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愈发静谧的时刻,尴尬便莫名滋长,她只好喋喋不休找些话题来说,他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却也有来有回地回应着。包扎完,他又取了百迭裙来,准备侍候她穿上,她嗔恼地搡了他一把,夺过裙子默默低头系紧。
他眸光掠过她的脸,只看到她尖尖的一点下颚,浅霞从腮边蔓延至耳根,像一朵待折的芙蓉,楚楚可怜。
忆起昨晚,他下腹又微烫起来,他抬手揉了揉发热的耳垂,背过身去,将剩余的棉布条和药膏装进药箱里。
说起来,今日暮食之际,秦老夫人还提起一桩事,两人垂着头,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一起。
秦老夫人眉露赞赏道,“骆国公府的媳妇新婚年第二月便诊出喜脉,全家人乐得喜上眉梢,恨不得马上摆席昭告天下,不过碍于头三个月胎像不稳,说不得,这不刚出了三月,骆国公夫人立马登门相告。”
话音刚落,目光却是定在阮音和鹤辞身上。
睿王妃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灵光一现道,“对了,三日后便是观音圣诞,听说泰和寺的送子观音最为灵验,不若到时你们夫妻俩去烧香祈愿,心诚则灵嘛。”
秦老夫人朝她侧来一眼,难得与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你母亲说得没错,咱们王府多少年没听过小儿吵闹声了,家里总要有个孩子,也热闹些。”
阮音和鹤辞对视一眼,面露窘困。
他障袂清清嗓子,“此事不急。”
怎知他这淡然的回应反倒激怒了秦老夫人,“不急?怎能不急的?祖母我都一脚踏入棺材了,你们是想我死了之后还没机会抱上重孙子嚒?”
阮音见气氛不对,暗地里掣住他袖子,忙出声道:“祖母千万别动怒,这事……也要讲究个因缘,过几天我就与他上山祈愿去。”
“还是妤娘懂事,”秦老夫人重新笑出了褶子,对阮音道:“你也知道大郎是个清心寡欲的,你身为妻子,自要多劝劝,传63*00
宗接代亦是人生大事。”
这话阮音并不苟同,却只能僵笑着点头。
他停箸,神色也凝肃了些,“祖母也知道我体虚,您还是多放宽心神,反正您还年轻,总会盼到的。”
总之,这顿饭从催生中开始,双方仿佛都较着一股劲,终于吃饱喝足,阮音再也坐不住,拉着他便溜回静思堂。
眼下一安静下来,这个问题又浮现在他们脑海。
“祖母……”两人异口同声道。
鹤辞转过身来,缓了缓道,“你先说吧。”
由于他的抗拒,阮音以为他并不喜欢小孩,于是偷觑着他的脸色,嗫嚅着开口,“我是想说,祖母年纪大了难免固执,你就算不愿,那也先顺着她的意说,别与她起争执。”
他轻轻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道,“我并非不愿,只是你身子娇弱,我不想让你受苦。”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可她却能透过那双幽黑的眼睛,看到他涌动的深情,只一眼,她的心仿佛咕咚一声掉进蜜罐,慢慢品咂出甜香来。
她眨了眨眼,试探道,“就算我一直不愿生也可以?”
“这种事,你可以自己做主。”
“噢……”她的确没想过这么快便怀胎生子,头几年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这会,她才褪去稚气,渐渐掌控起自己的人生,又岂能被一个小孩给绊住?
大概是与襄城相处太久,她也被激发得蠢蠢欲动,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这想法确实过于离经叛道了。
不过想起今早已经露了馅,再拖延下去,也未必对自己有利,于是踌躇片刻,装作不经意的视线朝他腿·心扫了过去,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想,甫一抬眸,便撞上他深不见底的眸。
她心虚地往后缩了缩。
他忍俊不禁地倾下身子,黑影将她禁锢在他和墙壁之间,“妤娘在想什么?”
