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不知过了多久,叶枣觉得指头都动不了了,四爷才算是尽兴了。“爷是来欺负人的?”叶枣懒洋洋的哼了一声,心说四爷来的时候,分明不高兴啊。
她是哪根神经触动四爷了?就来了这么一出啊?
四爷笑着搂住她:“枣枣可人,欺负欺负也好。”
说着,亲了一口她有些汗渍的肩膀。这寒冬腊月的,都将她折腾出汗来了。
四爷有些不忍心,翻过她的身子检查了一遍,见还好,这才安心些:“疼不疼?弄点药膏给你涂着?”
叶枣又哼了一声:“不,疼死我吧。”
四爷瞪眼:“不许说死。”
不过见她中气十足的,那就是不碍事了,也就彻底安心了。
叫了人进来伺候洗漱,两个人浑身擦洗了一遍,换好衣裳,天都要黑了。
四爷这才觉得饿了,忙叫膳房上了晚膳。
叶枣懒洋洋的,倒是吃了不少。
这一日之后,四爷就又忙起来了。只是常将孩子们带去前院见一见,并不去谁院子里。
十一月十五这一日,正院请安。
叶枣一早就过去了,比她早的,自然是宋氏和许氏。
叶枣是故意早的,她就是怕云秀格格又来叫她一起。真不想一起。
果不其然,她前脚一走,后脚云秀格格就过去了,知道自己迟了一步,很是懊恼一会呢。
不多时,人都到齐了,李氏看了一眼叶氏,又看了一眼与叶氏亲密说话的云秀格格。
心说这小乌拉那拉氏也是个有心的啊,一个格格,竟像是巴结着侍妾一般。
够没脸的。
“纽祜禄氏,你这一身衣裳……莫不是主子爷赏赐的料子做的?穿在你身上竟是不错。我也有这样一匹布,我的肤色不适合,回头也给你送去吧。”李氏笑道。
“回李主子的话,正是呢,奴才岂能要李主子的呢……”纽祜禄氏起身道。
“这话说的,一府姐妹,我穿着不合适,你穿着却好看,给你不是正好。好了,坐下吧。”李氏摆手。
纽祜禄氏只好谢过了,规矩坐下。
“说起来,你和耿格格两个住在一起,倒是合适。都是话少规矩好的人。”李氏又道。
这话就说的有点意思了。
莫不是,除了这两个人,其余人就都是话多规矩不好?
众人心里不免不悦,可是李氏身份摆在那,谁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忍着了。
“福晋到了。”
众人忙起身请安。
福晋坐下摆手:“都坐吧,天冷,你们久等了。”
李氏坐下,笑了笑:“等福晋您,是应该的。”虚伪,要是怕久等,你倒是出来啊?
“福晋今儿光彩照人呢。”武格格讨好道。
“啧,你这话说的,福晋哪天不是光彩照人啊?偏今儿就光彩照人了?”李氏嗤笑道。
她看武格格,不说顺眼不顺眼,可是这天生爱刺激人的毛病改不了啊。
武格格被她噎的无话可说,只好傻笑了。
她如今这个吨位,配上这一股傻笑……
真叫众人都用帕子掩住了嘴角,因为大家嘴角都抽了。
太可乐了。
“纽祜禄氏,云秀格格,你们两个伺候主子爷也有些时候了,近来主子爷进后院不多,你们两个要懂事,不要焦躁。都是好孩子,争取早日为主子爷开枝散叶才好。”福晋说这话的时候,扫了一眼叶枣、
叶枣立刻就明白了,这是福晋提醒她不要独占四爷的意思?
要……劝着四爷雨露均沾?
呃,怪恶心的啊。
“是,多谢福晋提点。奴才一定尽心伺候主子爷和福晋。”两个格格忙道。
“那就好,起来吧。”福晋笑道。
两人坐下,李氏道:“嗯,也是,云秀格格你和叶姑娘交好,这见着主子爷的机会也就多了。还是早日怀孕,生个孩子好。纽祜禄氏,你可就吃亏些。”
云秀格格脸一红,这是骂她巴结叶氏呢!
