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刀鹤兮打来电话,是陆守俨接的,当时初挽在洗澡,刀鹤兮便把情况说给陆守俨。
将那件黄釉大盘抵押在赌场的是一个住在洛杉矶郊区的赌徒,
刀鹤兮提供了名字和地址,
陆守俨便记下来了。
说完正事,两个男人还略寒暄了几句。
等初挽洗完澡,刀鹤兮电话已经挂了,
陆守俨便把刀鹤兮的消息说给初挽。
初挽一听,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
但还是想去拜访下。
陆守俨道:“那我们先过去洛杉矶,
在那里找一家酒店,让建晨陪着孩子和保姆,
我们两个过去郊区找那个赌徒。”
初挽:“好。”
他这安排自然是妥帖,
他们如今得罪了哈迈,虽然哈迈不至于如何,
但是为了预防万一,
还是要小心为上,现在离开是最合适的了。
当下一行人退了房,开车出发前往洛杉矶,
这里距离洛杉矶不算太远,穿过一段有些干热的沙漠后,
开车几个小时,
便抵达洛杉矶。
陆守俨先找了一家酒店,
安置好陆建晨保姆和孩子后,
带着初挽一起过去找那位赌徒,
按照地址找了半晌,
总算找到了。
那是一套木质别墅,欧式风格,有着挑高的门厅,以及绛红色六角形观景凸窗,别墅转角处用的黑色大理石,庭院里修整整齐,还有喷泉以及雕像,看得出,这户人家家境富裕从容。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意外,他们以为能把一件瓷器抵押在拉斯维加斯的应该是穷凶极恶的赌徒,赌到了输光裤子那种,不过现在看,倒是家境优渥了。
陆守俨停好车后,敲门,便有一个穿着红色冲锋衣的老人来开门,看到他们,便微微皱眉:“请问你们是?”
陆守俨便说明来意,说自己找杰弗里·克雷文,没想到对方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说这里没这个人,之后就要关门。
陆守俨眼疾手快,大手牢牢地握住了门把手,对方想关,却是关不上了。
红冲锋衣老人就有些无奈:“你们到底要怎么样?”
陆守俨诚恳地道:“这位老人家,我们没别的意思,我们只是想打听一件事。”
他很快补充说:“我们和赌场无关,我们甚至没有见过杰弗里·克雷文先生,只是无意中听到他的名字,想问一件事。”
老人听了,有些疑惑地看看陆守俨,又看看初挽。
初挽道:“我们是无意中见到杰弗里·克雷文先生抵押的一件瓷器,想了解下关于这件瓷器的事情。”
老人试探着说:“你们是中国人。是吗?”
他这话是用中文说的,不过很生硬。
陆守俨也用中文道:“是。”
老人叹了一声:“那你们等等,我要过去问问太太。”
一时这老人进去了,陆守俨和初挽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自然猜到了眼下的情景。
看来那位杰弗里·克雷文是偷了家里的瓷器拿去抵押赌徒,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住在修建如此气派别墅的人在赌博的时候还需要抵押瓷器了。
他自己没钱,但是他家里人,或者确切地说他长辈有钱。
但是显然,他的长辈对他深恶痛绝,以至于听他名字都脸色不好。
初挽想起刚才那位老人生硬的英语,又想起他口中提到“太太”,便猜测道:“我在想着,他口中的太太——”
陆守俨颔首:“有可能吧。”
这位老人是西方人,他之所以会一些生硬的中文,估计就是因为家里有一位中国太太,这位太太显然也精通瓷器。
这么多线索拼凑在一起,也就大概差不多了。
按照年纪来说,这位太太也该七老八十了。
这么想着时,那位老人再次过来了,请他们进去,说是太太有请。
当下陆守俨和初挽跟着老人进去,却见青竹茂密翠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石头小路两旁,整体布置清雅别致,东方风韵十足。
最后他们被领进了客厅,客厅挑得非常高,穹顶式设计,屋子有一面成排的落地窗。不过那些落地窗的窗帘大部分垂下来,厚重的蓝色丝绒窗帘遮住了外面的阳光,屋子里光线昏暗。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披着开司米披肩,优雅安详地坐在沙发上,打量着他们。
突然间,老太太的神情变了,她盯着初挽,眸中有了异样的光。
初挽自然感觉到了,她看着这老太太,知道自己没找错人,也没猜错。
旁边老人要介绍,老太太却伸手制止了他,示意他不要说话。
老人有些意外地看向老太太,之后便恭敬地站在一旁。
老太太盯着初挽,喃喃地道:“你,你走近,让我仔细看看。”
一时又让那老人拉开窗帘,让他把她的老花镜拿来。
初挽走上前,走到了那位老太太的近前。
厚重的窗帘被缓慢拉开,老太太戴上了眼镜,她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初挽,看了好久,才道:“孩子,你是谁?”
