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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羡泽忽然恼羞成怒:“……你敢质问我?你自己行为不端还敢质问我?!”

    江连星忽然低下头来,在她注视的双眸凶狠的吻下来。

    [系统]:江连星已经进入[阶段九:黑焰无火],魔核基本成熟,请请……滋滋滋……

    系统的提示怎么忽然没有声音了?下一步要怎么做?

    羡泽思索的瞬间,吻已经用力挤过来。

    但对于连强迫她的威胁都说不出口?*?

    的江连星而言,这凶狠只在撞上来的那一瞬,他硬着头皮咬住她下唇,舌尖颤抖有激进的有样学样。

    他入魔之后,牙齿也更像某种野兽,羡泽胸膛起伏,她本性里真龙的那一面几乎被激发出来,胳膊用力挣扎着。

    终于她一只手挣开,指甲用力扣住江连星的下巴,指甲深深嵌进他皮肤里。她却不是推开,而是更用力地咬回去,她齿间几乎在捕捉他的破绽,她的舌尖在逼问他的答案。

    羡泽第一次对他有这样凶狠的动作,江连星闷哼一声,腰背颤抖,身上如鱼鳍那般的尖刺愈发根根直立。

    而江连星一只爪攥住了羡泽的手腕,另一只则为了按住她拽住她衣领。他无法撕扯她的衣衫,具象化那威胁,但羡泽的挣扎却让衣领乱了几分,露出肩膀。

    但她衣冠楚楚时旖旎,肌肤袒露时凶狠,江连星猛地听到身后阵法启动的声音,她一条腿挤到他膝盖之间,握着他脸颊的手忽然下移,用力扣在他脖颈上。

    江连星太多年求生的本能,让他在背后的危险靠近时下意识躲避,而羡泽的手指就在这时催发金色灵力。

    他闷哼一声,之前羡泽为他压制住魔气时用的灵力,一直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此刻随着羡泽一点灵力的催发,几乎让他周身剧痛动弹不得。

    羡泽数个时辰前找到他的一举一动,竟然都是为了此刻埋下伏笔!

    而江连星忽然感觉胸膛冰凉锐痛,喉咙里挤出几声哀叫,她嘴唇微微颤了一下。这一切的声音,都被羡泽与他纠缠的唇舌中,被她吞了下去。

    直到江连星动弹不得。

    羡泽忽然松开手,朝后微微仰去,躺落在杂乱的床单上,下唇上甚至还沾着咬破他嘴唇留下的血。

    江连星感觉有股力量将他往后拽,他痛苦的仰起几分|身子,微微转脸就看到了几道灵力的锁链穿透了他的肩胛骨,顶出他的胸膛,将他牢牢捆住。

    羡泽的双腿就在他膝盖之下,她懒得拽紧松开的衣领,就这样自然的展露着肌肤,伸手摸了摸嘴唇,轻声道:“我在亲吻你时想着什么?我在想,要怎么吃掉江连星。”

    江连星呆呆地望着她,忽然想起了那个梦。

    羡泽大口吞吃着他温热的血肉,他死前最后一次见到羡泽,竟然是在慢慢与她融为一体,被她消化。

    “但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吃掉。”

    且不说以她现在的理智,做不到生吃掉江连星。而且她不知道前世吃掉他之后发生了什么,会不会成魔发狂?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导致江连星重生吧。

    但羡泽并没有打算放过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像她多年前设想的那样把他抓住囚禁起来。

    她的宝囊能装钟霄,自然也能把江连星装进去,如果怕他在宝囊内作乱,羡泽可以洞穿他的肩胛骨用法器将他锁起来,或者是将他废掉,等她确认杀死或吃掉江连星这件事没风险之后,再对他下手。

    羡泽缓缓撑起身体,望着江连星的脸,手指摸了摸他脸颊:“我会跟其他人讲,说你离开了。然后把你囚在宝囊中,这锁链会让你动弹不得,我会让你先不要死掉,如果你需要食物或灵力,我会先喂养你。”