纽祜禄氏低头,却不言语。
“多谢李主子。”云秀格格只好道。
“嗯,叶氏,你也得给你的好姐妹帮帮忙才是呢。”李氏又笑道。
“李主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奴才一个侍妾,主子爷要去哪,岂能是奴才说了算的?何况,云秀格格的西院和奴才的锦玉阁离得近了些,碰面的机会自然就多了些。”叶枣笑了笑:“不过,以后还真是要多来呢。难得投缘。”
李氏哼了一声:“那你可好好享受这投缘的姐妹情,别哪天挨了刀子,还只当捅你刀子的是好人呢。”
“多谢李主子提醒。”叶枣说着,就警惕的看了云秀格格一眼。
这一眼,叫云秀格格心里一个咯噔。
福晋那里,也是不满的皱眉。
李氏这话无非是说不要叫云秀格格害了叶氏。可这叶氏,也太过于直接了些。
不过,眼下还不着急这些,不管是哪一个,总要生孩子的。那时候才是时候收拾她们。
第387章
请安结束后,各自出了正院。
李氏站在正院门口,看着叶氏:“我说叶氏,你也是得宠了几年的人了。莫不是看不出好坏高低?”
说罢这句话,抬脚就走了,也不等叶枣回答什么。
叶枣笑了笑,她可不觉得李氏要和她交好,只是李氏恨福晋比恨她更深罢了。
唔,这么看来,当初李氏那一个成型的胎儿是福晋做的手脚这件事,李氏是清楚的很啊。
啧。
云秀格格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想和叶枣说话,又不知说什么,竟是一甩手,一跺脚,前头走了。
云格格鄙夷的看着她,心说就这点本事还争宠?快拉倒吧。
“妹妹,一起走?”云格格笑道。
叶枣点头,就与她一起走了。
云格格从来都是这样,很少很少与叶枣一起做什么,即便她们住的这么近。
可以说,这两位格格就是两个极端。
云格格太低调了,云秀格格就太过张扬了些。
李氏这头,回了东院,常氏就上前伺候。
李氏摆手:“你坐着吧,不必伺候我,说说话吧。”
常氏应了是,就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瞧着丫头们伺候李氏更衣。
她如今习惯多了,自打二格格落地之后,李主子对她就是这样,不必她做什么,只偶尔说说话罢了。
“你瞧那小乌拉那拉氏,一脸蠢像,那样的,主子爷能喜欢?不喜欢她,她怎么怀孕?做梦梦里头怀孕么?切!”李氏冷笑。
“福晋如今是指望着呢,毕竟那云秀格格的出身在那里,只有她生的孩子,福晋最放心了。”一个家族,多好啊。
“她想,她想的多呢。当初三阿哥出生,她就想要!你那会怀着孩子,她也想要!如今不但想要小乌拉那拉氏的,还想要叶氏的。哼,我看她都要不着。”李氏换好衣裳,坐下来。
“竹篮打水吧,做了那么多孽,是想要就能要的?没见她自己都不会生了么?”李氏端起茶,喝了一口:“叶氏那,还不知如何呢。”
主子爷那么宠爱叶氏,只怕是一旦有了身子,主子爷护着紧的很,福晋再想做什么都不能得手。
就是生下来福晋要养着,只怕主子爷也不愿意。
“是呢,主子爷如今对附近……奴才瞧着是不如过去了。”常氏点头,这一点,府里还是看得出来的。
“岂止是不如,是大大的不如。”李氏咬牙:“要不是她当初那么不要脸,又要害了你,又要害死我的二阿哥,也不至于如此。她把主子爷的脸面当成了抹布,随意踩着。打量主子爷不知道……却不知,也送了自己的福报。她自己的孩子,不就没了么!”
死了一个,流了一个,真是活该啊!