初挽低声道:“我是初步瀛的女儿。”
老太太听着,喃喃地道:“步瀛?你是步瀛的女儿?步瀛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
她一下子激动起来:“那,那你是他的重孙女,他呢,他人呢?”
初挽道:“我太爷爷四年前已经不在了。”
老太太听得这话,微怔了下,之后仿佛浑身发冷,她下意识拢紧了开司米披肩。
房间里很安静,所有的人都没出声。
过了好一会,老太太终于喃喃地道:“也对,如果他还活在人世,都要过一百岁了,这个世上哪有几个百岁老人……我都已经七十五岁了,他当然更老了。”
之后,她的眼泪突然落下来:“四年前,四年前去世的,我和他只错过了四年。”
初挽听着这话,只觉得曾经担着的心,终于放下。
其实她知道,那个被太爷爷赠送了自己亲手打造瓷器的人,不管男女,至少是太爷爷引为知己的人,当那件瓷器流落赌场的时候,她难免生出一些不好的猜测。
怕太爷爷一片心意被辜负。
不过好在,并没有。
在至少半个世纪的分离中,还是有人一直牵挂着他,哪怕彼此早已双鬓染霜。
这时候,老太太终于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她看着初挽,眸光变得无比亲切起来,之后,她又看了看陆守俨。
“这是谁?”
初挽道:“这是我的丈夫,陆守俨。”
老太太想了想:“他姓陆,他是小陆的孩子?”
小陆,说的是陆老爷子?
陆守俨颔首:“我父亲是陆纪泽。”
老太太叹了声:“极好,极好,没想到我时日不多,还能看到你们,这是我每天吃斋念佛修来的吧。”
她顿了顿,才对初挽道:“你跟我上楼,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
老太太带着初挽,拾阶而上,最后到了一间书房中,书房充满了中国古典情调,靠着窗户是黄花梨素夹头榫画案和一对明黄花梨南官帽椅,墙上是红木镶框大理石挂屏以及中国丝绸刺绣,靠里墙处则是黄花梨两椅一几,茶几上摆了一件汉代陶壶。
老太太问了初挽的名字后,又道:“那他平时怎么称呼你?”
初挽:“太爷爷叫我挽挽。”
老太太喃喃地道:“挽挽,挽挽,挽挽……”
初挽安静地听着。
老太太叹了声:“也就是说,四年前,他还这么喊着你的名字,四年后,我也像他一样,这么喊着你的名字。”
初挽听着,心口酸楚。
她不知道老太太这话里饱含着多少的眷恋。
老太太看着她,眸中温柔起来:“孩子,你和我说说吧,说说这些年,关于他的事,任何事都可以,我想听。”
她补充说:“一九四四年,他送我上了过来美国的轮船,之后,天各一方,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只是听说过一些消息。”
初挽:“太太,你听说的是1945年的花旗银行案吧?”
