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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叶溪忙问道:“是谁家的小哥儿还是姑娘?”

    刘秀凤笑道:“是老李屠子的孙姑娘。”

    叶溪一时想不起来,皱眉问道:“是哪个老李屠子?”

    刘秀凤提醒他:“秀水村的,那个老李屠子以前经常来咱们村收猪咧,后来他不是有个闺女叫李妆么,招了个姓陆的女婿,两口子便接替了李老屠子的手艺,那姑娘就是他们两的娃,老李屠户的孙女。”

    叶溪这才有了些印象,小时候这李妆和她夫婿来收猪的时候还老是给他糖吃,夸他长的好看咧,说他们陆家有个小哥儿叫念哥儿的跟他一样,唇红齿白讨人喜欢着咧。

    “那这家倒是不错的,家境厚实不说,主要是公婆人不错,通情达理。”

    刘秀凤也是满意的,“还是秀水村的那个大痣婆子告诉了咱村儿的媒婆,我们才晓得老李屠户家还有这么个姑娘的,年纪跟你大哥相差了一岁,全是因为她像她娘李妆一样,从小喜欢杀猪,这才闹得周围人都嫌她不够娴静,我们家是不看这个的,只要人贤惠能过日子,我管她是不是杀猪的,要是娶个好吃懒做的回来,闹得家里不得安生那才是不好。”

    叶溪点头笑道:“是,阿娘这话儿没错,嫂嫂只要性格好,又能过日子的,那咱们大哥就是捡便宜了。”

    到了晌午,叶溪就帮着刘秀凤把带回来的两根猪蹄剁了,泡了半盆子的芸豆,一齐倒入砂锅里面小火慢炖。

    刘秀凤怕不够滋补,又掏出了家里柜橱顶上的那个陶罐子,里面放了些大红枣,枸杞沙参之类的滋补药材。

    在农家一般炖肉是舍不得用上这个的,一来这药材名贵价钱高,二来家里也舍不得吃这个。

    今儿还是叶溪带着林将山回门子,要炖猪蹄了,这才愿意拿出来炖上。

    用小泥炉放上了砂锅,小火炖煮着,锅里咕咕冒气,猪蹄的肉香和着药材淡淡的气味一起飘了出来,散到院儿里,把周围的邻居都馋到了。

    “这叶家今日开大荤呐。”隔壁户的人家在家里用晌午饭的时候,都觉得家里的饭菜不香了。

    妇人敲了敲自家男人的碗,“溪哥儿带汉子回门呢,听说提了好些东西,有排骨有猪蹄的,今晌午可不得炖上好好吃一顿么,别说了,快吃饭。”

    男人瘪了瘪嘴,刨了一大口白米饭,“明儿去镇上割些肉回来,咱们也炖锅子!娘的,馋人的很!”

    炖了一锅的芸豆猪蹄儿,叶溪又去院子里掐了些香葱芫荽拿来调剁椒辣子,好做待会儿下饭的蘸水。

    几勺新酿的鲜红剁椒,两根剁碎的青荆条辣椒,一把细盐,搁上半勺陈酿酱油,撒上一抹香葱芫荽,一指尖儿的白芝麻扔进去做点缀,最后淋上一铲的热油,激发的辣椒刺啦哗啦的响,辣子的香味就透了出来。

    刘秀凤提着那块儿排骨进到灶房,“剁几根排骨罢。”

    叶溪道:“留着你和阿爹吃就是了,我们提来你今儿便要全做给我们吃啦?”

    刘秀凤瞪他:“一家子吃才香着咧,今儿就当过年了,咱们好好的吃顿肉!”

    叶溪笑,“行,那我就剁几根拿来烧了土豆,另外炒几盘小菜。”

    “哎,这好。”刘秀凤又道:“家里秋收的新花生,还水咂着呢,等会儿剥上一盘子拿来下酒才好!”