“小乌拉那拉氏可不聪明,巴着叶氏,叶氏也是不想理她,不然她那点脑子不够叶氏收拾的。”这么几年下来,李氏不得不承认,叶枣是有手段的。
她轻易不会出手,但是只要出手了,也够狠的。
“叶氏也得看着福晋的面子。”毕竟,得罪了福晋也不好过。
“罢了,不说这几个糟心的人,二格格这几日如何?天气冷,别叫她冻着了。”李氏对二格格一般的很。
但是李氏有个毛病,护短。
所以但凡是她跟前的人,总是不一样些。
“多谢李主子惦记,那孩子今年好多了,只是这天一冷就蔫儿的,总要过几年才好呢。”常氏说起女儿,又是担忧,又是甜蜜的。
“好好照顾吧,要什么就来说一声,好了,你回去看孩子吧。”李氏摆手。
常氏应了一声,起身告退了。
前院里,四爷见了荣贝勒。
“四哥,我打听清楚了,那女子果然走了。看着是去了江南,太子爷叫人一路跟着,我的人不好跟太近了。”
“嗯,不必跟着了,那女子的来历清楚了就好。”四爷点头。
“还有一件事,四哥,这可是巧了,我打听那女子的来历,意外知道的。”荣贝勒顿了顿:“虽然不是一个青楼,但是他们互通有无。”
“当初……乌拉那拉费扬古出事的时候,是有人叫那伺候的女子故意刺激的。只是那女子已经死了,当初涉案的人都死了,具体如何竟不得而知。我查出来这个人,是索相府上一个管事的堂弟,四哥……还查么?”荣贝勒跃跃欲试。
“查。”四爷冷着脸:“只怕是你找着真相了。”
当初,四爷用内务府凌普一家子的事,也算是暗地里摆了太子爷一道。
索额图就来了这一出。
这是太子爷的意思?还是索额图的意思?
“哎,那弟弟就去查,估计很快就有结果了。这事要真是索相做的,那……可是要禀告皇上?”荣贝勒问。
四爷看着他。一时无话可说:“索伦图你说……是说还是不说呢?”
荣贝勒名字就叫做索伦图,是满语里头,二角小龙的意思。
“四哥。”索伦图叫了一声。
然后猛的跪下:“四哥!如今的形势,您……该往前走一步。”
都是皇子,如果太子不成……那么,旁人何以不能上位?
“索伦图,你可知你说什么!”四爷心跳的快了起来,可是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平稳。
“四哥!弟弟愿意为四哥赴汤蹈火!”索伦图抬头看着四爷。
他清俊的面容上,是坚定和肯定。
没错,四哥为什么不可以?
“好了,起来吧,好好办差,这件事……先查清楚再说吧。”四爷摆手。
索伦图知道,有些话,说清楚就好了,不必非得知道结果:“哎,那弟弟就去了,四哥先忙着。”
说着,拱手退出去了。
四爷坐在书桌前,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忐忑。
怎么,荣贝勒也觉得他可以么?是什么时候起,身边的人都觉得可以了呢?
想想直郡王的左右提携,十三爷的靠近,荣贝勒的信心以及隆科多的示好……
四爷忽然就觉得豪情万丈!
没有什么不可以,都是龙子,本无谁更尊贵,嫡子又如何?是皇阿玛……不喜欢他罢了。
第388章
皇子心术
不过三日功夫,索伦图就将查清楚的事情摆在了四爷的桌上。
那个来联系青楼的人,是索额图府上的管事的堂弟,正是他堂兄的意思,也是索相的意思。
“四哥,这可清楚了,怎么办?”
四爷看着那些资料,叹口气。
这几日,他已经想了很多了,可是事到临头,要出那一手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
“你先回去,明日再说。”
荣贝勒点头,一点都不犹豫。
他跟的四哥,是有情有意的四哥,要是四哥眼睛都不眨就对付太子爷,他都觉得怕。
所以,四哥犹豫才是对的。
四爷枯坐了一上午,实则什么都没想。
下午照例去户部,该忙的忙过去,晚上吃了晚膳,睡了一觉起来,次日里,将荣贝勒叫来:“这件事,我们出手不合适。你看有谁适合的?”
他出手,那是监视索相?监视太子?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出头的橼子先烂就是这个道理。
何况,这费扬古又是他福晋的阿玛,虽然是岳父不假,可是这都这么久了,还翻旧账,是不信皇阿玛判定的结果么?
