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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她也是刚才跟她娘告别的时候才得知,原来她让她娘送的信早就被曾夫人扣下,若不是她请融郎君帮了忙,这回怕是真要如了曾夫人的意了。

    “你的信?”鹤辞眉心微蹙,“妤娘指的是那封和离书嚒?”

    阮音这才自觉失言,然而听他说和离书,她不禁愣了愣,“什么和离书?我不曾写过什么和离书。”

    鹤辞也终于恍然,应当是她写给他的信,被岳母替换了。还好事情有惊无险,人还是顺利接了回来,日后料想阮家也不敢再多加阻拦了吧。

    只是还有一事未解,当初是阮家先执意要与岑家攀的亲,怎么现如今岳母又想强行拆散他们俩?

    他拍拍她肩膀安慰,“没事了,你先上车,再慢慢将这几日的经过告诉我。”

    于是两人相继上了车,少顷,车子便徐徐朝北面驶去。

    阮音便这么将事情娓娓道来。

    鹤辞聆听半晌,也终于解了心头困惑,原来周老夫人和曾夫人还有这么一层旧怨,而她之所以要拆散他们,只不过她认为她成了世子妃,性情变得强悍,不再是那个事事顺从的女儿。

    阮音见他垂眸沉思,眉心笼罩着一层愁雾,知道他对她的话毫不怀疑,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夫君也不必忧心,我现在已经不怕她了。”

    “嗯,”他抬眸看了她一眼,认真道,“其实这次还多亏了音娘,要不是她暗中托人给我送信,我也不能这么早就知道真相。”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见他唤自己的名字,她长睫颤了颤,忽地赧然地低下头。

    鹤辞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桃花在她腮边绽放,心湖不由得泛起涟漪,又追问了一句,“你不是说她上山修道了?”

    “呃……”阮音窒了下才支吾道,“祖母不是骨折了嘛,观里的坤道就放她先回家侍疾了……”

    “原来如此,”鹤辞点点头,又好奇道,“你说你这个妹妹是姨娘所出,那她跟你长得像不像?”

    阮音背脊都被冷汗濡湿了,只偏过脸咕哝,“有一点,也不十分相像吧……”

    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明泉拍着马屁紧赶慢赶,到了建京也已经人定时分。

    建京没有宵禁,到了这会瓦市上的人潮还不少,刚好这会也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便弃了车,沿着摆满各色小摊的街边慢慢走着。

    临近中秋,头顶的月也比往日要大些,就这么高高地悬在头顶,像被咬了一口的饼,清冷的月色倾洒下来,而底下到处都挂着灯笼,明晃晃地映射出一副人间烟火的画卷。

    阮音还真是头回见过这么热闹的夜市,方才长途跋涉被摇得快散架的骨头,这会又渐渐活泛起来,一双漆黑的眼仁也这么到处巡睃着。

    见她兴致高涨,鹤辞唇边也噙着一抹浅笑,扭头问她,“想吃点什么?”

    阮音的眸光落在那家堆叠着笼屉的馒头铺上,底下那口大锅还沸腾着,清甜的米面香伴随着袅袅轻烟扑了过来,她眨了眨眼问,“大晚上的,怎么还有吃馒头的?”

    话音刚落,便忍不住抿紧了唇,他会不会觉得她没见过世面了?

    “63*00

    这家卖的是灌汤馒头,刚出笼的时候最好吃,”鹤辞说,“要不要来一笼?”

    隔着薄薄的肚皮,一声空荡荡的嗡鸣已经代替了她的回答,她觑了他一眼,脸上羞得滚烫。

    于是俩人便坐了下来,要了一屉灌汤馒头,热情的店家见他们是生面孔,还专门给他们介绍,“二位客官是第一次来,容小人给你们介绍一下本店招牌,咱家的馒头用的都是后腿肉做馅,这个部位的肉嫩,再加上笋丁香菇丁,滋味更是爽口,只是刚出锅还很烫,要先小口咬开面皮,先吸汤再吃肉,免得烫伤,如果再沾点咱们店的香醋,味道就更上一层楼了。”

    俩人便按店家的指引慢条斯理吃了起来,空了半天的肚子,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充实。

