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陆守俨默了下,才道:“挽挽,就十块钱,你这么见外?”初挽把那块玉往陆守俨手中塞:“七叔你收下吧,你是不是快结婚了?这个双獾是双欢,百年好合的寓意,你留着,回头可以送给未来七婶了!”
说这话,她突然一顿。
他结婚的话,还是会娶孙雪椰吧,就那个和陆建时一起害了她九龙玉杯的孙雪椰。
自己精心挑选的玉挂件送给她?
初挽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陆守俨没察觉她的异样,当下也就收下了:“好,这次我收了,但以后你不用给我这个。就几块零花钱而已,我竟然还收小辈的东西,这传出去不像话,老爷子知道了,又得教训我了。”
初挽回过神,问道:“听说因为我的事,让七叔挨了不少训?”
陆守俨无奈地看她一眼:“是。”
初挽笑了:“谁让你和老爷子提的,你不提,他不就不知道了!”
陆守俨淡声道:“等他以后知道了,遭殃的还是我。”
初挽越发笑起来,这么笑着间,她到底惦记着那孙雪椰,便试探着道:“七叔,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陆守俨听了,神情微顿,黑眸瞬间落在她脸上。
第
13
章
第13章人不能只捡着好处要
陆守俨视线落在初挽脸上,却见她清澈的眸底是纯然的好奇。
他薄唇轻动,用很轻淡的语气道:“不一定,再说吧。”
初挽听着他的回答,知道他只是敷衍自己,并不想多谈,其实就时间点来说,他应该很快就要结婚。
当下初挽也就不说了:“七叔,那先过去陆爷爷那边了。”
陆守俨颔首:“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等下再过去。”
当下和陆守俨告别,初挽径自过去陆老爷子院子,心里却惦记着陆守俨将来要娶的那个孙雪椰。
其实陆守俨的上辈子,事业上可以说是一路顺遂青云直上,也就不到四十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是风华正茂刚刚起步的时候,但他已经位高权重,常人所不能及,这样的一个人,假以时日,所能到达的位置是可以想象的。
不过可惜,他的婚姻实在是不幸,是所有男人听了都忍不住同情的那种。
就初挽所记得的,孙雪椰还是陆老爷子的朋友给他介绍的,比他小两岁,今年应该是二十五了,家里有些背景,她自己是国家话剧院的演员,长得模样标志。
依陆建时的说法,他们结婚非常匆忙,是突然决定就结婚了,当时他们几个晚辈还私底下讨论,怀疑是不是七婶有了情况,怕暴露了,只能赶紧结婚。
谁知道婚后并不见动静,反倒是陆守俨被外调了,于是夫妻分离。
本身陆守俨估计性子就比较冷,加上长期在外,夫妻两个聚少离多,那孙雪椰就和人好上了。
这事还是家里人发现的,知道的时候孙雪椰肚子已经大起来了。
陆守俨匆忙从外地回来处理这事,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孙雪椰和那个相好之前已经谈婚论嫁,结果因为孙家嫌弃对方条件不好,就棒打鸳鸯,之后孙雪椰被介绍和陆守俨相亲,家里就逼着她同意了。
陆守俨被戴了绿帽子,自然灰头土脸,陆家也是颜面大损,但是孙雪椰哭着跪求,陆守俨反思之后,承认自己也有不周之处,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此放他们一马,办了离婚,据说离婚的时候还大方地给了孙雪椰一些钱,让她和那个男人结婚好好过日子去了。
陆守俨这事干得漂亮,人们同情他,但又觉得他气量恢弘,反而人人都夸他一番,至于孙家,颜面尽失,气得要死,愤而和孙雪椰断绝关系。
孙雪椰拿了陆守俨的钱,和她那相好想办法去美国了。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也是一桩美谈,谁知道过了一些年,那孙雪椰和那个相好日子过得不顺,据说是生下来的女儿得了一种先天的什么病,必须花钱治,可是根本没那么多钱,在美国过得颠沛流离。