“我……”她舔舔干涩的唇,怯怯地迎上他的目光,嘴里却十分诚实,“不知那把刀怎样了……”
他眸色暗了暗,声音也嘶哑起来,“你若好奇,不如来使使看。”
下一刹,滚烫的手心已扣上她的手。
她糯糯地抱怨,“手会酸。”
“我今晚快些。”
——
三日后,两人还是规规矩矩来到泰和寺上香祈愿。
阮音求子愿望并不强烈,所以跪在蒲团上也是脑袋空空,眼睛往旁边偷偷瞟去,学年轻的夫人动着嘴皮子默念。
实际上念的什么,她自己也听不进去。
上完香,又添了香油钱,两人便顺着石拱桥往后殿走去。
因是圣日,来往的香客摩肩接踵,两人便这么慢悠悠地沿着后殿走了一圈,直到绕过后殿,来到后山才清静下来。
后山种了一大片的石榴,正逢花季,满树的榴花如焰,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桠。
看到榴花,阮音便想起每年中秋,她与阿娘拿石榴枝编手串,红艳艳的小石榴点缀在绿叶间,松松地挂在素白的手腕上,以祈求来年愈加红红火火。
于是走着走着便落后了脚步,悄然折了一支榴花,两手飞快地扭成一股,再绕成环状。
他不期然地回过眸来,愕然地盯着她翻着花环的玉手,愣了。
阮音后知后觉地察觉他的目光,下意识便将还未编好的花枝藏入袖里,凝顿片刻,又觉得此举太过失态,复又慢悠悠地拿出来,摸了摸鼻子道,“我们青源中秋戴石榴手串祈福,我……我给你编一个吧。”
鹤辞怔忡道,“这是泰和寺的榴花……来祈愿的香客通常会折一支带回家,寓意多子多福。”
阮音突然觉得手中的花枝烫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他见她窘得胀红的脸,走到她跟前站定,将负在身后的手伸至她面前,低着头,放缓语气道,“来,量一下尺寸。”
阮音挣扎一番,这才小心翼翼扣住他手腕,中指和拇指这么一圈,中间还有一大半没圈拢,她抬高他手臂,将脸凑过去细瞧。
他一垂眸,便见她卷翘的鸦睫扇动了几下,像是拂在他手背上似的,细微的痒意勾得他不由得一颤。
感受到他突然的颤栗,她心头一慌,猛然便弹开手,以手扇风道,“我……我量好——”
话音未落,身后却传来一阵异常的骚动。
两人循声望了过去,见远处多了几个手持长矛的士兵,为首那人目光巡睃了下,底下的人便四处散了开来,每走一步,冷硬的甲胄都猎猎有声。
不一会,就有个士兵走过来,一脸凝肃地告诉他们,“这位郎君、夫人,收到消息,有反贼埋伏在寺里,目前寺庙已被封锁,还请二位移步宝殿,排查身份,方可离开。”
阮音被这阵仗吓得瞳仁一震,舌头也捋不直了,“什么反贼?”
身旁蓦然伸来一只手,将她紧紧握住,温暖干燥的手掌瞬间驱散她的惶恐,令她安定下来,“别怕。”
阮音抚着惊魂未定的胸口,跟着他脚步走向大殿。
到了门口,士兵朝阮音比了个手势,恭敬道,“夫人请进,郎君留步。”
阮音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颔首,便捉裙入了内殿。
甫一入殿,便听到吓得惊容失色的一众女眷,战战兢兢地缩在菩萨的金身后,小声讨论着什么。
她眸光扫了一圈,便已了然,这间关的都是女眷。
到了这会,她反倒镇定不少,寻了块干净的蒲团跽坐下来,回忆着方才量到的尺寸,慢条斯理地编着榴花手串。
少顷,绮萝也进了殿,与她跽坐到了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陡然消失,她回眸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玄甲的年轻男人阔步走了进来。
鬓发磊落,面容冷峻,强大的气场令所有人纷纷垂下眼。
“诸位夫人娘子,某奉圣御捉拿李相余党,还请诸位配合调查,这张脸……”他刷的一下展开手中的图纸,一字一顿道,“有谁见过,还请如实相告,倘若隐瞒,视同包庇。”
众人这才掀起眼帘,望向他手中的图纸。
这一细瞧,阮音不禁瞳孔微颤。
这是那日刚从北方凯旋的将军!
也就是这一刹,官锦城的目光也掠过众人,最后落在阮音脸上。
那双黑曜石般凌厉的眼突然柔和下来,唇线也松弛了不少。
第34章
夸他雄风威武试试?
绮萝也瞳孔一缩,
下意识握住阮音的胳膊。
阮音拍拍她手背安抚,见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有实质,知道他认错了人,
忙颤着睫毛,
将头埋得低低的。
官锦城收回视线,用眼神示意属下上前盘问众人身份,自己撩袍而坐,
双手撑在膝盖上,不知想些什么。
阮音余光偷瞟了他一眼,见他远远侧对着自己,
眸光似乎钉牢在地砖上。
地砖上莫非有花?
