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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陆建昭冷笑一声:“这都说什么呢,前言不搭后语的。”

    陆建时一听,顿时瞪向陆建昭。

    这时候,村里有放羊的胡爷爷看到了,他穿着老棉袄,背着手,手里攥着一根放羊棍儿。

    他见到初挽一行人,疑惑地擦了擦眼睛,之后纳闷地看着初挽:“挽挽,你回来了?这是怎么了?跟着你来的是谁?”

    初挽也就笑着道:“胡爷爷,这是我太爷爷朋友家的孙子,过来做客,帮我们家干农活的。”

    胡爷爷恍然,不过还是纳闷,忍不住打量着陆家几兄弟。

    几兄弟穿戴好,大毛料衣服挺括,又都戴着围巾和皮帽子,穿着皮鞋,一看就是讲究人,这怎么看怎么不像干活的。

    初挽带着几兄弟,很快到了村口,村口磨盘旁边揣着袖子晒太阳的,还有说闲话的,一个个看到了,也都惊得不轻。

    这村里到底是少见外人,特别是冬天,旅游的都没见几个,来一个生人大家都稀罕得很。

    结果现在可倒好,初挽身边一口气跟了仨,而且看样子,那三个都挺年轻,还都一口一个挽挽地叫得亲热。

    这是干嘛呢?

    而兄弟三个人见到村里人,也是好奇,这里的老太太都是小脚的,穿着蓝粗布对襟褂子,头发在脑后门梳成髻,再用黑网兜给罩起来,看着就比较古朴,比城里得落后了十年。

    初挽和村里人打了招呼,又给大家解释了这三兄弟。

    没牙老太太总算听明白了,听明白之后又稀罕起来。

    毕竟陆家那几个孙子实在是看着惹眼,农村人可没这么穿的,这一看就是城里大户,于是就有人猜着“肯定是初家在城里的那家亲戚”。

    这三个人被全村这么打量,倒是也没觉得不自在,他们也都反过来打量村里人,陆建时小声问:“那个老爷子背上是什么?”

    初挽:“粪筐,那是拾粪的。”

    陆建时惊诧,眼睛都瞪大了:“粪还要拾?”

    陆建昭鄙薄:“少说话,多看!”

    陆建时回瞪。

    这时候,陆建晖看到旁边的尿素袋子:“我听说现在化肥都紧张,你们村买化肥了吗?”

    初挽:“前些天说是去城里拉,不知道拉成了没,我还没问呢。”

    陆建时一听:“种地是不是必须用化肥?”

    初挽便爱答不理的:“那当然了。”

    陆建时忙哄着道:“那你们家买化肥了吗?”

    初挽:“没呢。”

    陆建时:“那我来帮忙,看看帮你家买化肥。”

    初挽:“不用了,哪至于,我们家地很少,也就半袋子尿素,随便买点得了。”

    陆建时想讨好初挽,却是无从下口,只好又问:“那咱们接下来要干嘛?”

    初挽:“我们家去年忙,没种麦子,所以现在地是荒着的,得先整地,浇水,再上化肥,然后下种子,今年开春,就种点棒子或者豆子吧。”

    她看了看三个男人,叹了一声:“我力气小,干活不行,所以我们家粮食一直不多,日子也过得穷,经常挨饿。现在你们来了,全靠你们了。”

    三个男人忙一起点头。

    初挽:“你们会吗?”

    陆建时:“当然会!农活嘛,我可以干!”

    陆建昭犹豫了下:“我当然也会!”

    陆建晖却着实想了想,道:“试试吧。”

    说话间,几个人到了初家,初挽带着三个男人见过了自家太爷爷。

    初家老太爷眯着眼睛,把这几个孙子都打量了一遍。

    他这么一打量,这三位全都恭敬地低下了头。

    他们知道,眼前这位老爷子虽然看着年迈犹如枯木,但这是自己爷爷的救命恩人,也是曾经养过爷爷的人。

    便是他们爷爷过来,在这位面前也得恭恭敬敬赔着小心。

    老太爷把陆家三个小子都打量了一番,便笑呵呵地问起话来,知道他们要来帮着种地,笑了:“行,种地好,那你们就帮衬着把家里的地耕了吧。”