    江连星疼得咬牙,他满脸不可置信,身体却像是在秋风中战栗。

    羡泽脸上显露出冷淡与避让,却又无比真实。她弯起腿窝,从他膝盖之间抽出自己的腿,将长发拨到身后,轻声道:“你不是说让我杀了你吗?我答应你,那就做一盘等待上桌的菜吧,我会将你贴身携带。”

    身后锁链拉扯的更紧,江连星因为疼痛而大口呼吸。羡泽手指在他脖颈处点了点,一道泛着金光的灵力项圈紧紧扣在他喉咙处,勒紧他的喉结,几乎让江连星无法喘|息,周身发烫。

    羡泽手指摸了摸他的鼻尖:“需要你的时候我会见到你的。”

    ……从此之后,外界再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将彻底被私藏在她的宝囊中。不会成魔,不会屠戮两界,只会成为她私人用餐的盘子里等待被筷子夹起的一道菜。

    她会像梦里那样,以半人半龙的身躯圈着他,餍足的吃掉他,唇舌沾满他的血。

    江连星忽然感觉自己周身尖刺都像是因恐惧与亢奋而朝着身体的方向服帖,喉咙里发出威胁、害怕与被迫服从的咕哝,他的尾椎处有着裂骨的疼痛,他好像

    羡泽伸手抹了抹他被她咬破的满是血的下唇,她本性凶狠,他下唇竟然被她咬伤一大块,羡泽皱着眉头看了许久,忽然凑上去舔了一下血迹。

    她舌尖品味,神情恍惚:“江连星比我想象中要好吃许多啊。”

    江连星只感觉血涌奔流,他后腰发麻,被穿透身体的锁链拽着向后弓起。羡泽目光往下挪过去,有些愣住,有些不可置信

    他、他……

    “唔。”在房间正中,忽然响起了一声闷哼,羡泽有些没能回过神,偏过头去,就瞧见单薄的身影撑着自己坐起来,淡金色长发披在肩上。

    浅色睫毛颤抖着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红宝石般的瞳孔与羡泽双目对视。

    “……华粼。”羡泽喃喃道。

    华粼坐在地铺上,怔愣许久,双眸始终锁在羡泽脸上,缓缓才找回知觉,露出恍惚的淡淡笑意:“羡泽。”

    江连星面上惊愕转瞬即逝,他突然紧紧咬住下唇,耻辱又痛苦的偏过头去。

    华粼醒过来了。

    而他则满身魔气,面目全非。

    第140章

    华粼面露疑惑之色:“羡泽养他至今,不就是为了吃他吗?”

    华粼根本不关心周围的房间,

    听不见外头的暴雨,甚至连一旁被阵法牢牢控住的江连星也好似没有看见,只是吃力地撑起太久没有挪动的身体。

    宽大的单衣在身上乱晃,

    他膝盖发软、脚步蹒跚地走向羡泽。

    羡泽连忙到床边,

    华粼身体摇了摇,

    朝她跌过去,她伸手兜住他轻的吓人的身躯。

    华粼的脸贴在她肩膀上,

    双翼化作纤细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衣袖攀下去,

    握住她的手掌,

    轻笑出声,

    隐隐有些哽咽:“……真的是羡泽。不是梦,

    我梦不到这样的事情。”

    羡泽听到他熟悉的音色,鼻子一酸:“你终于醒了。”

    “我和师父真的成功了,羡泽还活着。”华粼动作轻巧且亲昵地将额头靠在羡泽肩膀上,

    仰起脸来看她:“不破不立,

    羡泽成功了。我感觉得到,羡泽内丹现在就像是太阳一样明亮温暖。”

    羡泽低下头去:“华粼,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魔域?”

