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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应念真叹了口气,又坐了回来。

    当然,林望初其实没有说太长的故事,关于那个女孩,他也没有透露太多具体信息,毕竟他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虽然分手了,可他仍然爱着她,就算有不甘,有怨怼,可他并不想伤害她。

    林望初道:“我只是不明白,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林望初喜欢这个女孩喜欢了三年,他没有做出令人讨厌的追逐,可他心意坦白,行为直率,她知道他喜欢她。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从不吵架地和气恋爱,直到女孩提出了分手,分手的理由是她不像他喜欢她那么喜欢他,在一起令她有很强的负疚感而非恋爱的甜蜜。

    应念真听完,道:“可能没有哦。”

    林望初“哇”了一声,眼睛突然有些红了,他侧过脸去,不让应念真看到他的表情,过了好半晌,才又转过头来,对应念真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应念真道:“其实我没有很多经验,只是凭逻辑判断,再加上一点点的直觉。而且在你们在一起之前,她就和你说过了,是试一试,现在试验完了,她发现确实不行,所以和你提出了分手。”

    林望初干巴巴道:“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显得她很无辜。”

    应念真道:“其实我觉得她没有太多错……”

    应念真对上了林望初红通通的眼睛,后半截的话只好又转了回来,道:“好吧,我只是觉得感情里的事,不是每一件都能用对错来判断的。比如这件事,其实她已经尽可能尽到她的义务,和你说明了情况,可确实还是伤害到了你的感情。比起去追溯到底是谁犯了错,我可能会更想劝你想开一些,因为想开以后你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林望初叹了口气,最后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上:“你是不是单恋赵世宁?”

    应念真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大大方方地点了头,只是提醒他:“记得替我保密。”

    林望初道:“那你是怎么调整心态的,就像你说的那样,你是怎么想开的?不会觉得自己很悲惨吗?”

    他还是有些记挂应念真刚刚说的话,倒不是真的觉得应念真站着说话不腰疼,只是下意识希望她说的话是错的,好像这样他喜欢的人就会曾经喜欢过他一样。

    应念真道:“其实我还好,我不觉得自己是悲惨的,可能因为大部分的时候里,我喜欢自己胜过喜欢他,只有偶尔,那么极少数的场合里,我喜欢他胜过自己。而且我没有在乞求什么,虽然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渴求能同他在一起,我只是觉得喜欢他、陪伴他这件事让我很快乐。如果有一天,他不再需要我的陪伴,或者喜欢他这件事不再让我感到快乐了,我会及时止损,进行自救,因为归根结底,我最喜欢的人是我自己。”

    林望初抬起了头,看向应念真,他终于知道自己的问题出现在哪里了。在这段三年的单恋外加只有他自己沉浸在恋爱关系的三个月里,他太过于沉溺,以至于忘了爱别人之前先爱自己。所以在这段脆弱的关系结束之后,他从没有主动想过帮助自己走出来,而是放任自己沉浸在种种负面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第38章

    回首向来萧瑟处(十八)

    那天的宴会,应念真和林望初聊了许久,最后也没能再去结交别的人,不过多了灵秀这一条人脉,其实也算是很大的收获。

    只是当应念真躺在床上的时候,总忍不住回想自己和林望初说的那些话。其实在林望初问她之前,她从来没有认真辨证地想过这些事。她还记得自己在最后和林望初说,她觉得感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不管是两情相悦,还是不求回报地喜欢一个人,亦或者被他人以诚挚的感情相待。只要付出感情的人维持本心,亦或者拥有感情的人明白分寸,情感本身就会给人带来快乐,并不一定要得到回报。

    应念真其实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可这样的观念,和相匹配的做法,确实让她心态平和。当然,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感情并不是生活里的唯一,即使有让她苦恼的时候,也只能占据她人生的几分之一,她还有事业,还有亲人,还有其他很多的事情也要烦恼。就如同此刻,为了身体健康,该是睡觉的时候了。

    应念真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有,醒来后又是新的,充满工作的一天。

    严睿和梁穗回到A市总公司任职的时候,攀越已经在全国范围内拥有了为数众多的健身房,盈利即使化作账面数字,看起来也相当可观。

    应念真也有了自己的办公室,看到这份财务报告的时候,忍不住靠在椅背上,玩笑一样浮夸感叹道:“我终于凭自己努力成为富婆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办公室里的赵世宁笑了一声,道:“我才知道你这么爱钱。”

    应念真圆眼微瞪,显然对赵世宁的出现足够惊讶。

    赵世宁摊了摊手,解释道:“我敲过门的,只是你太沉浸于财务报告里,没有注意到我,而我不知道你没听到。”

    应念真脸红了几秒,很快恢复镇定,咳了两声,问道:“有事吗?”