老太太叹道:“是,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转眼已经四十四年了。”
初挽颔首,于是她从花旗银行案讲起,讲自己太爷爷这些年的经历,也讲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她这么讲着的时候,偶尔间老太太会问一些细节,她也就详细地说给她听。
明明素昧平生,但是她就是知道,这个老太太是值得信任的。
自己太爷爷曾经亲手为她烧造瓷器,她就是下意识信任这个人。
老太太听着,偶尔嗟叹,偶尔无奈,偶尔会心一笑,最后初挽说起自己的婚约以及其中种种时,老太太长叹一声:“他啊,这么多年了,依然是这样的性子。”
初挽:“太太,他年轻时候也这样吗?”
老太太:“你叫我奶奶吧,叫太太有些生分了。”
初挽恭敬地道:“奶奶。”
老太太听着这声,微怔了下,之后苦笑了声:“多少年过去了,我也老了。”
说着这话,她起身,走到旁边咖啡机旁:“你要喝点咖啡吗?”
初挽:“我想喝点白开水,可以吗?”
老太太略顿了顿:“好。”
说着,她为初挽倒了一杯白开水,初挽接过来,谢过了。
老太太自己浅浅地尝了口咖啡,才道:“当年,我那么爱他,爱他爱得愿意放弃一切,可是他呢——”
她苦笑:“孩子,你太爷爷逼你结婚,你不要怪他,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对你狠,那是因为你是他的骨血,他对自己就是这么狠哪。”
初挽略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奶奶,当时你和我太爷爷怎么回事?”
老太太:“他啊,顾虑就是太多了。觉得我年轻,觉得我是大小姐,觉得我家世好,怕耽误我一辈子,把我推得远远的。”
初挽听这话,便想起太爷爷提起那件瓷器时的神情。
她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男女情分,但至少,太爷爷是怀念的。
老太太:“他还给我写信,让我找到合适的就嫁了,他总是这样,生怕耽误我,其实他也就比我大二十六岁,这个世上,二十七和七十二的都能在一起,大二十六岁怎么了?你看,我现在七十多岁了,还不是老了……”
初挽没说话,安静地听着,老一辈的牵扯,她也没有评判的资格。
老太太道:“我来美国后,开始还存着希望,想着过两年国内太平了就回去,谁知道后来——”
她叹了声,才继续道:“我嫁了一个美国人,这辈子,就这样了,他早就不在了,留了一个儿子,你也见过他吧?”
初挽:“我没见过,我只是看到那件瓷器,认出来,才打听到,找到这里来的。”
老太太怔了怔,道:“这个孽子啊,把我的瓷给我偷走,抵押了,结果阴差阳错,竟然把你引来了,我该说什么好?也许这就是缘分。”
初挽:“是,我和丈夫经过拉斯维加斯,无意中看到那件瓷器,其实我们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么一次经过那里,结果恰好碰到了,如果不是被抵押的那件瓷器,我不会找到奶奶你,也不会有机会听你说起我太爷爷。”
老太太叹了声,又问起初挽如今的行程,初挽便说起自己丈夫来美国进修,自己跟着过来,打算四处游览的种种。
老太太颔首:“你生活得还算舒坦,你太爷爷九泉之下,也该放心了。”
初挽:“是,我也这么想的。”
老太太起身,道:“你跟我过来这边,我这里有几样东西给你。”
说着,老太太将初挽带到了一处博古架前,初挽看过去,竟然是三件瓷器,一件青花粉彩矾红描金持经观音尊,一件粉彩牡丹转心瓶,一件黄地粉彩吉祥纹大碗。
初挽端详半晌,最后道:“这都是我太爷爷做的。”
老太太:“是,这都是,这几件,你都拿着吧,好好保留着。”
初挽看着那些瓷器:“奶奶,还是你自己留着做个念想吧。”
老太太却笑叹一声:“我老了,已经不行了,说不得哪天就没了,等我没了,这些还不是被那孽子拿过去当了赌资,到时候你太爷爷的一片心血,还不知道流落到何方。”
她望着初挽,眸光殷切慈爱:“孩子,是老天爷指引你来到我这里,你就该把这些带回去,把你太爷爷的心血带回去,这个世上,也唯有你,才能悉心珍藏着你太爷爷的瓷啊!”
