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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这时候,场上已经开始进行登记了,所有交了一百迪拉姆的登记在册人员都可以参与竞拍,不过因为这个竞拍规则和以往不同,大家都要重新签署已知声明。

    初挽略起身,给鹏叔使了个眼色,鹏叔本身坐在角落处,见此着站起身。

    初挽和鹏叔走到一旁角落,低声嘱咐了几句,鹏叔意会,点头,当即出去了。

    她回来时候,一眼扫过去,几乎所有的人都参与签字了,看来这《文昭皇后礼佛图》确实足够吸引人,没有人想错过这样一件稀世珍宝。

    显然,这个时候查理维克这种朋友是靠不住的,他洛克菲尔德家族也想争这么一件的话,且根本没时间调动资金的情况下,他自然是先自己争取,不可能借给他钱。

    戴维更是如此,他们是艺术家,但也是资本家,在最关键时候,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所以,在这个场合,聂南圭是她唯一的朋友。

    聂家和初家结怨于六十年前,一甲子光阴的漫长猜忌和怨恨。

    六十年后的今天,初挽坐在异国他乡的拍卖场上,茫茫四顾,能值得信任倚靠的只有身边的聂家人——聂南圭。

    无论他们曾经有过怎么样的恩怨,至少这个人有着和她一样的肤色,生在同一片大地上,读着同样的四书五经,听着同样的琉璃厂故事长大。

    这个时候不需要说什么,他天然明白她的心思和决心。

    聂南圭却微侧首,突然道:“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初挽:“嗯?”

    聂南圭:“你还记得,我们进场的时候,刀先生托人送给你一封信。”

    初挽的心微动。

    一封信,里面只有薄薄一页纸的样子。

    其实刀鹤兮要找她说什么,大可以打电话,他既然能找到她,自然知道她的电话,结果他突然托人给她一封信,里面只有一页纸。

    聂南圭侧首笑看着她,自然明白她也想到了:“打开看看?”

    初挽从包中拿出那封信,撕开,之后,她将那薄薄一页纸抽出。

    果然,那是一张支票。

    初挽并不认识阿拉伯语,但是大致也能看懂,这是一千万迪拉姆的支票,上面有刀鹤兮的签名,签名日期就是今天。

    看得出,很匆忙潦草。

    聂南圭自然也看到了,他眼神异样,声音却很淡:“看来刀先生就在迪拜,只是不愿意露面罢了,他估计是突然得到了什么小道消息,怕你猝不及防间缺钱,才匆忙给你送了支票。”

    初挽:“是。”

    她算了算,聂南圭的六百万,刀鹤兮的一千万,加上自己的三百万,加起来就有一千九百万,这大概算下来不到一千万美金。

    这么一笔钱,足可以让初挽有底气参与《文昭皇后礼佛图》的竞拍了。

    虽然在场也有比她财大气粗不知道多少的顶尖富豪,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他们也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也未必马上能拿出更多迪拉姆来,这么一来,她这一千九百万迪拉姆完全可以搏一搏了。

    不过,她也得留心着,她和聂南圭可以马上集中力量干大事,别人也可能,比如洛克菲尔德家族和美国大都会博物馆一直关系密切,比如那些财富榜新贵其实一直想和那些顶尖老牌家族搞好关系,这显然是绝佳的社交机会。

    他们不能联合起来,一旦他们联合,那输的一定是自己。

    当然,她更应该提防的是哈迈。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恰好看到哈迈也看过来,他微眯着眼睛,一脸的打量和研判。

    初挽收回目光,低声说:“有哈迈这种臭虫在,事情不好办。”

    聂南圭:“这次因为你从中作梗,他已经在这场拍卖会消耗了不少资金,现在他当场能拿出来多少钱不好说,况且,其实他也没多少家底吧。”

    目前哈迈赚得最大的一笔其实是之前拍卖中国瓷器,大概拍卖了三四千万美金,但是他现在频繁出入各大拍卖场,估计也消耗了不少钱,况且他还聘请知名大学教授和专业艺术顾问,还要养着船队以及升级改造他的船队,这些耗费巨大。

    在这种情况下,他手头到底有多少钱,以及能有多少现金兑换成迪拉姆带到这个场次,都不好说。

    或许他现在手头的迪拉姆远远不如初挽。

    初挽赞同,不过她轻声道:“但是,他很可能把他剩下的钱借给我的竞争对手。”

    聂南圭抿唇,点头道:“要不要我给他来一个激将法?”