    这一笼馒头也就小儿拳头大小的六小个,不一会儿便都通通入了腹,然而这点还不足饱腹,更重要的是嘴馋的抵挡不住新鲜的诱惑。

    于是又转战到了第二家、第三家,短短一瞬间三四样小食便都入了腹。

    酒阁里还传来乐伎弹奏琵琶的声音,泠泠的琴声像流水一般流淌。

    两人吃饱喝足,在酒阁临近的小食摊坐着没走,微风拂过脸庞,听着人来人往的喧嚣,有种宁静致远的安逸。

    阮音以手支颐,认真看着远处卖酒酿丸子的一家人,男主人在掌勺,女主人在算账,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提着花灯围着他们团团转,时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

    这样朴实又温馨的场景,在她这里却是陌生的,原来这世上,当真有这么温柔有耐心的父母啊。

    看了一会,她喃喃道:“其实能开一家小店,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也挺好的。”

    鹤辞见她目光落在那一家人身上,沉吟了一会才道:“他们有的,我们将来也会有,如果妤娘愿意,咱们也生两个小人儿?”

    阮音脸颊一红,嗔恼地瞪了他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

    鹤辞也才反应过来,忍俊不禁道:“好好好,是我会错意了。”

    坐了一会,两人便起身往回走,却不想对面酒阁门帘一动,几个醉醺醺的男子从里头出来,恰好迎面对上了。

    为首的男子大腹便便,同行的其他人叫他“陆参议”。

    陆参议眯着眼将鹤辞打量了一遍,恍惚见到他身侧还站着位绝色佳人,以为是酒阁的乐伎,便脱口而出道:“世子也在,真是不巧,早知道该请你喝一杯的。”

    话音未落,他的手臂便被同行之人攥住了。

    “陆参议,这位是世子妃。”攥住他的男子略显清瘦,神色也还十分清明。

    阮音对上男子的眼,脸上再寻不出一丝血色。

    鹤辞握着她的手,也能感觉到她指尖变得冰凉,不禁将她挡在身后,沉着脸道:“这么晚了,陆参议还有闲情逸致喝酒听曲?”

    陆参议这才醒过神来,忙朝他揖礼认错道:“失敬失敬,是老夫一时眼花,绝无冒犯世子妃的意思,还请世子和世子妃宽宥。”

    “原不原谅,还要看我娘子的意思,”他说着转向阮音,见她还一副魂魄未归的样子,低头在她耳边轻唤了一声,“妤娘。”

    阮音这才平复心神望向对面,沉声道:“既然陆参议是无心之过,我就不计较了。”

    对面那人松了口气,又重新打拱道:“多谢世子妃大量。”

    不愉快的插曲很快便过去了,上了车,阮音的手脚才渐渐恢复知觉。

    她怕的当然不是陆参议,而是那个攥紧陆参议的青衣男子,褚少游。

    第45章

    “事在人为。”

    清晨,

    褚少游换上青袍,站在镜前理正衣冠,便要前往衙门上值。

    阮妤也醒了个大早,

    也算不上醒,

    因为她昨晚一夜没睡。

    昨日是她的生辰,然而他却到了三更半夜才一身酒气回了家,到了家也仿佛没想起她生辰这回事,

    只匆匆洗漱了下便倒头就睡了。

    借着从窗口泼进来的银色月光,她静静地将他打量,见他睡得正香,

    丝毫不为他的晚归而愧疚,心头也慢慢荒芜起来,眼前的这人,

    是越来越让她感到陌生了。

    她开始思考自己私奔是否就是一桩错事。

    这还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忤逆母亲和祖母的“圣意”,可为何会是这般下场?

    真是她看错了人吗?那她现在又当如何自处?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从心底冒了出来,

    这一想,

    便想到了天亮。

    眼看着他又穿戴完毕正欲离去,

    她终于忍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

    “二郎。”

    褚少游这才回头看她,见她眼底浮着淡淡的青影,便走过来揉揉她的头,

    “怎么了,

    妤娘,你昨晚睡不好?”

    见他这般温柔,

    阮妤心头摇晃了下,

    指甲暗暗掐进掌心的皮肉里,才道:“你还记得昨日是什么日子吗?”

    半个月前,

    他还主动提起等她生辰那日要带她去夜游瓦市,仅仅只是半月,他不会真忘了吧?