    一时交待清楚了,大家各自吃了一些东西,初挽便带着他们过去自家田里。他们家的地就在山根底下,并不是什么好地。

    其实当时分地时候抓号,初挽抓到了一块肥的,但后来又说初挽家粮食不缺,把好地换给陈蕾家了,把这一块不好的还给初挽家了。

    初挽当时还很小,有些气不过,要找城里陆爷爷,但是爷爷却不让,说本来自己家也够吃,好地也未必种得了,犯不着和人家争这个,于是家里的地就这样了。

    当下初挽给三个男人交待了,让他们先拿着锄头铁锨把地里的杂草根茬都给铲平了。

    交待过后,才道:“你们先干着,我回去给你们做饭了。”

    陆建时一听:“挽挽真能干!”

    陆建昭低声说:“马屁精!”

    陆建时呵呵一个冷笑,没搭理陆建昭。

    初挽趁机在地头采了一些野菜,之后挎着篮子就要往回走,谁知道刚走几步,就见苏岩京匆忙赶来了。

    苏岩京看到初挽,很有些气急败坏的:“挽挽,你什么意思?挽挽,有你这样做事的吗?”

    初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什么?”

    在陆家闹腾了这一圈,她已经忘记苏岩京这一茬了。

    苏岩京冷笑,看了看那边几个男人,几个穿戴一看就不一般的男人,咬牙道:“挽挽,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本来我们谈得好好的,我哪里对不起你了?结果你就这么抛弃我?”

    初挽眼神凉凉的:“我们谈得好好的吗,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不用说了,离我远点。”

    苏岩京气急败坏起来:“是我看错了你!我以为你不会在乎那些有的没的,现在我知道了,你在乎,你看中了城里陆家的是不是?人家是城里的,又有钱,能给你好日子过,你当然看不上我了!”

    他凄凉地道:“我算什么,就是一穷小子,我这样的,不能给你带来好日子,你当然看不上我了,你要是嫌弃我,你告诉我,你至于吗?”

    他无奈摇头:“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嫌贫爱富的人!算了,算了,是我瞎了眼!”

    初挽纳闷地看着苏岩京,他竟然口才这么好,怎么不去演戏?

    她抬头看过去,就见那边陆家几个男人,本来正拿着锄头什么的正打算整地,现在听到这边的动静,全都看过来。

    就连陆建晖也纳闷地打量着这里。

    初挽便冲那边招了招手。

    陆建时立马扔下锄头过来了。

    陆建晖拎着铁锨在那边没动,陆建昭则是皱着眉头一脸提防地打量着这边。

    陆建时赶过来后,微仰着下巴,打量着苏岩京,一脸鄙薄:“你谁啊?你在这里纠缠着挽挽,干嘛呢你?”

    那一脸的横样,就甭提了。

    苏岩京看着眼前的陆建时,一口气没上来,道:“我是挽挽的对象!你谁啊你!”

    陆建时诧异,看向初挽:“你对象?”

    初挽懒懒地道:“已经分手了,他说我嫌贫爱富。”

    陆建时一听就恼了:“你个穷瘪三,就嫌你怎么了?分手就分手了,大老爷子还跑这里来纠缠了?我呸,皮痒了是不是!”

    苏岩京其实见到陆家人有些犯怯,但他这几年在村里也算是受人敬重,不少姑娘喜欢,他要面子,面子比天大,突然被这么说,一下子气得脸都红了,额头青筋暴起。

    当下也道:“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我好歹和挽挽谈过,你呢?”

    陆建时好笑,嘲讽地道:“行啊,小丫挺的,敢和爷爷我叫板?你也不打听打听爷爷我是谁!”

    本来话说到这里,他也不至于真打,毕竟陆家管得还挺严格的,在外面是绝对不允许仗势欺人的。

    不过那苏岩京却是一个没脑子的,当着初挽的面,他想逞英雄,于是道:“谁怕你了,你以为你什么东西?不就是一个小白脸仗势欺人,城里来的花架子,在这里虚张什么声势?”