初挽听这话,眸中发潮,喉头也有些哽咽,她低声说:“好,奶奶,这几件瓷,我带走了,我会带回去中国,拿到我太爷爷坟前,给他看,也和他说说你如今的境况。”
老太太颔首:“告诉他,方碧梧在美国过得很好。”
*********
初挽对这方老太太自然感觉亲切,想多说说话,只是考虑着两个孩子还在酒店,自然不敢在这里久留。
给了老太太自己国内地址并互换了电话号码后,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无意中看到书房桌上摆着的一幅照片,便愣了下,之后仔细端详一番。
那照片中人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样子,穿着长袍,眼角略有些细纹,含笑站在镜头前,儒雅稳重。
这一看便是解放前的太爷爷了。
初挽很少见到太爷爷笑,她不知道太爷爷年轻时候笑起来这么好看。
老太太留意到了,道:“你没有你太爷爷的照片,是吗?”
初挽点头:“我家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张姑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那也是她偷偷发现才藏起来的。
老太太听闻这话,便道:“那这一份我送给你吧。”
初挽有些不忍心:“不用了,奶奶,你留着吧。”
老太太看着那张照片:“送给你吧,我还有,我还可以再洗一张。”
初挽听这话,这才受了。
告别老太太后,陆守俨和初挽赶回去酒店,那几件瓷器已经被妥善安置在木盒中,放在后备箱中,初挽则抱着太爷爷的那相框。
她时不时低头看一眼。
她怎么也没想到,拉斯维加斯无意的一次抵押品拍卖,竟然因缘际会,见到了老太爷昔日的挚友,被赠予这三件老太爷亲手烧造的瓷器,甚至得到了老太爷的照片。
陆守俨:“我们这一趟拉斯维加斯之行,这是最大的收获了。”
初挽点头,点头之后,又道:“我太爷爷虽然没了,但是他亲手烧造出的瓷器还在被人们收藏鉴赏着,那些人也许知道他的名字,也许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只要被妥善保藏着就很好了。”
陆守俨颔首:“是。”
初挽抱着那瓷器,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因为偶尔的原因,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线索,结果就找到了我姑奶奶。”
她望着窗外,窗外又要下雪了,细碎繁多的白色小雪花无序地在空中飞舞,给这清冷的冬天笼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
她喃喃地道:“无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希望她过得很好,在这漫天飞雪中,她有一座温暖如春的房子,有一间清雅安静的书房。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走进她的房间。她就像这位奶奶一样,仔细端详我一番,然后对我笑,和我说起曾经的故事。”
说到这里,她略哽了一下,想着老太爷临终前。
其实太爷爷至死不忘这个下落不明的女儿,他也一直在惦记。
风雪夜里,他痴痴地望着窗外时,一定想起自己的女儿,在牵挂着她,怕她无处可依吧。
?