    赵世宁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应念真已经很熟悉他这幅模样了,知道显然接下来要说的那件事对他意义重大,可与此同时,又很可能给他带来不安和不快。

    果然,赵世宁开口道:“是这样的,我母亲回国了,她想见我一面。我会赴约,可我不想单独和她见面,我不知道能找谁帮忙。”

    赵世宁的母亲,对应念真来说,她是一个活在各种传言里的女人。从应念真认识赵世宁以来,她就没有在他身上观察到任何母亲存在的痕迹,没有母亲出于关心打来的电话,没有母亲买的适合儿子的衣服,也没有母亲特别准备的符合儿子口味的小吃。

    什么都没有。

    这个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女人,突然一出现,便是格外强烈的存在感。

    应念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赵世宁的母亲,如果说当年的事情,她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受害者,这些年下来,她对赵世宁的不闻不问却是足够的不负责。

    大人的事,为什么要牵扯到孩子呢?

    应父和肖秀离婚之后,肖秀也有了新的家庭,可应念生仍然会在固定的时间去看她,她也经常给应念生准备许多东西。夫妻是一种关系,父母与子女又是一种关系,虽然前者对后者的影响有时不可避免,可他们明明能做得更好,很多时候,只是他们没用心,也不愿意罢了。

    应念真知道赵世宁要对她说出这件事并不容易,他看起来谦和,其实也有自傲到扎手刺人的地方,所以应念真没有安慰他,只是和他道:“我有空的,你安排就好。”

    赵世宁轻声道:“谢谢。”

    出门时还记得替她带上门。

    赵世宁妈妈约的时间来得很快,几乎一转眼就到了。应念真陪着赵世宁进入包厢时,看到了他的母亲。秦女士面容秀美,即使不复年轻时青春水嫩,仍是一位大美人,赵世宁的鼻子长得像她。

    秦女士在看到应念真时,露出了与当时宋世昌一般的表情,那种没有想到赵世宁不是一个人单刀赴会的表情。

    这顿饭吃得很尴尬。

    秦女士的态度很好,即使是对应念真这个不速之客,也时有关心。可她和赵世宁快二十年没有联系了,生疏和不合时宜的关心几乎充斥着整个过程。

    应念真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合适,但她脑海里总忍不住想起各种狗血的电视剧,怀疑秦女士突如其来的关心是另有目的,比如她后来的孩子生了病,需要一母同胞的兄长的帮助?又或者是需要更多的钱?

    应念真不希望以上有任何一个猜测成真,因为她觉得赵世宁已经够倒霉了,他好不容易才从上一个坎走出来,命运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给他安排一个新的坎,他并不是生来就该受苦的,也有人期盼他能够过得比旁人都快乐,比如她。

    好在这些猜测没有成真,起码直到这顿饭结束,秦女士都没有说出任何与对赵世宁的关心无关的事。

    应念真松了口气。

    秦女士自己打好了车,在赵世宁的目送中上车,还和赵世宁挥了挥手。

    赵世宁看起来面无表情,却在原地站了足足五分钟,没有说话。应念真想了想,陪他站着,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赵世宁道:“再找个餐厅吧,我没有吃饱。”

    应念真想了想他刚才那副食不下咽的模样,十分认同这个决定,其实她也没有吃饱,这顿饭吃得她胃疼。由于赵世宁心情不好,他们没有开车离开,而是散步在初秋的街头。夜晚的秋日已经有些凉了,从一年四季几乎都是一个温度的酒店里出来以后,应念真感到裸露的小臂起了一点鸡皮疙瘩。倒是赵世宁,正式地穿了衬衫和外套,此刻倒是温度刚刚好。他没有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低头看了眼应念真,脱下外套披在她肩头,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问道:“想吃什么?”

    应念真先是感到带着赵世宁气味的外套落在她肩头,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了赵世宁的问话,只能一边下意识伸出手抓住外套避免它滑落,一边道:“不然我们去吃面吧,就是那种热乎乎的汤面,暖一下肠胃。”

    赵世宁听到她这句描述,好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冻僵的身体也被暖了一下似的,点了点头。

    应念真拿出手机准备搜索附近的餐厅,一眼看到了最近的那家酸汤鱼面,她的手指顿了顿,想起两年前那顿饭,她就是在那时候喜欢上他的。

    应念真不自觉地朝赵世宁看去,赵世宁感受到她的目光,道:“看到想吃的了?”