    初挽:“先不用这一招,我们得先抗议。”

    聂南圭:“抗议?”

    初挽:“他们既然小范围内部卖,且需要现场付清款项,可见他们也知道,这东西最好是不要太声张。现在他们国家和我们也建交了,有外交关系,现在我们应该给他们施压。”

    聂南圭听着,眼睛亮了。

    初挽:“我已经让鹏叔马上联系我爱人,让他赶紧找人打电话助阵,至于我们现场,也得想法拖拖时间。”

    聂南圭顿时懂了:“反正成不成的另说,先震慑一把?”

    初挽点头:“是,好歹他们得收敛一些吧?”

    说白了,要是不可能要回来,拍卖也是不可能阻止,但凡有什么办法,《孝文皇帝礼佛图》也不至于还光明正大收藏在大都会博物馆了。

    但是好歹可以嚷嚷几声,让他们忌惮,从而敲山震虎,最大程度瓦解敌人,蛊惑人心,也能助力于自己的拍卖。

    聂南圭:“那好,我负责闹,闹不成,你就负责拍。”

    初挽抿唇,轻笑了下:“可以,先拖延一点时间。你打算怎么说?”

    聂南圭:“当然是说故事。”

    初挽:“嗯?”

    聂南圭眸底荡出一丝笑意:“我们做古玩生意的,最拿手的本事自然是讲故事了,想要哪一款就给他们讲哪一款。”

    作者有话说:

    看两姓联手,回天挽日。

    ?

    第

    310

    章

    第310章聂南圭的故事

    就在拍卖会即将开始的时候,

    聂南圭站了起来,他高声对那拍卖主持人道:“你好,先生,

    我非常抱歉,

    在拍卖之前,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在聂南圭站起来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向他。

    他身形颀长挺拔,站在那里,

    神情不亢不卑,眼神明亮,

    对着主持人发问。

    这是一件大家意料之外,

    但仿佛又意料之中的事,毕竟今天这件礼佛图的出现实在是太突然,

    在场的华人难免存疑。

    大家保持缄默,

    无人发声,静观其变。

    主持人笑着道:“先生,

    请问你有什么问题,

    请讲。”

    聂南圭:“我姓聂,名南圭,来自中国。”

    他自报家门后,

    才继续道:“我很抱歉,但是我必须提出来,

    你刚刚介绍这件浮雕时的一些细节,

    好像有欠妥当。”

    这时候,

    旁边的拍卖经理匆忙赶过来了,

    他笑着过来:“先生,

    你好,

    我是费萨尔.亚伯拉罕,如果你有什么疑问,我们可以私下沟通。”

    聂南圭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了这位亚伯拉罕。

    之后他才道:“我是中国人,恰好知道一些关于这件艺术品的信息,很遗憾,你所介绍的信息和我所知道的不符,所以我才提出质疑。先生,鉴于我存在这些疑惑,我诚恳地希望,你们能给我们更多信息,来解释我们的疑惑,毕竟这里是法律齐全的所在,是为世界所有艺术家收藏家认可的拍卖会。在这里拍卖的每一件艺术品,都应该是传承有序身份合法的,这么精美珍稀的艺术品不应该存在法律上的瑕疵,先生,你说是不是?”