那个相好一看孩子治不好,觉得是累赘,就把孙雪椰给甩了,自己和一个美国老女人好上了。
孙雪椰没想到男人竟然如此不负责任,伤心痛哭至极,一个人边在国外打工边挣了钱为女儿治病,受尽了折磨。
这时候,她得到消息,原来她和陆守俨离婚十一年,陆守俨竟然一直不曾再娶。
她便生了想法,带着女儿回国,祈求陆守俨,希望重归于好,她愿为自己昔日的所作所为赎罪。
根据孙雪椰的说法,陆守俨拒绝了她,说覆水难收,两个人之间再无回头路,并给了她一千块钱孩子的营养费,算是同情她,让她以后不要再来找自己了。
孙雪椰却有些不甘心,毕竟她的人生已经走到了绝路,再无可能了,便有些纠缠陆守俨,陆守俨一怒之下,让身边警卫员将孙雪椰赶出,不许她再来骚扰。
可惜当时的陆守俨已经是孙雪椰人生最后一丝希望,她希望陆守俨念旧情,想最后再见一次陆守俨,所以就想找陆守俨的家人,找来找去,没找到别的,竟然找到了陆建时和初挽那儿。
于是就发生了那让人心碎的九龙玉杯一事。
*************
到了陆老爷子家,和陆老爷子聊了一会,陆建时来了,初挽见此,便说出去逛逛,顺便买点东西。
陆建时见了,忙跟出来了。
走在街上,陆建时说话特别热乎。
初挽根本不太搭理,就不冷不热的。
不过陆建时依然腆着脸问:“挽挽,今晚有演出,你去吗,我们一起看?”
初挽:“没什么兴趣,我就想随便逛逛,想一个人逛,你不用跟着我了,去忙你自己的吧。”
陆建时:“我这不是正好有时间吗,我陪你吧,你常年在乡下,没怎么在北京逛过,不熟。”
初挽淡看他:“我熟不熟的,真不需要你操心,当着陆爷爷的面我懒得说什么,现在就咱们两个,说清楚点吧,我希望你离我远点。”
陆建时有些惊讶:“挽挽,你怎么这么说话?以前咱们关系不是挺好的?我得罪你了吗?”
初挽:“以前好,现在不好了,我希望你离我远点不行吗,回头陆爷爷跟前,你别往我眼跟前凑。”
陆建时狐疑:“你是不是看上建昭了?”
初挽好笑:“也许看上,也许没看上,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上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建时无奈:“你怎么生气也好,我是不可能放下你不管。”
他这么说着,正好看到那边有烤红薯的,便道:“你以前不是喜欢吃烤红薯吗?我去给你买好不好?你别生气了。”
初挽看了眼,那边队伍很长,便道:“你爱买不买,不过我先说好,我有事要办,没法耽误,等久了我就先走了,你找不到我就自己先回去吧。”
陆建时连连点头:“你这性子怎么这么急!就一会,你等着,等我给你买了烤红薯,你吃了就知道了!
”
之后果然去买了。
初挽看他在那里排队,自己捡个空挡,一转身,直接离开了。
她也没过去陆家,就在外面瞎晃荡,东看看西看看的,再给自己买点好吃的,玩了一个够,一直玩到了傍晚六点多,这才回去陆家。
刚走到胡同里,迎面碰上了陆建昭,陆建昭看到初挽,顾不上别的,上前扯住初挽的胳膊:“你可算回来了,你去哪儿了?你才进城,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丢了怎么办?一家子都急死了!正说出门找你,真要找不到,爷爷都得去报案了!”
初挽:“怎么了?”
陆建昭赶紧拉着初挽回家去了。
一到家,就见陆老爷子正在逼问陆建时,家里大伯并大伯母都在,还有陆建时父母也来了,大家正在那里着急,警卫员和保姆已经出去找了,国家剧院那里也已经打电话问过了。
陆建时看到初挽,差点哭了:“姑奶奶,你跑哪儿去了,可把我找急了!”
初挽见到陆建时:“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一定等着你,要是找不到我,就让你先回来,你这是干嘛?”
陆建时无奈:“我买红薯才耽误多久,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陆老爷子却已经冷下脸来,指着陆建时道:“你这小子,我早看你办事没谱,做什么都毛毛躁躁的?你陪挽挽出去,就给我把人给弄丢了?你说,前几天,你们单位让你出差,你是不是把事给弄黄了?你平时都是这么办事的?”