    华粼却没有着急回答,

    而是微微蹙起眉头,看向被锁链紧紧缠绕,脖子上还戴着金色项圈的江连星,

    看着他周身的尖刺与魔气。

    江连星偏过头,

    不愿意让华粼看见他的面目。

    却听到华粼声音淡淡道:“他变得比想象中快,师父以为还需要几年他才会彻底入魔。”

    江连星怔愣。

    羡泽也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刚刚跌坐在脚踏上的华粼,

    一只手撑着她的膝盖站起身来。

    华粼走到江连星身边,端详着他。

    羡泽也将目光看向房间各处还未完全启动的阵法。

    华粼忽然伸手握住了灵力化作的锁链,

    用力拽了拽,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被牢牢控制。江连星痛得脖颈青筋凸起,咬牙颤抖起来,不可置信的望着华粼。

    羡泽心里一紧:“你在做什么?”

    华粼歪头道:“我在确认他是否会威胁到羡泽。果然,他身上的尖刺几乎跟魔主一模一样。”

    江连星有些反应不过来,惊疑的目光看了看华粼,又无助地看向羡泽。

    羡泽坐在床边没有动,道:“你知道他的事情?”

    华粼摇摇头又点头:“羡泽不愿意与我讲。但我从小就能嗅到他身上的土腥味和魔气,那味道总是让我很难受。”

    他站在被锁链拉扯住的江连星身边,看起来比江连星要纤细不少,如一朵长枝玉兰半偏头道:“羡泽受伤后忘记了很多事情吧。当年在他来到家里第一天时,我差点杀掉他。”

    江连星目光看过去,显然他还记得。

    师父身边身着白色宽袖长衣的金发小少年,美貌如同画上的仙童,被葛朔推着向江连星打招呼。葛朔刚要开口说“这是师弟”,华粼就陡然暴走,朝他扑杀过来。

    江连星差点被他抓伤眼球,几道化羽法术甚至刺穿他的小腿,最终是羡泽惊魂未定地搂住华粼,葛朔紧皱眉头地挡住江连星,才终止了这场突发事件。

    葛朔捞起受伤的江连星,对羡泽道:“他以前善妒,也都是不让你看见背地里下手,这会儿倒是当着你的面就要争宠杀人。”

    羡泽却紧紧抱着华粼,抚摸着他的头发,皱眉道:“不……他是在害怕。”

    华粼颤抖不止的紧紧缩在羡泽怀里,最终羡泽只是看了江连星一眼,说让葛朔为他止血,她自己则牵着华粼走进屋里,对紧紧搂着她胳膊的华粼温声相劝。

    葛朔为他处理了伤口,但江连星当时心里已经明白,明明是华粼伤了他,羡泽却安慰的是华粼他在这师门里是不可能跟师兄相比的。

    不过这也比之前流浪挨打的日子好太多了,江连星定了定心神,拖着伤腿想学着讨好羡泽,他端着茶走进屋里要给她敬茶,就看到华粼枕在羡泽膝头似睡着了。

    羡泽低头望着华粼,目光……也像他们第一次相见那样,俯瞰并深思着。

    不过当年,江连星还小,并没把华粼跟他的冲突放在心上。将心比心,若是他一直被师父师母疼爱,却忽然蹦出来一个瘦骨如柴脏兮兮的小孩跟他来分享这一切,他内心也会受不了。

    后来几年,其实江连星跟华粼的关系也说不上有多好,但羡泽说让他们好好相处之后,华粼并没有搞什么小动作或背后排挤他,只是离他远远的,到师父去世前两年他们也才多说上几句话。

    江连星之所以在魔域中处处照顾华粼,也是知道羡泽恐怕更疼爱华粼。

    他甚至想……或许自己救了华粼,也能在羡泽心里的天平上多加些分量。

    此刻华粼偏头望着江连星,他轻声道:“我当时还不知道为何对你的气息如此厌恶如此恐惧。但现在我知道了。”他话音未落,双掌中突然出现如他羽毛般尖利的两把双锏,勾住江连星背后的锁链,猛地将他往地上一拽。