    陆建时一听,简直了,士可杀不可辱,当即把围巾一扯,帽子一脱,之后挽起袖子:“挽挽别怕,看我不抽死他个小丫挺的!”

    说完直接挥着拳头冲过去了。

    ************

    陆建时和苏岩京打了一顿,没一顿饭功夫,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永陵村。

    传说是这样的,初挽在北京城的有钱未婚夫找来了,苏岩京不服气,两个人打起来了,那城里的未婚夫就是能耐,把苏岩京给揍了一个鼻青脸肿。

    于是等初挽和陆家几个男人拔草回家时,路上全都是探头探脑看热闹的,还有扛着锄头刚从地里回来的大婶打量着几个男人,笑呵呵地问:“挽挽,哪个是你未婚夫?”

    三个男人,看着都长得不错,年纪也差不离,这可真分不出来。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谁都没吭声。

    初挽:“婶,你弄错了,这里面没未婚夫,我哪来未婚夫!”

    那大婶:“是吗?不是说你未婚夫打了苏老师吗?”

    陆建时便上前,抱着膀子,仰着下巴,一脸拽样:“打人的是我!”

    那大婶看陆建时那样,吓了一跳,忙尴尬地道:“挺好的,挺好的……”

    说完赶紧跑了。

    三个人回到家吃饭,结果初挽发现,她做的饭根本不够吃,这三个人太能吃了,一个人能吃她和爷爷两三倍的份。

    初挽很快明白了,爷爷年纪大了,自己食量小,而这三个男人,都是年轻壮小伙子,况且今天在地里卖了力气消耗大,一个个食量大如牛。

    她没法,只好把从陆家带来的腊肉什么的都蒸了,切了,又把黄牛肉也炖上,不过这些一时半会熟不了,三个男人还跟饿狼一样,她又把带来的糕点拿出来给他们三个分了。

    不过即使这样,粮食也很快要见底,初挽便把让他们交了一些钱,又把家里的零花钱都拿出来,去集市上买了一些粮食来做给他们吃,又拿着布料找村里人换了一些菜,自己也去捡一些野菜给他们加餐。

    到了这时候,三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在家里都是随便吃,什么好东西都有,他们没觉得,现在突然发现吃饭还能吃不饱。

    果然农村条件就是不好,吃饭竟然都是问题!

    陆建昭机灵,已经揣着钱去了村头唯一的小卖铺,在那里把人家好吃的都搜罗来了,什么江米条,山楂卷,高粱饴,他直接把人家装货的纸箱子给拎来了。

    三个人一拥而上,把这些分了分,在嘴里嚼:“味道还不错,这个山楂卷咱们小时候也吃过吧。”

    初挽看着三个人那馋样:“你们别都吃光了,回头村里小孩吃什么?你们把你们的零花钱都贡献出来,我们再去集市上买点馒头是正经的。”

    陆建昭:“我带的钱全都贡献出来了,现在就是一点零花钱,我看小卖铺那里都是甜食,吃甜的对牙齿不好,我们也是为了那些孩子的牙齿。”

    初挽听此,便不想说什么了,不觉得丢人现眼尽管造吧。

    几个男人就这么吃着山楂卷,吃着时,陆建时无意中一动腿,便觉得小腿那里疼,他挽起裤腿来,陆建昭和陆建晖一看,大腿骨那里都青了。

    陆建晖蹙眉:“没事吧?”

    陆建昭冷笑:“没本事就别打架,充什么英雄好汉!那个苏什么的就是一白面书生,你竟然打不过他,瞧你那熊样!”

    陆建时顿时不服气:“你过去打打试试?人家再是书生,人家也是农村下过乡干过活的,你比得上?我再熊样,我也打了,你打了吗?”

    陆建昭搓搓手:“行,我这就去打,你看我的!”

    初挽忙道:“你们可消停吧,回头你们打了人,你们自己跑了,我还得在这里住呢。”

    陆建晖也道:“别瞎搅合,我们是来帮挽挽干活的,不是来捣乱的,我们得听挽挽指挥,不然回头别说老爷子那里,就是七叔,回头过来一瞧,就够咱喝一壶的。”

    陆建昭一想也是:“那就先饶了这兔崽子吧!”