所以,这件事怎么也不能四爷出头。
荣贝勒点头,想了许久,他觉得,按说如今在内务府任职的八爷办这个事最合适了。
可是……八爷是个光头阿哥,要真是对上太子爷了,也有点虚。
“要不……递到直郡王那?”荣贝勒问。
“不,他不会出头的。”直郡王如今也是身份敏感的很。太子爷被冷落的这些时候,直郡王那也不见多热闹。
“那弟弟想到的是八爷,可八爷的身份……不太够。”
“不够也没事,就他吧。他不够,自会找够的。”四爷笑了笑。
老八的本事……他只要想将这件事揭出来,总是会找到合适的人。
“那他会不会来找您?”荣贝勒忽然问。
“找我?”四爷摇头:“应该会来,不过一定不是第一时间就来。”
要是第一时间来……
“来了也好。”四爷忽然笑了出来。
来了……有什么不好么?
荣贝勒一愣,然后也笑出声:“可不是,来了也好,正好!”
来了,那这件事就是八爷发现的,八爷告诉了四爷。
到时候,四爷怎么能瞒着呢?与皇上一说,这该说的说了,担责任的是八爷啊。
是八爷发现的,怎么发现的呢?
“如今,就怕八爷发现了,装不知道。”荣贝勒道。
“依你看,可能么?”四爷笑了笑,老八太爱出头了。
这个消息只要叫他知道了,就不会放空,只看他拿着找谁卖好了。
如今太子处境不佳,所以,他不会找太子。
只要不是找太子,那就都好说。
横竖,这件事只要到了八爷手里,就漫步住了。
不管是谁爆出来,四爷都是苦主。
只是,四爷和荣贝勒都没预料到,八爷谁都没有找,竟是用一种最直接,也伤害最大的方式,将这件事爆了出来。
几日后,四爷又在书房见荣贝勒:“收尾收拾好了没有?老八……比我们想的更有野心。”
八爷竟将这件事传了个人尽皆知。
如此一来,一定会有人去跟康熙爷说这件事,可是就不必是皇子们了。
言官御史们,听着这样的事,自然是要出头的。
“都收拾好了,八爷胆子真大。就不怕皇上查出来?”就算是事实吧,可这么直接,也是对太子爷的伤害啊。
储君的面子不要了?
果然,有御史将这件事当朝说了出来。
康熙爷震怒。
第一时间,不追究谣言出处,而是将太子爷骂的狗血喷头。
“索额图这些年也是越发大胆包头了!你竟也不提点他,你二人竟是这般所为!费扬古堂堂朝廷命官,也该随意戕害!”
康熙爷气的胸膛起伏。
太子爷跪在下首,先是震惊,然后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这莫名其妙的事情,是如何就牵扯到了他?
事情都不需要查证,就将他当朝痛骂么?
犹记得上一次,是骂索额图不知提点太子爷,这一次,竟是反过来?
太子爷心口像是堵着一层冰,呼吸都不畅快了,又冷又疼。
皇阿玛啊,您究竟是要儿臣如何呢?
如何才能叫您放过儿臣呢?
“老四,这件事你知道么?”康熙爷看着四爷。
四爷忙膝行了几步:“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不知啊。当初……费扬古过世的时候,儿臣只一心……一心恨他不知自重,身为朝廷官员,竟流连青楼,便没有留心别的……”
四爷委屈又羞愧。
康熙爷听着,也就明白了。
对老四,他还是了解一点的,老四好面子。
他岳父死的这么不光彩,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不会这么明着说的满京城都知道了。
那么,是谁呢?
康熙爷心里,有不可告人的想法、
不管是谁,这件事……他总是要好好查过的。
“去,去索额图府上,问问他,为何要谋害朝臣!朕是哪里薄待了他?”康熙爷哼道。
太子爷跪着,竟是连解释的心思都没有了。
欲加之罪……
“刑部,奉天府,好好查!这件事,务必查清楚!”康熙爷哼了一声,起身:“退朝!”
四爷一脸羞愧的回府,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罢了,总是要湿了手的。
正院里,福晋听闻这件事,竟是当时就厥过去了。
对于她来说,这绝对是个打击。
阿玛死了就罢了,是人都会老死。
当初,阿玛死在青楼里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还算是瞒着的。
如今竟是闹的人尽皆知。
她堂堂雍郡王福晋,竟然有个流连青楼,死在妓-女肚皮上的阿玛,这是何等丢人的事?