陆老爷子其实从前几天就存着不满,这下子一口气爆发了。
陆建时爸是陆守信,排行第三,也在旁边,见了这个,忙问起怎么回事,于是把陆建时工作上的纰漏翻出来,陆守信听着也觉得没脸,陆建时更是没想到,本来这么一件小事,结果还被翻了单位的账,被陆老爷子按着好好教训了一番。
这么闹腾着,门被推开,是陆守俨进来了。
他显然是匆忙从外面回来的,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凉之气。
一进来,他的视线便落在初挽身上:“回来了?”
旁边冯鹭希忙道:“自己回来的,估计是在剧院门前走岔了,两个人你找我我找你的,谁都找不到,挽挽自己坐电车回来,坐过了站。”
陆守俨颔首:“没事就行。”
陆老爷子还在数落陆建时,数落完陆建时,又把陆守信和乔秀珺说落一通:“这孩子怎么教的,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们堂兄弟几个,我不求你们个个有本事,但好歹别在外头给我丢人现眼,结果你可是倒好,工作上你丢人现眼,在家半点这事你都办不好,还差点把挽挽给丢了!”
他声音越说越大,到了最后几乎是吼的。
所有的人都站在那里,恭敬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初挽坐在旁边,闷不吭声的。
眼睛却无意中扫过了陆守信和乔秀珺夫妇,这是她上辈子的公婆。
当时陆建时出轨,她想离婚,结果乔秀珺倒是把她说落了一通,说她这样的,离了建时,再找不到好的,说建时找外人,那是因为她不够温柔。
“你在外面再挣钱有什么用,不好好在家伺候男人,那不都是白搭!”
其实她给他们好吃好喝的,每年还给公婆大把的钱随便花,还送他们出去旅游随便玩,总之真是没短他们。
却还要她一边挣钱,一边在家伺候男人?
初挽看着乔秀珺那白着的脸,想着这辈子,你们自己慢慢过吧。
?
第
14
章
第14章
那就是一只硝子!
晚上初挽过去冯鹭希那里睡的,
她把自己买到的三块汉代玉圭拿出来摆弄一番,手感润泽光滑,雅致中透着古意,
这都是好东西,
如果能放放的话,
过十几年估计也能拍几十万。
她现在不是特别缺钱的情况下,留一留也是可以,反正一时半会想出头也不容易,
手头还有一百五六十块钱,足够她花一段了。
或者万一看到什么好的,
也能买下来,
不至于囊中羞涩。
一时又想着自己打算考大学的事。
今晚自己提起来,明天打算逛逛书店,
老爷子便说让陆建昭陪着过去。
早上时候,
陆建昭过来吃早饭,陪着陆老爷子一起,
正好就和初挽坐对面,
陆守俭夫妇和陆守俨也在。
陆老爷子笑着招呼初挽多吃,说初挽太瘦,之后又问起陆建昭高考的事情:“你帮挽挽参谋参谋。”
陆建昭听到这话,
抬眼看向初挽,道:“挽挽想考哪所大学?”
初挽也看了陆建昭一眼,
在老爷子面前,
他明显收敛了。
她想了想,
道:“我想读考古系,
或者历史系也行,
无所谓哪所大学,
能考上哪个算哪个。”
陆建昭:“今天先陪你买点高中参考书和模拟题,这两天你可以做做,我考考你,再看看给你报辅导班,现在除了北京总工会的,也有一些社会上私人的辅导班,都可以报名。”
陆老爷子听着:“建昭,这件事就交代给你了,帮挽挽考上大学,如果考不上,唯你是问。”
陆建昭一听,轻笑了下,看了眼初挽:“好。”
初挽便道:“爷爷,八哥学问那么好,自然是再优秀不过,但我的斤两我也知道,基础不好,考上考不上也不能怪八哥。”
陆建昭却是很有把握地道:“放心好了,有我帮你出谋划策,你要是对学校没要求,应该问题不大。”
陆老爷子听着,自然满意,陆建时没考上大学,只在外贸局工作,陆建昭是大学生,经常写点文章发表,才华人人夸,陆建昭还是比陆建时出息一些。
如果陆建昭能娶挽挽,再好不过了。
陆老爷子高兴,难免多说几句,不过这么说着,陆建昭却是老大不自在,冯鹭希觉察到了,便打岔,说起陆守俨转业的事。
陆守俨退伍后,马上能调派到一个要紧部门,就等着调令,这里面自然有许多门道,又提到了转业定级。
初挽听着,并没太兴趣,只埋头喝着小米粥。
陆家的小米粥熬得时候久,米也是好米,喝起来喷香。
几个长辈在那里讨论着,晚辈都闷不吭声,谁知道这么说着,老爷子突然想起来陆守俨谈对象的事,便问起来:“结婚方面,你有什么打算?”