    等腊肉蒸好了,就着烧饼,几个人吃了,总算吃饱喝足。

    或许是上午累的,几个人明显有些犯困,特别是陆建时,那脑子就往下耷拉,眼看打盹要睡着。

    其实初挽也有点困,想歇歇,她本来就爱睡觉。

    不过她一想,免费的劳动力,还是先紧着用吧,自己不去干活,让他们三个人干活也不像话。

    当下打起精神来,带着他们去地里了。

    到底还是太惹眼,一行四个人浩浩荡荡的,一路上都是围观的。

    干活干到中间,村支书来了,意思是初挽的亲戚把苏岩京给揍了,这事得说道说道,三喜从旁攥着拳头,瞪着眼睛看初挽,一脸气鼓鼓的,显然是生气苏岩京被打的事。

    初挽见此,正要说话,陆家兄弟几个先站出来了。

    “人是我们打的,现在就看你们是来文的还是来武的,文的话,咱就坐下来说说理,反正村支书在,咱不怕没人做主,但是要来武的——”

    他头一仰,眯着眼睛打量着对面:“我们哥儿几个也不是吃素的,咱今天就划个道道出来!”

    那边村支书儿子,也就是三喜哥哥便也站起来了,抱着膀子,横得很:“我妹说了,你们欺负苏岩京,就是欺负我妹,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几个臭小子毛都没长全,倒是给老子在这里耍横?”

    陆建时噗嗤一声笑了:“哥儿几个,咱们上吧!”

    陆建昭和陆建晖一听,立即和陆建时站成一排。虽然平时几个人互相看不顺眼,但是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时候自家人绝对不能吃亏。

    双方这么对峙得火药味十足,眼看着真就打起来了,到底是村支书做事老道,赶紧扯着自己儿子一边去,又说了一些好话来劝。

    彼此到了这个时候,其实都有些下不了台,但要说真打,别看面上耍横,但其实都有些犹豫。

    陆家兄弟是不敢惹事,怕被人说仗势欺人,回头还是得被七叔甚至老爷子收拾,而三喜哥哥,也知道这几位来头不小,可不敢下重手,真打了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最后村支书从旁劝着陆家兄弟,训着自己儿子,最后又让初挽出面说话,终于说定了,陆家几个表示愿意包医药费,至于道歉,免谈。

    对于这个结果,村支书满意,三喜哥哥也有了台阶下,最后放下一句狠话:“你们几个小子,咱走着瞧吧!”

    所谓“走着瞧”意思是这次就算了,输人不输阵,给自己找补下,大家都懂。

    至此,苏岩京还能怎么着,只能认栽了,鼻青脸肿的,心里老大不痛快。

    其实他本意是想哄哄初挽,毕竟初挽比起三喜还是好的,比起陈蕾,他觉得好像初挽长得更对他的味儿。

    可谁知道出来这么三兄弟,看样子一个比一个性子暴,现在关键是经过这么一闹腾,谁都知道初挽和他分了。

    事情嚷嚷出去,是再也回天乏力了。

    初挽对于这个结果,还是挺满意的,等于一下子把苏岩京解决了,他是再也别想纠缠着自己。

    而接下来两天,陆家几兄弟干农活也稍微上道了,她就让三兄弟下地干农活,自己在家负责做饭,不做饭的时候就看书学习。

    毕竟她还想试着参加一下今年的高考,算是一次历练,既然要历练,就不能太差了,尽可能多给自己一点希望。

    这天学了一个上午,看看时候不早了,她便过去摘一些野菜。

    最近从陆家带来的那些吃的,都很快进了兄弟几个的肚子,就连小卖铺的零食也都被他们搜□□净了,小卖铺说去镇上进货,结果镇上也没有了。

    因为这个,村里小孩子看着陆家几个大兄弟,眼里就有些小怨恨,他们现在只能偶尔吃个泡泡糖解馋了。

    为了不至于让陆家几个金贵的孙子挨饿,初挽只能拿出家里的存粮,又时不时多摘点野菜给他们吃。

    这时候山里一些野菜露了头,味道新鲜,初挽薅了野葱荠菜,都是水灵灵的,大概薅了半筐,这才拿着过去厨房。

    她回到家,便要洗菜,谁知道看看水缸里没多少水了,便提了水桶要去提水。

    恰好陆建时从外面杠着锄头回来,他现在穿着旧鞋,裤腿上还带着泥巴,乍一看还真有点像庄稼汉了。

    陆建时看到她提着水桶,立即道:“去打水?我去我去,挽挽你快放下,让我来干!”