    应念真举起手机,点了点第一家店,道:“这个怎么样?”

    这个餐厅看起来并不高档,可赵世宁看了一眼,道:“挺好的。”

    他们终于又一次一起吃上了酸汤鱼面。

    老实说,这家店的味道相当一般,应念真的舌头就算再不挑剔,也知道这味道实在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特别之处。可在这个天气,喝一碗热乎乎的汤,身体还是很自然地感到舒服。她相信赵世宁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好多了。

    赵世宁喝了许多汤,额头上甚至有了细细的汗,可他一直紧紧绷着的神经,也在这一碗并不美味的热汤面中松懈了下来。

    吃饱喝足之后,赵世宁靠在了椅背上,突然对应念真道:“你觉得她是为什么回来?她是真的想念我吗?”

    应念真怎么会知道这个答案呢。

    赵世宁刚问完就知道自己是病急乱投医,太过为难应念真了,他笑着摇摇头,转念说起了别的事,道:“你知道吗,她生下我以后,就再也没有进过赵家了,因为他们不允许。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告知这件事的,感觉应该是在很小的时候,因为我从小就没有因为这件事怨恨过她。而且在她出国之前,她也找机会看过我,我生日的那天,她还给我买了一个小蛋糕。”

    应念真想起她刚到峥嵘的时候,曾经看见赵世宁一个人皱着眉头吃蛋糕的模样。他不喜欢甜食,可蛋糕是他的一份慰藉。来自所爱之人的不符合自身喜好的礼物,到底是会让人快乐,还是会让人不快乐?

    应念真觉得这是随着时间而改变的,最开始,那个人被欣喜冲昏了头脑,他不会去想我爱的人为什么不了解我,不对我用心,他只知道,这个礼物是对方的关心。可等时间长了,他难免惊讶地发现,对方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爱他。

    赵世宁道:“可后来我发现,她没有我想的那么在乎我,是我自作多情。”

    这是他在高中接到母亲电话时发现的可悲事实,电话那头他从不知道其存在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喊她的声音传来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天真与可笑。

    应念真突然意识到一点,在某种意义上,赵世宁有着自虐的倾向,这种自虐不是在身体上伤害自己,而是从精神上伤害自己。

    第39章

    回首向来萧瑟处(十九)

    应念真这样想并非毫无缘由。

    她发现,赵世宁对于那些可能会使自己不快乐,乃至于痛苦的渴求,会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追求,在反复的受伤之中使自己习惯这种负面情绪。比如赵世宁曾经对于兄长的喜爱与试图亲近,又比如他其实并不喜欢的甜的过头的蛋糕。

    而对于那些可能给他带来快乐的事物,他是十分加以忍耐的,比如从不放纵沉溺的香烟,又比如从前的薛曼。是的,应念真觉得赵世宁和薛曼变成今日这种关系,和赵世宁的忍耐不无关系。虽说她和薛曼的接触也有限,但她依稀感到,以薛曼的性情,若她从小便喜欢赵世启,他们不会今日才在一块。也就是说,若赵世宁能够再坦率一些,兴许命运也是愿意给他一些馈赠的。可赵世宁的潜意识里或许不敢,因为那些看起来垂手可得的快乐,未必真的那么容易,纵使他伸出手真的获得了快乐,并且习惯了这样的温暖,再面对其他落空的渴求时,必然感到十倍的痛苦。

    所以他不敢。

    就好像此时此刻,当赵世宁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会使他不那么快乐的时候,他反倒一定要问出口,逼迫自己去思考那为数不多的可能性,让自己面对悲惨现实。赵世宁自己或许没有察觉到自己心态的失衡,因为对他来说,这样的状态他已经持续了十数年,正是最“正常”的状态。只有当外人从外边点破,他才能察觉到一点不对。

    应念真觉得,若是赵世宁知道自己对他的分析,兴许会感到不适,可她觉得他应该知道。应念真看向赵世宁,赵世宁感到了气氛突然的肃穆。

    应念真道:“你听我说。”

    赵世宁听着听着,脸上逐渐变得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像是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来粉饰自己的神情一般。

    应念真心中一紧,可她还是打算将话说完,赵世宁始终没有插嘴。而等她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后,赵世宁仍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轻轻扯出一个笑容,道:“从我做过的那些事来看,似乎还挺符合你分析的那些,可这也可能只是巧合,你说对不对?”

