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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孟砚青淡看了一眼:“为什么?”

    陆亭笈却很上头:“母亲,我感觉这里面有东西!你看这形状,全都是手镯位,这得做多少手镯啊!”

    孟砚青:“?”

    她拧眉,看了儿子一眼:“手镯?”

    这是做什么梦呢。

    陆亭笈点头:“对,我刚才用手电筒照,这应该是黄加绿,有冰感!”

    孟砚青神情淡漠,点头:“行,随你。”

    陆亭笈见孟砚青没意见:“好,那先买了这个。”

    当下他过去问了问,这块是蒙料,属于蒙料区,并不参与竞标的,对方开价两千块,可以直接买。

    这时候宋老板恰好在,看得直皱眉:“我说陆小兄弟,这块石料是蒙料,这种蒙料在别处买也就一千出头,你这肯定贵了,而且你看这连纹路都没有,形状也不好,这估计就是废石吧。”

    孟砚青倒是无所谓,她知道儿子年轻,才学了一肚子知识,正想着施展才学,可纸上得来终觉浅,他要想历练眼力界,肯定是要吃亏的。

    趁着父母都在,也能为他托底,自然是放手让他折腾。

    陆亭笈却很笃定:“这块里面肯定有绿!”

    孟砚青颔首,对陈叔笑道:“买吧。”

    孩子想要,那就买。

    旁边宋老板看着,耸了耸眉,一时无话可说,这可真是北京来的,有钱,冤大头!

    好言难劝要死的鬼,随他们吧。

    这时候,陈叔已经交了钱。

    交了钱后,孟砚青便吩咐陆亭笈:“来,你画线吧,直接切了。”

    陆亭笈拿了笔来,对着那块石料打量了一番,画了线。

    旁边宋老板看着他那动作,一看这就是这辈子头一遭,心里越发不知道说什么。

    这北京来的客人哪,她以为这是哄着小孩子画小人吗?两千块随便他画?

    不过宋老板确实也不好在说什么,硬憋着。

    反倒是一旁好几个看客,都留意到了这边动静,毕竟一个是青涩少年,一个是女人,总归有些惹眼——特别是那女人看着还长得特别美。

    大家全都围着看,议论纷纷的,有人听他们口音知道这是北京来的,便低声嘀咕:“这北京人就是来挨宰的。”

    毕竟大家很少赌蒙料,哪怕是最有眼力界的老行家也不敢说自己能看准蒙料,况且蒙料本身就很少出绿,来这里的大多是想正经做生意的,没几个愿意赌这个。

    这时候陆亭笈已经画好了,于是那负责解石的师傅便将这石料搬到了切割机旁,准备切割。

    或许是这边太惹眼的关系,周围已经不少人围着看热闹,等着看这女人和少年失望的目光。

    就在大家好笑的目光中,切割机下去,大家笑看过去。

    这么看着的时候,有人便发出惊奇的声音:“出绿了,出绿了!”

    孟砚青听着,也是意外,看过去时,果然见那窗口处露出绿线来,且那绿线是往里面伸展吃劲儿的,以孟砚青所知道的来判断,里面的绿必然不少!

    她一时也是惊诧。

    原本是老神在在地豁出去了,想着给儿子一个教训,甚至连教育词都已经酝酿好了。

    谁知道竟然出绿了!

    一时心里哭笑不得,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那宋老板见这么一块他说死的废料竟然出了绿,且完美无裂,一时也是惊叹不已。

    “我今天可算是见识了,这里面竟然有绿,这是什么运气!”

    旁边一个老头也是叹:“这小子这辈子的运气估计都用这里了!这也能出绿!”

    至此,不管后面的一刀下去什么行情,至少两千块的本钱估计不会亏了。

    陆亭笈很有些得意,冲着孟砚青挑眉。

    孟砚青知道他这是讨夸,一时也是好笑,便笑道:“连我都没想到,竟然能出绿,很可以了。”

    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说话,等回去她得好好和儿子探讨探讨。

    这时候就有玉石商人过来,主动表示愿意收购。

    宋老板的建议:“这种蒙料,能出绿就是运气了,再往大了开估计难,趁早卖了也挺好。”

    其他人也表示:“是,人家买了就是图个吉利,你反正也挣了。”

    孟砚青听着,自然是不想卖,儿子开出来的,想看看最后开出个什么来,不过她没说什么,全看儿子意思。

    陆亭笈自然不卖。

    他不卖,那边玉石商人越发想买,好几个都想买的,于是价格竟然攀升到了三万块。

    三万块!