以后再妯娌里头,如何抬起头来?
怪道主子爷如今越发不待见她了。阿玛这些事,也是叫四爷不喜欢的啊。
这么一想,心下一紧,整个人就撑不住了。
她虽然要强的很,可身子真不算好。
当初弘晖死了,她就大大的伤心了一回。
之前小产差点丢了命,没养好就劳心费力去了。
如今还在恢复,又是个极其心思重的,哪里撑得住,竟是病的厉害。
也因为病的厉害,更是叫外头骂太子爷一脉的声音更多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算计人的。
第389章
苦肉计
福晋病的厉害,府里李氏本来是想要管事的。
不过,四爷手一指,就把姜嬷嬷又派出来了。
姜嬷嬷上手,李氏自然无话可说了。
一时间,府里安静了不少,女主子病重了,其余人只能是低调。
这时候,云秀格格主动要侍疾,福晋没有拒绝,于是她便每日里住在正院伺候。倒是叫众人高看一眼。
四爷这几日可是没空进后院的。
朝堂上的事都要忙死了。
四爷又是有干系的人,康熙爷责令刑部严查,四爷虽然不必查,可是不少事也要四爷一句话的。
这件事瞒不住,乌拉那拉氏的星辉也状告索额图蓄意杀人。
甚至,那青楼未死掉的几个人,也状告索相逼迫。
一时间,索相竟有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
他当日就被皇上的口谕责骂的一脸灰败,如今也是拖着病体。却还要上乾清宫自辩清白。
不管是不是能辨的明白,叫一个老臣上殿自辩清白,这本就是一个侮辱。
这之后,索相的威严便会大大折扣。
而太子爷,奉命责骂索额图之后,便也就病了。
只是,事到如今,他也不能称病,只是要撑着每日里上朝。
他唯恐自己一说病了,就又是许多是非。
十一月底的天,已经是冷的异常了。
今年真多雪,索额图进宫,一路从东华门进了紫禁城。
毕竟只是外姓官员,就是鼎盛的时候,也不能带人进来。不过是有太监在里头接着罢了。
如今他眼看着是倒霉了,自然没有哪个太监敢不开眼的上来伺候,万一被上头瞧见了,只怕是立时三刻拉出去就是个乱棍打死的结果。
所以,索额图一个人,蹒跚着脚步,拖着病体,从东华门进了紫禁城,一路走过文华门,穿过长长的宫道又过了崇楼,过了景运门,便就在乾清门外头了。
雪下的大,索额图撑着伞,这会子已经是整个人都要麻木了。
手冷,脚冷,心冷。
他出身尊贵,打小锦衣玉食的长大。未及辛苦,就做了官。
几十年下来,一路顺风顺水,如今官至内阁,是多少人一辈子求不来的荣耀?
何时……自己撑伞?
可是眼下,他虽然手脚冰凉,浑身乏力加上时冷时热,却也顾不得了。
更要紧的是面子吧?
眼下,里子面子都没有了,他要如何自辩才能叫皇上息怒呢?
就是息怒,只要皇上息怒了,这件事就能小事化无。
哪个官员身上没有一点事情?
关键是,他身处的位置不同,这小事,就成了大事,成了天大的事。
索额图长叹一声,将伞放在地上,整理了一下官服,便抬脚进了乾清门。
御林军根本不看他,只一排排站在雪地里,就像是雕塑一般守护这乾清宫。
索额图掀起衣摆,一步一步往上走。
待走到了乾清宫前面的空地上,便一把掀起衣摆,跪在那里,大声道:“老臣索额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然不会马上有回应的,索额图跪在雪地里,身子都抖了,才见闫明春出来:“哎哟,索相,您这是怎么话说的?皇上忙着批折子呢,您快起来,进去歇着。这冰天雪地的,冻坏了可怎么好啊?”