    “昨日是……”褚少游想了想,才一拍脑袋懊悔道,“昨日是你的生辰,唉,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都怪昨晚陆参议邀我相聚,毕竟是上峰相邀,我也不能不给他面子……”

    他的话几乎把她也说动了,虽然满腹委屈仍憋在心头,可似乎却找不到那个爆发的点了。

    她默默掩下长睫毛,一声不吭。

    他看穿她的心思,于是捏捏她的肩膀道:“今日我早些回来,你让王妈妈也别煮了,我带你去外面吃。”

    阮妤并不是会被小恩小惠诱惑的人,她能听出他话里的歉疚,知道他在补过她的生辰,虽然看上去也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她还是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觉得自己没用透了,明明只是一个字,可多年来的教养已经深深刻在她骨子里,让她潜意识里认为,拒绝别人是不够礼貌的。

    可若别人冒犯她在先呢?

    还在胡思乱想着,下巴却已轻点了点。

    褚少游见她一副乖巧的样子,不禁怜爱地将她拥入怀里,低下头在她额心轻啄了下。

    他喜欢她知书达理,举止端庄,每每跟她出门,他都能感受到周围人艳羡的目光。

    最重要的是,她性子软,心肠也软,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爱?他简直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阮妤轻轻推搡了他一下,脸上也无半分羞赧,只白着脸道:“你快上值去吧,别迟了。”

    就在他扭身出了门后,她娟秀的眉心才轻蹙了起来。

    不知怎的,她现在越来越反感他的接近了,只要他一接近,她便想起他浑身酒气的样子,那味道简直令人作呕。

    他说他只是逢场作戏,为了前程,不得不赴各种各样的宴局。

    为此,他们争吵了好几次,可每一回的争吵,都是无疾而终。

    他刚走,她这边就想起音娘给她的护身符,忙从五斗柜上的一只花瓶里取了出来,看着沉甸甸的金条,不禁陷入沉思。

    她承认当初一时冲动被他诱骗离府是错,但她也再不想回到她那个家去,再遭受旁人的指指点点,可她又能如何呢?她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除了他,也几乎没什么人脉,离了他,她又能往哪里去?

    想到这,她不免又灰心丧气起来,只好将金条用手绢包好,再塞回花瓶里去,又重新取了一捧草木灰将花瓶底掩了个严严实实。

    朝食是和王妈妈一块吃的,王妈妈是上个月才被买来的仆妇,还不到四十的年纪,身材高大,干活也利索。

    小家子里没那么多规矩讲究,所以王妈妈一向是做完了饭,便跟着主子围坐下来。

    “夫人没胃口?”王妈妈指着芝麻饼和豆腐脑说,“您昨日不是说想吃这个?奴婢一大早去桥南那家摊子排的老长一队了……”

    王妈妈说她也有一个跟她一般大的女儿,因而也将她当成半个女儿看待,在她这里,阮妤也终于体会到了家常的温馨。

    她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萎靡的一面,便垂着头,随意舀了几口豆腐脑,才弯唇道:“好吃。”

    “夫人是不是还为郎主忘了您生辰伤怀?”

    阮妤沉吟片刻,才勉强笑笑,“什么都瞒不过王妈妈你。”

    她唉了一声,说:“我是过来人了,要我说,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咱们郎主又没有什么坏习性的,学识还高,已经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我也看得出来,夫人在娘家时定是养尊处优的,嫁给郎主这种一穷二白的人,还是便宜他了……”

    阮妤娘咬了咬唇,犹豫道:“王妈妈也觉得我这段姻缘是错吗?”

    “这我可不敢说,郎主毕竟还年轻,将来也不是没有平步青云的机会,这种事,谁又说得准?最重要的还得看您。”

    “看我?”

    “是啊,”王妈妈点头,“我也不是念过什么大书的,讲不来好听的话,我只知道,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过日子毕竟少不了柴米油盐,偶尔磕磕绊绊也是难免,不如静下心来想一想,您究竟还愿不愿这么继续过下去?”

    “我明白了,谢妈妈指点迷津,”她顿了顿,又呢喃,“其实我娘从未教过我这些……”

    说完不由自主地哂笑,在这世上,怎么会有她那样的娘?