    应念真看着他脸上清浅笑意下无意识寻求认可的模样,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最后道:“嗯,我也不是什么专家,我说了不算。我只是想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很累,觉得那些情绪没有办法自己消化的时候,或许可以考虑寻求医生的帮助。”

    赵世宁抿了抿唇,道:“你是指心理医生吗?”

    应念真点了点头。

    赵世宁犹疑道:“我看起来已经那么糟糕了吗?”

    应念真感觉到了赵世宁对心理咨询有着不明显的抵触,她像是开玩笑一样,轻快道:“嘿,看心理医生不是那么严肃的事情。就像日常生活一样,人们看医生不是都去看癌症的,也有很多人是去看感冒的。只要你感觉身体状态违反了常规,超出了你的承受范围,你就可以去找医生帮忙。心理医生也是这样的,只不过医治的对象从身体换成了心理。”

    应念真的感冒比喻显然让赵世宁放松了一些,只是还不够,应念真表情微动,笑了笑,道:“而且,我很小的时候就去看过心理医生了,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赵世宁这次才是真正的惊讶了。

    说实话,他一直觉得应念真是那种在家庭里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子。她安静又体贴,好像被世上最好的人爱着,所以才能用那样的温柔善意去对待她碰到的每一个人。应念真不张扬,也不热烈,但越是了解她,便越觉得她心里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这使得她在各种事情的漩涡里仍能保持冷静,一针见血,甚至给予同伴相同的力量。

    赵世宁有时会觉得,应念真是他见过最“健康”的人,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是如此。他没想到,原来应念真也生过病。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能想象到幼小纤弱的女孩是如何乖巧聪敏地遵从心理医生的建议,一点一点长成拥有强大内心力量的女性。

    赵世宁对心理咨询这件事突然就不那么抵触了,只是他认为自己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去进行咨询,也不知道这个判断是基于惰性,还是基于一丝莫名的害怕。赵世宁没有去探究应念真去看心理医生的经历,就像应念真在大多数时候为他做的那样,他只是对应念真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去的。”

    应念真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管赵世宁是否选择向专业人士求助,起码现在,他意识到并且承认了自己心态上可能有所失衡这个问题。所以在今后,他会更多地去剖析自己的内心,更主动积极地帮助自己痊愈。起码就现在而言,这就够了。

    解决这个最重要的问题之后,应念真的注意力才回到赵世宁母亲身上。她不知道秦女士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能决定别人怎么当一个母亲,她只能和赵世宁分享她的经验:“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告诉自己,很多东西是锦上添花,即使没有也不会影响我的人生。所以,在这个前提之上,我会保持警惕,但也保持期待。如果她是真心想要补偿你,她会叩开你的心门。如果她另有所图,也没关系,你已经做好准备了。你不需要太抗拒她想为你做的事,但也不要太认真了,好么?”

    应念真撒了谎,如果是她的话,她会给秦女士一次机会,毫无保留地相信她一次,可如果秦女士另有所图,她不会再对她打开心门。她之所以没有对赵世宁这么说,是因为她很清楚赵世宁和她不一样,赵世宁是习惯于期望落空的人,从不付出完全的信任和完全的期待,这是他能够好好成长至今日的秘诀。秦女士是他的一个心结,毫无保留地露出自己的脆弱之地,并不适合此时此刻的赵世宁。

    其实这些道理赵世宁不是不懂,只是当故事的主人公变成自己时,想要清醒地想起这些道理并不容易。

    好在他身边有应念真。

    决定好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秦女士之后,赵世宁感觉自己心里舒服多了。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他的影响本就有限,是他自己困住了自己。

    赵世宁起身,对应念真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为了今天这顿饭,他特地接了应念真一同出发,自然也要安全无虞地将她送回去,这才算有始有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想开了,再驶上熟悉的路线时,赵世宁心里并没有多少波动。将车子停在应念真家门前,目送她安全回到家中时,赵世宁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一次,他顺路送她回家之后,将车往前开了一些,停在赵家和应家中间的某一段路上,在里边偷偷地抽烟。那是许久以前的事,久得赵世宁都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了什么抽烟。

    他的目光停留在应家的门上,思绪飘忽,突然想到,不知道他在那里抽烟的那个夜晚,不远处的应念真是否早早入眠,一夜好梦。

    这个念头来得极突然,在赵世宁脑子里一晃,很快便晃过去了,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赵世宁笑了一声,笑自己莫名其妙,很快便掉头离开,这里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他有了一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新的家。

    接下来的几天,秦女士几乎每天都会请赵世宁一起吃饭。有了第一次的陪伴和开导之后,接下来的会面里赵世宁已经不再需要应念真陪同才能鼓起勇气,他可以做到单独和母亲见面了。