    江连星跌落在地,痛苦闷哼出声,脊背弓起半趴半跪在地板上,背后那从脊柱生长出来的一根根尖刺如鱼鳍般颤抖着。

    华粼抬手旋身,少年优雅的身姿却包含着杀意。

    羡泽从他苏醒那一刻,心里就隐隐有着防备,忽然一道水色从掌中迸出,卷向华粼手中的双锏。

    华粼察觉到她的阻拦,并未激进反抗,任凭双锏的势头被带偏。

    羡泽厉声道:“你打算做什么?!”

    华粼偏头看着她,有些不理解羡泽的意思,他语气坦率到天真:“我没有打算杀他,羡泽这样捆住他也是因为他魔气太重,想要囚禁他对吧。那为何不将他手脚削掉?”

    羡泽骇然,她总觉得眼前的华粼熟悉又陌生,忍不住道:“你可知道这日日夜夜都是他在照顾你,给你翻身更衣。”

    华粼面露疑惑之色:“羡泽养他至今,不就是为了吃他、杀他吗?师父带我来追杀魔主之时,已经将许多事告诉我。”

    江连星猛地一僵,抬起头来望着羡泽,神情恍惚。

    更可怕的是,羡泽并未辩解,只是神色动摇了一瞬,道:“……我自有安排,那也不至于让你来动手。”

    她忽然发现,很多时候人的判断实在是太容易受到过往的影响。

    就因为她收养华粼后相关的回忆并不多,再加之查明鸾仙确实背叛过她,现在的羡泽从头到尾都对华粼有着一丝防备。

    而另一面,江连星明明身形魔气都与魔主极为相似,但因为羡泽失忆后有太多跟他相处的细节,就总觉得江连星是无辜的。

    华粼没有因为羡泽的反对而一意孤行,放下手中的双锏,道:“不过,羡泽先不要吃掉他。那魔主实在是狡猾,我怀疑魔主早知道你可能要吃掉他,所以在他体内动了手脚。”

    羡泽一惊:“你为何知道?”

    华粼眉头微微皱起:“我和师父来到魔域,就是为了追杀魔主,也跟他交手重伤了他,但终究没能夺回您的内核。我被他一口吞下,拼死将他开膛破肚逃出来,却没见到师父的身影,我最后的记忆就是逃亡失败被一群忌使所捕获。我听到魔主与师父的对话,仿佛是他已然知道这都是您的局”

    “我的局?”羡泽头脑乱了,她能意识到失忆前她制作了“系统”,为失忆的自己保驾护航,但这个局具体是什么,她还无法得知全貌:“我的局具体是什么?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华粼摇头:“我不清楚,您有很多事都只告诉师父。”

    羡泽急道:“那葛朔呢,他是被魔主所杀吗?他尸身在何处?”

    华粼反而面露惊异之色:“师父死了吗?羡泽如何知道?”

    羡泽一愣,忽然将脸望向江连星。

    她确实没见过葛朔的死,也没见过葛朔的尸首,是江连星告诉她这一切的……

    就因为符合她脑子里那什么改嫁剧情,她就完全没怀疑过

    江连星正跪在地上,锁链忽然猛地缠绕紧他的身体,将他双手牢牢扣在背后,江连星往前一趔趄,额头抵在地面上,他挣扎着抬起脸来看向羡泽。

    他肋骨被勒得几乎咯吱作响,但更让他痛苦的是羡泽惊疑不定的目光。

    他虽然早知道羡泽会更疼爱华粼,但华粼一旦醒来,仿佛他们过往的相处都不作数了那般……他分不清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有多少位置!

    她要吃他,她要杀他,江连星都认……

    可羡泽面上的怀疑沉沉浮浮,就好像从来不认识他那般重新审视着他。

    江连星哽声道:“我亲眼见到师父将一枚金丹递到您口中,摸了摸您的脸颊就倒地而亡。我与他说话,他都丝毫没有理睬我是我在咱们院子后山挖的坑,将师父埋了进去!羡……师母,我没有撒谎!”