    第32章

    这里是山秀村

    等林将山和叶山还有叶阿爹三人推着板车回来的时候,饭正做好,三人一进院儿里就闻到了炖猪骨散发出来的肉香味。

    叶山肚子叫了几声,更饿了,狠狠吸了两口气:“今儿怕是有口福了,托了我家哥婿的福!”

    三人去井水边打水洗手,灶房里,叶溪揭开了锅盖,土豆炖的软糯,一戳就散出黄芯,排骨炖的脱骨软烂,浸在红油汤里,咕咕冒泡呢,撒上一把葱花香菜便要出锅了。

    “开饭罢,是在堂屋里吃么?”

    刘秀凤来端饭,“是嘞,院儿里虽凉爽了些,最近却在落叶子,怕有叶子飞虫落到菜里去,还是去堂屋吃。”

    “行。”叶溪盛好了菜,又去揭开了甑子的盖,里面蒸了半桶的稻米饭,米香四溢。

    “阿娘,这米饭香的很,是今年的新稻米么?”

    刘秀凤在屋外回道:“是嘞,刚舂的稻花米,米粒匀长,细长饱满,煮出来的饭晶莹剔透的,吃的时候粒粒分明,看着可美了。”

    叶溪笑道:“那便匀我一袋子,我好扛回屋子里,做砂锅饭吃。”

    刘秀凤哎了一声,家里有的自然是愿意让叶溪带回去的。

    晌午饭便摆在堂屋的方桌上,中间一盆炖的雪白的芸豆猪蹄儿汤,旁边是一大碗的土豆烧排骨,土豆软糯,焦黄色泽的排骨表面都裹着一层土豆泥,里面还加了些豆角,也是炖的耙烂。

    另外又炒了一道蒜泥苋菜,炒出汁的苋菜红彤彤一盘,菜园子里的番茄是沙瓤的,用猪油炒一炒便能出半盘子的沙,放入鸡蛋翻炒,红黄一盘,点缀上葱花,别提多下饭了。

    最后那盘凉拌花生米,用来下酒是最好的小菜,花生米是今年地里出的新花生,从地里拔起来后,用河水淘去表面的泥土,便收回家里摊晒,刚刚收起来的花生还没有褪去水分,吃起来是水咂的,这时候用来做凉拌花生米最好吃不过。

    叶溪便褪了花生表层的红皮,切了泡菜坛子里的泡椒,加上些许小米辣,青椒碎,加入香油,陈醋,酱油,便将圆滚滚白生生的花生米倒入碗里去浸泡搅拌,只需要放上一会儿,花生米就入了味儿,酸辣可口,嚼起来还有花生的香甜。

    果然,林将山和叶阿爹,还有叶山喝酒的时候,这盘花生米不一会儿就消了大半,叶溪小口嚼着饭,心里默默记下了,自家相公是个爱吃花生的。

    叶山伸筷子去夹猪蹄,猪蹄炖的软糯,筷子一夹,表面的皮就软耙耙的来回动弹,往蘸水里一裹,辣椒酱便裹满了猪蹄表面。

    吃的叶山是来不及说话,就着猪蹄刨了半碗大米饭,“别说,溪哥儿的手艺就是没得比,自从溪哥儿嫁出去了,我这几天是想的很,感觉饭都比以前少吃了好几碗!”

    刘秀凤笑骂他:“难道阿娘的手艺让你咽不下去饭?”

    叶山撇了下嘴:“阿娘做的饭是好吃,就是还是比不得溪哥儿,哥儿弟,你当真是福气好,娶了我家溪哥儿回去,怕是每日的三顿饭也是能让你吃的舒坦的,再加上溪哥儿有奇巧手艺,总是能变着法的做饭,不会让你吃腻的。”

    这话是真,娶了叶溪的林将山,感觉这成亲后的日子真是过的跟神仙一样,夫郎那手好厨艺真是将他嘴养刁了,一顿不吃就心慌,想想以前自己吃的是什么猪食狗饭!虽然大多数做的都是农家简单清贫的饭菜,但夫郎就是能将味道做的香滋滋的,他感觉自己现在身体更有劲儿了!