    宋老板那眼神都是羡慕,小声说:“三万块呢。”

    陆亭笈还是不卖,他看向孟砚青:“我觉得这个有绿,绿应该不少,我们自己开吧。”

    孟砚青点头:“好。”

    反正两千块的东西,就算开出来又废掉了,也没什么。

    至于如今开价的三万块,都是虚的,纸上财富,不必计较。

    当下,陆亭笈请解石师傅继续下切割机,解石师傅看了眼,其实也觉得可惜,应该卖的,三万块呢,到手的三万块啊。

    这一刀下去,还不知道是赚是赔,不过他看陆亭笈铁心要自己开,也就下刀了。

    这时候,几乎全场的人全都看过来,大家瞪着眼睛,等着这一刀下去的行情。

    随着尖锐刺耳的切割声,那石料的另一面也被切开了,大家探头过去。

    人群中便发出震撼的惊呼声,还有人吆喝起来。

    原来一刀下去,已经可以看到里面的肉质了,竟然是黄加绿的,那黄雾由皮向内延伸,那绿色看着是活水,正阳绿!

    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这是正经黄加绿,发财了!”

    宋老板见此,几乎倒吸口气:“满满的黄加绿!这,这得多少手镯啊!”

    要知道,黄加绿那可是稀罕货,两种颜色综合在一起,可塑性强,这个价格要比一般翡翠贵!

    关键是,这么大一块啊,里面能开出多少来,这得多少手镯了!

    这是发财了!

    宋老板看得眼睛都直了。

    谁想到这么一块蒙料,竟然能出黄加绿呢!

    孟砚青看得也是没想到,她以为这是小运气,谁想到儿子直接撞大运了。

    这……

    她以后怎么教育儿子,难道教育儿子“没事就赌一把”吗?

    她是该高兴发财了,还是难过家庭教育没法搞了?

    人群已经沸腾起来了,所有的人都搓着手,在催着解石师傅再开,大家要看个究竟。

    虽说不是自己的,但是对于大家伙来说,能看个热闹也过眼瘾,而对于石料场来说,能开出顶尖黄加绿翡翠,那就是一个大噱头!

    说白了人家赚翡翠他赚一个吆喝,免费广告。

    那解石师傅也来劲了了,当下全切开,全切开后,所有人都挤着脑袋要去看。

    一看之下,所有人都激动起来,有人嗷嗷叫,有人嚷着要放鞭炮。

    ——赌石场规矩,开出顶尖好翡翠,必须放鞭炮庆祝,别管谁开的都是。

    孟砚青站在陆亭笈身边,仔细看过了,却见这黄色是金黄璀璨的颜色,那绿色则是翠绿清莹,乍看简直仿佛初春时黄杨刚刚冒出的那点芽尖,娇艳青翠。

    这玉质又是温润通透的,已经是翡翠中的极品了。

    而更让她惊艳的是,那黄绿色中隐隐透出一些冰蓝色,那就更美了,也算是三彩翡翠了!

    这么一大块罕见的三彩翡翠,估计足足有十几斤,这充分利用起来——

    任凭孟砚青再是有过见识,心肝也有点发颤了。

    发大财了?

    孟砚青一时有些算不过来了。

    周围人全都看直眼了,就连公盘负责人都探头看过来,一看之下,那眼神就异样起来。

    三彩翡翠,随便一个手镯拿去卖,都是不少钱,关键这得多少手镯……

    一刀穷一刀富,他这一刀下去,竟凭空一个百万富翁吧!