    初挽听着这话,简直是要为聂南圭击掌叫好。

    要知道,人家迪拜拍卖会既然搞出这么一个神秘不公开场,且当场交付现金,人家自然有些对策来应付。

    这个时候出来一个闹场的,肯定是直接请一边去私底下解决,拍卖会该拍卖还是得继续拍卖。

    这种拍卖,涉及到的不只是拍卖主持方,还涉及到迪拜这所野心勃勃大城市的脸面,甚至更深层次,那就是阿联酋的国家城市发展规划。

    阿联酋要做城市发展计划,要转型,要把迪拜做成国际文化经济中心,拍卖会就是他们的势在必得。

    这个时候,聂南圭和这位亚伯拉罕沟通的时候,没有直接指责对方,也没有拿出国际法律条文抗议什么,因为那些条文太干巴,你说出来人家马上有一个专业律师团等着把你的嘴堵得哑口无言。

    所以聂南圭只说他知道的信息和主持人介绍不符合,这是以相当友善缓和的方式找出一个突破口。

    进可攻退可守,也给彼此一个脸面。

    这样,也能拖延更多时间。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直接这么指出问题,也避免了被这位亚伯拉罕直接拉到一边私底下解决的可能。

    他显然就是要当众指出,当众要求拍卖会说明白,不然这就艺术品就有“身份传承瑕疵”,而一旦瑕疵了却不做出解释,拍卖会自然会受影响,大家会心存疑虑。

    所以聂南圭说出这话后,在场的诸位全都没说什么,大家耐心地等待着,等着拍卖方给出一个解释。

    毕竟,没有一个合法的传承,他们确实也不愿意沾手,一不小心,便可能陷入国际法律纠纷中。

    这种官司一般背后都是一个国家,非和某个国家较劲,就算赢了,但必定费心费力而且还落个不好的名声,甚至可能怀璧其罪,一般人不愿意碰。

    果然,那亚伯拉罕听这话,没再提出要把聂南圭请到一旁,而是笑着问起来:“请问聂先生是觉得哪里信息不对?”

    聂南圭:“既然大家对这件艺术品这么感兴趣,而我作为一个中国人,恰好对这件艺术品很了解,我非常希望能给大家介绍更多的信息,亚伯拉罕先生,请问,你可以把话筒交给我,让我多说几句吗?”

    亚伯拉罕听着,那笑容便有些僵硬。

    这就是得寸进尺了,让你说话,结果你还想要话筒?

    不过,此时此刻,全场聚集了世界级的顶尖收藏家,几乎全球大半个艺术圈全都在这里了,他确实不好明着发火。

    当下他只好笑着说:“当然可以。”

    聂南圭拿到话筒后,便径自走到了讲台旁。

    他身着西装,颀长优雅,双手微搭在拍卖台上,唇边略带着几分笑,看上去洒脱随性,友好诚恳。

    初挽坐在台下,安静地看着,她不得不承认,上辈子的聂南圭可惜了,他脸部毁容,从来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露面。

    其实他本来应该光芒四射,惊艳世人。

    聂南圭:“诸位,大家可以看出来,这是浮雕,这种浮雕本来是雕刻在石窟里的,石窟是中国古代人用自己的双手和凿子一点点在山崖壁上开凿出来的。石窟里的壁画浮雕和普通的瓷器、金石以及书画不同,它不是一件简单的艺术品,它是生生在山崖壁上开凿,是和那里的山那里的水连接在一起,是属于那里山水的一部分。”

    聂南圭的声音很好听,他徐徐道来,于那从容中却有几分庄重,在场众人听到,都忍不住再次看向那浮雕画面,想象着是怎么样的雄壮山河才能开凿出这样的浮雕,想象着它们和山崖连为一体的瑰丽。

    初挽静默地听着,在心里为聂南圭鼓掌,旧琉璃厂的后人,果然很会讲故事。

    她也很感激,今天和她并肩而战的是聂南圭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

    群狼环伺时,有人可放心依托。

    而此时的聂南圭自然也明白,在场众人的情绪已经被他吸引,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排除了被赶下台的风险,他只需要继续按照他的剧本进行就是了。

    于是他继续道:“在五十多年前,中国社会动荡,正是人命如草芥的时候,洛阳东关村的几位土匪用枪胁迫龙门周边石匠,将龙门石窟的浮雕盗凿下来,大量佛像和浮雕被肢解被砍下,分成一片片运出中国。”

    他指着那件浮雕道:“大家可以看到,就是这件,很明显,它是被人一片片凿下来又重新拼接的,它本来属于中国龙门的山水,它们就是龙门石窟的皮肤,但是现在,这些皮肤被割下来,重新拼接,用它们的血肉之躯来给大家呈现出震撼的艺术。”

    他淡声道:“各位,你们是在看艺术吗?这分明是在看一座山的皮肉,也是在看曾经那些盗掘者的罪行。”

    聂南圭的话是如此凌厉,如刀一般,有人面面相觑,有人叹息摇头,也有人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这时候,却有一个人突然站起来,笑道:“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你们要讨伐罪行,那请你去找那些偷盗者,这都是五十年前的事了,怎么,你们难道要将这东西抢回去吗?”