    这几天兄弟几个都在初挽跟前抢着干活表现,他是唯恐落人后,现在看到初挽挑水,他比谁都积极!

    初挽:“你知道水井在哪儿吗?”

    陆建时懵:“不知道。”

    初挽:“那我带你去吧,你记住路,这样下次就能自己打水了。”

    当下初挽便带着陆建时过去水井旁,过去的时候,还碰到了陈蕾,陈蕾身边跟着的正是孟香悦。

    初挽重生后,这还是头一次见孟香悦,长得细皮嫩肉,眉眼怯怯弱弱,好像不能见生人。

    她看到初挽,只略露出一点笑,很小声地叫了声:“初挽姐姐。”

    之后她看了陆建时一眼,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赶紧低下头。

    陆建时便多看了孟香悦一眼。

    陈蕾笑着说:“初挽,这是?”

    别看她也是农村长大的,但生性大方,这点初挽倒是很佩服陈蕾的。

    初挽也就大致介绍了介绍,陈蕾点头:“我说呢,刚才我还看到一辆吉普车往村里开,估计也是你们家亲戚吧。”

    陆建时一听:“那估计是我七叔,我七叔说今天过来给我们送点粮食。”

    几个人这么寒暄着的时候,初挽留意到,那孟香悦微低着头,明明刘海遮住了眼睛,但她还是一径地朝陆建时这边打量。

    初挽看着这情景,难免想着,看来她多少也有些冤枉陈蕾了。

    她以为是陈蕾故意恶心自己,派了孟香悦勾搭陆建时让自己后院起火,现在看来,这个孟香悦和陆建时就是孽缘。

    一时陈蕾带着孟香悦走远了,陆建时挑着扁担,摇摇晃晃的。

    他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便忍不住对初挽说:“你表姐那个表妹,叫什么来着,看着长得不错,不像农村的,她家是什么背景,我怎么看着可怜兮兮的。”

    初挽疑惑地看了眼陆建时。

    虽然她并不是太在意陆建时,但是如果她没记错,这个人至少目前是想娶自己的,他想娶自己,结果竟然还在自己眼跟前夸孟香悦?

    她默了默,还是给他解释道:“她爷爷是大地主,纳了她奶奶当妾,据说她奶奶以前在四九城还有些名气,不过因为这些事,她家前些年遭罪不轻,这两年好一些了。”

    所谓“还有些名气”是什么意思,大家自然都懂,毕竟有名气却又给人当妾的人,也就那么一种,八大胡同出来的。

    陆建时懂了,点头:“怪不得呢!其实挽挽,你看虽然都是在村里,但是人家就打扮挺好看的,你也可以学学。”

    这话一出,初挽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眼陆建时,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这么想着,已经到了村口井台边,初挽教陆建时:“打水的话,把水桶放下去。”

    陆建时便放下扁担,之后用绳子栓紧了水桶,把水桶往井里放。

    初挽扫过去,陆建时的两只脚正好踩踏在青石板上,那青石板湿滑,如果踩在那里,打水的时候一用力,就很容易滑倒。

    一般大家打水的时候,都薅一把野草或者麦秆垫在那里,这样不至于打滑。

    现在恰好那边没这干草铺着,初挽也懒得提醒了。

    陆建时哪知道还有这一出,使着蛮劲儿就那么把水桶往井里头一扔,之后埋头就开始往上提,结果可倒好,脚底下呲溜一声,直接摔那里,半截身子搭井边上了。

    他吓得脸都白了,使劲地扒拉住:“救命,救命——”

    初挽:“急什么,又不会真摔下去。”

    说着,她走上前,就要把他拽起来。

    谁知道这时,旁边一个人矫健跃过来,一脚踩在井台上,伸手利索地将正喊救命的陆建时给拎上来了。

    陆建时惊魂甫定,一看竟然是自己七叔,感动得眼泪往下落:“七叔,多亏了你,我看如果不是你,我这小命就交待在这里了!”