    “大哥说的对,我夫郎那手厨艺真是好的很,都能去当个办席面的厨子了!”

    叶山听了高兴的大笑,“你反正是捡到宝了,可不能欺负了我家溪哥儿,不然饿死你那张嘴!”

    叶溪和刘秀凤听的发笑,一顿晌午饭一家人吃的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回门的时间晃眼就过了,叶溪觉得还没待多会儿呢,但惦念着家里的那窝鸡苗和鸭苗,得赶回去拌些食儿喂他们,只能回半山腰去了。

    刘秀凤虽舍不得他,但还是说道:“你就住在后面的山腰上,离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有什么不舍的,就是一顿饭的功夫也是能回来看看的。”

    叶溪这么一想心里也好受了些。

    “家里的新稻米我给你装了一背篓,待会儿让哥婿背回你们院儿里去,还有一袋子新花生,菜园子里的菜我也给你匀了一篮子,南瓜藤,荆条辣椒,空水菜都捆了些,若是不够吃便回来取。”刘秀凤清点着满篮子的东西,恨不得都给叶溪带回去。

    叶溪道:“够了,阿娘,尽够了,我们就两人,吃不了多少的。”

    刘秀凤:“你们刚起家,不容易,什么都还没立起来,能给你们贴补的东西还是要贴补一些,等你们家立起来了,什么都不缺了那阿娘也就不操心了,儿啊,成了亲日子不容易,你又没个公婆帮衬,事事都要你去料理安排,阿娘不帮着你些,谁帮你。”

    叶溪听的眼热,吸了吸鼻子:“我知道的,阿娘。”

    待夕阳又往山背沉了些,橘红色的晚霞染透了大半片天,叶溪和林将山就要回家去了,怕天稍晚了,山腰的小路不好走。

    林将山背着沉甸甸的背篓,跟叶溪一块儿走着。

    回了门子的叶溪心情很好,路上还给林将山哼起了小调,是一首南川洲的民曲调子,大意就是思念丈夫,盼望春天赶快来临的意思。

    叶溪的哼出来的嗓音甜软清脆,听着有股南川洲特有的南方水韵的味道,好听的很。

    他在前面哼着,林将山便跟在后面认真儿的听着,等小调哼完了,两人也走到半山腰的院子了。

    此时天刚黑。

    晚上是没有在叶家吃的,回门饭都是吃中午,晚上是不能留的,叶溪先去了灶房瓦了两碗麦麸到食槽里,拌了些野菜进去,到后院儿喂过了鸡鸭,这才回院子里准备做饭。

    中午在叶家是吃了大荤的,晚上便做点简单的吃食对付一下。

    林将山丈量着院子的地坝和院墙,思虑着怎么把山溪引进来,叶溪在灶上蒸上了白面馒头,出来站在檐下说道:“我今儿托我阿娘问的猪崽子找到了,说是隔壁的秀水村李老屠子家里有新出的一窝呢,听说当家的李妆婶子素来养猪就养的好,下的猪崽子也好,改明儿我们去挑两只回来!”

    林将山嗯了一声,道:“正好,李老屠子家的女婿是陆家那个木工的堂哥,我去问了陆木工做浴桶的价,说是两钱银子打一个,他手艺好,在吉祥镇周围都是鼎鼎有名的,这价格也算不得贵,若是换他年轻的时候都是被人请去建屋造塔的,现在年纪上来些了,才愿意做这种小活。”

    灶上的玉米馒头蒸开了,叶溪去揭开朝里面撒了撒水,才出来继续道:“说来日后李家和陆家也算是和咱们有亲呢。”

    林将山抬眼看他,问:“为何?”