    站起来的人正是哈迈,他很有些得意地道:“这个人胡搅蛮缠,难道我们不应该把他赶出去吗?是不是?”

    他说完这话后,以为会有人响应,不过可惜,全体沉默。

    哈迈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笑着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条约我也不是没研究过,到了什么时候都得按照法律法规来办,不是吗?根据条约,1970年前发生的事情不具有追溯性,所以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

    他望向亚伯拉罕:“亚伯拉罕先生,你说呢?”

    其实自从聂南圭开始说话后,在场的亚伯拉罕确实一直没说话。

    一直到哈迈提起他,他才上前,笑着道:“我认为聂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每一件艺术品背后,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或者曲折婉转,或者饱含血泪,它可能代表一个民族的兴旺,也可能代表一个国家的衰败,我们为什么欣赏艺术品,就是因为一件艺术品不只是艺术,他背后总是蕴含着一段非凡的意义。”

    他笑看向台上:“比如前几天我们拍卖的美国比利小子照片,那张照片的背后便是美国西部大开发的历史,要不然,它也不至于卖这么高的价钱,是不是?”

    初挽一听这话,顿时感到不妙。

    显然,此人口才了得,他借力打力,将聂南圭对这件浮雕施加的道德审判轻松化解掉,甚至借用这段沉重历史为浮雕加码,成为浮雕的历史内涵。

    这简直了——

    聂南圭听这话,笑问:“看来,亚伯拉罕先生对这件艺术品的传承很有信心了?”

    亚伯拉罕:“谢谢聂先生提出这问题,这也是我们要向大家展示的。”

    说着,他手一挥,于是高清分辨率的彩色大屏幕上出现了关于这套浮雕艺术品的介绍,里面详细讲了这件浮雕是如何由一位美国古董商买下,之后在一家小型拍卖会卖给了一位犹太人,犹太人曾经捐献给某家私人博物馆。数年后,这家私人博物馆倒闭后,一位美国富豪从这家私人博物馆拍卖得到这套浮雕,并保存至今。

    他介绍完这些后,笑道:“如果聂先生对此依然有疑问,可以和我们的律师详细商谈,但是我想,这幅浮雕的拥有者是美国公民,今天的拍卖会,我们合理合法。如果聂先生有问题,可以求助于美国的法律。”

    聂南圭:“先生,我本意当然也不是阻止此次拍卖,但是我们必须明白,这件文物来自中国,它是中国山水的一部分,无论这件文物之后传承多少次,但是在五十年前,它是被野蛮的土匪以毁灭式的方式割裂,以偷窃的方式带出中国。”

    他顿了顿,继续道:“所以再瑰丽华美的艺术品,这都是被强盗从一个母亲身边强行掠夺走的孩子。哪怕这件艺术品转卖一万次,它身上拼接的伤疤依然会永远提醒着它的拥有者,它在流泪。”

    全场陷入了沉默,大家对此无话可说,心中的贪婪自然有,但是在这拍卖场上,道德的枷锁扔过来,确实也让人忌惮。

    就在这个时候,在场却有一个声音道:“在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法律法理,在法律法理之外,还有社会道德以及个人的良心约束。”

    听到这声音,初挽也看过去,却见站起来说话的赫然正是夏大师。

    这几天拍卖,初挽见夏大师出手过印度佛帖,之后就没太关注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站了出来。

    不过细想之下,倒是也不意外,他本身就是醉心于佛教绘画艺术,对于中国佛教浮雕流落海外,自然是比寻常人更为痛心。

    夏大师:“这不是一幅寻常的绘画作品,这是佛教作品,是帝后礼佛图的一部分。”

    他郑重地道:“何为礼佛,那是向佛礼拜,灭障消灾增加福慧的殊胜法门。这幅浮雕大作,那是昔日帝王在歌颂佛德,如果这幅佛雕只是当做一幅寻常石雕,那便失去了它的内涵,那是暴殄天珍,但是如果这件佛雕被心存善意的人买去,却可以无视割裂浮雕背后的血泪,那也不过是自我欺瞒的伪善罢了!”