    吃罢饭,王妈妈提着菜篮子出去买菜,阮妤便走到花墙边上喂鸟。

    这一只玄凤鹦鹉还是两个月前,她和他上瓦市闲逛,从鸟贩子手上买来的。

    当时这只鹦鹉还很小,还受了伤,鸟贩子便打算将它折价卖了,她见它嫩黄的一小坨,被鸟贩子冷落在一旁,可怜兮兮的。

    褚少游见她的目光在它身上停驻,便问她喜不喜欢。

    她点点头,于是他便将它买了下来,还买了一个精美的鸟笼用来养它。

    可现在看着笼里的鸟,精心喂养了两个月,已长大了不少,可无论怎么上窜下跳,都只能待在小小的笼子里,再观自己,她又何尝不是一只挣脱不出牢笼的鸟?

    这些日子里积攒的怨忿,突然沉甸甸地涌了上来。

    今日隔壁瑾国公府似乎在办寿辰,一大早便来了不少的宾客,这会隔着花墙还能听到远处的院落传来戏曲声,唱的是五女拜寿,热闹非凡,再想起自己冷冷清清的一人,心头的委屈在这一刻突然决堤。

    在家时,她从来不敢掉泪。

    流泪在她娘那里是无能懦弱的体现,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流过一滴泪了,她原以为,她已丧失了这个本能,可刚抬手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早爬满泪痕。

    于是用手背去擦,可那些眼泪却像是淌不完似的,无论她怎么擦拭,最后却越来越多。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抬臂打开了鸟笼,把那只鹅黄的小鸟捧了出来。

    “小梨,我放你走好不好?”

    这只鹦鹉早就认了她为主,即便放它出来,也只乖乖伫立在她手指上,低头啄着身上的羽毛,毫无离去的意思。

    “小梨……”她微恼地催促了一遍。

    过了一会,小梨才似乎反应过来,展展翅膀,飞上高墙,然后……扑腾了一下,跌落到隔壁院子里。

    她放心不过,又稍稍提高了音量唤它,“小梨……”

    回应她的只有急切的啾啾鸟鸣声,她不清楚它摔伤了哪里,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瓮声瓮气道:“你、你还能不能飞,能不能让我再看看你……”

    少顷,隔壁一个疏懒的音调清晰地传来,“这只小黄鸟,是夫人您的?”

    男人冷不防的开口,吓得阮妤面色苍白,脚心也不由得倒退了两步。

    见她没出声,男人又说:“夫人放心,小梨掉到某身上了,它没事。”

    听到他叫它小梨,她的心跳又停了一刹,刚想沉下声来质问他,男人又解释,“某无意偷听夫人讲话,只是我方才在这凉亭底下偷懒小憩,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一些,实在抱歉。”

    阮妤警惕地盯着那堵墙,抿紧唇没接腔。

    “我让丫鬟把小梨送过去吧,我们家的这堵墙太高,它好像飞不过去。”

    “不……不用了,既然它没事,就放它走吧……”

    对方默了一瞬,才道:“夫人确定要放它走?这么小的鸟儿,一旦飞出这个院门,被不知什么人捡到了……不是所有人都像夫人那般良善。”

    被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些,倘若它又落到鸟贩子手里,抑或那些施虐者的手里,那她岂不是害了它?

    踌躇片刻,她开口道:“多谢郎君提醒,那我还是接它回来吧。”

    对方爽快答应,没多久,院门被敲响,小丫鬟小心翼翼托着鸟给她送了过来。

    她接过手道了谢,转身又回到院墙边上,将鸟儿放回鸟笼,还给它添了水。

    看着它低头在水面轻啄着,她心里浮起一股异样的感受。

    鸟儿没有生存能力,即便放生,也只能再度沦为别人的玩物。

    她又应当如何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墙对面的声音乍然又响起,“夫人,您想过自立门户吗?”

    她吓了一跳,半晌才醒过神来,应当是方才她与鸟儿自言自语被他无意听了去。

    虽然这话说得直白,却也谈不上冒犯,甚至给她提供了一条她从未想过的道路。

    可冷静想想,又觉得真要如此,道阻且长,她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这么能耐,“我不过一介妇人,又有什么能耐去自立门户呢?”

    “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她脸上转悲为喜,连忙朝墙面行了万福礼,“听君一言,令我醍醐灌顶,多谢指点。”

    第46章

    哪个才是她的真实面孔?

