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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乔明飞皱着眉,盯着瘦削憔悴得不成样子的李松照看了半晌,回头对服务生招了下手。

    点完菜,服务生抱着菜单离开了,李松照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

    “怎么回事?”乔明飞看着他。

    李松照蹭了蹭鼻子,往后靠了一下,怔怔地盯着面前的杯子看了半天,说:“明飞你,手里有钱吗?”

    “有,不到十万,够吗?”

    “不够……”

    “那我回去问问程哥。”

    “明飞……”李松照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手指抠了抠桌布。

    “怎么回事?”乔明飞看着他。

    李松照仰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笑了一下:“公司合伙人要撤股,我想接下来。”

    “那就接,钱不够一起想办法。”乔明飞说。

    “公司前景还是挺不错的,下边的人也都愿意跟着我继续干……”李松照喝了口水:“就是,现在手头上这批单子的款都得我自己垫付了,利润这边我也准备按合同分成提前给他们,大家好说好散……我已经筹了一部分,还差这个数。”他皱着眉伸出一个手指头。

    “没事儿,我回去跟程哥说,他肯定会帮忙的

    。”乔明飞给他杯子里又添了水:“你就为这事儿把自己弄成这样儿?上次为什么不知直接说?”

    “上次我还没抓到证据。”李松照盯着杯子。

    “什么证据?”乔明飞看着他。

    “……苏旻,跟她师兄在一起了。”

    乔明飞猛地抬起头,盯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什么时候的事?”他拧着眉问。

    “我不知道。”李松照说:“具体时间我不清楚,但是,大概经过我了解了。”

    菜端了上来,服务生摆好盘子,礼貌地弓着身子退后两步走开了。

    李松照拿起筷子低头吃了口菜,嚼了半天,费劲地咽了下去。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苏旻大一的时候喜欢这个学长,表白了,学长没答应,后来他毕业走了,苏旻心里一直也没放下,再后来我认识了她,开始追她,她就答应了。”

    李松照笑了一下:“这些你都知道。”

    乔明飞看着他,没吭声。

    “……再后来,她学长回来找她,想求复合,她一开始没同意,但是也没特意保持距离,聊来聊去知道我想自己单干,他就游说苏旻给我做工作,说能提供资金人脉,一起合伙……”

    “然后他们两个就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最后终于按捺不住了是吗?”乔明飞攥紧拳头,松开又攥紧。

    “嗯……”李松照出了会儿神,点了下头。

    “我从来没往那儿想,是公司里关系比较好的人先看出来了,提醒我……”李松照眼睛红了一圈,他扭过脸望着窗外眨了眨眼,看了一会儿,转过头继续说:“我这周在他们开房的酒店外面堵到他们了,所以,他俩就干脆跟我摊牌了。”

    “苏旻选择跟他走?”乔明飞问。

    “嗯。”李松照笑了笑:“她跟我说对不起。”

    乔明飞皱着眉沉默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叹了口气。

    “这大半年公司发展挺好的,底下的人都表态愿意继续跟我,她师兄前期各方面投入确实不少,我想着,按比例把该给他的都给他,不欠他什么。”李松照把一只剥好的虾放在乔明飞碟子里。

    “给吧,按你想的做。”乔明飞皱着眉怔了一会儿,夹起来放嘴里。

    “可是他带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李松照低着头,一遍一遍用筷子拨拉着虾壳,把它们都拨到一边去。

    乔明飞放下筷子,嘴里还在嚼着,眼睛盯着李松照。

    使劲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喉咙里还是噎得难受。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他忘不了当初李松照和苏旻在一起时,自己那种窒息的心情,可那时候他真的觉得苏旻和李松照是般配的,是怎么看怎么都合适的般配,他以为他们会是彼此对的人,会过得很幸福……

    “她不是你最重要的了,松照,她从心里有别人那一刻起不是了……”乔明飞摸了摸烟,又放下,看着他:“明白吗?”