    夏大师的话钪锵有力,话音落时,整个拍卖场仿佛都被震撼了。

    初挽抬起手,鼓掌。

    没有人给他鼓掌,除了她。

    孤零零的掌声响在华丽宽敞的拍卖厅中,仿佛带着悠远的回音。

    夏大师远远冲着初挽微颔首。

    亚伯兰罕见此,却笑问道:“先生,我想问你,当你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一种假设,认为中国古代的艺术品便属于中国的,难道你不觉得,艺术无国界,这本来就是属于全人类的财富吗,难道——”

    他刚说到一半,突然间,就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匆忙赶过来,示意他有话要说。

    他皱眉,只好先下了主持台,对方耳语一番后,他神情微变。

    当下便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道:“诸位,很抱歉,我有重要事情需要处理下,接下来将由我们的穆罕默德先生给大家介绍这件艺术品。”

    说完,他便匆忙出去了。

    场上众人见此,纷纷疑惑,交头接耳的,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聂南圭见此,知道该说的也已经说了,是时候适可而止,便再次开口道:“无论怎么样,这幅浮雕已经被拼接,已经出现在拍卖场上待价而沽。现在,拥有金钱,便可以拥有这件沾着血的艺术品,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对此我们无话可说。诸位手中的支票,想必已经准备好,我们可以看看,那位将这件带血的艺术品买回家。”

    他话说到这种地步,在场众人听了,自然有人心中发怵,毕竟下手这件艺术品,很可能就要面临一些道德审判了。

    而聂南圭说完这个,他径自走下主持台。

    一时场上有些异动,大家低声嘀咕议论着,显然这个场面也是始料未及。

    也有消息灵通的,低声道:“据说中国文物局已经知道消息,发函表示抗议了,现在他们在处理。”

    大家纷纷耸肩,纳闷:“那这件事怎么办?”

    其它人也是一脸无辜:“就算按照法律条文,现在的拥有者也是第三善意人,这幅浮雕有资格参加拍卖。”

    哈迈也跟着起哄,开始嚷嚷道:“我是来参加拍卖的,不是来听故事的,我不管这后面有什么故事,我只希望你们能明明白白告诉我,这拍卖要不要进行?这东西属于美国收藏家的,也不是你们说了算,你们凭什么随便取消,这是违约!”

    他这么一说,便有一些人终于也跟着起哄,表示他们要参加拍卖,希望尽快开始,他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在这个时候依然沉默,保持中立,显然聂南圭和夏大师的话对他们产生了一些影响。

    和初挽关系不错的几家,看上去对聂南圭也有些赞同,至少他们已经不好再出手参与拍卖了。

    场面乱糟糟的,拍卖主持人马上上场,表示请大家先休息,拍卖会主办方会提供给大家休息室以及美味的糕点,他们需要紧急商量一番。

    初挽一直安静地观察着场上的情势,众人的反应。

    其实她当然明白,那幅浮雕已经在海外流转五六十年,已经经过了几次买卖,如今拥有这幅浮雕的是“善意取得”第三人,他们拥有明确法律证明的流转过程。

    他们拥有文物所有权,也可以在公开合法市场上买卖。

    此时的挣扎不过是徒劳。

    不过至少,聂南圭给这幅浮雕作品施加的道德枷锁以及中国方面及时的抗议和给予的压力,会扼制那些拍卖者的疯狂,让他们的积极热情消退,最大程度瓦解敌人,同时也让自己在这场拍卖中处于有利的境地。

    最起码,应该争取到文物拍买优先权。

    作者有话说:

    夏大师是旅美华人,第九章出现的,挽挽200块卖给他舍利塔底座,他请教挽挽名字,挽挽认为有朝一日还会再会。

    明天只有上午一更9000字,一口气搞定,免得卡中间。

    ?