    秦女士这次回国是专门为了赵世宁而回,起码她是这么说的。赵世宁持保留态度,但不可否认,这句话令他有些受用。赵世宁不期望自己在秦女士心中有多重要——过去那么多年的经历也不允许他这么想,他只是接受秦女士此时此刻对他的好意,并且告诉自己,拿出且只拿出与此对等的回报。

    因为怀着这样的心情,在秦女士突然打来电话,说自己有急事要马上回去以后,赵世宁没有太失落。相反,他甚至有一种终于安心的感觉。因为秦女士直到离开都没有提出什么请求,她真的只是回来看他。虽然因为她现在的家庭出了一点小状况,本来定为一个月的旅行变得只有半个月,可赵世宁觉得已经足够,他第一次主动关心了秦女士,并且表示可以送她去机场。

    赵世宁的回应对秦女士来说显然是极其意外的,她的欣喜透过了电话,清楚地传进赵世宁的耳朵里。赵世宁赶到机场的时候,她的眼睛有些红,竟像是刚哭过一场,她还抱了抱赵世宁,对他道:“儿子,妈妈对不起你。”

    赵世宁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应念真,自从遇到她以后,总有很多人跟他说对不起。或许他没有办法在短时间里一个个原谅,可能收到这份歉意,就好像是收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弥补。

    送走了秦女士后,赵世宁突然很想和应念真分享这件事,只是怎么都打不通她的电话。

    第40章

    回首向来萧瑟处(二十)

    赵世宁回到办公室,还是没有看到应念真。他打开自己的手机,确定自己没有收到任何应念真请假的信息,应念真不是一个招呼都不打就翘班的人。

    赵世宁在办公室里坐了五分钟,还是觉得有些不对,走出办公室,找到梁穗,问道:“你能联系上念真吗?她今天没来上班,也没有请假。”

    梁穗有些惊讶,她今天一来,没看到应念真,可也没看到赵世宁,还以为他们又见合作人去了,没想到应念真是无故翘班。梁穗连忙拿出手机,尝试联系应念真,不出意料,她也没能联系上应念真。可比起赵世宁,她联系到应念真的方法要多的多。梁穗发了短信给应念生,对赵世宁道:“我在联系她弟弟了,等她弟弟有回复我就告诉你。”

    赵世宁的视线在梁穗的手机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并不想就这样离开,可他站了片刻,还是正常地点了点头,转身打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就在这时,梁穗手机的震动声响起,赵世宁飞快转身,问道:“是她弟弟回复了吗?”

    梁穗点开应念生的短信,看到最开头那短短的一行字时,脑袋空白了一瞬间,好在消息很长,很快就详细说明了情况,也让她的担忧放下了一些。

    见梁穗没有回复,而且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赵世宁没有办法再故作镇定,走到了梁穗身边,直接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车祸、住院这样的字眼率先出现在他眼里,几乎让他头脑空白,不能思考,好在身体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看完了所有内容。也知晓了车祸只是小车祸,住院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应念真也没有遭受到他想象中的那些血腥画面。

    赵世宁终于感到自己又能呼吸了。

    赵世宁带着梁穗一同去看应念真,他头一次发现停车是那么令人烦躁的事。梁穗已经先行一步去看应念真了,他却还在为寻找一个车位而烦恼,赵世宁想骂脏话。赵世宁当然感觉到了自己今天有点反常,可想一想,他最好的朋友正躺在医院里,他顺路带来的下属都能上去看她了,他却不行,反常也没有什么。

    等赵世宁终于停好车,他匆匆赶到应念真的病房前,推门而入。病房里的人很多,他没工夫一个个看过去,只能一眼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应念真。

    应念真闭着眼,不知道是还在昏迷,还是单纯地睡着了,额头上贴着半个巴掌大的医用创口贴,不知道底下覆盖的伤口是怎么样,有没有缝针。赵世宁看着那个创口贴,脑子里想的第一个问题竟是,她的情况根本不像她弟弟说的那样好。

    “赵总?赵总?”