    叶溪高兴的将刘秀凤说的那桩亲事告诉了林将山,“这李家姑娘叫李然,还是个龙凤胎咧,我还没见过谁家生出这等好胎的,阿娘说她性子直爽,还会杀猪,有人说她性子不够娴静,我倒觉得这性子好,不往心里憋事儿,好相处。”

    林将山笑:“那若是亲事说定了,送聘礼的那天你便跟着一块儿去瞧瞧,看看这未来嫂嫂。”

    叶溪点头道:“那是定然的,盼着她早日嫁过来,我好和她聊家常闲话儿呢。”

    两人在院子里聊了会儿,灶上的白面馒头便蒸熟了,叶溪回灶房里将今日背回来的青菜一一整理了,捡了一把荆条辣椒出来,和两个沙瓤番茄,一根长条茄子,就着灶膛里的碳火,用铁钳子夹着稍稍烤了。

    荆条辣椒烤的起了虎皮,番茄皮儿一撕就掉,里面的黄绿芯儿熟了四五分,茄子是烤的焦皮耙软了的。

    然后将这三样东西吹去表层的草木灰,撕成了条形状,放入钵子里,擂了擂,倒了一把干脆的胡辣椒末子,搁入香葱芫荽,酱油香油,搅拌均匀,便是一道顶好的下饭菜。

    做这吃食简单又快,两人便摆了小桌在院子里,点上一盏油灯,用晚饭了。

    临近中秋节,天上的月亮又圆了些,亮的很,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山里,夜风拂过,落叶发出轻微的响动。

    叶溪将馒头一掰为二,在里面夹上了一筷子擂椒茄子,香油辣子浸染了雪白的馒头,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林将山一口吃掉四分之一的馒头,就着甘甜的山泉水,“明儿天气晴,就要紧着将院子里的沟渠挖好,将山溪引进来,赶着在冬日前用上温热的山泉水,这样你冬日洗衣裳做饭便不用冻手了,这事做完,我便能安心去地里将冬小麦撒了。”

    叶溪弯起眼眸看着自家相公,心里暖的很,“那我们这个小院儿方便的很呢。”

    用过晚饭,两人便吹灯睡了,叶溪睡的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身侧像是放了个火炉子,烫人的很,他往床外挪了挪,结果那烫人的炉子又紧贴了上来。

    他伸手想要去推,结果却被拽住了手腕直直的朝下面摸去,硬烫的触感让叶溪猛然睁开了眼。

    直直的对上了黑夜里林将山亮的发黑的眸子。

    他轻轻咽了咽口水,悄声问:“相公?”

    林将山声音低沉到了极致,鼻尖在叶溪的脖颈间来回蹭动,“中午那锅滋补的猪蹄汤属实厉害,是夫郎熬的么?”

    叶溪心跳的很快,能感觉到他灼热的鼻息喷撒在自己的锁骨脖子间,“是,阿娘说家里的药材放久了,还不如炖了让一家人滋补一下,说秋补冬过,秋天补一补冬季才好过。”

    林将山一口含住叶溪的耳垂,“补的猛了些,火烧的我厉害。”

    叶溪的耳垂被他轻轻的用牙齿磨着,叫他敏感的颤了颤,下一秒,林将山就拉过被子盖过了两人的头顶,将叶溪拉进被窝的欲海沉浮里去了。

    第33章

    这里是山秀村

    早上起来的时候,秋又凉了些,院子里铺了一层的落叶,山中乳白色的雾气久久未散,一声白鹭的鸣叫,深谷空悠。

    叶溪起来后,洗漱了一番,便去灶房烙了几张葱油饼,一锅白粥,熬粥的米是昨日从叶家带回来的新稻米,熬了一会儿,表层就浮了一层的米油。

    坛子里的酸菜是吃的了,刚泡了三天,酸的口味不重,用辣油子拌上后,是下粥的好菜。

    林将山将院子里的落叶扫了一遍,堆到院角里,等着太阳出来将雾气晒干后便能捞回来,做引火的干柴。

    进灶房时,砂锅里的粥已经翻滚起来了,顶的盖子噗噗作响,氤氲雾气弥漫在屋内,倒是比外面要暖一些。

    叶溪支开了灶房的窗户,让雾气散出去,“要吃泡辣椒么,我只捞了些酸白菜邦子,没泡几天,现在吃咬着微酸又脆呢。”

