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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温氏有族学,温子然自幼聪明,读书出众,受了族学里塾师先生的夸奖,转头就要被亲兄弟堵在墙角骂,骂完有时候还要打,被打得一身是伤,回去受家法的却还是他。

    族中其他从兄弟最爱看四房兄弟阋墙的好戏,更有好事的喜欢挑拨,每每挑得他那个三弟火大了便要欺侮他,堵在墙角一边打,一边一口一个贱胚地骂。

    温子然偏偏怕疼,骂也就罢了,打实在是受不了,经常没被打几下就哭了,又要被人笑。

    只是笑归笑,看到他都被打哭了,自然也就都停手了。

    许是潜意识地想保护自己,后来但凡只要受了委屈或者受了疼,眼泪立时就会落下来,哭得抽抽答答停不下来。

    这习惯一直都没能改掉,和怯懦谨慎一样,跟了他一辈子。

    到三十多岁的时候,儿女都要谈婚论嫁了,有时候不小心磕着碰着,眼眶也会一下子红了,吧嗒一下就落下泪来。

    幼子不知根底,反而笑他:“爹爹哭了,羞羞,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该轻弹!”

    他也只是一边抽气,一边好脾气地笑笑。

    心里再怎么对自己厌弃已极觉得自己丢人现眼都不会表露出来。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不管别人对他做什么,他自己又是怎样想的,都绝不会表露出来,永远是一脸温和,看着就好脾气,见谁都笑。

    和一疼就哭的毛病一样,改不掉的。

    他嫡母生他四弟子钰的时候伤了身体,卧床缠绵了好几年,父亲又在外头做官。

    那大抵是他活得最艰难的时候。

    子钰牙牙学语的时候,因为父母没有精力管教,都是下人在带。那些下人被子鸿唆使,子钰便很长时间都不知道“二哥”该怎么说,只管他叫贱胚。

    慢慢长大了才知道是不妥的,自己改过口来。

    他还记得那时候子钰还小,小孩子喜欢骑大马,子鸿便把他找过去,就在花园里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叫他跪下给子钰当马骑。

    温子然被欺侮惯了,早不在乎这个,跪下了便感觉背上一沉,听得孩童稚声道:“骑大马咯!”

    他笑了笑,低声叮嘱道:“子钰坐稳些。”

    听得背上四弟说“驾~”的时候,正要爬,猛地听到一声破空响。

    啪得一声,结结实实一鞭抽在大腿上。

    他们居然真的给温子钰拿了条马鞭。

    小孩子力气虽不大,下手却格外没轻重,他的衣料又被下人克扣惯了,一贯十分单薄,一鞭下去就见了血。

    温子然疼得发懵,眼泪当时就落下来了。

    子钰见他不动,又是好几鞭子下去,温子然疼得下意识要躲,整个人本能地缩了起来。

    想起不对的时候,子钰已经从他背上摔了下来,额头红了一大块,哇哇得哭起来。

    自然是惊动了主母,逃不过的一顿家法。

    隔天去族学的时候疼得坐不稳,温子鸿昨天也受了罚,一直阴沉着脸盯着他,他便知道放学后少不得又是一顿打,当时就快哭出来了。

    却是塾师柳先生留了他。

    柳先生也是清河士族出身,才学很好但不愿出仕,与他大伯交情好,才肯来温氏族学教书。

    对他一向是看重的。

    他虽被留了堂,心里却是庆幸,面上倒满是惴惴不安,小声问:“先生,可是子然昨日的功课做得哪里不好?”

    柳先生看了他一眼,说:“功课做得是很好的,但你今天是怎么回事,看你在底下,坐都坐不安稳。”

    温子然咬着嘴唇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臀股上全是伤,子钰的鞭子,嫡母的家法,倘若真叫先生看到,便会觉得这样的伤他竟还能坐得下去,已是足够叹为观止了。

    但他自然不会说这些,低着头小声道:“学生知错。”

    柳先生看了这个总是显得格外瘦弱的学生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家中的事先生也知道些,你与先生直说,你是不是、是不是在家里……挨了打了?”