陆守俨很不在意地说:“再说吧。”
冯鹭希一听,蹙眉:“再说吧?这是什么意思?上次王政委给你介绍的那个呢,孙家的闺女,不是正谈着吗?”
冯鹭希小五十岁的人了,陆守俨这个小叔子是老爷子年纪大才得的,和冯鹭希儿子差不多大,陆守俨三四岁没了娘,冯鹭希照料着小叔子,长嫂如母,和自己亲儿子一般对待,所以对陆守俨的事,就格外上心。
初挽听到“孙”这个姓,顿时猜着是孙雪椰,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陆守俨。
谁知道陆守俨却敏锐地察觉到了,疑惑地看过来。
视线相触,初挽便低下头继续喝小米粥。
陆守俨手里捏着筷子,淡声道:“我也不知道。”
陆老爷子也皱眉了:“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在场毕竟还有晚辈,陆守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含糊地道:“需要确认下。”
冯鹭希见陆守俨这样,知道当着几个晚辈他不好多说什么,便只好暂且不提,找了个其它话茬错开了。
吃完饭,陆建昭便要陪着初挽去逛街买书,初挽看到陆老爷子并陆守俭夫妇,在和陆守俨说话,大有盘问一番的架势。
初挽猜着,肯定是在说孙雪椰的问题。
她想听听到底什么情况,看看有没有下手的机会,可惜她到底差着一辈,又不真的是陆家孩子,人家说这种话题,她也不好厚着脸皮凑边,只好罢了。
陆建昭带着初挽出门去坐电车,谁知道一出门,恰好遇上了陆建时。
陆建时见陆建昭和初挽往外走,那眼神就直往陆建昭那里扫,十分提防。
陆建昭勾唇笑了笑,笑里带着几分嘲弄,很不以为意的样子。
初挽对陆建时也视而不见。
陆建时打量着他们,到底没说什么。
等走出一段,离陆建时远了,陆建昭才对初挽道:“我们先去新华书店看看吧。”
初挽点头:“好。”
陆建昭看了眼初挽,虽然穿上了他三姐的旧衣服,但那衣服略有些大,总归看着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也许是他先入为主,他就是觉得初挽骨子里透着寒酸。
偏偏爷爷竟然想撮合自己和她。
他叹了口气,到底是压下心里的反感,语重心长地教导道:“你如果想考历史系或者考古系,这是文科,其实也还好,这关键呢,你是要下功夫多背。”
初挽也就道:“其实我语文学得挺好的,历史地理也都不错,政治那个我以后临时突击一下就行了。我现在就是比较愁那个数学,那个真没办法,正从初中数学基础补。”
陆建昭一听,笑了,小姑娘口气还挺大的,他笑着说:“挽挽,你可能不清楚城里的情况,你要知道,你不是在昌平考大学,你是在北京考大学,这北京城里的孩子呢,学得东西可比农村要深入透彻,语文历史地理什么的,你觉得自己学得好,但其实和城里一比,可能差远了,毕竟城里孩子守着图书馆,读书多,你在乡下,根本没那资源!”