    李松照又夹了只虾剥着,“嗯”了一声。

    沉寂了半晌。

    “你手怎么回事?”李松照冲乔明飞的手腕抬了抬下巴。

    乔明飞靠回到椅子上,叹了口气:“我爸说宁肯我死了也不愿意我给他丢人,我脑子一热,就想着死一个给他看看。”

    李松照疲惫地笑了一下:“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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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真的好冷,写得太差,对不起程哥,有点写不动了……

    第61章

    60

    俩人吃完挺早的,李松照要送他,乔明飞知道他那边事儿又多又杂,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没让,赶他早点回去了。

    雪又厚了几分,还真挺冷的,乔明飞在路边点了根烟,裹了裹外套,准备走到路口去打车。

    幸亏程南绝强行让他穿厚了点儿,看来听男朋友的话还是挺有必要的,要不然肯定得挨个好冻。

    对面一辆车鸣了下笛。

    乔明飞转头看过去,熟悉的黑色猛禽车窗降了下来。

    他笑了笑,把烟头在地上踩灭,走了过去。

    “等多久了?”乔明飞拉上车门,一边插安全带一边问。

    “没多久,你们吃得挺快的。”程南绝笑着启动车子:“今晚没喝酒?”

    “没,说了会儿话。”乔明飞靠在椅背上,挪蹭了个舒服的姿势。

    程南绝把车开了出去。

    “程哥。”半路上,乔明飞清了清嗓子,说:“我能管你借钱吗?”

    程南绝扭头看了他一眼:“多少。”

    “一百万。”

    程南绝意外地扬起眉:“李松照用?”

    “嗯,他公司合伙人撤股,他想接下来。”乔明飞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行吗程哥?”

    “我以什么身份帮他?”程南绝笑着看着路。

    乔明飞琢磨了半晌:“……弟妹?”

    “你可想好了再说。”程南绝胳膊支在车窗沿上撑着着脑袋,一手搭着方向盘,笑得露出牙。

    “那……姐夫?大舅哥?”乔明飞也有点搞不明白了。

    “傻不傻。”程南绝笑着摇头:“我钱都占着呢,手头没那么多,春放那儿应该有,回头我让他拿给你。”

    “程哥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乔明飞转过身子冲程南绝坐着,一脸的虔诚。

    程南绝笑:“这话说的,为了李松照给我当牛做马?”

    “当然不是……为你对我太好了,为我有个这么好的男朋友。”

    程南绝一边看路一边抿着嘴笑着点头:“嗯,嘴甜了。”

    要不是程南绝那么随意的一句话,乔明飞也想不出来洪春放那么有钱,程南绝笑说因为洪炟的钱也在洪春放那儿,俩人加一块儿所以腰很粗。

    打完电话第二天洪春放就把卡送到品茗山了,乔明飞拿着一百万的卡有点肝儿颤:“五哥,谢谢你,我回头把字据给你拿来。”

    洪春放笑:“那个回头写给程哥就行了,程哥一句话,我只管掏钱,其他的我不管。”

    这个人情算是欠下了,还很不好还那种。

    乔明飞算了算自己的工资,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上,不过他相信李松照,他既然敢接手这个盘子,就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乔明飞给李松照打了个电话,约了见面把钱拿给他。

    李松照比上次更憔悴了,乔明飞看着难受之余,心里莫名有股子火气直往上窜:“你能别把自己弄成这样吗?她心不在你这儿了你这样有什么用?”

    李松照点了根烟,抽了一半,才缓缓开口:“要是别人这么问我,我就会说太忙了,事儿太多累的……”

    乔明飞拧着眉看着他。

    “不过跟你我没必要装,我这阵子……确实过得太难受了……”

    李松照扭头看向窗外,喉结颤抖着:“明飞,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可是我还是忍不住……”

    “我特别想问她……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每一分打拼里都有为她攒的劲儿,每一步计划里都有她……为什么?”

    “她是不是一直都拿我当替身,要不然也不会就这么说丢开就丢开了……”

    乔明飞看着李松照,那张年轻俊朗的脸上满是疲惫,眼窝深陷,布满血丝,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空空荡荡,一片灰寂。

    乔明飞不想说话。

    他不想说李松照你是不是傻逼?不想说松照你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也不想说你别这样了,你这个样子我看着揪心……

    他看着李松照,摸起杯子喝了口水,俩人默默坐着,什么都没再说。

    从餐馆出来的时候,俩人在路边站了会儿。

    乔明飞低头点了根烟,望着马路上的车流说:“松照,我不劝你什么,咱都知道劝慰的话其实没什么用,说到底还得看自己,我除了帮你借钱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他转过头看着他:“我为了你,欠了程哥一百万的人情,你明白吗?”

    李松照“嗯”了一声。

    “你要是趴这个坎儿里了,我在程哥面前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李松照看着他,眼圈发红。

    乔明飞捶了一把他的后背:“别掉链子,往前看。”

    ——

    回到家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程南绝正裸着上身在阳台一角的跑步机上挥汗如雨,乔明飞喊了声“程哥”,低头换鞋。

    程南绝把速度调成慢走,:“回来了?”