    林将山是爱吃泡辣子的,点了点头,“捞两根吧,吃些辣子待会儿好干活,身上有力气。”

    叶溪便从坛子里又捞了两根红生生的荆条辣椒出来,切成小段放进一个小碟子里递给林将山。

    两个人坐在灶房的窗户前,借着外面熹微的晨光开始吃早饭。

    林将山喝着熨帖胃的暖粥,陪着酸脆的辣椒小菜,边吃边道:“我今日就从院子里开始挖沟渠,挖好沟渠,好去山下的河边背些鹅卵石回来铺沟道。”

    叶溪知道他是个闲不住,爱将事儿尽快做了的性子,便点头道:“你做就是,我今日闲着,要将院子边上的地慢慢垦出来,好种上些小菜,不然家里是没菜吃的。”

    林将山将粥喝的呼噜响,“你不用急,若是垦地太累,便歇着慢慢做就是,我这边忙完了,我就来帮你。”

    叶溪喝了口米粥,笑道:“我一个农家子还能不会垦地么,只盼着早早垦出来,施了肥好种菜苗下去呢。”

    叶溪想了想,规计着那片菜地,“有一半儿得种上萝卜苗子,好收到冬日里去吃,能腌成萝卜丝儿,能炖锅子,还能凉拌水萝卜吃,可真不能少。”

    “白菜还得种些,耐放,囤在地窖里,天气冷的时候可以炒酸辣白菜吃。”

    林将山细细的听着夫郎对菜地的打算,夫郎说种什么,他自是就种什么的。

    “鸡毛菜苗子也得来些,不然没有打汤的青叶子菜,沿着边儿上,就种排大葱,蒜苗,香菜,好做佐料。”

    叶溪又忽地想起,“还要种些韭菜才是,到了过年的时候,我好给你包韭菜饺子吃,包鸡蛋韭菜馅儿的,又鲜又有味儿,我想你是喜欢的。”

    林将山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吃过饺子了,在北洲那边,饺子是一道家家户户会吃的主菜,逢年过节,家里来客都要包上一匾子吃的。

    自从他漂泊在外,便没有吃过饺子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韭菜饺子?好好地,怎突然想起了这事儿。”林将山道。

    叶溪浅浅笑了下:“听说北洲那边不似我们南川洲主食是稻米,你们那边爱种些麦子,平日吃面食馍馍,我念着你怕是也想这口的。”

    林将山心里溢满,伸手去覆住叶溪的手背,紧紧的包裹着他的手,“你做的我都爱吃,不吃饺子都行,只要有夫郎就好。”

    用过了饭,林将山便开始用凿子在院儿里挖了起来,他力气大,挖渠的时候整张背都张开,胳膊紧实的肌肉隆起。

    叶溪给他泡了一壶青蒿凉茶叮嘱他多喝水,便拿上了锄头去了院子外的空地上。

    空地多年未打理,长满了杂草,叶溪将空地四周都理了干净,然后用火石将地里的杂草点燃,一把火烧了干净。

    烧出的草木灰正好用来锄进土里施肥,这块儿地沙石不多,叶溪挖一会儿便用篾兜捡出里面的小块儿石子。

    两个人都各自做着自己手里的活计,山里的时间变得静谧闲长。

    等太阳升到了头顶,雾气彻底散了,叶溪支起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看见山下村子里冒出的袅袅炊烟,才发现已经到了晌午。

    他便收了锄头回院儿里去了。

    林将山已经在院子里凿好了一个大坑,用作蓄水的池子,连接着一条几寸宽的沟渠,旁边堆了小山似的泥堆。

    叶溪洗了手,去屋檐下的桌子上倒了一碗青蒿水喝,苦凉中带着清甜,他解完了渴,又给林将山送了一碗过去。

    这是个卖力的活儿,林将山身上出的汗跟水洗似的,叶溪用擦汗布给他细细的擦过了额头和脖颈上的汗,将水碗递到他嘴边。

    “喝了水我便回屋里做饭去,今儿你卖了大力气,中午吃点油荤的。”

    林将山点了点头,夫郎手艺好,每到了饭点,他心里就巴巴的盼着。

    给林将山喂完了水,叶溪便回灶房里做饭去了。

    家里还有一小块儿排骨,是回门子的时候,林将山买排骨时剔下来的边角骨,现下正好拿来做个肉菜。

    他将排骨放在木盆里洗着,朝外喊道:“中午吃砂锅排骨煲行么?”