第
244
章
第244章玫瑰碗市场
陆守俨和初挽回到酒店时,
陆建晨带着两个小家伙正在酒店里玩,酒店里有儿童游泳池,也有小型游乐场,
两个小家伙竟然玩得不亦乐乎,
完全忘记爸爸妈妈这一茬了。
不过等陆守俨初挽一回来,
小家伙便马上抛弃了陆建晨这个哥哥,直奔爸爸妈妈怀里了,这让陆建晨无言以对:“这变脸变得太快了。”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个晚饭,
这么说话间,陆建晨问起来陆守俨初挽这次的情况,
陆守俨便大致说了,
陆建晨听着,自然是意外,
又觉得实在是因缘际会的巧合。
谁能想到,
异国他乡,竟碰到初老太爷的故人呢。
接下来大家干脆在洛杉矶逛了逛,
其实孩子小,
也没什么好逛的,无非看个热闹,下午时候两孩子就回家,
让保姆陪着休息。
到了这天周日,陆守俨带着初挽过去洛杉矶有名的玫瑰碗市场。
这玫瑰碗市场所在的位置是前几年奥运会的体育场所,
现在每个月第二个周日开设跳蚤市场,
据说这里是美国西部最大的跳蚤市场,
大概有超过两千个摊位,
物品应有尽有。
初挽来了这里,
自然如鱼得水。
但是这里太大了,
如果处处逛,那根本逛不完,她不敢耽误时间,只能快狠准地直达目的地。
这边的跳蚤市场被分为多个区域,初挽直接到了艺术品区域。
其实杯盏餐具里面淘淘估计也容易出好东西,不过那边概率更小一些,无异于大海捞针,艺术装饰品里相对估计更容易出漏。
他们这么往前走着,就看到旁边物件真是多,应有尽有,什么zippo的打火机,古董照相机,还有挂在墙上各种各样二战时期的广告画,当然也有枪支,大把大把的枪支。
初挽低声问陆守俨:“要不要来一支?”
陆守俨淡看了眼初挽:“买来做什么?”
初挽想起哈迈:“万一遇到什么坏人,有枪还能吓唬吓唬他们。”
陆守俨笑着挑眉:“等你提醒,黄花菜都凉了。”
初挽:“啊?”
陆守俨:“我早准备了,就在后备箱里,你从后备箱拿东西的时候,没看到?”
初挽细眉耸动:“有吗?”
陆守俨叹:“你眼里,真的是只看你想要的,除了古玩,别的物件摆你眼前,你都看不到。”
初挽:“……好吧。”
她也想起好像后备箱放了一个什么,支棱着挺硬的,外面包着一层布,她以为是搭帐篷用的什么支架,也就没在意。
现在才明白,敢情是他准备的枪。
她好奇起来:“你是神枪手吗?”
陆守俨:“不是。”
初挽有些失望:“你不是啊……”
陆守俨:“隔着一百米,我打出去一百发,应该能中九十九发,比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差远了。”
初挽:“……”
她无奈地看了眼陆守俨:“陆守俨,在你妻子面前,你能别显摆得这么九曲十八弯吗?”
陆守俨便笑了:“走,看那边,瓷器,估计有你想要的。”
初挽一看,全都是瓷器,琳琅满目的瓷器,各种各样的瓷器,那震撼感,简直了!
当下忙过去,打起十二分精神看起来。
这边的货品太多太多了,一般人早看得眼花缭乱,哪里还能捡漏,不过好在初挽练就的眼力不是白说的,她一眼扫过去,几百件瓷器,就是能精准地找到那件自己想要的。
物件多,挑选麻烦,但是漏也多,这个地方太适合她了。
初挽一路走过去,也陆续发现几件好的,买了一件雍正斗彩尊,一件康熙青花山水人物束腰大笔筒,一件顺治五彩八仙祝寿人物罐,一件明弘治黄地绿龙盘,还找到一件明万历年间的淡描青花人物图格盒。
那件雍正斗彩尊和淡描青花人物图格盒全都是官窑精品,另外几件虽然不如这两件出彩,但是几十刀的价格,她还犹豫什么,那自然是买买买!
初挽满足地道:“你看这几件是这里面最不出奇的,但是我回头把它放拍卖会上,我估计两万美元估计没问题。”
但这件才花了二十四刀。
她心里大致算算,今天淘到了五件瓷器,如果不想留,全卖出去,上拍的话,保守估计得三四十万美元了。
这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现在美元汇率节节攀升,听说马上要突破一比四了,也就是说,这些卖掉,哪怕卖三十万美元,回去后也等于一百多万人民币了。
这才小半天功夫啊!