初挽点头:“有道理。”
陆建昭:“哎,要我说,你呢,就是被耽误了,早几年,你要是来我们家,让我爷爷给你安排个学校好好读,至于吗?你看,好好的小姑娘就这么耽误了,十九岁了你想起来考大学了,不过——”
他叹了声,撇嘴,摇头:“你们家情况,我也不懂,说不好,也不是我能说的,反正乡下待久了,见识总归欠点。”
初挽听出陆建昭的意思,不过并不想和他讨论这些。
陆建昭见她闷不吭声的,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得不高兴,倒是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也是从小认识的,当下有心找补一下,道:“你也不用太难过,你说你数学不好,其实数学嘛,姑娘家学,当然难了,女人数学都不行,不是那块料吧!你慢慢来吧,实在不行,有问题不会,你也可以问我。别看我是学文科的,可我数学学得不赖,总归比你强。”
初挽没什么表情地道:“那倒不用了,我还得回永陵村陪我太爷爷呢,你帮我找找资料,我回家复习就行了,我们村有一个高中数学老师,我有问题问他就行。”
陆建昭挑眉,好笑:“你们村里的老师?那也行,你慢慢学着吧。”
他觉得初挽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村里的老师,那教学水平,他都不想说什么。
两个人上了电车,人不多,挑了靠窗的座位,就这么挨着。
随意扯着时,初挽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带到了陆守俨那里:“七叔怎么还不结婚?”
陆建昭显然也不太清楚,不过还是道:“我听那意思,他相亲对象可能嫌他太冷,要掰了,不过我也就听了一耳朵,不知道具体。”
初挽听他这么说,多少猜到了。
估计这孙雪椰正在和家里拉锯战,想和陆守俨分了,和那个老相好结婚,但是家里不同意,所以这个时候,那边在吊着陆守俨。
陆建昭叹了声:“家里肯定想让七叔早点结婚,不过七叔之前忙,根本顾不上,就这么耽误了,现在谈的这个,也是老爷子让介绍的,前几天老爷子教训七叔,还嫌弃他不上心。”
初挽:“这样啊。”
陆建昭笑了笑,看了眼初挽,却是道:“其实倒是也能理解,男人嘛,忙于事业,哪想着这个,比如我,刚上大学,脑子里都是学业,别的真顾不上想,有些直接追我的,我都不搭理,女人就那么一回事吧。”
初挽听这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就差直接指着她鼻子告诉她了,我看不上你,你可别觊觎我。
她想起自家太爷爷的心思,是一心想让自己嫁到陆家的,陆老爷子也希望自己当他孙媳妇,老人心思自然是好的,但是时代早变了,不是那个父母之命的年代,陆家子孙一个个也都是城里养大的,家境好见识多,自己现在就一普通农村姑娘,他们看不上。
当下初挽也就道:“八哥心存大志,忙于学业,不说别的,就今天让你陪着我来买书,我心里都过意不去,实在是耽误你了,别的事,我更是不敢耽误八哥半分。”
陆建昭听这个,也知道初挽明白自己的意思,对于她的知情达趣倒是很满意,便笑道:“挽挽别说这话,你想上进,买书而已,这都应该的,我陪你去就行。”
初挽点头,谢过了陆建昭。
陆建昭带着初挽到了王府井新华书店,他帮着挑了几样参考书,初挽哪里懂这个,反正他让买什么就什么了。
这么逛着的时候,恰好碰到一个女同志,穿着呢子大衣,戴着一顶抓绒帽,踩着皮鞋,时髦洋气的样子。
那女同志见到陆建昭,顿时一脸惊喜:“建昭,是你?你也来买书?”
这么惊喜过后,她就看到了初挽。
她眼睛扫过初挽,显然有些意外:“这是谁?你家新找的保姆?”