    温子然颤了一下,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他自知是绝不能在外头说嫡母和兄弟的不好的,哪怕是对着先生也不行。

    柳先生反应过来,叹了口气说:“是我不是,这句话不当问。”

    顿了顿,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道:“子然,你且再忍忍罢,好好读书,以后考出个状元来,这些事就都不会有了。”

    “只要站得足够高,就没有人再能把你踩在脚下。”

    温子然怔怔地抬起头看着他,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到了议婚的年纪,嫡母本来想找个不是世家出身的富户女儿许给他,柳先生却亲自去信向他父亲提亲,要将女儿许给他。

    他待妻子便格外珍爱敬重,后来显达了,帮扶岳家也向来不遗余力。

    完婚后他就去考了科举,虽然没能蟾宫折桂夺得一榜状元,好歹是二甲进士出身。新科进士都有回乡的探亲假,再回去的时候,果然没人再叫他贱胚,也没人再打他。

    他一贯谨慎怯懦,圆滑得人畜无害,又大方温和与人为善,同僚背地里叫他温开水,他也不生气,好像天生没有脾气一样。

    没有人是天生没脾气的,只是有人的脾气早已经被种种磨难磋磨光了。

    因为为人圆滑,做事勤谨,乖巧又会察言观色,他在他那一科里也算是升官很快的了。

    那一榜双璧双双拜相没两年,他也提了户部尚书,而往常取笑的他那些同年同僚,多还在主事任上蹉跎着。

    不要说温氏,就整个清河郡,本朝也是第一次出了这样六部正堂级的高官。

    他自从当年探亲接了妻子一道回京后就再没回过家乡,此番喜讯传回家中,半年后四弟温子钰带着大哥的长子进京寻他,红着脸支支吾吾拉拉扯扯地说了许久,他看着窘迫地不知如何开口的四弟和俊秀挺拔的侄儿笑了笑说:“自家兄弟,该帮当然要帮,这样客气做什么。”

    一口答应将侄儿温清含荐予天子做文学侍从官。

    温子钰原以为这个二哥这么多年从不回家,当是把他们都记恨得要死,没料到二哥还是那般笑眯眯的宽和模样,一时愣了。

    竟还主动答应为侄儿荐官。

    说完侄儿的事,又迟疑地提起,三哥温子鸿这回也上京了,只是不敢来见。

    温子然笑着说:“怕什么?亲兄弟哪有隔夜仇,这么多年了我难道还会记恨儿时琐事么?”

    并不是儿时琐事那样轻描淡写的小事,而是对亲兄弟令人发指的欺侮作践。

    但他真的已经不甚在意了。

    他看着背着荆条上门的温子鸿,笑着给他将荆条解了下来,说:“这是做什么。”

    挽了手把人让进府中。

    就像柳先生当年对他所说的那样,他如今已经站在了足够高的位置上,足够把所有曾经欺侮他的人都踩在脚下了,没有必要再与小人斤斤计较睚呲必报,只会失了身份。

    他一贯不喜欢与人计较,以前是因为根本没有资本去和人计较,后来也就惯了不与人计较.

    觉得没意思。

    他现在唯一想要的,是能站在更高的地方,把更多的人踩在脚下。

    第4章

    聂琪篇·历尽浮生了道真

    聂琪的生母,是燕明帝的明贤皇后。

    他虽然是明帝幼子,但生母是皇后,他是嫡子,生出来身份便要高过那些兄弟一头,更是长得极好,五官眉目无不精致,肤色更是欺霜赛雪,仿佛白玉雕琢而出,叫他父皇母后都爱不释手。

    五岁的时候龙虎山的张天师进京为天子祈福,一眼看到戴着小金冠被裹在白狐腋裘里的小皇子,顿时瞪大了一贯高深莫测地眯着的眼角,讶然上前将这小殿下捏弄了一番,斩钉截铁地对帝后道:“好一个宁馨儿!不过此子一身仙骨,与道有缘,若随我去,他日必是一代道宗。”

    明帝正要愿闻其详,明贤皇后已是恨不得叫人将他乱棍打出去了。

    皇帝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嫡子,皇长子聂琅的生母不过是妃位,皇帝到现在都没有立太子,只要再过十年,她的儿子未必就不能继承皇位,如何可能放儿子与道士去求什么缥缈无稽的仙道么?