    第

    311

    章

    第311章血拼迪拉姆

    趁着拍卖会暂停,

    初挽起身,打算本着游说六国的精神,去四处社交一把。

    显然,

    场上分三种人,

    一种寡廉鲜耻就必须要竞拍要花钱的,

    以哈迈为首,一种是摇摆不定的,想要但是又不好意思只好装傻,

    还有一种是已经在心里放弃了的。

    放弃的有两种原因,一个原因是对艺术有追求道德标准比较高,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鉴于各种人情各种压力。

    现在,

    就是要尽可能地团结更多朋友并瓦解敌人的时候。

    有聂南圭在前面打头阵,所以那个冲过去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人不是她,

    她可以从容不迫地和大家聊,

    大家看到她的时候相对放松一些,不会有那种被道德审判的压迫感。

    初挽先去和瑞典皇室公主聊了几句,

    小公主热情洋溢,

    表示她非常赞同聂先生的话,这件艺术品应该回归中国,旁边的皇室艺术顾问显然对此也无话可说。

    初挽曾经和瑞典各界艺术家都有过交流,

    她在瑞典声望很好,看起来他们都不想和她争抢。

    初挽又过去找德国博物馆市场部负责人聊起来,

    鉴于大家之前有过交道,

    虽然初挽拿走了德国博物馆的汝窑,

    不过总体来说,

    初挽在德国民间有着很好的群众基础,

    他们也非常欣赏初挽,

    对于这次的事情,他们自然持中立态度,并不会做什么。

    瓦解了这两部分,初挽便要过去和美国博物馆东方艺术部主任谈谈,戴维却主动过来了:“你大可放心,刚才查理维克和我聊过,我们不会出手。”

    初挽感激地点头:“戴维先生,谢谢你。”

    戴维:“我一直欣赏你,也欣赏中国的艺术,刚才聂先生的一席话很让我感动,希望你能获得胜利。”

    说话间,查德维克过来了,他笑呵呵地道:“初小姐,你如果还要提醒我,那未免小看了我们的友情,我怎么可能和你为敌呢?”

    初挽笑道:“谢谢了,改天请你喝咖啡。”

    之后,初挽又简单和那位来自中国台湾地区的收藏家聊了几句,倒是没费什么力气,对方表示会放弃。

    最后是几位世界知名的跨国公司企业家,更包括计算机财富榜新贵,她都谈过,显然这些人对中国市场寄予厚望,作为商人,他们更看重利益,前来拍卖场更多是为自己添彩,而不是树敌,所以他们也都不会出手。

    当然了,指望这些人借她钱是不可能的了,毕竟他们可能和各大收藏家各大家族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里面盘根错节利益关系也不是她能想明白的。

    借给她钱,可能就意味着他们和其它利益团体结仇。

    只要他们不借给别人钱或者自己参与进去,她就赢了。

    这么一圈下来后,她胜算仿佛大了。

    而最让她想不到的是,夏大师竟然过来和她聊了聊,和她大致分析了现在局势,认为十有七八还是要继续拍卖。

    他说的这些初挽自然明白,不过现在她希望能争取到拍买优先权权的优势。

    夏大师:“我这些年一直旅居美国,但走到哪里,我也不会忘,都是中国人,龙的传人,这幅浮雕,是我们中国的艺术瑰宝,我万万不愿看它流落海外,你如果出手,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他拿出一张支票,上面是一百万迪拉姆:“我之前也拍卖了一个物件,能够马上支取的流动资金并不多,这些钱虽少,但也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初挽听着,自然感激不尽:“夏大师,当年你二百块钱买了我一物件,解救我于贫寒之中,如今危难之际,更是一百万迪拉姆赠我,这世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恩此德,我会永远记得。”

    夏大师却是道:“初小姐,昔年美术学院之外,你虽衣着单薄陈旧,但我听你言语,心里便想着,这小姑娘必是来历不凡,日后定有所成就。当时我问你姓名,你说贱名恐渎贵人耳,便扬长而去。如今不过五年,初小姐已经在艺术领域出人头地,让世界为之侧目。今天你我在这异国他乡,恰遇《文昭皇后礼佛图》,但凡炎黄子孙,中华血脉,自当团结一致,促成这瑰宝归国,区区一百万,是我为国尽心,也是我为初小姐之大义而解囊,又谈何恩德?”