    乔明飞走过去,靠在窗边上:“我还以为你今天也会去接我呢。”

    程南绝一边走一边拿起搭在面前的毛巾擦了把汗:“不高兴?”

    乔明飞曲着一条腿,姿态闲散,仰着脸眯着眼睛看着程南绝。

    程南绝本来就比他高,此刻站在跑步机上,更有一种令人仰望的气势。

    乔明飞不说话,但神情里莫名透着一点乖。

    程南绝看着他,目光不由自主温柔起来,他按停了跑步机,下来走到乔明飞面前:“他遇上这么大的事儿,心里肯定烦乱,正好你俩好好聊聊,我要是在场不方便,再说这钱是以你的名义借他的,当着我的面,他提这茬或者不提都难免别扭,你说是不是?”

    乔明飞歪着头想了想,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从来考虑事儿都这么周到?”

    “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会尽我所能去周到。”程南绝捏捏他的下巴,笑着转身去浴室冲澡了。

    ——

    程南临打电话叫程南绝去“诚园”时,程南绝随口就答应了,他以为程南临是想跟他谈谈乔明飞的事。

    穿旗袍的礼仪小姐引着他上了小楼,拉开包间的门,他一走进去,就看见窗边的紫檀方桌前正襟危坐的程南临,和他对面一位气质雍容举止温雅的女人。

    她轻轻举着茶杯送到嘴边刚要喝,听见人进来,转过脸,温和中带着一丝惊诧的目光打量了过来。

    “南绝。”程南临招招手,“快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妈年轻时的好朋友,兰姨,姜悦兰。”

    程南绝笑容在嘴边僵了一秒,随即礼貌地点了个头:“兰姨。”

    姜悦兰笑着看着他:“来坐,南绝。”

    程南临拿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看了看他的脑袋,笑说:“好看,显精神。”

    程南绝抬手摸了下青茬,笑:“是吧?”

    三人在方桌前各坐一边,姜悦兰笑着说:“当年我跟着陈书选去南方的时候,南绝还没出生呢,南临你也才上小学,想不到一眨眼都二十几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她目光柔和地打量着面前的兄弟俩,似有千言万语,但半晌,只轻轻说了一句:“你们两个,长得太像小念了。”

    程南绝抿了口茶,没说话。

    程南临沉默着,伸手把一碟茶点往程南绝跟前推了推,用手指了指。

    程南绝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姜悦兰看在眼里:“南临,这些年你把弟弟照顾得很好,你妈妈在天上看着,也一定为你骄傲。”

    程南临微微叹了口气,笑了一下。

    程南绝抬眼看看姜悦兰,说:“兰姨,你是怎么找到我哥这儿的,陈书选让你来的?”

    “我一直等你联系我,一直等不到,所以只好亲自过来了,我找南临比找你容易些。”姜悦兰笑笑:“是陈书选让我来的不假,但我来的目的,跟他交代的不一样。”

    程南临有点意外:“兰姨……你和南绝,你们早就认识吗?”

    姜悦兰摇了摇头,看看程南临:“甄选今年跟你们合作的品茗山的项目,是陈书选特别授意的。”

    “嗯?”程南临略加思索:“那个项目当时是去省里开的招标会,都是按正常流程走的,甄选西北代理当时递了标书,经过各方评定,他们给出的价格和施工标准是最优的,于是就选定了他们。”

    枫林集团一向都是各部门专业严谨的团队协作运转,既然是走正规流程中的标,那么陈书选的这个“特意授意”,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程南绝默默听着,没说话,工程招标的事他当时并未参与,也没怎么留意。

    姜悦兰放下茶杯,看了看程南临,笑道:“他竞这个标不是冲利润,也不是冲你,他是冲着南绝来的。”

    程南临抬头看了看程南绝。

    程南绝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口,脸上带着些不形于色,但依然能被程南临一眼看穿的烦躁。

    “南绝,他是不是已经找过你好几次了?”姜悦兰问。

    程南绝放下杯子,往后靠了靠:“两次,之前还一直让人跟着我,第二回

    直接带人闯到我家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程南临一脸震惊:“陈书选?他为什么,他想干什么?”