    林将山哎了一声,继续挖着沟渠。

    叶溪便将排骨洗了,从灶房的墙角里捡了几个土豆出来,又挑了些豆角,玉米等蔬菜。

    油大火烧开后,将裹了水淀粉的排骨扔进锅里来回煸炒,等排骨的表面变得焦黄,肉香味飘了出来,便丢了桂皮,八角,等香料,从瓦罐子里挖了一勺剁椒酱一起去炒。

    辣椒混着排骨的肉香充斥着灶房,叶溪盖上了锅盖,坐到灶膛前往里送了些柴火,静静的烹煮着锅里的饭菜。

    约摸过了一盏茶功夫,排骨已经闷的软烂入味,叶溪起身将排骨挪进砂锅里,切好的土豆,豆角等蔬菜丢进锅里,倒了些酱油,继续放在瓦炉上盖锅焖煮。

    林将山将院子里的泥土都运出去撒在了叶溪早上垦过的田里,叶溪便去了院儿里帮着他将泥土铲到篾兜筐子里,等两人配合着一趟趟运完,都已经晌午过了。

    干了一上午的活儿,早上的吃食早就消化了,两人洗了洗手,在院儿里摆了小方桌就吃饭了。

    排骨烹的油汪汪的,一抿就脱了骨,被剁椒辣子的油汤浸泡的十分入味儿,骨髓都能吸出汁儿来,土豆,豆角都泡足了菜汤,耙软的烂乎乎,搅在米饭里十分好吃。

    林将山是饿惨了,连吃了两碗米饭,这才缓过来,叶溪仅着给他夹排骨吃,看他吃的香,心里高兴。

    林将山自然也不会只顾自己吃,瘦肉多,骨头好啃的便都夹进了叶溪的碗里,他自己去啃那些骨头重肉少的。

    秋风拂过,凉爽的让人心里舒坦,用过了饭,叶溪和林将山并不急着去做下午的活计。

    午饭后的小院儿,两人懒得有这闲暇的时光感受一下秋意的凉爽,横竖也是不急这一会儿子功夫的。

    叶溪去泡了一壶蜂蜜菊花茶出来,菊花是前几天山上开的野生黄金菊,菊瓣千丝万缕,被开水一冲泡,便绽放在茶壶里,好看的很。

    蜂蜜冲泡着菊花,甘甜清香,又泛着淡淡的菊花苦味,秋天喝能散风清热、平肝明目、清热解毒。

    消食儿的时光是宁静安详的,坐看着院外的山雾缭绕,绿林山花,头顶是云卷云舒的湛蓝天空,好生惬意。

    叶溪喝着喝着就午乏了,屋檐上飞来飞去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让他昏昏沉沉,倚着椅背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林将山便去屋里拿了一件自己的外衣裳出来,轻轻的给叶溪盖在身上,怕他着了凉。

    安置好了夫郎,林将山便提起凿子继续去挖沟渠了,叶溪静谧的在椅子上午睡着,桌上的泥炉烹着一壶菊花甜茶,水汽氤氲,散在他的身侧。

    这幅画面看的让人心里平和,林将山挖一会儿便抬头看自家夫郎几眼,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等他挖好了沟渠,夫郎都还没有醒,林将山便又提了锄头出去了,叶溪忙了一早上垦出了一半的菜地,另剩了一半还没垦。