    聂琪却眨了眨眼,奶声奶气地问那天师:“与你去修道,可有什么好处么?”

    张天师能被皇家供奉,自然卖相不凡,拂尘一挥搭在臂上,微微欠身,道骨仙风地对这小皇子道:“禀殿下,修道自是妙处无限,修得大成,便是白日飞升也是有的,届时无灾无厄,长生久视,与世同君,岂不快哉?”

    聂琪愣愣地看着他,重复道:“无灾无厄,与世同燕明帝在旁边听得笑出声来,只是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

    聂琪看着他父皇日渐衰弱的身体,在心里又默默地念了念。

    无灾无厄,与世同却是自此对修道上了心。

    只是上心归上心,他作为皇后唯一的儿子,皇帝唯一的嫡子,何其的金尊玉贵,身边的人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碰到他面前,看看得道仙人无欲无求吸风饮露的记载,信手便将道书抛到了一边,乐颠颠地去吃御膳房刚做好的鱼羹。

    为他捧盏的小宫女如花似玉,一双纤手白兰花儿似得好看,聂琪看着就想,神仙有什么好做的。

    聂琪七岁的时候,燕明帝的身体急转直下,因嫡子年幼,立长子聂琅为太子。

    同年,聂琪丧父。

    长兄践祚为新帝,他尚且年幼,仍旧养在宫里,母后被长兄奉为太后,明里是统帅后宫的光鲜,暗里却常常搂着他深夜垂泪,反反复复念道:“琪儿,这皇位本该是你的……本该是你的!”

    不同于白日的端方贤德母仪天下,那时候的母后的声音总是阴骘得可怖,聂琪年幼,夜里总是困得早,浑浑噩噩听母亲在耳边反复念着,眼泪落下来打在他脸上,满满的怨毒不甘。

    吓得他总是做恶梦,一夜一夜地做。

    却记住了那一句,皇位原该是他的。

    迷迷糊糊间却也记得问一句:

    “母后,做皇帝很好么?”

    “……要比做神仙还好么?”

    记不得母亲答了什么,反正大抵是说,做皇帝才是世上最得意的事情,神仙也不换的。

    可他想着父皇临终前那副被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堪的模样,心底想着的,仍是当年龙虎山的老道士对他说的话。

    无灾无厄,与世同皇帝也不能无灾无厄,被人叫着万岁,却往往还活不过寻常的富家翁。

    真的会比神仙更好么?

    他有些害怕如今这个可怖的母亲,分外想念父皇还在的时候,会哄他入睡的母亲。

    怨毒销骨,他眼看着母亲一天天憔悴下去,最终病重不起。

    皇兄来探病的时候,太医说是郁积于心,皇兄听了,不看母亲,却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了声:“哦。”

    六月炎炎,他却无端端地觉得冷。

    下意识地想,皇兄也不是当年那个带他放风筝给他做竹弓的皇兄了。

    因为皇位,一个两个,都叫他认不出来了。

    那真的是好东西么?为甚么更像是道书上所说的,那扰人心境坏人修行诱人堕入的外魔呢。

    母亲去世那年,他皇兄的长子终于诞生,他们这一辈从玉从土,土生金,他那小侄儿便叫做聂铉。

    聂铉刚出生没多久他就去看过,乳母怀里那么小的一团,比只小猫儿也大不了多少,又红又皱,挺丑的。

    他一下子失了兴趣,扭头走了。

    西域进贡了一只浑身雪白的狸奴,皇兄见他喜欢,送了给他,这几日逗猫逗得开心,对小侄儿,便连多看一眼的耐性也无。

    渐渐长大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做皇帝才是世上最快活的事,神仙也不换。

    他看不进去典籍道藏,却好读志怪传奇,书里的神仙纵然能飞天遁地逍遥快活,却怎么看都少三分活气,带着点假。

    皇帝却是倾尽天下之力供养的一人,所有人都爱慕他的权势,畏惧他的权威,他想要什么便会有人千方百计地去搜求然后献上,他不想要的也会有人千方百计地献上来博取他的欢欣,那般绝顶凌霄的滋味,足以将他对皇位的戒惧消磨殆尽。

    十四岁时情窦初开,那年上巳节随他皇兄出城修禊,有明媚俏丽的世家小娘子红着脸上来与他说话,明眸善睐呵气如兰,更多一份宫中女子没有的活泼,他一时迷了心窍。

    诗歌唱和数月后,他红着脸牵着那小娘子的手,将人领到他皇兄面前,想要求一个恩典。

    那小娘子却红着脸向天子道,蒲柳之姿,愿侍奉枕席。

    聂琪愣在当场,聂琅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阿琪,是这样么?”