    回到建京的第三日,

    正好碰上万国来朝,当日傍晚,圣人设宴给各国使者接风洗尘,

    鹤辞和阮音也受邀入内。

    阮音生在青源长在青源,

    连大内宫门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乍然被邀请入宫,还是这么盛大的场合,

    不免畏缩起来。

    然而圣意难违,该去还得去,好在她与宋心钰交好,

    便临时抱佛脚地向她请教了宫规礼仪。

    “妹妹也不必担心,使臣百官和朝廷命妇分设宴席,你到时就跟着我,

    咱们也不必与他们有什么接触,再说了,

    宴上那么多人,

    也不会有谁专门盯着你不放,

    对吧?”

    有了她的安慰,

    阮音忐忑不安的心才稍稍回落了些。

    傍晚,阮音便跟着其他命妇们一道入宫了,命妇们都有自己的朝服,

    按品阶朝服颜色也略微不同,

    她不过是六品敕命,只在队伍最末处等候着。

    一入宫门,

    宋心钰便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将她拉到身边去了。

    尽管宋心钰的风评不好,可在宫内,

    谁和公主攀上关系,身价也得翻上几番,阮音见众人露出艳羡的表情,虚荣心也在这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宋心钰领着她进入大殿,殿内金碧辉煌,盘龙金柱每一根都得两人合抱那么粗,头顶的藻井更是犹如坠入了万花筒,简直令阮音大开眼界。

    “这是坤宁殿,宫里的祭祀大多在这里,偶尔也做宫宴之用。”宋心钰一边向她介绍,一边拉着她坐落座。

    命妇们也一一入座,各自掩着唇说起小话来。

    少顷,掌礼仪的太监清清嗓子,对所有人说了一声肃静,众人赶紧噤声,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阮音在听到声音后,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眼见着众人纷纷起身,便也跟着俯首下跪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夫人们都平身吧。”

    “谢娘娘。”众人说着便都站起身来,双手端端正正地交叠在腹前。

    阮音半抬起眼眸,只看到皇后被侍女簇拥着走了过来,她身着朱红云龙圆补鞠衣,外罩黄色直领大衫,身上的织金刺绣在日光照耀下,泛着粼粼的光。

    这身行头该有多沉呐,更别说头上还戴着那个嵌满珍珠的燕居冠了。

    她怔怔地想着,却见皇后突然朝她看了过来,吓得她头又低了几许,长睫掩去浓黑的眼仁,眼观鼻鼻观心。

    皇后嘴皮翕动了下,径自走到凤座端坐下来,抬臂朝下首分列在左右的命妇们说,“都坐。”

    众人又道了谢,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今日万邦来朝,乃朝廷庆典,特邀诸位夫人过来同乐。”皇后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接着,穿着宫服的女使便端着美酒佳肴鱼贯而入了。

    阮音垂眸盯着琳琅满目的一桌酒菜,除了常见的一些菜式,有好几样她连见都没见过,她偷觑着宋心钰和其他夫人的一举一动,只怕自己稍不注意,不仅当众出丑,更是让自己小命不保。

    好在就如宋心钰所说,在场那么多人,皇后不会盯着谁不放过,酒过两巡后,她也逐渐放松了心神。

    前头举行的是国宴,这边规模稍小些,但也少不了歌舞,宫里的太乐局和吹鼓局便是专门负责这项的,平日里专攻其职,到了宴上便能发挥出长处了。

    阮音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表演,目光不由得被挥舞着水袖的伶人们吸引了去,没料到上首的一双眼睛也落到她身上。

    皇后观察了一会,才扭头问宫人,“这个安人怎么和襄城走得这般近?”

    宋心钰并非皇后所出,而是已故惠德皇后的女儿,因她行为乖僻,皇后也并不怎么喜欢她,只是圣人念她从小失母,对她总是溺爱了些,这才导致她我行我素的性子。

    所以能跟她走到一起的人,在皇后眼里都只能是臭味相投。

    只是看那夫人年纪还极轻,又是新鲜的面孔,在一众女眷里,就像一支清水芙蓉,美则美矣,却不露锋芒,乍一看,倒像文静端庄的贵女出身,和宋心钰简直判若两人。

    宫人说,“娘娘,这是睿王世子的夫人,姓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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