    “他说……”程南绝看了看大哥:“他说他是我生父,想让我认祖归宗。”

    程南临僵在那里,半晌,他缓缓转过头看着姜悦兰,姜悦兰对他点了点头:“是真的。”

    “不可能……怎么是他……他不是你……”程南临拧着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悦兰。

    他当年还小,对陈书选没有太多印象,只知道那个陈伯伯是兰姨的丈夫。

    “哥。”程南绝叫了他一声:“本来这事儿我没打算告诉你,我怕你难受,毕竟……我一直觉得当年你是受伤害最深的。我压根没想过认他,只想让他离我远点儿,但他要是再来纠缠,我就不会再客气了。”

    “他不会轻易罢休的。”姜悦兰说:“当年知道内情的只有三个人,你们妈妈已经不在了,我心里恨他,他明知道我不会说他的好话,还是把我搬出来说服你,可见他真的是已经是病急乱投医,豁出去了。”

    程南临沉默了半晌,抬起头:“兰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妈跟他……”

    他咬住了牙,不想说下去。

    “你妈妈没有出轨。”姜悦兰抿了口茶,放下杯子,看着面前的兄弟俩:“她当年是被陈书选强暴的。”

    第62章

    61

    空气凝窒了很久,程南临和程南绝目瞪口呆僵在那里。

    姜悦兰眼圈红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勉强笑了一下:“你们妈妈当年走之前,给我寄了一些信,她说如果有一天这件事被提起,程家若有人来找我,就让我把信给你们看,她也算能有得见天日的一天,若不然,那就让你们永远恨着她,活在恨里,总比后悔和遗憾要好过得多。”

    程南临看着姜悦兰。

    他想说话,想问,但脑海里就像起了风暴,翻搅起滔天巨浪一样,千千万万个问题在撕扯咆哮,拍击着他的太阳穴,让他头疼,耳鸣,无法控制地眩晕……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这一刻,再也不是沉稳睿智的枫林总裁,再也不是那个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的程南临。他整个人似乎被那巨浪撕扯裹挟着退回到了十五岁,回到那个母亲绝然离世、弟弟被活生生从身边剥离、父亲一夜之间变成冷血人的那一年。

    程南临死死盯着姜悦兰,眼睛慢慢渗出红丝,再被一层滚烫的泪水包裹,他的鼻腔一点点堵住,呼吸开始变沉,变得哽咽。

    冰冷僵硬的手忽然紧了一下,他垂眸瞥了一眼,另一只一样冰凉颤抖的手紧紧攥住了他。

    “哥……”

    程南绝靠过来,一手抓着他,一手绕过他的背,在他手臂上不停地搓着。

    “哥。”

    程南绝咬着牙。

    “我跟你说过没有,南绝?”程南临看着他:“我说过没有,咱妈不是那种人,她不是……”

    程南绝点着头,眼泪随着那一下扑簌簌掉下来。

    兄弟俩英挺的鼻尖上都挂着泪,程南临用气声笑了一下:“我就知道,呵……我就知道……”

    姜悦兰红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兄弟俩。

    两个满心创伤,却对亲情和母亲怀有执念的人。

    三人内心的情绪都是无法形容地汹涌激荡,但这间屋子里,却是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声响,偶尔的一两句话,也是克制着,压抑着。

    姜悦兰轻轻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神情黯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她抬起脸看着兄弟俩,嘴角带着浅淡的笑。

    “我和你们妈妈是少时情谊,从学生起关系就好,后来各自结婚也依然走得很近,我当年没有孩子,所以南临,那几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程南临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陈书选确实是个很有经商头脑的人,他那时候就已经做得很大了,所以我想着让他在生意场上多照应一下你们的父亲程烽起,我和小念好得像亲姐妹一样,都是自家人,这不是应该的吗?”

    “我真的没想过这会害了她。”姜悦兰神情苦涩,摇了摇头:“陈书选什么时候对小念有了那份心思,我不知道,我们两家经常一起吃饭,他从来没表现出任何逾矩的行为,程烽起把他当大哥一样敬重。”

    “后来有一次,陈书选趁着程烽起去外地出差几天,打电话问他要一个文件,那个文件在家里,程烽起打电话让小念送过去……就是那次,陈书选等在酒店里,用卑鄙的手段强迫了她。”

    程南绝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程南临咬着牙,他端起杯子举到嘴边,手一直微微颤抖,停了几秒钟,才轻轻抿了一口,放回到桌上。