    聂琪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那明媚活泼的少女,少女也看着他,满眼哀哀的恳切。

    他抿了抿唇,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是,皇兄。”

    原来一开始接近他,哄他领着去求皇兄赐婚,都不过是个骗局罢了。

    一开始人家就看不上郕王妃的位子,一心一意想做皇妃的。

    可见做皇帝果真是再好不过了。

    聂琪恨恨地咬着牙想。

    过了段日子听说她封了裕妃,宫中养着只十分讨喜的鹦鹉,便携了弹弓过去,将那鹦鹉打死了。

    扭头要走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后蹲着个什么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知不是蹲着,是他皇兄的独子聂铉站在他身后,小小白白软软的一团,因为体弱的缘故,裹得厚厚的。

    他松了口气道:“太子怎么在这里。”

    心里想着,生下来的时候那么难看的一团,如今竟也这般玉雪可爱了。

    聂铉轻声说:“看到小皇叔在,就过来看看。”

    聂琪心说不好,莫不是打鹦鹉也被他看见了不成?

    正待再说话,听得里头一声尖叫,有人追了出来。

    他脑子一懵,下意识地将弹弓往小皇子脚下一丢,将事情全丢给了他。

    却没想到聂铉真的都认了。

    事后聂铉被罚抄孝经,他心里过意不去,提着一盒点心去东宫探望,聂铉看他来了便搁下笔,甜甜软软地叫他:“小皇叔~!”

    聂铉从小就特别喜欢他,喜欢得都过分了。

    他却从未放在心上。

    后来他皇兄病重了,诏令太子监国。

    聂琪冷眼看着这个自幼体弱的侄儿,回去之后做了个梦,梦里是母后久违的面容,一字一句地向他说:“琪儿,这皇位本该是你的。”

    刻骨铭心。

    正巧龙虎山的老天师羽化去了,新任天师入京接受敕封,聂琪抽空把他叫了来,枕在妙龄少女的腿上笑着问他:“你父亲曾说本王有仙骨,有仙缘,要本王随他回山修道,如今本王是半点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成仙的资质,他老人家倒是去天上做神仙了。”

    新任的张天师笑了笑,向他打个稽首道:“只是时候未到,日后王爷自会明白的。”

    聂琪笑了笑,没在意。

    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却是道:“老天师可也算是高寿了,可有什么延年益寿的丹方么?”

    小张天师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便向他要了纸笔。

    他皇兄病得越重,聂铉便像是没了顾忌,待他越发好起来。

    他其实是有几分享受这样珍重的对待的,可是聂铉是他的侄儿,便叫他怎么都没法觉得自在。

    这算是怎样的孽缘啊。

    一日拉了他到暖阁里,眼神灼灼,虽未开口,那出格了的孺慕却是昭彰万分的。

    他轻轻地挣出手来看他一眼,说:“太子还是去多找几个女人吧。”

    说罢拂袖而去,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一看他的表情。

    后来他才知道,那日本是太子聂铉的生辰。

    又过了两月,他皇兄龙驭宾天,聂铉登基践祚。

    竟是真的找了许多女人。

    聂铉从小身子骨不好,这番耽于女色,更是叫太医们直叹气,聂琪抱了一双儿女在膝上漫不经心地听着太医院传来的消息,心里不知是怎么样的滋味。

    四年后,聂铉重病,行将不起。

    聂琪抿了抿唇,看着自家兄弟们一个个都活络起来,终于也按捺不住,叫人递了帖子给丞相周曦。

    他不愿在冗杂朝政上耗费太多神思,周曦的才干是世所共睹的好,他不认为把朝政交给周曦会将国家败坏了。

    一拍即合。

    与周曦一道站在寝宫外头等着床上的年轻人咽气的时候,心里却微有些难以言喻的况味。

    他的父亲,长兄和侄儿都登上过那个位置,然后一一撒手人寰。

    终于也要轮到他了么?