    初挽再次谢过夏大师后,大致盘算了下场中情景。

    她现在有一千九百万迪拉姆,夏大师这一百万凑上的话,那就是两千万迪拉姆,确实感觉稳妥了许多。

    当然了,如果真这么花钱,就算这事办成功了,她也已经债台高筑,得想办法使劲赚钱了。

    她手头积攒的别国文物也有不少,可以拿出来卖卖,自己花钱从别人手中买了,那就回头让他们也花花钱吧。

    而这个时候,她自然也看到,哈迈正在四处鼓动认识的朋友,希望对方帮他筹资,大家一起竞拍,看样子他要搞一个集资。

    不过好在,他形象差,一般讲究点的都不怎么搭理他。

    不过好像也有被他鼓动的,特别是一位荷兰富商。

    这时候,那亚伯兰罕回来了。

    他一出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注在他身上。

    亚伯兰罕却急匆匆地走到了初挽面前,低声和初挽交谈起来。

    他们声音不大,大家听不清,一个个都恨不得支棱着耳朵听。

    在一番协商后,很快,亚伯兰罕走到了主持台上,他开始宣布,在场的初挽将拥有这幅《文昭皇后礼佛图》的优先购买权。

    底下顿时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有人低声分析着情况,也有人抱着膀子看热闹,更有人皱眉摇头。

    显然,大家看出,目前的结果是中国方面抗议的结果,也是他们快速协商出的结果。

    就在这种不咸不淡的气氛中,这拍卖匆忙开始了。

    最开始初挽并没有举牌,她只是安静地观察着场上情况。

    她不出价,别人也出得忐忑,毕竟大家都知道,无论自己出什么价格,只要初挽愿意,她都可以在同等情况下买下,有这么一个拥有优先购买权的人摆这里,实在是备受约束。

    况且,自己购入后,这幅浮雕再上拍卖会,只怕是会有重重阻力了,这也让大家不再看好这幅浮雕。

    更何况这初挽还是一位挺有钱的主儿,就看她之前八百多万迪拉姆直接拍了那么一件汝窑就知道了。

    竞拍不温不火地进行着,在大概十几次轮番举牌后,价格直接攀升到了六百万迪拉姆,这个时候那些本身意愿不强烈或者资金不充足的,便陆续放弃了。

    最后依然继续竞拍的有三位,一位是被哈迈鼓动的荷兰富商,一位是英国海曼家族成员Bredene,还有一位是来自美国的大金融家。

    初挽一直没动,荷兰富商、海曼家族Bredene和美国金融家开始胶着竞价,三方火拼激烈,诸般策略用尽,这幅浮雕的价格节节攀升。

    终于,这浮雕价格越过了一千万迪拉姆的门槛,之后开始一千一百万,一千两百万,堪堪冲到了一千三百万。

    初挽看着这情况,她的心也紧了起来。

    她只有两千万迪拉姆,如果真的超过两千万迪拉姆,她哪怕拥有优先购买权也没用了。

    现场情况,她很难再筹措到更多现金支票了。

    聂南圭就在初挽的身边,他微蹙眉,眯眸紧盯着场上局势。

    他知道初挽能拿出多少钱,一旦对方价格过高,初挽是没有办法保下这幅浮雕的。

    而一旦浮雕落入旁人之手,再想买回来就几乎不可能了。

    这幅浮雕的吸引力太大了,在这一千三百万的价位,竟然还有三个人在竞价,初挽的上限已经即将被突破。

    只有七百万的空间,要想在七百万内让这三个人都放弃,几乎不可能。

    而现在,初挽让陆守俨找来的国内施压以及聂南圭的道德压迫都已经用上了,她甚至已经游说了一圈,这个时候,也没有别的手段可以用了。

    好在,一千四百万迪拉姆的时候,荷兰富商弃械投降,被淘汰出局。

    哈迈眼睛都杀红了,攥住他的手腕道:“我帮你出,举牌!再加两百万!”