她不禁伸长脖子,顺着他的视线往地砖看去。
庙宇铺的是相当豪奢的金砖,被僧人擦得光可鉴人。
咦……他脚边那块砖还真和其他的不大一样,
她眯着眼端详片刻,终于发现了这是朵宝相花。
还真有花。
她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
却见他猛然转过头来,
目光又沉甸甸地落回她身上。
吓得她如鹌鹑般又缩了回去,
顺便调转角度,
只留下一个背影。
少顷,背上灼热的视线终于消失,她这才重新喘了口气。
她心不在焉地捣弄着手串,
精神却高度紧绷着,
盘问的过程着实漫长,尿·意渐渐充盈了下腹。
她不自在地夹·紧·双腿,
朱唇也抿成一线。
幸好这时中郎将的脚步也在她跟前停下,
那人居高临下睨着她,绷着脸问:“请问夫人身份。”
阮音从蒲团起身,
双手交叠在身前,“我夫君是睿王世子岑鹤辞。”
中郎将睁大了眼,态度也恭敬许多,“原来是世子妃,请恕在下鲁莽,在下也只是秉公办事。”
她摆袖,“不打紧,你问吧。”
“今日与世子妃同行的都有什么人?”
“我家世子,一个丫鬟和小厮。”
中郎将目光在主仆俩身上转了一圈,点头又问:“那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人物……”
阮音定了定神,有问必答,中郎将排除完身份,便伸手往门上一比,敛眸道,“世子妃可以离开了。”
阮音略一颔首,急忙提起裙裾踅出大殿,甫一转出廊庑,便见鹤辞抱着双臂倚在檐柱底下,也不知等了多久,见她出来,便朝她伸出手,“走吧。”
她抬眸见他不染纤尘的脸,下腹一绞,难堪地咬紧唇。
正踌躇间,恰好绮萝也出了内殿,她两眼泛光,步履轻快走过去扣住她的手,回头对他盈盈一笑,“夫君在此稍等片刻,我帕子掉在后门了,我取完就来。”
说着,便拉过绮萝的手跑了起来。
鹤辞见她衣袂飘飞的身影,罗裙底下的翘头履踩在金砖上嗒嗒的,头上的钗环也琳琅轻响,轻灵得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他心头一漾,纳闷地挠起鬓角。
“世子妃怎么了……”绮萝也不明所以地跟着她跑起来。
“解手。”她压低声音道。
“噢噢……”她指着后边道,“奴婢方才有看到恭房,在这边……”
过了会,两人从恭房出来,顿时神清气爽,急急忙忙往回赶。
穿过竹林,绕过照壁,恰好有一人漫步而来,两人收不及脚步,差点迎面相撞,还是阮音先反应过来,急忙拽住了绮萝。
眼前男人身量很高,两人仰起头才能看清面容,这一眼,阮音又吓花容失色,忙拉紧绮萝连退两步。
她垂着眼,声音微颤,“将军……”
官锦城见她满脸惊骇,舌头顶顶腮角,极力抿出一抹笑来。
“没想到又见着夫人,不知夫人身子可大愈了?”
他这话说得极其温和,主仆俩脸色却愈发惨白,活像他是索命的阎王。
阮音紧张地咽下口水,沉吟道,“将军怕是认错人了,妾平素不出门,更是从未见过将军。”
绮萝立刻接口:“奴婢能为世子妃作证。”
官锦城见主仆俩额心冒了冷汗,更确定是那日晕倒的妇人。
没想到她竟还是睿王世子的妻。
他一对浓眉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须臾才想出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今日她与世子一同来祈愿,大约不愿与他有什么牵扯,免得引发矛盾,才装作素未蒙面。
想到此处,他眉心终于舒展,改而安慰:“夫人不必害怕,反贼已悉数被捕。”
阮音无声颔首。
他默了几息,又道:“方才属下不恭,唐突了夫人,实乃某管束不力,夫人放心,待会自会惩处。”
“倒也不……”她听见惩处,不禁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又抿紧了唇。
空气中凝了一瞬。
好在他也没往心里去,咧着一口白牙道,“夫人是心善人,那就不罚了吧。”
阮音朝他欠身道,“那就好,妾先告辞了。”
说着也不顾他回应,便拽着绮萝调头,没想到刚走几步,便见一道水绿的身影踩着平稳的步伐,缓缓向她走来。
这身绿衬得他肤色愈加白皙,眉眼也更加清隽,若不是阮音出门前鼓励他换上这件,他断不可能穿如此鲜亮的绿色。
阮音一见到他,整个人终于松懈下来,眉心都带着一抹雀跃的春色,“夫若不是怕失仪,她都想小跑过去拉着他远离身后那尊大佛。
他嗯了一声,忽地加快脚步走过来,将她的手紧紧握住,问她,“手绢可找到了?”