    梁穗的小声提醒根本没能唤回赵世宁的神,她只能用胳膊肘撞了撞赵世宁的小臂。

    赵世宁这才缓过神来,发现一位三四十岁的女士正看着他。梁穗恰到好处地为他解围道:“赵总,这是念真的阿姨。”

    看来对方刚刚跟他打了招呼。赵世宁收敛心神,回归平日的状态,上前与张美湘打了招呼,顺带看清了病房里的其他人。除了张美湘和梁穗以外,应念真的病床边还坐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那个男孩和应念真长得不算十分相似,可如果假设他们俩是姐弟,又能找出如出一辙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赵世宁曾经见过他,知道对方就是应念真的弟弟应念生。

    在赵世宁看他的时候,应念生也恰好抬头看了他一眼,赵世宁好像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很难形容应念生看他的眼神是怎么样的,要说厌恶,那肯定是够不上边的,而且赵世宁也想不到自己做了什么让这个年轻人不爽,可要说友善,那就更滑稽了。

    赵世宁问张美湘:“念真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美湘打量着他,道:“她开车上班,开在她后面的那个司机刹车突然失灵,红绿灯的时候追尾。好在那条路上限速,他们速度都不快,才没有太严重。好在医生已经检查过了,念真只有额头上有一道伤,然后有点轻微脑震荡,身上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了。”

    赵世宁听着,眉头已经忍不住皱了起来。他看向躺在床上的应念真,对张美湘道:“阿姨,她一直没醒吗?”

    张美湘道:“检查完以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刚刚才睡着,医生说是正常的。对了,我想帮她请几天假,让她留院观察。”

    赵世宁道:“这个您放心,我也不放心她太快回来工作,还是等医院确定没问题了再说。”

    赵世宁环视了病房一圈,还是忍不住问道:“应叔叔不知道这件事吗?”

    赵世宁原本是觉得应念真家庭和睦,父母宠爱,可当应念真告诉他,她也曾经寻求过心理医生的帮助之后,他就明白,没有谁的家庭生活一直都是温馨愉快的。更何况,应念真的家庭复杂程度只是略低于赵家,他从前没有细想,像个白痴一样羡慕着应念真的幸运。而现在,他总忍不住为应念真多想一些。

    张美湘道:“他在外地出差,念真说也不是大事,不需要告诉他,怕他急着赶回来,路上反而不安全。”

    张美湘对应念真是爱屋及乌,在应念真状况不严重的情况下,她自然更关心应父,担心他急着回来会出事,所以也默认了应念真的选择。

    赵世宁听了这话,沉默一瞬,忍不住走到应念真的床边坐下,对面坐着应念生。他没有再去看应念生的脸色,只是专注看着应念真,直到从她脸上看出一些血色,提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可好像连他对应念真的注视都会惹恼应念生,赵世宁听到应念生问他:“你不需要去上班的吗?她没有什么事,只要让她好好睡就好了。”

    赵世宁突然意识到,应念生可能确实有些不喜欢他,这种不喜欢甚至不需要理由,只因为他是出现在应念真身旁的异性。这种认知让赵世宁有些释怀,因为对于其他可能出现在应念真身旁的异性,应念生也会这么对待,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好。

    赵世宁道:“我再看看就走。”

    应念生道:“有什么好看的?她睡得跟猪一样,又不会被你看醒。”

    赵世宁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看了眼应念真,哪像猪了?果然全天下的弟弟都用最糟糕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姐姐。

    赵世宁道:“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应念生警惕道:“你要干吗?”

    赵世宁看了眼应念真,对他道:“我希望她好转一点的时候你能和我说一声。”

    赵世宁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诚恳一些,避免应念生因为个人情绪拒绝这个要求。

    这件事显然是很有必要的,从应念生此刻的表情来看,他确实很想拒绝这个要求,不过他最后没有这么做,而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加了赵世宁的微讯,并且明确地答应下来及时通知赵世宁。

    当然,应念生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刚应承完赵世宁的要求,他便开口赶人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你可以回去工作了,这里有我和张阿姨。”

    赵世宁点点头,其实他还想再坐一会儿,但看应念生的样子,他如果再坐得久了,只怕下次连应念真的病房都进不来了。为了可持续发展,他决定适可而止。只是,在临走前,赵世宁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知道她喜欢什么花吗?或许我下次来的时候可以给她带束她喜欢的花。”

    应念生先是把那句“你居然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咽了回去,尔后有些生气道:“你随便买就是了,她一点都不挑。”

    赵世宁知道应念真不是太挑剔的性子,但他觉得她一定也有自己的喜好。赵世宁头一次发现,认识那么久,大多数时候都是应念真在关心他、迁就他,他对应念真的了解还有许多空白的地方,他居然连她最喜欢的花都不知道。