    却听里头老太医一声嚎啕:“天佑大燕!陛下大好了!!!”

    聂琪一愣,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周曦,却见周曦脸上也难得地出现了几分讶异,对视一眼,并肩进了那寝宫里去。

    聂铉病好了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若非儿时种种细节都还记得,他几乎要以为皇帝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掉了包。

    直到那日他想逃出京城,又被皇帝手下的暗卫抓回宫里,听到皇帝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怔忪了许久。

    “只是那个默默孺慕,总是含情看你、温柔待你的聂铉已经死了,如此而已。”

    聂琪想,原来是这样么?

    那你如今时不时流出的恋慕和不舍……又算是什么呢?

    他忽然就没有了计较的力气,认命了一样,在后宫里住了下来。

    自此聂铉常来他宫中厮混,从不避宫人,先时的惊异过后,那些宫人侍奉起他来也十分殷勤热络。

    盖因他那好侄儿来他这处过夜,比哪个妃嫔宫里都去得更殷勤。

    宫人为了讨好他,知他好道,特地搜集了好几部道藏堆在他案头,方便他随时翻阅。

    近来更是连将他困在此处的人都冷落了他,心中先是讶异欣喜,旋即竟又是失落,失落之后又是对那失落的愤然不解。

    正于诸般心绪辗转挣扎间,信手翻开一本书,却是一本道德经。

    太上说清净,南华谈逍遥,他自幼于金玉之中长成,随心所欲风流放诞,向来是惯了的,从未有过那样一份心境去况味何谓道真,却是此番困于深宫,被皇帝拖着一道耽溺情欲,清醒的时候,往日从未有过的体会竟是一一袭上心头。

    也不过是随手一翻,却像是开了灵慧,往日不解其中三昧的晦涩道书竟一下子生动得贯通融会起来。

    十数日看将下来,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一番。

    聂铉再来的时候,他竟是难得的心平气和起来,一字一句地问:“不知陛下什么时候才肯放我回去?”

    原来这宫城于他,也不过是囹圄罢了。

    看透了,便知道,更想要的,还是那松间云外的逍遥光景。

    第5章

    【树洞】

    八一八我的奇葩约会对象

    今天被迫出门约会。

    大家也知道这几天京城有多冷,楼主撑着伞等了他半个时辰,手都冻红了,他才姗姗来迟。

    下雨天他居然不带伞,拿着伞硬是跟楼主挤一把伞。

    楼主轻微洁癖,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怄死了。

    不过好歹看到楼主手都冻红了,就给楼主捂了捂,感觉好多了。

    他迟到这么久,已经到了饭点了,就说要去吃饭。

    楼主家里条件比较好,平时吃饭都去天香楼啊瑞仙楼那种档次的酒店。

    他居然随便带楼主找了个小饭店就进去了,哼。

    还好满干净的。

    结果他跟楼主讲这个饭店是他的奸情对象推荐给他的……神他妈的奸情对象啊!

    楼主有胃病,还有点挑食,他点了四个菜,有两个楼主不吃,还有一个整只的烧鸡,都不知道怎么下手,只有一个素什锦能吃。

    他居然用手!用手掰了个鸡腿喂到楼主嘴边!

    用手啊!

    神他妈的用手!

    难怪点整只的烧鸡啊!

    还一定要楼主吃。

    不过那个烧鸡蛮好吃的,楼主就吃了上半部分,下半部分他用手抓过啊,楼主就说饱了。

    然后他居然,把楼主吃剩下的那半个,就这么吃掉了!

    还嘲笑楼主的饭量!

    还用油腻腻的抓过鸡腿的手来摸楼主的手啊啊啊啊啊!

    幸好店家提供擦手的热手巾……简直要疯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

    他!居!然!没!带!钱!

    楼主平时出门没有带钱的习惯,店家以为我们是吃霸王餐的,楼主就解了个玉坠子下来想要抵饭钱然后结束这个糟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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