    初挽哪想到半路杀出个陆守俨,她看了眼陆守俨,站到了一旁。

    刚才没有草垫,她也没提醒,是懒得说,但是也没存好心,现在陆建时被吓了一跳,陆守俨看到,如果看出其中门道,难免会多想了。

    不过陆守俨看都没看他,他将陆建时随手扔到一旁,声音疏淡:“建时,提水而已,能要你命?”

    可怜陆建时刚才被那么吓了一跳,现在又被这么说,只能委屈地听着:“七叔,我也没想到,这地上怎么这么滑!可吓死我了,幸亏七叔救我!”

    初挽:“这不是有我在吗,七叔不来,我也会把你拉起来,又不会真出事。”

    陆守俨听这话,视线便缓慢地落在初挽脸上。

    初挽的视线便迎上他的。

    四目相对间,初挽感觉,陆守俨的眸光犹如探照灯,能捕捉到自己每一丝细微的情绪。

    她笑了笑,就那么看着他。

    陆守俨却收回视线,简单教育了几句陆建时,之后才道:“你也别提水了,去地里干活,和建晖建昭他们在一起,别没事自作聪明。”

    陆建时此时已经被训得缩手缩脚了。

    虽然陆守俨也就比他六七岁,但是从小做事老道,陆建时十几岁半大混小子胡闹的时候,陆守俨已经在军中屡次立功,每次回来都提溜着把他训一番,他对这个七叔也是一直心服口服。

    此时经过了这么一场惊吓,被陆守俨救了,自然是半句说不得,只有点头称是的份了。

    这边陆建时灰溜溜地跑了,陆守俨抬眼,目光重新落在了初挽身上。

    初挽在他的审视中,漫不经心地道:“七叔,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四个男人终于敲锣打鼓地进入了历史舞台。

    ?

    第

    21

    章(修)

    第21章要有分寸

    陆守俨身形挺拔,

    两肩宽阔,一身严肃讲究的北京蓝,他比几个侄子都要生得高健,

    此时站在井边,

    足足高出初挽一头还多。

    他手里还捏着那提水绳,

    不过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就那么垂眼看着初挽。

    在初春的萧杀和绝对的身高优势下,他不需要什么表情,

    一个沉默平淡的眼神都让人窒息。

    初挽在叫了那一声后,他不说话,

    她也就不想看他了。

    她微低着头,

    垂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杂草,春天到了,

    万物复苏,

    枯草已经泛出嫩绿来。

    这时候,陆守俨沉缓的声音自上方响起:“我自小便听父亲提起,

    知道父亲和初家往年旧事,

    知道父亲曾经受过初家大恩,我虽因公务繁忙,不曾来过几次,

    但心里对老太爷格外敬重。”

    初挽便沉默地听他扯老黄历。

    陆守俨低头望着眼前的小姑娘,她是一个太过纤弱的小姑娘,

    肩膀窄瘦,

    睫毛低低垂着,

    头发略有些发黄,

    仿佛缺衣少食营养不良。

    不过她自己好像并不在意这些,

    永远都是很坦然很大方的样子,

    破衣烂衫面黄肌瘦她骨子里依然都是傲气。

    他略抿唇,继续道:“你小时候,我父亲经常把你接过去家里住,我家中几个兄长姐姐,并几个年纪大一些的侄子,因从小受父亲教诲,对你应该是颇为疼爱的。”

    他顿了顿,声音略带了几分异样:“我对你也还算照顾吧。”

    初挽对此并不反驳,她也知道陆家对她很不错。

    陆守俨:“当年陆家和初家的婚约,我父亲重诺,自是要遵守,便是时代再怎么变,我们晚辈对此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初挽沉默地看着前方。

    他太高了,她目光平视,恰好看到他的风纪扣,就那么严谨地扣着,微抵在喉结下方。

    在那个位置,隐约仿佛有一道浅淡的疤,并不太惹眼,却很引人遐想,比如是不是曾经有一刻,他命悬一线,有锋锐的刀刃滑过脖颈。

    陆守俨垂眸看着眼前的初挽,道:“我父亲的意思,自然是希望你挑一个合适的,这样也不至于成就一对怨偶,他更不希望委屈了你,到底是婚姻大事,关系到一辈子的。”