    陆亭笈在最初的激动后,看到这切开后的景象,反倒是淡定下来。

    他和陈叔商量着包装运输的问题,请陈叔帮忙去安排。

    等安排过了,他才看向孟砚青。

    于是孟砚青便看到,孩子微抿着唇,很乖很乖的样子,一双琥珀猫眼晶亮,就像是考试得了一百分等着讨赏的样子。

    孟砚青深吸口气,终于道:“……好像发财了。”

    她一时有些反应过来。

    不劳而获,凭着运气,两千块捡漏这么大一块上等三彩翡翠原石,这漏太大了,胜过多少付出多少努力。

    她甚至有种隐隐的感觉,儿子就是脱缰的野马,拽不回来了。

    这孩子头一次赌石,两千块钱尝到了这么大的甜头,以后哪还有回头路!

    陆亭笈却并不知道孟砚青心中的担忧,他兴奋得很:“我就说吧,这里面一准有好东西!”

    旁边谢阅也是激动得握拳:“亭笈,你太牛了,你就是点石成金,过来过来,你也帮我看看!”

    说完,不由分说,他拽着陆亭笈就要让陆亭笈给他参谋。

    孟砚青笑点头:“对对对,陆小朋友这眼力,绝了!”

    *

    后面陆亭笈又帮着谢阅看了几个,不过都没看到太好的,他自己也不是太满意。

    反倒是孟砚青,开到了几件好石头,算是不错的漏了。

    他们开了这么一个开头,陆亭笈还想继续看,孟砚青却要带着他们打道回府。

    陆亭笈不太甘心:“我还想试试啊!”

    孟砚青叹:“总不能一个赌石场的好处都让你占了,你初来乍到的,一个毛头小伙子,你这么风光,你让人家怎么混?你还给不给别人留活路?”

    陆亭笈听这话,陡然间明白了,知道这是见好就收。

    当下孟砚青过去付账,从宋老板那里,孟砚青也了解了情况,这边的边境贸易也是要交进口税的,如果立即缴纳的话,税率大概是一般税率的百分之四十,会优惠很多,现场有海关人员进行监督收税。

    当然也可以不马上缴纳,可以尝试在这里切开然后卖出去,卖出去后,只征收利润的那部分税,税率就会高出不少。

    孟砚青买的那些,大概花了两万多,一口气交税后,海关人员给她开了单据,这些翡翠原石算是到手了。

    孟砚青又带着陆亭笈和谢阅郑重感谢了宋老板,给宋老板私底下塞了一个红包,宋老板有些不好意思,连声说不要,孟砚青硬塞,他还是拿了。

    陈叔这个时候已经找到了车,是小型面包车,一行人将那买到的翡翠搬上车,之后全都上去了。

    上车后,孟砚青才问起陆亭笈:“你到底怎么看的?”

    她对于看翡翠原石算是知道一些的,大道理也能侃侃而谈,但是蒙料却是不会看。

    不要说她,就是那些经验老到的老行家,也未必敢对蒙料下手。

    陆亭笈却道:“我看咱们家以前叔祖爷写的书,说看翡翠要看石料场区,这块石料是黄红砂皮的,这块料子上有一道天然裂,这个按照书上说的,叫避震裂,一看就是大马坎场区出的,黄加绿都是大马坎场区出的。”

    孟砚青挑眉:“可这并不能说明这就是黄加绿啊,大马坎场区出的石料多了去了。”

    陆亭笈:“

    红雾层底下会见蓝底油青,黄雾底下会见白肉,这是半山半水石的料子,先水后山,但是一般先水后山的没有雾层,这块大马坎半山半水看上去是有雾层的,但是放置久了,皮壳风化的那一层剥落,看不出来了,所以大家没注意到,我刚才一眼看到,下面还有残留的雾层,所以我觉得两千块可以赌一赌。”

    孟砚青听了这一遭后,眼神很没办法:“你这赌性还挺大的……”

    陆亭笈却笑道:“也不光是赌,还有感觉!

    谢阅从旁一直听得入神,现在见他这么说,疑惑:“什么感觉?”

    陆亭笈微拧眉,努力地想了想,最后道:“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比如我看着外面那层粗糙的皮子,我感觉我能看到里面,能感觉到里面是上等好翡翠,感觉一定能挖到宝!”