陆建昭便给她介绍了下:“这是初挽,我亲戚家的妹妹,乡下来的,今天长辈让我带着她来买书。”
说完,他又给初挽介绍了女同志。
女同志叫苏鸿燕,是陆建昭的大学同学。
初挽听着苏鸿燕这名字,却有些耳熟,回想了下,便明白了,她是苏玉杭的女儿。
苏玉杭是庚子赔款留学生,留学美国,读的是历史系,新中国成立之初回来,当时也是赶上了,他年轻积极便担任京大历史系的老师。
之后更是成为京大考古系的教研室主任,深入研究瓷器,是知名陶瓷鉴定专家,中国古陶瓷研究会会长,主持编写了中国第一部陶瓷考古史。
他的成就之一是详细考证了明三代空白期陶瓷,在考古界第一次为空白三代陶瓷发声。
这自然也为初挽带来莫大的好处,她囤积的三代空白期青花瓷,瞬间水涨船高,赚了一大笔。
而此时,苏鸿燕打量着初挽,好奇:“你是建昭亲戚?乡下来的?”
初挽:“昌平永陵村的。”
苏鸿燕诧异,同情地看着初挽:“昌平?那么远?那你进城一趟也不容易,让建昭帮你挑挑,多买几本书。”
初挽:“是,荒郊野岭的,进城后挺长见识的,得趁机多买书。”
陆建昭笑,淡看了眼初挽:“这不是已经买了嘛,她还打算考大学呢。”
苏鸿燕意外地看初挽一眼:“考大学啊,你想考大学?考大学挺难的,不是随便谁都能考的……”
陆建昭:“算了,鸿燕,不提这个了,我正要问你个事。”
说着,两个人便说起来学校的事,好像是打算一起办一份文艺读书类校园报纸的事,两个人显然对此都很感兴趣,聊得投机。
初挽从旁安静地等着,这么等着的时候,她看到周围有人偶尔看过来,会扫自己几眼。
初挽打扮显然和陆建昭苏鸿燕很不相称,总之别人一看,时髦一对在聊天,而初挽莫名其妙地戳在一旁。
初挽等了半天,他们依然在说,而且看样子没结束时候,她也就不想等下去了,在他们说话的间隙,终于开口道:“八哥,你们先聊着,我回去了,我有点饿了。”
陆建昭一听,这才忙道:“你饿了吗,你怎么不早说?你饿肚子回去,回头老爷子那里肯定得说我!”
他笑道:“你说你,饿了也不知道提,我们聊得高兴都忘记你这一茬了,我怎么也得带你吃顿饭,让你饿着回去,还得说是我没好好招待你。”
说着他对苏鸿燕道:“因为她,我五哥都挨骂了呢!走吧,我们一起去吃全聚德烤鸭吧,离这里不远。”
当下陆建昭带着苏鸿燕和初挽一起去了旁边是全聚德烤鸭店,这几年全聚德烤鸭挺红火,来了总是要排队。
不过苏鸿燕的爸好像认识这边的经理,他们不用排队,直接找了一个很不错的位置,烤鸭也很快上来了。
吃烤鸭的时候,苏鸿燕便给初挽介绍这边烤鸭的历史,等烤鸭上来,还告诉她怎么卷烤鸭:“你们昌平那边,没吃过这个吧?这个就得城里才能做得地道。”
初挽点头:“是没怎么吃过。”
苏鸿燕和陆建昭说着话,几句话已经差不多把初挽的底细摸透了,道:“如果文化基础差,想考大学的话,挺难的,现在竞争激烈,城里正经学的都不好考,你如果以前高中没好好上,那就是白耽误工夫了,再说了,年纪不小的话,还是尽早参加工作,考大学考不上的话,白白耽误工龄。”
陆建昭也对初挽道:“其实现在要工作的话,也能安排不错的工作,不过看你自己。”
初挽:“嗯,我明白了。”
她好像确实不太懂的样子,陆建昭和苏鸿燕交换了一个好笑的眼神,之后便不和初挽说话了,开始继续聊他们办小报的事,听着那意思,苏鸿燕受她父亲熏陶,对古玩很感兴趣,她想开辟一个这样的专栏,陆建昭也对此赞同,两个人聊得兴致勃勃。
初挽便一心吃东西,把自己爱吃的都吃了一个差不多,吃了一个心满意足。
旁边陆建昭看出来了,道:“你喜欢烤鸭的话,明天让他们送到家里片了吃,你好不容易来城里,想吃什么就说。”
初挽:“不用了,我吃这一次就行了。”
吃完饭,三个人便往公交车站走,苏鸿燕和陆建昭继续说话。
走着间,经过一处自由市场,那自由市场前面林荫小道上也有摆摊的,苏鸿燕眼睛恰好看到旁边一处,便停下脚步:“老爷子,这是什么?”