    初挽见他说到正题,终于笑道:“七叔,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我听着呢。”

    陆守俨:“挽挽,你虽然年纪还小,但说起来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好歹有个分寸。”

    初挽听这话:“七叔,怎么叫有分寸,我不会,你教教我。”

    陆守俨微垂眼,淡声道:“他们几个,随便你挑谁都行,只要你们愿意,没人会说什么,但是你要记住,第一,对待感情要认真,这是让你谈朋友找对象,不是让你过家家,今天这个明天那个,这样不合适,对你名声也不好;第二,到底是井边,万事小心,不能拿人命闹着玩。”

    初挽:“七叔你什么意思?人命?我做什么了吗?”

    陆守俨眸光很深,眼神却很淡:“挽挽,建时没干过农活,他也没提过水,当然这也怪他自己,但你刚才明明看出来了,却没提醒他,他会摔倒在井边,全在你意料之中吧?”

    初挽没想到,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她刚才确实故意没提醒,也懒得提醒,一个陆建时,不值得她当老妈子一样去提醒什么。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谁还不会摔那么一下子,但是显然这看在陆守俨眼里,却别有一番想法了。

    陆守俨看着她逐渐泛红的脸颊,声音转暖,低声道:“挽挽,我也不是非想说你什么,只是提醒下,做事要有分寸。”

    初挽微挑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认为我故意不提醒他,让他摔进井里,要害他性命,是不是?”

    陆守俨:“刚才我话言重了,还不至于。”

    初挽:“七叔,话出你口,入我耳中,犹如水被泼出,是收不回的,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得给你证明下,这口井,是淹不死人的。”

    她看着他,火亮的眸子带着挑衅:“来,我跳井里去,给你看看。”

    说完,她抬手就要解棉猴的扣子。

    陆守俨神情微动:“你做什么?”

    初挽已经解开扣子。

    她现在身上只有一件薄毛衣了,这时节虽然要入春,但这是山里,本来气温就低,倒春寒更是厉害,她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陆守俨脸色难看:“你是想冻死吗?穿上衣服,别胡闹!”

    初挽直接将棉猴扔给他,之后抿着有些泛白的唇,道:“七叔,我这是给你看看,会不会死人。”

    说完,她几步走到井台上,迈腿就要往井里跳。

    她这动作还挺快的,陆守俨大步上前,快速伸手,敏捷地攥住了她的胳膊。

    初挽看都不看他:“放开!”

    陆守俨大手犹如铁箍一般紧抓住她的胳膊,斥道:“挽挽,你疯了吗?”

    初挽指着那水井:“这水井又不深,下面的井口很窄,人掉下去根本死不了,直接就卡那儿了。七叔,你刚才那意思,不是说我想谋害你们陆家子孙的性命吗,行啊,我跳下去,我也不游泳,现在就演示给你看,看看这口井,能淹死我,还是能淹死谁。”

    陆守俨拧眉看着她。

    萧瑟的风拂过她的脸颊,她耳边的一缕碎发扑簌在泛着一抹薄红的脸上,这让她越发显得单薄。

    不过一双眼睛却火亮,仿佛冷风吹不灭的火把,就那么倔强地望着自己。

    两个人距离很近,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轻轻洒在他颈间,滚烫。

    他薄唇抿起,视线自她脸上移开。

    再开口时,声音发涩:“是我冤枉你了,是我说话不合适,我向你道歉。”

    初挽道:“既然七叔明白冤枉我了,那我也不至于和长辈计较这个,这件事就算了,不过七叔刚才还含沙射影,说什么我把找对象当过家家,一会这个一会那个。”

    她看着他,好整以暇地道:“七叔,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年纪小,不懂,你能给我解释下吗?”

    陆守俨默了片刻,声音缓和下来:“我只是提醒你,不喜欢就和他们说明白,不然总这样也不像话,是不是?”