    赵世宁不再试图从应念生口中得到答案,因为他知道,应念生肯定不会告诉他。

    赵世宁起身告辞,不管是对张美湘,还是对应念生,都把礼数做的周全。他知道应念真对自己的家人都颇为关心,而他们对应念真也算不错,应念生对他的态度虽然不好,但在赵世宁眼中,不过一个可以谅解的孩子罢了,没必要和他计较。

    见赵世宁起身了,梁穗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非得跟着走,她犹豫着起身,却见赵世宁转身对她道:“放你一天假,她醒来能看到你也是好的。”

    梁穗立刻从心坐下。

    梁穗看了眼赵世宁的背影,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应念真,觉得很多事情未必如应念真所想,是她一厢情愿。

    梁穗走到应念生旁边,因为应念真,他们虽然不算太熟,但说起话来并不尴尬。梁穗问他:“你干吗对我们老板这么凶?”

    应念生哼了一声,道:“气场不合。”

    梁穗道:“不要捣乱。”

    应念生脸上有些不满,但他看着应念真熟睡的脸,没有说话。

    第41章

    回首向来萧瑟处(二十一)

    应念真醒的时候,除了刚坐起来有点想吐以外,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这已经是她住院的第三天了,照她说,她其实可以出院了,省得浪费医院的资源。她往周围看了一眼,看到了臭着脸打游戏的应念生,因为喉咙干不想开口,便伸出手去碰了碰他。应念生放下手机,看见她醒了,非常不情愿地咳了一声,往旁边扫了一眼。

    应念真顺着他的提醒往旁边看了一眼,看到了抱着花提着饭的赵世宁,愣了愣,有些呆滞地跟他挥了挥手。应念真没想到赵世宁会来的这么勤快,这让她感觉自己不是脑震荡而是脑癌晚期,见一面少一面。

    赵世宁从梁穗口中知道应念真不喜欢太重的香味,除此以外只要是漂亮的花她都喜欢,便每天带些不同的新鲜花朵来换。应念真病房里的花瓶每日都插着不一样的花朵,那些妍丽的花朵确实有效改善了应念真住院的心情。

    赵世宁给应念真带的是粥店小火慢炖熬出来的粥,里边有一点荤腥,但不会太油腻,算是在满足应念真口腹之欲的同时帮助她清淡饮食。

    他不只给应念真带了饭,还给应念生带了饭。应念真看了一眼,发现是应念生喜欢的饭菜,有些惊讶。更令她惊讶的是,应念生这个臭脾气还真的接了过去,虽然态度不算特别好,但也跟赵世宁道了谢。

    应念生拿着饭到一旁去吃,把应念真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赵世宁从善如流地坐下,顺手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开始帮应念真开饭盒。张美湘说外边的塑料盒不好,所以他特地买了个饭盒去打包的粥,饭盒保温性不错,现在这粥还是热腾腾的。

    应念真看他这样周到细致,实在是有些消化不良,忍不住问道:“我是快死了吗?”

    赵世宁手一顿,道:“你说什么?”

    应念真道:“我真的只是脑震荡吗?你这样大动干戈的样子让我觉得我好像命不久矣,只是你们不忍心告诉我。”

    虽然她本来感觉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但还是被这种猜测搞得哪哪都不对劲起来。

    赵世宁拿来小桌子,架在应念真的床上,把粥和勺子都放到她跟前。做完这一切他才道:“我只是希望也能多为你做点事,你不要这样惊慌。”

    应念真想起来,他其实之前就说过类似的话,她也不是没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会通过这种形式表达出来。应念真故作放松,道:“看来我还能活很久,那我就放心了。”

    她轻轻舀了一口粥,真香啊。

    赵世宁看着她吃饭,轻轻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应那句她能活很久。

    应念真没有再在医院待多久,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她到底还是得以出院,回家休养。只是赵世宁强行给她放了假,让她在家待满了再来上班。应念真在家成日无所事事,等到终于能上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不太适合开车。

    待在医院的头几天,她不大想得起来自己是怎么出事的,在后边的汽车追尾撞上来之前的事情她记得清清楚楚,连空气的湿度和温度好像都能重现,只是记不清事故发生那一瞬的事情。可随着休养,那些记忆也慢慢回到了她的脑海里。说实话,那不算太恐怖的回忆,毕竟她受的伤也不算重,后边的司机也非故意,张美湘也处理好了对方的赔偿事宜。只是应念真一坐到驾驶座上就会想起来这件事,显然不利于她集中精神。

    不过没有关系,应父在外边出差,家里现在有两位司机,完全可以解决她这个小麻烦。可在应念真找到司机之前,赵世宁先给她打了电话:“你还在家吗?”