    孟砚青看他那神往的样子,直接泼冷水:“也许不是感觉,是幻觉,你只是恰巧这次赢了。“

    陆亭笈:“不管是不是恰巧,但我就是赢了,反正这一次赚了!”

    孟砚青:“……”

    她微吸了口气,看向窗外,心想这孩子还是交给陆绪章去教育吧。

    第158章

    陆亭笈的蒙料

    面包车继续前行,一路上,孟砚青时不时看到一些重型卡车,卡车上都罩着黑色防尘网,从防尘网支棱起来的情况看,里面应该就是翡翠原石了。

    一时想起那宋老板的话,这一块是缅甸通往中国的翡翠要道,六百年的积累,私底下不知道多少不为人知的路子。

    这么走着间,孟砚青看到前面仿佛有一片橡胶林,橡胶林里是隐隐冒出一塔尖,而在橡胶林旁,就见有两辆卡车停在那里——就是刚才她在路上看到的。

    她便仿佛很随意地问那面包车司机:“同志,这是什么塔?看着倒是一个旅游景点?”

    那司机看了眼,笑道:“那可不是普通旅游景点,那是大金佛塔,旁边还有一个远征军作战遗址。”

    孟砚青:“哦?能麻烦停下来我们看看吗?”

    司机痛快答应:“行,正好我们也歇歇脚,那边还有当地人卖吃的。”

    于是司机打着方向盘,绕过去了那处佛塔处。

    虽说已经是深秋了,不过云南这边天气到底和北方不同,面包车里又湿又闷,大家挤在一起并不好受,现在能歇歇,便都下来透口气。

    走进那橡胶林,却见那大金塔约莫七八米高,中间镂空部分有四头大象用鼻子向外喷水,旁边还有四尊金身佛像,分别是佛诞、大觉、传法、涅槃,而西面则是一尊站佛,那站佛手指缅甸方向,大有接引众生的气势。

    橡胶林旁是一处村落,村落里有那么几十户人家,都是老式吊脚楼,有村民在橡胶林旁摆摊,卖一些土特产。

    孟砚青便在那橡胶林中闲逛,看那里面中国远征军塑像,都是手持长枪大刀的。

    她这么看着时,便留意到,那大卡车旁站着一个人,解放帽压得低低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显然他是在等着什么。

    陆亭笈陪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留意到了。

    他疑惑挑眉。

    孟砚青“嘘”了下,示意他不要声张。

    这么看着时,大家走到那摊位处,看看这边的东西,有当地自制的鸡枞,黑茶,红花油,也有村里人做的刺绣,看着倒是颇有些特色。

    孟砚青便让陆亭笈随意买了一些,到时候可以带回去,也算新鲜有趣。

    等他们买差不多了,付完钱要回去面包车的时候,就见那边村落走过来一行人,每个人都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

    陆亭笈看着,拧眉,压低了声音对孟砚青道:“咱们见过,招待所的。”

    孟砚青也认出来了,这就是招待所那络腮胡子,叫冯哥,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出现了。

    一时大家重新上了车,面包车启动,孟砚青隔着车窗玻璃看过去,却见那冯哥吩咐了几声什么,便也上车,两辆卡车也重新走到了大路上来。

    孟砚青看着这情景,自是想起那天在招待所听到的。

    这位冯哥显然是靠着那位有缅甸军方关系的龙哥的,说是有一个挣钱的好机会,干一票大的,一辈子不用愁。

    得是多大的买卖才能一辈子不用愁?

    *

    当天回到招待所后,吃过饭,趁着没人时候,孟砚青便把陆亭笈拉到了一旁:“你父亲之前说过,有什么事找你三叔?”

    陆亭笈忙点头:“对,三叔有个过命交情的战友就在这里管事。”

    孟砚青:“好,路上那两辆卡车的车牌号,你记住了吗?”

    陆亭笈:“记得啊!”

    他是过目不忘的,看到了自然记得。

    孟砚青:“去给你三叔打电话,让他设法帮忙查查,看看这两车牌号是什么来历,从哪儿来的。”

    陆亭笈蹙眉:“母亲,你是怀疑什么?他们是不是做非法勾当的?”