    初挽:“不像话?他们要来永陵帮我们家干活,这是陆爷爷的吩咐,他们积极帮忙干活,这是他们性格善良乐于助人,这关我什么事?”

    陆守俨微吸了口气,别过眼去,声音干涩:“你说得对,你有理,是我说错了。”

    初挽勾唇,笑了笑:“七叔,三位陆家哥哥,别管心里在想什么,人家既然来了,我自然好好招待,至于我想和谁谈,最后什么结果,那都是处出来的,谈对象的事,也不是抓阄,我总不能随便闭着眼睛就选一个吧。现在这不是还没定下来嘛,我当然得多接触接触,这也是陆爷爷的意思。”

    她歪着脑袋,仰脸打量着他,很有些玩味地道:“所以七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一个长辈,倒是管起我们晚辈处对象的事了?我们晚辈怎么谈对象,还得你教?要不你教教我怎么谈对象吧?”

    陆守俨神情冷漠。

    初挽:“不过我一想,你自己还没结婚呢,听说你谈了对象被人家甩了?那你说,你凭什么教我,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别说我现在还一个没谈,就算我同时和三个谈,那也是我们的事,你也管不着。”

    陆守俨看着她竟然玩世不恭的样子,声音凉淡:“当我什么都没说,你随便,你有同时和三个谈的心气,那也不错。”

    初挽看着他紧攥着自己胳膊的大手:“那你现在放开我吧,你这样子,回头你侄子看到,会认为你对我图谋不轨。你也看到了,你几个侄子为了抢我都争得头破血流,到时候万一你们叔侄打起来,可不关我的事。”

    陆守俨面上没什么表情:“挽挽,这样开我玩笑,合适吗?”

    初挽:“那你放开我。”

    陆守俨没再说什么,他拽着她的胳膊,拉着她,将她远远带离了那水井边,这才松开。

    松开后,他挺拔的身形稳稳地挡在了她和水井之间,才开口道:“挽挽,我也不是想说你什么,你也犯不着和我恼。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尽快定下来,别出什么幺蛾子。”

    初挽听着那辩不出情绪的声调:“谢谢七叔关心,我尽量。”

    陆守神情越发漠然,他看了眼一旁被井水打湿的绳子,道:“你先回去吧,我来打水,今天开车过来的,带了磨好的白面,也有白米和肉,够你们吃几天了。”

    初挽:“好……”

    她没再理会陆守俨,径自回家,回到家后,饭也不做了,直接回屋学习去了。

    反正这几兄弟家长来了,饿不死他们了,让他们自力更生吧。

    她拿起课本来翻了翻,现在她稍微补了补初中的知识,好歹有点基础了,已经开始看《代数》第一册了,以前好歹学过一些,现在稍微唤起一些记忆,不过都是半生不熟的,一切都得慢慢来。

    有些看不懂的,她就先划下来,反正陆建晖是研究所的,有学问的,陆建昭也是大学生,这些对他们来说应该不难。

    等他们走了,还有宁老师可以问。

    这么看了两页书后,她听到外面动静,从窗户缝里往外看了看,就见陆守俨提着两桶水回来了,他提着水进了厨房,之后厨房便响起来哗啦啦的声音,应该是把水倒进去水缸里了。

    之后,他便拎来了竹筐,看样子好像要洗菜。

    家里没别人,太爷爷估计出去和人下棋去了,他倒是自来熟,一点不客气。

    初挽也不好闷屋里装傻,只好起身出去,有些敷衍地道:“七叔,我来吧。”

    这时候陆守俨已经拿了一个大木盆,里面有初挽采摘的,也有他带来的小白菜,他袖子挽到了胳膊肘,正用水冲洗那些菜。

    听到初挽的话,他声音很淡,头都没抬:“不用了。”

    初挽听他没什么好声气,道:“那你洗吧。”

    陆守俨洗着菜,问:“你们这几天都吃什么?”

    初挽:“随便吃吃,棒子面粥,烙饼,面条,腊肉,还有菜。”

    陆守俨听着,终于抬起眼来看了看她。

    初挽看出他的意思来了,便道:“七叔,我们家就这伙食了。”

    能吃饱就不错了,吃这个是没把他们陆家当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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