在国内,她再捡漏,也不能随便卖,但是美国可以随便卖,可以随便发财。
她深吸了口气:“这跳蚤市场怎么一个月才开一次?我看就得天天开。”
陆守俨:“我看我们就干脆住这里得了。”
初挽:“我也觉得,住这里不走了。”
陆守俨看她还真顺着说,扬眉笑了:“我也纳闷了,你说咱们后备箱放着一杆枪,多少天了你竟然没看到,结果跑到这里看瓷器,几大摞得上百件瓷器,你一扫就能看到,这是什么原理?”
初挽:“这个很简单,比如你就是一件明青花瓷,那杆枪就是你同事。”
陆守俨:“这什么比喻?”
初挽:“在一万人中,我一眼扫过去就发现了你,因为我对你很熟悉,我当然能看到你,但是你同事嘛,谁搭理他?”
陆守俨收敛了笑,侧首看她,看得认真。
初挽被他看得竟然有些不自在了:“干嘛这么看我?”
陆守俨轻叹:“挽挽越来越会甜言蜜语哄着我了。”
初挽:“说明我有天分。”
陆守俨:“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买多了,怕回头我不帮你提着,先给我吃点甜的铺垫下。”
初挽笑出声:“想得真多,我不哄你你也得帮我提!”
她瞥他一眼,软声嘟哝道:“不然就哭给你看。”
陆守俨哑然,笑道:“少来,梦锦希同都知道不能哭鼻子了。”
这么说着,两个人竟然无意中走到了一片区域,这边一眼看去全说老物件,初挽问了问这才知道,原来这一块不是普通二手旧货了,都是古董商在摆摊。
因为这玫瑰碗市场太出名了,客流量太大,洛杉矶以及附近其它州的古董商也都会在这一天过来摆摊。
初挽见此,并不太抱什么希望,特意来摆摊的那必然是为了挣钱,为了挣钱的,一般来说这里面就没什么漏可捡。
不过瓷器她已经看了不少了,也捡了五件还不错的瓷器,倒是可以看看别的,于是也就和陆守俨在这里随便逛逛。
她很快看中一件青铜鼎,问了问价格,对方开价六千美金,初挽顿时没兴趣了,这么贵,这么沉,懒得背回去。
陆守俨见此,道:“喜欢的话,我来拎回去。”
他笑着补充了句:“刚才那么甜言蜜语哄我,我总得回报下。”
初挽笑着咬唇:“不了,价格也还行,但不是什么大漏。”
陆守俨:“那再看看别的。”
初挽后面陆续又问了几次价格,说实话确实比在古董店或者拍卖会便宜,但不适合她,她还是喜欢捡漏,这种没太大利的,懒得买了。
就这么往前走着,走到了一片珠宝首饰区,初挽更是兴趣缺缺。
其实看到自然也喜欢,但那种喜欢就是随便看看,没有搂回家的欲望。
陆守俨:“那我们再逛逛那边的餐具区吧?”
初挽:“嗯,好,我们顺着这边的摊子往前走——”
就在这时,初挽看到那边摊子上竟然放着一个蛋。
她疑惑,停下脚步,仔细看过去,确实是一个蛋,而且是镶嵌了华丽珠宝的红色釉蛋。
她盯着那件华丽的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当下走过去,蹲下来,仔细看了看。
那是被精致华丽黄金底托起来的蛋,蛋身因为红色釉料而呈现娇艳瑰丽的红色,红蛋上面镶嵌了富丽堂皇的黄金、珐琅和钻石,红蛋上面有四个椭圆形小门,每个门上都有黄金小狮子形状的拉环,并绘有微型水彩画。
陆守俨也跟过来,看着这只蛋,确实很华丽,华丽到炫目。
关键是,这只蛋也就是七八厘米高,结果竟然做得这么精致华丽,连上面四个小门的水彩都那么细腻生动,更不要说小得像小蚂蚁一样的黄金小狮子的拉环。
这确实很罕见。
初挽已经起身,看向那古董老板,问起这只蛋的价格。
古董老板看了看,道:“六万。”
初挽:“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古董老板:“当然,你随便看。”
初挽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她很快在这彩蛋的上方找到了一处机关,轻轻按动那机关,彩蛋便打开了。
彩蛋的里面,是用红宝石镶嵌成的玫瑰,玫瑰花上有极小的碎钻做成的露珠,璀璨剔透。
初挽终于问道:“能便宜吗?”