    他们两个都在极力地冷静着,一声不吭地听着。

    “小念是在几天后才告诉我的,当我赶去见她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憔悴恍惚到不成人形,她谁都不敢说,不敢报警,不敢让程烽起知道,但最终她还是崩溃地向我吐出一切。”

    姜悦兰语气很轻,但神情里带着无法言喻的凄怆:“她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要告诉烽哥,她说不能让烽哥知道……”

    “我回到家把能砸的都砸了,陈书选一进门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只对我说如果我闹大了,毁得不是他一个人,每个人都不会有好结果,他说,小念会死的。”

    姜悦兰微微低着头,看着桌边那一盏轻轻袅袅的小香炉,眼圈通红。

    “后来,他在几个月内就把这边的公司处理了,带着我去了南方,到那一落地,我就和他协议离了婚,当时我多要了他两百万,是我给小念留的补偿,她没说不要,只说先放在我这里。”

    程南绝抬头看了看她,姜悦兰喝了口茶:“陈书选当年起家也是靠我娘家的关系,所以虽然离了婚,他手下的资产里一直有我的股份,这些年我跟他没什么来往,他按时把分红打到我的账户,我就一个人,国内待半年,国外待半年,这样生活。”

    “我并不知道小念有了你,南绝。”姜悦兰看着程南绝,声音很轻,带着一点长辈的温柔,还有一丝怜悯:“我是后来从她给我寄的信里才知道的,她希望我好好保存这些信,如果有一天这件事被翻开,就把它交给你们。”姜悦兰打开自己的包,拿出一个塑封的文件袋,里面是三个略微有些陈旧的信封,最上面的一封,右下角有三个娟秀的字:“给烽哥。“

    姜悦兰把文件袋轻轻推了过去。

    程南临看着,却不敢伸手去拿。

    他脸色苍白,眉头紧拧,他知道那信里包着的,是他母亲将近三十年不见天日的痛苦,他惶然地不敢去触碰。

    “我把那两百万打到了小念的卡上,我当时并不知道她要那个钱是要留给你们……留给你们的遗产……我不知道她病得那么严重,撑不下去了。”

    撑不下去了……

    八年。

    程南绝那时候不懂,他只知道妈妈不爱他,他是在冷漠和隔绝中度过的。

    而程南临不一样。他知道顾念曾经是多么温婉爱笑的一个人,与程烽起的感情多么的好,对他又是多么的疼爱。他是一日一日看着那个家碎裂的,他知道顾念很痛苦,却不知道根源,他知道顾念生受着折磨,但还是撑了八年,她可能原本想再多撑一撑……

    姜悦兰说:“小念去世的事是陈书选告诉我的,他知道了南绝是他的孩子,知道程烽起把南绝赶出了家门,但他什么都没做,因为他非常看重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到这一点的事发生。他后来结了婚,生了个儿子,那孩子一身纨绔习气,才二十来岁,年初跟人飙车撞了,人没了。”

    程南绝低垂着眼,手指动了动。

    “可能是年纪大了,遭遇这种丧子之痛,让他有点失了理智,他如今的想法,就是这辈子血脉比什么都重要,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断了香火,让自己打拼了大半辈子的家业连个继承人都没有,所以他现在偏执地想要你认祖归宗。”

    程南绝恍惚地笑了一声,说:“他就不怕我回去,一包毒药毒死他。”

    “我得……”程南临咬着后槽牙,用力磨了几下,说:“我要把他送进监狱,我绝不能放过他。”

    姜悦兰摇摇头:“没有证据了,南临,没办法证明他当初的行为是强迫的,而且如果再翻出来,对小念的身后名也不好。”

    “我妈已经背了几十年的污名了。”程南临握着杯子,捏得骨节青白:“我爸从来就没原谅过她,南绝这么多年也从来没去祭奠过她一次,每个人都怪她,恨她……”程南临哽咽着:“我妈该有多委屈,家里那么大,连她一张照片都容不下,她这么多年在天有灵得多委屈……”

    姜悦兰抬起脸望着天花板,等涌上来的泪意缓解,开口说:“陈书选说得对,我确实是有愧意的,如果当初不是我一心想把两家拉到一起,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他觉得我内心有愧,就不会把真相说出来,还让我作为当年的知情人来劝你,让你觉得我的话有说服力。”

    姜悦兰通红的眼睛里透着一丝鄙夷:“他以为他亿万身家,只要往你面前一站,你就会巴不得喊他爸爸,结果没想到你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他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小念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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