阮音眸光闪烁了一瞬,旋即便点头道是。
两人便说说笑笑往回走,到了拐角处,鹤辞蓦然回首,凝着寒霜的眸光与远处那个还未来得及收回眼神的人交汇上了。
只一刹,那人便别开眼,摁紧腰间佩剑往反方向离去。
阮音未察觉他的回头,还将编好的手串献宝似的举到他眼前晃晃,眸光潋滟地睐他,“你看,手串已经编好了。”
她满脸的喜色成了一根刺,不上不下地梗在他心田。
方才,他见她久久未归,于是顺着主仆俩离去的方向寻了过来。
没想到,还未绕过拐角,便听到远处有男女窃窃私语。
他驻足少顷,才拔腿踅出拐角,目光所至,见矜贵出尘的少年将军局促地立在娉婷端庄的少女身前。
风微拂起她粉白的衣袖,就连些许凌乱的发丝都婉秀动人,不是妤娘又是谁?
他耳边嗡了一下,双腿也犹如灌了铅般凝在那里。
他们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清,却能清晰地见到将军在见到她后,明澈的双眸变得格外清亮。
方才,她眸光一闪,他便知道她又说了谎。
一个骗子,何以值得他一次又一次地耗费心神?
终究是他纵容过头,才使她变本加厉,她一直守身如玉,难道是为了……
“夫君?”见他失神,阮音又唤了一遍。
他转过眼,将目光定格在她脸上,只见她艳如朝阳的脸上,仿佛当真纯净无邪。
可她不是。
他掩下长睫,声音出奇冷漠:“我堂堂男儿,戴条榴花手串,岂不让人笑话?你还是自己戴吧。”
阮音不明他为何出尔反尔,自己编了这么久,就得到他这么淡淡的一句,心头不禁闷闷的。
手串被她攥得变形,踩着马凳上车时,她突然随手一抛,将发蔫的手串丢了出去,头也不回地钻入车里。
鹤辞落后一步,他撇过眼,只见红艳艳的榴花无声落在乱蓬蓬的杂草中,仅剩一点红,红得刺眼。
酸涩在心头翻涌,溢上喉咙,就连嘴里都泛着苦意。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莫名憋着股闷气,各自靠着车围坐着,中间仿佛隔了堵无形的墙。
深夜。
阮音在灯下纳鞋,粗长的针泄愤似的扎进鞋垫里,再狠狠抽出来。
穿针引线的指头被磨狠了,娇·嫩的皮肉隐隐作痛。
豆大的泪倏尔落了下来,瞬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门影一动,月魄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扭过身子,抬袖抹去泪痕,又继续把针扎入鞋垫里,然而鞋垫厚重,针尖一偏,竟划脱了手。
就在她以为那针会扎进皮肉里,扎他个鲜血直流时,手腕蓦然被箍住,针头在离指头只剩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一垂眸,见他屈膝跪在她脚边,漆眸里洇着猩红,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望进她心里去,“为何哭?”
他一开口,轻微的酒气便从空气中蔓延开来。
手中的鞋垫也被他夺走丢回针笸里。
她甩开他的手,旋裙往里走。
没走两步,手又被攥住了,他不明所以,又问了一遍,“为何哭?”
她挣了一下,挣脱不开,于是扬起下巴,冷笑道,“你竟不知?是你糟践了我的心意!”
他怔了怔,终于回过味来,“所以你才丢了手串?”
阮音见他这才反应过来,不禁又苦笑出声。
泪眼朦胧间,她只感觉眼前仿佛有座大山倾倒,等回过神时,她的唇已经被堵住。
略冲的酒气哺入她嘴里,舌尖蛮横地撬·开牙关缠了进来,不过一瞬便搅·弄得她天旋地转,娇·喘浅浅。
“妤娘……”
阮音以前听惯了他叫自己妤娘,倒不觉有什么,可眼下这一声妤娘却仿佛兜头而下的一盆冷水,令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发了狠力推开他,眼眶洇红,“你别这样叫我。”
他错愕地盯着她,见她抿紧双唇,脆弱的身子微微发抖,整个人都写满了抗拒。
明明几日前她还愿意亲近他的,为何今夜关系又回到了从前?
“是因为他吗?”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妤娘心里的人,是官将军?”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阮音这才明白过来,他的反常,是因为吃醋。
这人是锯嘴的葫芦,吃了醋也不肯说,这才引发了误会。
想到此处,她不禁破口大骂,“岑鹤辞,你混蛋!”
说着攥住他衣襟,将他拽近了些,再狠狠地朝他唇上咬了一口。
报复完毕,她扭过身子便走。
脚刚迈出去,下一刹身子便蓦然腾空,她垂眸一瞧,竟被他打横抱起。
他深如寒潭的漆眸凝着她,双颧还有些微醺的酡红,“今日确实是我的不是,我向你赔礼道歉。”
她的气也消了大半,却仍瞪着眼,半嗔半恼斜乜着他,“怎么赔法?”
他步履稳健地踅入碧纱橱,正色道,“求子观音也拜过了,是时候该圆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