    应念真一边接电话一边看路,道:“在家,怎么了?”

    赵世宁道:“我最近回赵家住,顺路接你上班,搭不搭顺风车?”

    应念真脚步一顿,飞快往大门口走去,但想起自己脑震荡刚好没多久,这才又放慢步伐,果然在门口看到了赵世宁的车。真是想瞌睡就送枕头,应念真飞快应了下来,走到副驾驶边拉开车门。

    赵世宁看了她一眼,道:“你坐副驾驶后边那个位置。”

    应念真踏进的左脚尴尬地收了回来,到后座坐下,以为是赵世宁还要接谁。可要接谁会要特地把那个位置空出来呢?应念真不知怎地,突然想到了薛曼。其实这段时间里,她偶尔也有撞见过薛曼,知道她和赵世启好好地谈着恋爱,两家都开始商量订婚的事了。赵世宁要接的人总不能是薛曼吧?

    应念真想了想,问道:“你还要接谁吗?”

    赵世宁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应念真为什么这么问,解释道:“不是,只是你现在坐的那个位置比较安全。”

    应念真怔住了,她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这两年里,她亲眼见证了赵世宁的改变。因为对于家庭的不再渴求,束缚在赵世宁身上的枷锁被一点点打开,那个曾经很温柔的男人也露出了内里棱角分明的一面。应念真看到了他的野心,看到了他的能力,发现他对待人也有锋利果断的一面。她几乎要忘记自己最开始喜欢上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模样。

    可今天赵世宁的一个举动,又让她将那些心动尽数回想起来。其实他没变,温柔体贴也不是他的伪装,只不过如同他的峥嵘锋利一般,是他在不同情境下露出的不同层面,仅此而已。

    应念真老老实实地坐在后边,突然道:“这样搞得你跟我的司机一样,让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有钱,能让大股东给我开车。”

    而且她出车祸这件事,好像让周围所有人的神经都变得比她紧张。

    赵世宁看她这么有精神,还能开玩笑,对她的身体恢复程度总算有些放心了,笑道:“我最近都住在赵家,就勉为其难地给你当司机吧。”

    应念真道:“你怎么住回赵家了?”

    赵世宁在看后视镜的时候下意识看了应念真一眼,听见这话沉默片刻,道:“也没什么,我爷爷十一月份要过寿,说我一个人住在外边也不好看,请我回来住一个月。他也没什么别的请求,说的又诚恳,我就回来了,就当到时候宴会蹭他们人脉的报酬好了。”

    听到赵世宁说蹭人脉,应念真实在有些乐不可支,道:“不然我劝我爸爸也过个寿,这样你就能再蹭蹭他的人脉了,算是你给我当司机的工资呀。”

    赵世宁很清楚,应念真一般不会这样开玩笑,显然是真的被他逗乐了。

    他没有说谎,却也没有说出全部的真实。赵老爷子确实在十一月份要过寿,而且要大办,借这个机会展示赵家的实力,并且寻求可靠的伙伴,帮助峥嵘渡过这个飘摇的阶段,再上一层楼。

    赵老爷子也和他说了很长的一番话,希望他能回到峥嵘,在他拒绝之后,退而求其次,请他回赵家住到寿宴结束之后,让外边的人知道赵家的人不是一盘散沙。这件事不管对峥嵘还是对赵世宁都是好事,毕竟赵世宁先前在峥嵘时的手段确实足够惊艳,而峥嵘的存在本身也能给予他创立的攀越许多无形的帮助,二者相辅相成,赵老爷子本以为赵世宁不会拒绝。可赵世宁在头一次听到的时候,还是拒绝了。赵家那栋别墅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少美好回忆,偶尔回去一次还行,一口气住上一个月,想想都觉得不太愉快。

    后来应念真出了车祸住院,他更是把这件事直接忘得一干二净,还是赵老爷子打电话,试图再劝说他一番的时候,他才回想起来。那一次,他突然想到,或许他可以顺路接送应念真,所以他答应了赵老爷子。

    赵世宁那一刻头脑里并没有太多想法,他只是觉得,应念真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开车,他也不希望她再自己开车。

    赵世宁有很多泛泛之交,行事向来点到为止,又或者像严睿这般,互有耳闻,理念相合,合作起来也能算得上朋友。可应念真这种,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中发酸发软的朋友,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赵世宁不知道该如何对她好,才算合适,所以最后只把这点因由隐去不提,她能坐他的车已是很好,何必让她知道他是为她特地路过。

    赵世宁对应念真道:“到时候他过寿,你当我的女伴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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