    林将山脱了外面的衣裳,只着一件短褂,举起锄头开始垦另一半地,夫郎想早点种上菜,那他得让夫郎高兴才是。

    茶壶里的水被炭火煮剩至一半时,叶溪才悠悠醒了过来,环顾了一周,院子里的沟渠已经挖好了,不见林将山的身影。

    听到院儿门外有动静,叶溪起身去寻他,才刚踏出院门儿,就见到林将山提着锄头回来了。

    “我是不是忒懒了,竟然睡过去了,我菜园子还没垦完呢。”叶溪有些惭愧,急着要下种菜苗子的是他,耽误了时候的也是他。

    林将山笑道:“你困了睡就是了,那点地我垦出来就行,还能累着你不成,横竖我也喜欢看你打瞌睡,巴不得把我夫郎养的白白胖胖才是。”

    他喜欢看叶溪像个慵懒的小猫儿倚着椅子打瞌睡,会让他心里静下来,有一种无可言说的满足。

    叶溪笑他:“哪有用白白胖胖形容人的,我又不是小猪。”

    说到猪,他们倒是要抽空去秀水村买猪崽子回来才是,现在菜地也垦好了,菜苗也得去别人家里选一些。

    “厘哥儿家的菜种的好,我要的菜苗子都有,我明儿去找他一趟让他筛些苗给我。”

    林将山嗯了一声,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了一大丛的粉色野棉花出来,娇嫩鲜艳,好看的很。

    叶溪看的眼睛弯弯,高兴的接了过来,“你这么挖了些这个回来?”

    林将山道:“这野棉花开的好看,你上次说你喜欢,我便挖了些回来,回去种在咱们院儿里,看了也让你高兴。”

    叶溪点头:“行,把咱们院子弄得漂漂亮亮的,住起来舒坦!”

    第34章

    这里是山秀村

    菜园子已经垦好了,第二天叶溪就下山去厘哥儿家里找他寻些菜苗子。

    他去的时候,厘哥儿在院子里绣帕子呢,叶溪站在篱笆门前叫他:“一段时间不见,厘哥儿你愈发娴静了些。”

    厘哥儿听到他的声音,欢喜的抬起头,“你可算来找我说话了!”

    说完连忙去檐下抬凳子,“你是不知道,自从你成了亲,都没人寻我说话了,可不就要绣帕子打发时间么。”

    叶溪进来后坐在院儿里,伸头去看他绣的花样,“没回门子前我是不能来的,这不,回过了门子我便来找你了。”

    厘哥儿在头发上蓖了蓖针尖,笑他:“怕是跟你相公在山腰上过的浓情蜜意,神仙眷侣般的生活罢,舍不得下山来寻我了。”

    叶溪笑了笑,他成亲后的日子过的确是舒坦,“别贫了,我今儿是来找你择些菜苗子给我的,新开了菜园子等着下种呢,得赶在入冬前长起来。”

    厘哥儿接过他递来的篮子,“家里最近的菜苗子长的喜人,你要多少都是能匀给你的。”

    叶溪看他去菜园子地里开始选苗,“萝卜,白菜多一些,其余的要十几二十株尽够啦。”

    厘哥儿哎了一声,“我阿娘育的苗好着呢,根粗须长的,种下去长的快的很,你就是多种些也是好的,到时间吃不完能去镇子上卖呢。”

    叶溪笑道:“横竖我们就两人儿,吃不了多少,多的尽够卖了,还是十文钱二十株吗。”

    厘哥儿道:“你便看着给些吧,这苗子快尽尾声了,你若是不要我阿娘也是要铲的,索性便送与你了。”

    厘哥儿的阿娘育菜苗是山秀村出了名的好手,伺弄的菜苗个头比旁人的都大,长的还快,又好养活,厘哥儿阿娘便做起了售卖菜苗秧的买卖,虽说赚的不多,但一年也是能贴补家里几两银钱的。

    叶溪摇头:“你阿娘种的辛苦,我哪能这般占便宜,还是按着价钱给,回头你也好给你阿娘交差。”

    厘哥儿站在菜园子里给叶溪捡着好的选,便道:“你知不知道村东林家的事儿?”