初挽听到,看过去,就见铺着老花布包袱的地摊旁边,放着一个装了各样杂物的老木头箱子,那箱子目色黄中透红,锃光瓦亮,应该是清朝缺了盖的黄花梨木官箱。
而就在那老木头箱子中,摆着各样杂物,有几个磨边缺角的印章,一块玉坠,一个老烟荷包,以及老怀表。
初挽看过去,知道这和往常古玩市场不是一码事。
古玩市场的卖家都是铲子,那是收了农村老玩意跑来城里倒腾挣差价的,而这是四九城的老北京人,把家里那些逃过了四旧的残渣余孽搜刮出来,趁着现在政策好,在外面倒腾着卖。
这些人卖东西的性情就不好说了,有人觉得没什么本钱,反正家里的东西,卖仨瓜两枣都行,有的却是懂的,就得卖个好价钱才行。
那苏鸿燕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过去蹲下来,拿起来一串福禄安康红绳手链,指着上面的玉牌子:“这是什么?”
守摊的是一个老爷子,听这话,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搭理。
苏鸿燕便有些不高兴,不过她显然喜欢上那玉牌子了,便用手摩挲着。
初挽扫了一眼,那玉牌子透着莹莹白光,犹如羊油一般。
苏鸿燕便问起来:“这玉牌子怎么卖?”
老爷子:“八十块。”
苏鸿燕:“这么贵?”
老爷子带搭不理的:“这是正经儿玩意儿,有点来头,以前宫里头带出来的,被抄了,这两年才还回来,公家想给一百块收购,我心里气不顺,都没给他们。”
苏鸿燕一听,觉得靠谱,她知道那十年期间各家查抄了不少老东西,最近几年陆续返回,不少老北京人就拿出来卖,一般这种也不可能有假——他们往哪儿弄假货去呢。
陆建昭见此,知道苏鸿燕喜欢,当下也就帮着她讨价还价,两个人说了半天,最后老爷子愿意四十块卖给他们。
就在苏鸿燕要出钱的时候,初挽开口了:“四十块是不是贵了?”
她这一说话,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老爷子眯起眼:“贵?”
初挽道:“不就这么一块牌子,四十块?”
老爷子扬眉:“哟,我今天算是开眼了,还有嫌弃我这牌子的?”
陆建昭有些不好意思,便忙道:“挽挽,别乱说话。”
苏鸿燕见此,也忙赔笑:“老爷子,她不懂,农村来的没见识。咱们说好了的四十块。”
老爷子见此,便有些拿样了,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白玉牌,你别看这是白板一块,可是有讲究的,一般没见识的哪懂这个,上面无字无画,叫做无饰牌,取了‘无事’的谐音,图个吉利,这是清朝宫廷里造的,流传下来,像这么一块白板子,怎么也得是王爷掖腰里的了。”
老爷子说得吐沫横飞,这时候,旁边也有几个自由市场出来的围上来,好奇地打量着。
苏鸿燕便有些着急,她确实喜欢,知道这个东西贵重,她爸收藏这个,她也是有些见识的,她觉得自己今天估计是捡漏了,生怕别人抢,但她身上钱不够,就让陆建昭一起凑,两个人凑了四十块,赶紧塞给老爷子了。
老爷子却越发拿乔了:“这位小姑娘,你要是觉得不合适,行,咱今天这买卖就不做了,你仔细考虑考虑!”
苏鸿燕一听,急了:“老爷子,这可是说好的,四十块,咱得说话算话,这是我朋友亲戚,她又当不了我的家,她说一句,关我什么事!”
陆建昭也有些无奈,看了初挽一眼,暗示她别说话。
初挽:“我恰好知道这东西来历……苏姐姐,你要听吗?”
苏鸿燕生怕她惹恼了那老爷子,忙道:“等会,你且等会吧!”