“多谢公公,老臣自知有罪,没有关好门下,老臣就是跪着死在这,也是老臣罪有应得!皇上既然忙着,老臣等着就是,雪大,公公快回去。”索额图脸色已经冻得铁青了,勉强一笑,胡子上都是雪花,都成了一坨一坨的。
闫明春看着他,叹口气:“也罢,索相再等等也好。说着,就将带出来的斗篷给他披上。”
索额图谢过,想着这紫禁城里两个大太监,李德全第一,闫明春第二。
这李德全,是个铁石心肠,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其余,你求也没用。
闫明春则不然,他有一副好心肠。
也多亏是李德全处处周全,否则,他死了都不知道几百次了。
就好比今儿,谁也不敢上前,唯独他可怜他老迈,还送来一个斗篷。
康熙爷是在批折子,不过哪里会抽不出时间见一见索额图?
毕竟是他叫他来自辩的。
索额图从辰时开始跪着,到了巳时,已经摇摇欲坠了。
他眼睁睁看着几位皇子和臣子进了乾清宫,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出此苦肉计。
至极进去也好啊。
是,他是老臣,可在皇上眼里,显然不值钱。
索额图想了很多,他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如今太子爷江河日下了。
皇上这样给他没脸,只怕是动了要废太子的心思了。
或者……索额图一惊,或者,皇上不想废太子,只是想废了他赫舍里氏?如此一来,太子还是太子。
可是……太子爷没有了索相支持,就是个虚架子。
倘若,因此太子能安稳也就罢了,可是如果不能呢?
那么到时候,太子爷就是纸糊的!
越想越觉得心惊,越想越觉得悲凉。
索额图对太子爷,是有感情的。虽然不是嫡亲的外孙,可是这些年,他们之间是交心的。
如今,为他自己,为太子爷,索额图都觉得要撑住。
浑浑噩噩之间,不知又过了多少时辰,才见一个小太监出来请:“索相,皇上有请。”
到底是有了春秋的人了,这一会,根本起不来。
小太监搭手,扶着他起来,一边扶着,一边小声道:“太子爷有话,索相当保重身子啊。”
索额图听着一个太子爷,就欣喜莫名,可是后头这一句保重身子的话,就无比的失落了。
事到如今,太子爷竟然只能叫他保重身子了?
索额图终于站稳了,可是身子摇摇晃晃,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一般,根本是走不了路。
小太监扶着他,在原地蹒跚了许久,这才扶着他一步一步往殿中去了。
到了殿门口,索额图只觉得头晕目眩。小太监不能再扶着,便退下了。
索额图摇摇晃晃进了内殿,甚至看不清上首多少人,只看着那一抹明黄跪下去:“老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390章
病的不对
还没等康熙爷说话呢,就见请安之后的索额图就着那跪着的姿势,扑通一声就往前栽倒在地了。
只是一瞬间,就不省人事了。
众人皆是一愣,康熙爷的脸就黑透了。
将手里的折子往下一摔:“大胆索额图!竟敢如此狡诈!”
康熙爷看来,装病和真病都一样可恶。
这时候装病是该死,真病了就是倚老卖老!
索额图哪里是装的呢,他毕竟年纪大了。
外头跪的太久,本就是拖着病体来的,这几个时辰里,寒气入体撑不住了。又进了内殿,一股热气一冲上来,更是呼吸都不顺畅。
这跪地磕头又用了十分力气,自然是受不住了。
“皇阿玛,儿臣看索相不是装,是真的昏了过去,叫太医看看吧?”直郡王上前检查过之后,好歹将索相平着放好了。
“哼!来人,送他回府!叫太医跟去看看!朕看他们是有恃无恐!朕不过叫他上殿自辩,他就敢在外头给朕是苦肉计!这索额图,狡猾无比,真是难以托付重任!”
皇上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眼下不许给索相看。
自然有人来,将索相带出去,一抬小轿抬回去了。
康熙爷又骂了一句,这才算是顺心了。
与此同时,自然也又传话毓庆宫,叫太子思过。
四爷全程低头,等散了之后出去,看了看方才索额图跪着的地方,微不可见的叹口气,这才出宫去了。
索额图被抬回府,一家子哭天抢地,他被抬回自己的院子里。
太医倒是跟来了,看过之后只说索相是受寒了,并无别的病症。
索额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得知自己在乾清宫昏倒被抬回来之后,就大喊了一声:天要亡我。
吐出一口血,又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