    他能解释这些,可他如何解释自己的魔核,自己身上冒出的尖刺,还有尾椎骨的疼痛!江连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像魔主,他没有办法挺起身来恳求羡泽相信他。

    因为他都不相信自己!

    羡泽蹙着眉头,她的表情不像是怀疑,更像是思索。

    她并不像是在听取二人的说辞,而像是坐在庙堂的上座上,思量着他们二人也不知全貌的事情。

    可是江连星总觉得华粼不对劲,他昂起头来,强压愤怒望向华粼:“魔主如果没有杀师父,为什么他不来找师母?师兄又怎么会从魔主那里逃生,又怎么会恰巧被我们遇见?而别以为我察觉不出来,华粼你身上为什么也有魔主的气息!”

    江连星的目光恨不得洞穿他的脸:“你真的是华粼吗?还是魔主扮作的鸾鸟?!为什么你在梦里要喊着‘杀了葛朔’!”

    华粼对自己说出过这种话并不吃惊,他眉毛蹙起:“你知道我的身份了,是羡泽告诉你的吗?”

    他偏头看向羡泽:“这才多长时间,这只黑蛟就得到您的信任了吗?”

    华粼展露出几分鸾仙的轻慢傲气:“羡泽,你知道我为什么从见到他第一眼就不喜欢他吗?就是那股魔域的气味,像是泥塘深处蠕动的蚯蚓,卑劣的模仿真龙的泥蛇!”

    羡泽手指压在嘴唇上,看着这二人。

    一个浑身嶙峋尖刺,魔气冲天,跪趴在地上却用着最让人不舍下手的目光望着她;一个纤细优雅,双臂化羽,挡在她身前怕江连星伤害她的同时,始终是将不设防的后背面对她。

    江连星说的也不无道理,但羡泽总觉得不对劲。

    从之前说是鸾仙背叛她开始就不对劲

    像是有人在把玩棋子变幻的游戏,就是在等着这一幕。

    那双阴暗中眼睛正在看着她,等她手起刀落,等她判断善恶,等她得知真相后痛哭悔恨。

    房间内沉默下来,小楼外雨幕交织,水潮涌动,羡泽听到了车马、尸体甚至是建筑在随着洪流摩擦,暴雨声中,羡泽甚至隐隐听到了云层中遥远的狂怒震吼。

    外头陡然有红色雷光闪烁了一瞬。

    雷?!

    这么久了她从未见过魔域打雷,更何况还是这种红色的雷电?

    华粼猛地冲到窗边,推开窗子往外看去。

    洪水滔滔从昏暗的街道之间流淌过去,很多窝棚已经被冲散成碎片,被黑色洪水裹挟着,将更多建筑撞碎,有很多魔修飞在半空中,在呼喊着什么,还有些妖魔太多年没见过水,或抱着木板,或相互抱团。

    那些修为低下的在这洪水面前也如蝼蚁一般。

    红色的雷电在乌黑云层的摩擦中若隐若现,羡泽依稀看到了如龙似蛟却又更像污泥般的身影,在空中痛苦腾转,坠落而下

    羡泽:“那是……魔主吗?”

    华粼嘴唇紧抿,答案不言而喻。

    随着暴雨而来的风吹动他的头发,他转身看了一眼跪趴在地上的江连星,道:“或许江连星没有撒谎,只是他见到的不是师父本体,而是他以血肉捏出的分|身。只为了将您给他的金核送还给您。”

    羡泽心里一跳:“他把金核还我,对上魔主哪里还有胜算?”

    华粼转脸看向远处:“要的从来都不是胜算。”

    他将肩膀靠近她,似乎本想伸出手臂搂抱她,却又垂头作罢,只是靠着二人肩膀想贴的那一点温度,开口道:“羡泽不必犹豫我和江连星谁善谁恶,谁真谁假,您就当没有见到我。”

    羡泽:“什么?”