陆建昭也赶紧拽了一下初挽的胳膊,示意她别说话了。
初挽听着,不说了。
好言难劝要死的鬼,他们有钱让他们花去。
等苏鸿燕交了钱,拿到了那玉牌子,她美滋滋地看着,心满意足:“回头给我爸看,我爸最喜欢玉了!”
初挽看都没看,轻描淡写地道:“那不是玉。”
陆建昭苦笑,他觉得初挽今天特别跌份:“挽挽,你不懂你就别乱说话——”
苏鸿燕倒是没恼:“你摸摸就知道了,摸着跟羊油一样,特别润!那老爷子是个行家,他说得没错,这个叫做无事牌,像这种牌子,清朝那会儿怎么也得是王爷带着的,“无事”的意思是没烦心事,讨个吉利!”
初挽:“苏姐姐,这个叫硝子。”
苏鸿燕疑惑:“硝子?什么意思?这就是玉呀!”
初挽:“清朝时候,有一句话叫做硝子赛玉。”
苏鸿燕:“意思是硝子是好玉?”
初挽:“硝子货,也叫料器,就是自己烧制出来的玉器,明朝时候就开始用矿石来烧了,后来也用玻璃来仿,这个是玻璃的,这种人工烧制的,比起天然的玉当然看着更出彩儿,所以才说硝子赛玉。”
她看了一眼苏鸿燕手中的白玉牌:“这个仿得确实好,是宫廷里做的,一般硝子容易出气泡,对着光容易有三棱镜效果,这个都没有,几乎以假乱真。”
苏鸿燕懵了,她看看初挽,再看看手里的白玉牌:“不可能吧,照你这么一说,我四十块买一块玻璃?”
再是宫廷里仿的,那也是玻璃啊,四十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呢,这年头正经好玉到处是,谁没事买仿制的玻璃啊!
初挽道:“玉的质感更温润,光感也比较柔和,这个硝子你仔细瞧瞧,玻化光刺眼,精光外露,温润感上欠了点,莹润里还有点浮光。或者也可以掂掂,硝子的手感比正经玉器要轻一点点。”
当然这个没手感的一般掂不出来。
苏鸿燕听着初挽说得头头是道,整个人愣在那里。
她怔怔地看着初挽,看着她那略发黄的头发,再看着她透着寒酸的衣着,呆了半晌,终于拿着手里的白玉牌,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
或许是初挽提点过的缘故,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白玉牌的光感确实有些刺眼,和往常她在她爸那里看过的其它玉不太一样。
她又掂了掂,怎么掂都觉得,这个确实轻了。
也许初挽说得是对的?
初挽看着她那似信非信,却又有些失落的样子,安慰道:“也没什么,硝子仿玉,也是老玩意儿,清朝宫廷的,放一放,再过一些年,估计也值钱。”
再过十几年,这么一块硝子玉牌,估计也能卖三四万。
当然了,如果正经玉,那怎么也得几十万,到底价值不一样。
有钱人随便买,不差那几个钱,但是没钱的就得仔细斟酌着,别拿着这种玩意儿占自己的钱。
苏鸿燕用看着初挽的眼神异常复杂:“如果真是硝子,是不是不值四十块?”
初挽琢磨了一番,说了一句大实话:“到底是宫里头出来的,可能王爷还掖裤腰带上,应该能值十块八块的吧?”
她看着苏鸿燕,安慰道:“也不错了,没吃太大的亏。”
苏鸿燕脸色肉眼可见地悔恨起来。
她一姑娘家,干嘛要买一王爷掖裤腰带上的玻璃制品??
?
第
15
章
第15章殷勤
旁边陆建昭见了,
无奈地安慰她道:“也不一定的,我看这是正经一块玉,这不是挺好的吗?挽挽也就随便说说,
她也未必说得准,
你从小跟着你爸看这个,
这还能看错了?”
苏鸿燕却是根本听不进去。
她现在不想听陆建昭说什么“也不一定”“我看如何如何”“未必吧”“这不是挺好的”这种模棱两可的话,都是他自己瞎猜了安慰自己的,他根本不懂,
不像初挽,张嘴都是专业名词,
说得头头是道!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
但她明白,初挽说得是对的,
她被骗了!
她有些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