那古董老板皱眉,想了想:“五万美金?”
初挽继续还价,陆守俨见此,也加入了还价行列,最后一番拉锯,终于三万四千美金成交。
陆守俨交了钱并一笔税金,初挽顺利拿到了这枚蛋。
买到这枚蛋后,她什么都不想逛了,当即带着陆守俨离开。
等到了车上后,初挽道:“走吧,回去吧。”
陆守俨也没多问,便往前走。
走出很长一段后,初挽才终于问:“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东西太贵了。”
三万多美金,很大一笔钱了。
陆守俨:“是不便宜,这个蛋上面虽然镶嵌了各样珠宝钻石,但都不是特别大,从成本来看,这个蛋的材料不值这个钱。”
上次仓库捡漏了一些珠宝首饰拍卖了,所以他现在对美国的金银首饰价格也算比较了解。
他想了想道:“不过这个做工好,手艺好,可能还有一些其它什么价值吧?”
初挽点头:“是,这个蛋,是有来历的。”
陆守俨:“来头很大?”
他当然感觉到,初挽从买到这颗蛋后,那感觉就很不一样,她明显很在意这颗蛋。
初挽:“1885年,沙皇俄国的亚历山大三世送给自己的皇后玛利亚一枚彩蛋,是沙皇俄国著名的珠宝设计师法贝热设计的,那枚蛋外表看似平淡无奇,但打开后,里面是一只金色的母鸡,那只母鸡肚子里还装了钻石王冠和红宝石鸡蛋。”
陆守俨看了看手中的蛋:“和我们的不一样。”
初挽点头:“之后,这位沙皇便在每年的复活节都要请法贝热做一枚复活节彩蛋送给自己的皇后,这位法贝热花费几乎一年的时间精雕细琢,仔细设计,每一年都设计出不同的花样来,据说他这一生一共制造了五十二枚彩蛋,一直到沙皇俄国灭亡。在沙皇俄国灭亡后,这五十多枚彩蛋或者被充公或者遗落各处找不到了。”
陆守俨:“我们买的这件,就是那五十多枚彩蛋中的一个?”
初挽:“是。”
陆守俨疑惑:“这个古董商怎么没怀疑?按说这个彩蛋的故事应该流传很广。”
这枚彩蛋实在是太过华丽,太过精致,这一看就是下了很大的心血才能制造而成的,绝对不是普通物件。
初挽:“他们卖给我们三万多美金,显然没意识到这枚彩蛋的真正身份,他们认为是后人仿制的吧?我估计他们之所以有这个误解,是因为这枚彩蛋是红色的。”
陆守俨:“红色怎么了?”
初挽:“玛利亚皇后的儿子尼古拉二世娶了英国维多利亚的外孙女阿历克斯,同时也把英国皇室的血友病带到了沙皇俄国,所以尼古拉二世的儿子生下来后,也发现被遗传了血友病,从那之后,皇室对红色就很忌讳,所以他们的复活节彩蛋,据说也很少有红色。”
但是显然她手中的这个,就是唯一的意外。
后来苏联解体,有人在俄罗斯发现一些皇室资料,证实红色玫瑰彩蛋是尼古拉二世送给自己妻子阿历克斯的爱,也就成为五十二枚彩蛋中唯一的红色彩蛋。
至此,陆守俨也明白了,他看向初挽:“所以这个很贵?”
初挽抿唇一个笑,轻声道:“不是很贵,是很很很很贵。”
可以说,价值连城。
因为她记得,这枚唯一的红色彩蛋后来在英国苏富比的拍卖价是一千二百万英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