    孟砚青:“这里面总归有些猫腻吧。”

    陆亭笈颔首:“好,那我马上打电话和我三叔说声。”

    孟砚青到底考虑更周到:“不要用招待所的电话,明天我们去翡翠公司问问情况,路上经过电信局,你用电信局电话打,到时候再顺便查查罗战松,也查查王云龙,就那位龙叔。”

    他总觉得,罗战松之所以能在这里站稳脚跟,应该是和这些有瓜葛的。

    这人素来是能钻营的,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更何况罗战松这外来户也没什么根基,能够把买卖做出点头绪,必然是攀附了哪棵大树的。

    陆亭笈连连点头:“我明白!”

    当晚睡时,陆亭笈依然陪着孟砚青,不敢大意,一夜无话,第二天一行人赶过去翡翠公司,路上陆亭笈顺便去邮政局给他三叔打了电话。

    陆家这老三陆载德性情和陆家其它人截然不同,是桀骜不驯的性子,从小喜好枪械,最爱读毛选军事理论,之后便从军了,如今很有些位置。

    如今陆载德一听,蹙眉道:“这个估计和走私有关系了,现在边境走私猖狂,倒是也好办,我联系下当地海关缉私局,让他们跟进下。”

    一时又详细问了这边的情况,他对这侄子一向疼得很,自然很是关心,也详细问起他们打算过去缅甸的情况。

    陆载德却是道:“过去缅甸的事倒是不急,最近边境正好在对重点走私活动开展打击,也加强了机动巡查力度,相对来说形势比起往常有些紧张,你们可以等等,接下来他们他们可能派人直接过去缅甸,是缉私科的人和那边开展的合作,到时候你们跟着他们一起过去,安全性更有保障。”

    陆亭笈一听,自然觉得靠谱,跟着公家一起过去,那安全自然无忧,当下详细问了,又和孟砚青商量。

    孟砚青也觉得不错,当即直接和陆载德打电话,问了具体,估计也就等一周多,到时候可以直接跟着中方的工作人员过去,而在这之前,陆载德负责将他们安排在军队招待所。

    孟砚青对这个安排自然没得说,一时也和陆载德聊了一番如今中缅边境的情况。

    现在好像中方要和缅方合作,在缅甸修一条直接通往中国内陆的输油管道,这个工程是大工程,由此必然带来两放进一步的经济合作等,孟砚青听着这些,心里也有底,至少这次缅甸之行是没什么安全问题了。

    只是那军队招待所距离他们如今下榻的小城到底有些距离,在这之前,还是得盯着翡翠公司的那一批货。

    这天,孟砚青赶过去翡翠公司时,却见翡翠公司总算来了一批料,对方派了一个员工带着他们去看,到了那翡翠仓库,孟砚青一看,便道:“这些都是挑剩下的吧。”

    基本都是蒙料,这种蒙料几十块里未必能开出一块,运气不好的话,买一车蒙料最后什么都落不着,这分明是坑人的。

    那员工听着,也有些不自在,便含糊道:“我们进的都是这样的。”

    孟砚青自然不想要,其实她现在在赌石场买的那几块,特别是陆亭笈挑的那块翡翠原石,满石头都是手镯位,回头肯定是要发一笔大财的,所以对于外贸部批给的这个单子,她已经可有可无了。

    事到如今,她也就不想提货了,大不了这个配额再拿回去让给别人或者以后再提货。

    当下孟砚青便要离开,谁知道陆亭笈却盯着其中一块蒙氏,蹙着眉,微眯着眼,就那么打量着。

    孟砚青注意到了,趁着那位翡翠公司员工过去旁边锁门时,淡扫他一眼:“这是怎么了?”

    陆亭笈收回目光,看着孟砚青,小声说:“要不咱们还是买几块吧。”

    孟砚青用无奈的眼神看着他:“理由?”

    陆亭笈挠挠头,越发压低了声音道:“说不上来,但我觉得这里面有好东西!”

    孟砚青略带着几分嘲弄地反问:“你觉得?”