    荷兰富商深吸口气,颓然地道:“我不愿意加了,我受不了,我为什么要和他们争!”

    其实一千四百万迪拉姆的价格真不贵,按照如今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孝文皇帝礼佛图》的地位来算,这件浮雕直接上三千万迪拉姆都是理所当然的,它值这个价。

    但是显然,一件艺术品的价码不仅仅取决于它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还取决于它的市场价值。

    没有市场价值的艺术品,只能当做一个消耗品摆在家中欣赏,不能带来未来收益,这对于一个商人来说显然是不可取的。

    况且,眼前的形势错综复杂,那初挽就站在那里看着出价的人,哪怕自己愿意出,但只要她凑够了钱,她随时可以买走。

    这也就罢了,关键这中国女人交游广阔,她太有名了,她走出去,别人都得给她一个面子,连瑞典皇室都和她交好!

    她在德国瑞典香港都已经有了很好的名声和影响力,她在美国艺术品圈更是交游广阔!

    他今天硬着头皮拍下来,明天就等于和这个女人成了死敌,他还想在这个收藏圈子混,这样压力太大了,他犯不着和一幅浮雕较真!

    哈迈见荷兰富商退下,一时真是恨铁不成钢,他气急败坏地看了一眼初挽,低声咬牙道:“就算我不能如愿,你也休想如愿!”

    荷兰富商退出后,只剩下海曼家族Bredene和美国金融家,两个人再次加价后,价格已经到了一千五百万迪拉姆。

    在这个价位,美国金融家略有些犹豫。

    海曼家族Bredene显然看出美国金融家动摇了,他面无表情地举牌,将竞价推到了一千六百万迪拉姆。

    在这个价位,美国金融家没有跟进。

    主持人两次喊价,他摊手,放弃。

    主持人第三次喊价后,美国金融家彻底出局。

    这个时候,已经只剩下一个竞价对手了,英国海曼家族Bredene。

    Bredene在终于打败所有竞争者取得胜利后,他将目光投向了初挽。

    拍卖会经理亚伯兰罕、拍卖主持人、在场所有的收藏家以及那些参与或者没参与竞价的人,也全都看向初挽。

    显然,今天这场闹剧会在这里结束。

    一切就看初挽能拿出多少钱。

    这个时候已经不存在谁去支援谁了,毕竟大家都明白现在的局势。

    海曼家族是英国绵延百年的大家族,Bredene是海曼家族这一代主事人最小的儿子,也是他们着重培养的下一代。

    现在,他们派出Bredene来争夺这件举世无双的瑰宝,这显然是海曼家族大家长要为这备受宠爱的小儿子来建立威信,为他将来铺路。

    这样的家族,这样的形势,他们自然不愿意得罪。

    而另一面,初挽是世界知名的顶尖艺术品鉴定大师,在东方艺术领域几乎无人能及,她身后则是那个沉睡百年刚刚伸了一个懒腰的东方巨龙。

    这样的初挽,他们也不想得罪。

    这个时候,成年人社交圈的油滑和富人衡量局势的城府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既然已经放弃了,那就代表弃权,也代表着中立。

    所以现在,是Bredene和初挽的对决,没有任何后路支援。

    初挽当然也明白眼下的局势,她知道,现在的报价是一千六百万迪拉姆,她只剩下四百万迪拉姆的空间了。

    必须在这四百万迪拉姆让对方放弃,不然自己注定空手而归。

    初挽看向眼前的Bredene,高加索人种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他五官立体,嘴唇很薄,有着卷曲的头发,毛发略重。

    他神情严肃,略显冷淡,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Bredene也望向初挽,他看到初挽神态自若,仿佛这不是杀戮无声的拍卖场竞价,而是在自家后院赏花。

    他发现,比起自己的肃穆庄重,她过去闲淡了。

    初挽微颔首,表示可以开始了。

    主持人:“接下来,我们将进行一个简单的程序,两位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Bredene和初挽都点头表示同意。

    在场所有的人都寂静无声,大家安静地等待着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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