店站稳脚跟,一旦发现不行,马上抓住了陈家的机会,利用陈晓阳出事,陈家憋屈窝火的心理,取得了陈家的好感,同时利用陈家资源,打通了从中缅边境到广州的这条翡翠之路。

    运气好的话,他凭着这条路,足以赚得盆满钵盈。

    她看着他,笑了下,为他盖棺论定:“可事实证明,你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时代会发展,社会会进步,也许你拥有一些超越时代的信息,可是那又怎么样,你在你的时代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出奇的,你带着所谓的优势来到这里,带着满满的优越感,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可事实呢,事实证明你什么都不是。”

    她鄙薄地道:“比起我儿子,你真的差远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当我儿子的对手,你还不配,至于当我对手——”

    她笑着站起身:“你依然不配。”

    孟砚青这些话,可以说是狠狠地扎在了罗战松的心上。

    他明明一手整合了缅甸和陈家的资源,明明自己走通了一条翡翠之路,他走在了时代的风口浪尖,应该吃尽了这个时代的红利,可是现在他得到了什么?

    他攥紧了拳头,恨恨地看着孟砚青:“你到底是什么人,原来你和我一样,你凭什么,你不过是仗着是女人,你占便宜了!你嫁给了陆绪章,你真是坐享其成!”

    孟砚青:“你喊破天也没有用的,你大吼大叫,最后的结果只是自己被当做精神病人抓起来,听说这里的监狱工作人员对待违法犯罪分子,可是很严格的,你等着享受你的监狱人生吧。”

    罗战松:“你,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孟砚青颔首,笑着道:“对,你可以这么认为,我要看着你把牢底坐穿,看着你把这辈子葬送在牢狱里,你看,外面的天气很好,马上要过年了,街道上都是彩灯,我的儿子虽然受了伤,但是现在已经恢复过来,我的珠宝生意现在非常好,广交会的订单全都满足了,挣了一大笔外汇。”

    罗战松眼底都是疯狂的红色,恨声道:“你——”

    孟砚青:“你还记得王招娣她们吧,她们也要辞职了,过来我的珠宝公司,帮衬着我的生意,我的生意将会越做越红火了,她们以后也会跟着我挣大钱,总之,我们大家都很好,你在里面好好坐牢吧,放心,你这辈子都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

    说完,她不再搭理这罗战松,径自出了监狱。

    外面天是阴着的,就在监狱外面的院子里,陆绪章穿着修长的呢子大衣,两手放在口袋中,微垂着眼睛,安静地等着她。

    当听到动静时,他抬起眼来看她。

    墨色眸子中是不同于这冬日阴冷天气的温润。

    他是沉默的,是包容的,并不会多问什么,她要来,他就陪着她来。

    孟砚青走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陆绪章顿时反握住她的,低声道:“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雪,今天很冷。”

    孟砚青和他十指相握,一起往外走。

    当走出监狱大门时,踩着地上飘飞的枯叶,孟砚青笑着道:“你知道吗?关于罗战松其实是有一个故事的,倒是和我们很有些关系。”

    陆绪章笑了,他侧首看着她,温声问道:“是一个什么故事?”

    当他这么说话的时候,空中仿佛有一丝闪着细碎亮光的颗粒在他面前飘落,那是白色的,是雪。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他低声道:“好像下雪了。”

    孟砚青:“是。”

    这么说话间,两个人踩踏在马路上,踩过一片才刚落地的雪花,沁凉无声。

    孟砚青笑着道:“等雕刻成功后,我应该去参加法国的珠宝展,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可以吗?”

    陆绪章:“好,我已经提前规划行程了。”

    要陪着她,陪着她一起去,重游故地,拿到她的嫁妆,见到她的兄长。

    孟砚青:“到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陆绪章:“好。”

    两个人低声说着话,牵着手,就这么一起走过布满枯叶的街道。

    而此时,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才轻轻飘落,落在他们的脚边。

    *

    历时两年的时间,那块用巨型翡翠做成的江山多娇玉雕终于雕刻成功了。

    在这两年里,孟砚青没有去过问过翡翠雕刻的进展,她相信岳大师傅,相信他一定会全部的心血来完成卌七万种,因为这是他一生的荣辱了,也是他父亲临终前的遗恨,更是他从孩童一直等到白发苍苍的牵挂。

    若卌七万种的雕刻失败了,那从此后,岳家百年盛名毁于一旦,岳大师傅这一生所有的作品将为此蒙尘。

    他是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所以孟砚青不问,从来不问。

    岳大师傅提出什么要求,她统统满足,怎么都可以。

    这其间,自然也有人问过,包括政府方面也问起那块巨型翡翠的情况,这其中自然也有隐约知道当年卌七万种情况的。

    不过孟砚青对此并不在意,卌七万种是她和儿子踏入缅甸,以身冒险才带回来的,是经过了海关交了税赋的,是理直气壮的。

    除非她自己愿意,不然没有人有资格从她身边带走卌七万种。

    况且还有陆家,陆家的能量自然会为她立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好在个别人员也只是问问,陈家倒台后,除了一些好奇的声音,以及国外媒体的采访,一切竟然还算消停。

    一直到那天,一个电话打来了。

    陆绪章接了后,听到对方的声音,说是要找孟小姨。

    陆绪章听着,笑道:“你是四儿吧?”

    他只见过四儿一面,不过他记性好,可以感觉到这是四儿的声音。

    四儿:“我想找孟小姨。”

    陆绪章大约听陆亭笈说过四儿的情况,约莫知道他性子特别,如今听着他声音很僵硬,倒是没在意,当下温声道:“你稍等下,我马上叫她接电话。”

    说着喊道:“砚青,是四儿的电话。”

    孟砚青正在那边看书,听到陆绪章喊,忙过来了,她知道四儿一般不打电话,打电话那肯定是有事。

    她接过来,笑着说:“四儿,怎么了?”