    陆亭笈眼神有些急切了,他恳求地道:“母亲,买吧买吧,我自己出钱,想买想买!”

    孟砚青:“不买!”

    陆亭笈委屈:“为什么?我自己出钱!”

    孟砚青:“那还用我指标呢!”

    陆亭笈便没办法了,他用手轻轻扯了下孟砚青的衣角,祈求地看着孟砚青:“真的,相信我吧,买吧!就几百块,也不贵吧!”

    孟砚青看他这样,好笑又无奈。

    这都什么孩子,看到蒙料走不动道,他以为天底下时不时有好事等着他吗?他以为他有透视眼吗?

    不过她到底是道:“行吧,下不为例。”

    他想试,那就试好了,他是很需要一次狠狠的打击。

    现在先让他受一次几百块钱的打击吧。

    这时候那翡翠公司的经理恰好过来了,孟砚青便上前,和那人讨价还价。

    翡翠公司的翡翠原石是按照坑的不同而分为几个品级的,一百公斤原石的几个从十块钱到四十块钱不等,这些因为是蒙料,自然价格便宜,那经理开价八块钱一百公斤。

    孟砚青自然不干,蒙料本身就是当石头卖,石头里淘宝的概率,谁能花这么多钱买?

    八块钱一百公斤,看似仿佛也不贵,但这可不是买菜或者买什么的,这是石头,那石头沉甸甸的,随便拎起来一块就几十斤了,这个可比土豆白菜压秤。

    其实那经理看孟砚青不是个不识货的,定然是不要这蒙料的,根本没抱希望,如今见她竟然开口想要,自然想着靠这蒙料打发了,好歹算是把这些配额给凑数混过去,当下也就问:“你想多钱要?”

    孟砚青张口来了一个两块钱一百公斤。

    那经理一看:“这不是白给吗,不卖了!”

    孟砚青笑道:“那我手里的配额单还在,我还得来找你,你说是吧?”

    经理皱眉,看着孟砚青笑着的样子,到底是深吸口气:“行,给你吧。”

    如果是别的情况,他随便打发了就是,他毕竟是翡翠公司经理,上下人头都熟,这些要翡翠的都得看他脸色,他不至于要怕了谁。

    但这女人北京城来的,皇城根底下的人,备不住回头冒出一亲戚来,他不想留下这种隐患,只想好歹打发了。

    他这边答应下来,孟砚青便让陆亭笈挑,不过她也不是让陆亭笈随便挑的:“还能挑十块。”

    挑太多了,不是花不起那两块钱,是运输成本太贵。

    毕竟他们挑了这种石头,还得运出去找解石厂给切开,还得让陆亭笈亲眼看着,让他输一个心服口服,这不都是麻烦吗?

    陆亭笈听说可以买十块,已经高兴得很,当即赶紧跑过去,忙不迭地在那些蒙料中挑起来。

    谢阅好奇地看。

    孟砚青见此:“谢阅,你要挑几块吗?”

    谢阅忙摇头:“我就看看。”

    虽然他和陆亭笈一样也研究过看原石,但是陆亭笈记性好,陆亭笈也看了不少书,关键是陆亭笈敢猜也敢蒙,他暂时没那底气。

    孟砚青见此,也不勉强。

    这边陆亭笈却是如鱼得水,看看这块,敲打下那块,很快指着这个那个的,一叠声都是要要要。

    他这边挑着,那边经理已经让人都给记下来,回头这些都要过地秤的。

    陆亭笈挑着挑着,突然眼前一亮,他看到那边一大块,赶紧跑过去。

    孟砚青却提醒道:“已经十块了。”

    陆亭笈:“啊?这就十块了?”