    叶溪摇头,烦道:“他家幺哥儿在我成亲之日掀我盖头,这般闹事,我还了他两巴掌,这就是彻底翻了脸了,我还去管他家做什么。”

    厘哥儿提起来也是气:“这幺哥儿真是没个规矩,惹你不痛快,不过啊,他最近是遭了秧倒霉了。”

    叶溪抬眸问:“发生什么事了?”

    厘哥儿笑道:“如今你这日子过的舒心,耳根子也闭起来了,满村子闹的沸沸扬扬的事儿你竟一点没听说?”

    叶溪:“刚成了亲,家里一堆琐事要去料理,我不紧着自己的日子转,去打听他的事做什么,说来我也有好几日没下山回村子里,难免是不知晓的。”

    厘哥儿来了兴致,拍了拍手上沾着的菜根泥土,“他家丢人丢大了去,这幺哥儿的名声也彻底完了。”

    叶溪听着他说道。

    “咱们村的钱麻子你知道么?”

    叶溪点了点头:“村西的,爱喝酒,老是欠酒坊钱。”

    “嘿,幺哥儿上不得台面的事就是他发现的!”厘哥儿眉飞色舞道。

    叶溪挑了下眉,“上不得....台面?”

    “那天晚上,钱麻子在隔壁村喝多了,夜半才回来,他喝的醉醺醺的,进了村就迷了路找不到自己门口了,于是在村子里到处瞎转悠,结果就看到一个人影儿鬼鬼祟祟的,他就想上去拉人叫他带自己回去,就跟在后面一路走,你瞧他看到什么了?”

    叶溪心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这就是话本子里的经典戏剧,私会。

    厘哥儿提着菜篮子走了回来,继续道:“他啊,看见了那人影儿进了咱们村口的水磨坊,还没等他进去呢,就又有一个人从外面的草垛子后面窜了出来,跟着进去了。”

    叶溪:“都是咱们村儿的?”

    厘哥儿道:“那小哥儿是咱们村儿的,说出来你可别惊着,就是你的那个对头,幺哥儿!”

    叶溪皱眉,“怎么是他?”按理说他以为幺哥儿是个傲气的人怎会做出如此下等的事,不过人都是顾好自己就是,他何须去替别人操心,便当个乡间趣闻听听就是。

    厘哥儿啧啧道:“那钱麻子是个酒囊好色的,撞见了这种事儿便想凑上去瞧瞧,就悄悄个儿摸到了门边去,刚想推开门露出条缝来,结果绊在石梯上了,一下就扑开了门,摔到里面去了。”

    “里面儿的人吓得魂飞魄散,那汉子抓起了自己的衣裳趁钱麻子没有反应过来就跑了,没看清是谁家的,就留下个衣裳不整的幺哥儿脸色惨白的坐在谷草堆里,那钱麻子瞧见是幺哥儿,样貌好看又露着肌肤,便起了歹心,想要强霸,幺哥儿吓得用石磨坊里的臼杵就砸了他的后背,趁机跑了出来,动静太大,村里好多人就都点了灯出门去看,这事儿不就露出来了么。”

    叶溪问:“那这件事村长和村族的人怎么处置的?”

    厘哥儿从菜园子里摘了两个番茄出来当零嘴,洗净了后递给叶溪:“这事儿也不好外传,将钱麻子按照村规打了三十杖,怕是这辈子都得跛脚走路了,又收了他的两亩田地赔给了林家做补偿,至于幺哥儿,他这事儿闹的满村子都是,人人都知道他夜半出门去私会汉子了,名声彻底是完了,虽说不得外传,但也架不住人多嘴杂的,迟早要传出去,他若是脸皮薄些,怕是被流言逼得投河才是。”

    叶溪小口咬破番茄,吸出里面酸甜的汁水,感慨道:“他眼光实在不怎么样,怎么私会了这么一个没有担当的汉子,关键时刻竟扔下他跑了。”

    厘哥儿撇了撇嘴:“可不是么,如今让他一个人背了这些笑话。”

    叶溪才不想去理这些事儿,便又同厘哥儿问起了他的亲事:“你跟那李三家的事说的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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