    电话那头,四儿却道:“我师傅要死了。”

    孟砚青一怔,之后紧声问:“他怎么了?他现在在哪里?你们现在在哪里?在玉雕厂吗!”

    四儿:“就在玉雕厂的宿舍,他要死了。”

    孟砚青:“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后,她马上和陆绪章道:“帮我叫救护车,马上赶过去玉雕厂,岳大师傅身体不好。”

    其实她早感觉岳大师傅身体不好,也曾经想着带岳大师傅去检查身体,不过岳大师傅非常固执,对此置之不理。

    现在听四儿这么说,她顿时感觉事情严重。

    陆绪章当即拿了移动电话,拨了医院,叫了救护车,孟砚青也已经赶紧穿上外套,拿了钥匙,准备出门赶过去玉雕厂。

    这时候陆亭笈也来了,听到消息,当下也道:“那我也去。”

    当下一家三口连忙出门上了车,一路飞奔,赶过去玉雕厂,到了玉雕厂的时候,却见救护车已经到了,就停在外面,医护人员正无奈地和四儿说话。

    四儿却挡在那些人面前,不让人进。

    孟砚青忙过去:“四儿,这是医生,赶紧让他们进去,要把师傅送医院。”

    四儿却摇头,他看着孟砚青:“小姨,我师傅说了,他不去医院,他不想看到大夫。”

    孟砚青听此,也顾不上四儿,径自飞奔过去宿舍。

    四儿待要拦,却已经被陆亭笈一把抱住:“四儿,你别乱来,让大夫去看看。”

    四儿不高兴了,挣扎,他甚至伸手要打陆亭笈,却被陆亭笈死死按住了。

    孟砚青带着医护人员冲过去,很快冲到了岳大师傅的卧室,进了卧室后,却见岳大师傅躺在床上,盖着被子。

    她心里狠狠一沉,预感到不妙。

    医护人员见此,忙上前,初步检查后,认定岳大师傅已经死亡。

    陆绪章这个时候也进来了,了解了情况,岳大师傅尸体都已经凉了。

    他看了眼孟砚青:“还要送医院吗?”

    孟砚青望着床上躺着的岳大师傅,一时也有些茫然,她喃喃地道:“不用了……”

    看来四儿打出这个电话的时候,岳大师傅已经没救了。

    这时候陆亭笈和四儿也终于冲了过来。

    四儿扑过去,护住了岳大师傅面前:“我师傅死了,他说他已经死了。”

    孟砚青看着床上,岳大师傅那枯瘦的脸庞,他已经瘦得几乎没有人样了。

    她垂下眼,低声说:“是。”

    她有些艰涩地道:“你师傅他,他临终前说了什么吗?”

    四儿摇头:“没有。”

    孟砚青:“他是高兴,还是——”

    这种话,她不知道该怎么问。

    岳大师傅走了,他是功德圆满走了,还是终究留着遗憾?

    四儿还是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只是让我给你打电话,他说,让你去工作室。”

    孟砚青颔首:“好。”

    这时候玉雕厂的工作人员也都赶到了,准备为岳大师傅料理后事。

    四儿却走到孟砚青面前,他握住了孟砚青的手,拉着孟砚青往外走。

    孟砚青:“四儿?怎么了?”

    四儿却用眼神示意,又拉着孟砚青:“来,来。”

    陆绪章见此,便也跟着过去。

    三个人走出宿舍区,来到了一旁的工作间。

    玉雕厂的工作间,哪怕再讲究,环境也总归不会好的,一进去便觉灯光昏暗,满地玉屑粉尘,靠窗户处放着石头,贴片等杂物,靠墙跟处是老式传统的铁铊机,旁边放了一把雕刻刀,那雕刻刀一看就用了很多年月,把手都被磨圆了。

    四儿带着他们走到了旁边的铁门处,之后看向孟砚青。

    四目相对间,孟砚青知道四儿要给她看什么。

    要看四十七万种雕刻后的翡翠了。

    这一刻,她心里浮现出许多猜测,她不知道岳大师傅的人生是抱着缺憾的,还是心满意足的,她不知道这道门打开,她会看到什么。

    四儿安静地看着她,之后推开了门。

    孟砚青的视线便落在那道门后。

    当视线触及的时候,她瞬间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最先看到的是苍峰翠岳,云海苍茫,气势磅礴。

    因那翡翠实在是种水充足,绿色苍翠,是以那岗峦耸立间,满山树木的碧绿,竟是青翠可人,晶莹透亮,栩栩如生。

    谁能想到,这样蔚为壮观的场景,竟是用一整块翡翠雕刻而成!

    陆绪章站在一旁,见到此般场景,也为之震撼。

    他自然是见多识广,什么好东西不曾见过,家里翡翠也很有些一些收集,但是这么大一块举世罕见的翡翠,这么精雕细琢的手艺,这么气磅礴瑰丽的雕刻,可以说是今生仅见!

    孟砚青在最初的震撼后,终于收敛了心思,蹲下来仔细看着。

    这翡翠随形就势,因材施艺,翠绿山峰部分,不加雕琢,以展现翡翠润泽剔透的质地,翡翠泛白部分,则恰好成为缭绕于山峦之间的缥缈云雾。

    这翡翠雕刻很好地保持了翡翠最大的体积,同时又能充分发挥,把这大好山河雕刻得峰峦起伏,错落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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