    孟砚青面无表情地点头:“对。”

    陆亭笈顿时可怜巴巴起来:“再买一块吧。”

    孟砚青:“说好了十块就是十块。”

    陆亭笈简直想哭了,他指着另外一块蒙料,那石头足足三十多公斤的样子:“可我还想要那一块。”

    孟砚青:“那你再把前面那十块踢出去一块。”

    陆亭笈看看那十块,却是哪个都不舍得。

    谢阅从旁看着都不忍心了:“小姨,你刚才不是让我也挑几块吗,那把我名额送给亭笈一块得了。”

    不就几块石头,他觉得买就买了。

    陆亭笈那可怜相啊,简直跟要不到玩具的小孩一样。

    陆亭笈听这话,顿时眼睛都亮了,感激地道:“行,好哥们,回头请你吃好吃的!”

    孟砚青耸眉,让了一步:“行,赶紧挑吧。”

    于是陆亭笈赶紧扑过去,把他刚才看中的那一个给贴上标签了。

    很快这十一块石头都过了秤,重的大概四十多公斤,轻的七八公斤,最后一共是二百三十公斤,花了四百多。

    孟砚青问了问那经理,说是他们的解石师傅现在不在,等下午才在,于是孟砚青请他们帮编号,贴上封条,这样等下午时候他们过来解石。

    陆亭笈对他这些石头宝贝得很,道:“这些我都记得,如果错了,我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经理一听,也有些好笑,不过还是认真地道:“你放心,我们是国有企业,这都是有正规流程,给你编者号呢,一块石头都错不了。”

    孟砚青从旁看着自然明白那经理的意思。

    这种石头,切一百块可能都是白搭,除了浪费解石锯没别的作用,哗啦啦一堆废料石头还得往外清理呢,人家经理都不稀罕多看一眼。

    不过她也不想说什么,反正儿子想买,那就买呗……

    *

    离开翡翠公司后,一行人吃了点饭,正打算赶过来,不过孟砚青看到路边一个摆摊的,卖一些废旧残料的,且看上去乌七八糟的,这一看就是从土里扒出来的。

    陆亭笈见孟砚青停下脚步,也看过去,却见那包袱上摆着的大多事一些废旧残料,看形状是手镯心的废料。

    所谓手镯心,就是翡翠挖手镯的时候,中间多出来的那么一块芯。

    陆亭笈看了看:“这都是老坑料吧?”

    孟砚青微颔首,之后才道:“这个倒是可以买点。”

    陆亭笈忙点头,于是拉了谢阅一起看,却见那玉料埋在地下时间久了,但种老肉细,水头也更足,比起新料的“浮”来,这老料看着意蕴深远,光华内敛,更为动人。

    这些虽然是手镯芯废料,但是加以利用,未必不能雕刻出一些好看的玩意儿。

    这时候谢阅也看出门道来了,倒是喜欢得很,于是大家一番挑,大概挑了十几件好的。

    这些也实在便宜,就几块钱的东西,根本不值钱,陆亭笈和谢阅越发觉得捡到宝了,恨不得一口气都买了才好。

    等付过账离开,孟砚青才给他们解释:“那天宋老板也给我们解释了,从缅甸运往中国的翡翠都是先到这里,所以这里的地下是六百年的积累。”

    等到以后建房子修路,这里的老百姓那更是人人拿着手电筒和铲子,满城挖宝捡玉料。

    她继续道:“你们今天挑的这些,应该是来自帕岗的,这种老场口现在已经封了,不会再有了,所以现在我们看,这些也是难得一见的宝了。而且一般的新料做成玉件,戴时候久了会有‘褪色’,但是这种老坑料就不会,他们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当时的玉商加工过了,又经过了几百年的沉淀,光华内敛沉淀了。”

    陆亭笈和谢阅看着,自然也是喜欢,这里说是地下小帕敢果然是没错的,人家大街上随便摆摊卖的竟然都是上等老坑料!

    *

    重新回到翡翠公司门前,却见那边停着一辆车,竟是个进口名车,还是个京牌。

    陆亭笈和和谢阅显然注意到了,不免惊讶,毕竟这是云南,边境小城市了,在这里看到这种进口车,且还是京牌的,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事到如今,孟砚青也把事情猜了一个七七八八,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了,一时大家进去翡翠公司,便看到了罗战松,他正和那翡翠公司经理一起抽烟说话呢。

    那经理看到孟砚青一行人,便对罗战松道:“说得就是他们了。”

    这话显然是没太把孟砚青一行人看在眼里,很轻视的态度。

    谢阅微皱眉,显然有些看不惯,他怎么也是四九城那个圈子里的,什么阵仗没见过,结果这么一个不入流的罗战松,竟然在他跟前显摆拿架子?

    陆亭笈那眼神也是多少带着几分冷。

    他对罗战松可是反感得很,当时就没太看在眼里,谁想到,如今这人离开首都饭店,竟然扑闪着翅膀,竟是眼看着成了一方人物了。

    罗战松看到他们,也是惊讶。

    他噗地笑出声,之后弹了弹烟灰:“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久违了久违了,我们美丽的孟总,还有陆小少爷,难得你们贵足踏贱地,竟然来这种边境小地方了。”

    孟砚青眼神淡淡的,理都懒得理,只看着那经理:“请问解石师傅现在方便吗?”

    经理略有些尴尬,掐灭了烟,道:“来了,走,我带你们过去。”

    罗战松听这话,眼神微妙地看了眼孟砚青,之后嗤笑了下。

    带着鄙薄和无可奈何的嗤笑。

    陆亭笈听此,却是对谢阅道:“我刚才怎么听到一声屁响,你放屁了吗?”

    谢阅便捂住鼻子:“这么臭,我能放这么臭的屁吗?”

    罗战松自然知道这两个是说他,脸色便冷了下来:“你们说谁呢?”

    陆亭笈惊讶看他:“我们在说谁放屁了,没说你。”

    谢阅:“敢情是你放的?”

    罗战松冷笑了声,便没再理会。

    他现在在这块地界也是有里有面儿的人了,犯不着和这两个人计较,倒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让人看笑话!

    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后院,经理让陆亭笈先检查过后,确认没问题才拆去封条,之后便让解石师傅负责解石。

    解石是陆亭笈先画线,解石师傅按照他说的来。

    这时候几个罗战松的属下,并翡翠公司的员工全都凑过来看,他们都知道有个北京来的小伙子竟然拿着翡翠原石指标买了十几块蒙料——这就是大傻子了。

    要知道翡翠原石指标金贵得很,是能卖钱的,现在却用来买随处都能买到的蒙料,再没见过这种败家子了!

    众人自然都是看热闹的,全都是把陆亭笈当二傻子看,不过陆亭笈却并没在意,他认真地和解石师傅沟通着位置,解石师傅按照他说的,切石。

    罗战松蹙眉,看着陆亭笈,他见陆亭笈仿佛很有把握的样子,多少也好奇了。

    他纳闷地看了眼孟砚青,想着孟砚青可不是那种吃亏上当的人,她精明得很,现在她儿子竟然买蒙料,难道这里面竟然有些猫腻?

    孟砚青从旁自然留意到了罗战松的心思,她在心里轻叹了声。

    自己儿子注定要把自己活成一个笑话,只可惜,竟然要在罗战松跟前落难看。

    她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罗战松在云南发展到如今规模,罗战松对翡翠市场的势在必得,而自己儿子明显对翡翠对赌石很痴迷,种种迹象显示,看来儿子和罗战松命中注定要在一个领域遇上,并且有一场针锋相对的较量。

    不过也没办法,孩子大了必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既然想要那就随他去吧。

    无论如何,现在陆绪章身居高位,而她也活着,有他们夫妻在,儿子就算哪一步走歪了,她也会把他揪回来。

    有父母在,孩子可以试错。

    所以她这么想,心里也放松了,一切顺其自然吧,遇到就遇到,那又怎么样,谁怕了他?

    这时候,解石师傅的电锯已经下去了,却见滋啦啦的声音中,石屑四散飞溅,第一刀切下了。

    众人看过去,却见那就是石头,毫无疑问的石头。

    大家眼中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来,翡翠公司经理摇了摇头,叹了声,罗战松好笑地挑眉。

    陆亭笈却没泄气,他拿着笔,继续在上面画了下,让对方这样切。

    解石师傅听着,继续切。

    于是插上电源,滋啦啦的石屑四散飞溅,这石头被切开,依然是毫无疑问的石头,没任何翡翠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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