    华粼轻柔的笑了,他低下头,从羽毛下藏着的芥子中,拿出一截沾血的布料。那块布料没什么花纹,是浆洗旧了的棉麻,他捏在羽尖,布料很快化作灰尘随空扬起,化作只有他能看到的指引。

    羡泽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那块沾血的布料难不成是属于葛朔,他在追寻葛朔的踪迹?!

    华粼果然赤着的足尖踩在门框上,他回头道:“魔主未死,那师父必然还活着,交给我的事还没完成。”

    羡泽一把拽住他衣袖:“他交给你什么事?难不成让你去杀魔主?那你可以与我一同”

    华粼回头看向羡泽,他太不会撒谎了,羡泽看他喉结动了动,一言不发。

    羡泽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脑中已经交织出了某种可能性:“他交给你的事,不会是杀了他吧?不会就是你梦里喊的‘杀了葛朔’……吧?”

    华粼双臂猛地化作更大的淡金色羽翼,脚尖用力一踏,在暴雨中更高的飞起,雨转瞬打湿他,华粼红色的双瞳真挚地望着她:“羡泽,鸾鸟和苍鹭一样,从来不会背叛自己的真龙。”

    他身形陡然化作鸾鸟,尾羽纤长,双瞳明亮,在乌云涌动黑水横流的魔域中,挥翼穿过暴雨与红雷,朝远处飞掠而去。

    第141章

    江连星露出一片胸膛,沉默的偏过头去。

    与此同时,

    远处一截内城城墙像是承受不住水压与内部的撞击,那巍峨如高原般的黑色墙体陡然炸裂开,混杂着冥油的黑色洪流从内城中向外迸射,

    巨涛瞬间兜头砸下,

    只将距离城墙最近的一片房屋冲垮成碎屑。

    简直如同天池碎裂,

    内城已经不知道积蓄了多少的“湖水”朝外头疯涌!

    照泽要毁于一旦了。

    羡泽回过身,看向被数条锁链捆束在地的江连星,

    江连星听到外头炸裂奔涌的涛声,

    还有四溢开来的魔气,

    急道:“羡泽,

    离窗边远一些,

    是不是洪呃!“

    羡泽快步走过来,拽住江连星的衣领将他拖起来几分。

    江连星腿脚站不稳,锁链紧紧收束几乎要勒死他。

    羡泽咬牙道:“我不信你们不相通,

    你是从它身上掉下来的一枚卵!你问问魔主!告诉我葛朔怎么样了?他是不是真的没死?!”

    江连星脸色苍白,

    望着羡泽愤怒无力的面容,他喃喃道:“……羡泽,我不知道。”

    羡泽手指攥紧。

    他当然不知道,

    她是从一开始欺瞒他的人。

    是她情绪难以自抑,可是如果葛朔可能还活着……不,华粼表露这一点,

    或许不是出自坏心,

    但也很可能是魔主有意透露出的讯息。

    魔主在等着她去见他。

    羡泽冷静下来。

    魔主之前只用分|身来袭击过她,而它的本体从未出现,如果真的有实力跟她正面对抗,

    进入魔域后魔主有千万种机会对她下手。

    它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只可能是它做不到了,

    一如现在照泽崩塌,洪流遍地。

    它正在崩溃的边缘,它想要跟羡泽展开一场拉锯或谈判,而放在这谈判桌上的……是葛朔的性命?

    那江连星算是什么?

    羡泽垂眸看向他。

    如果按照江连星所说的前世,其实宣衡、戈左的金核,都被江连星吞下了,甚至可能弓筵月也是被她杀了,金核给了江连星。

    这是她刻意引导的结果。

    为什么?她怎么会让江连星这样跟魔主密切相关的人,吞下本应该她自己回收的金核?

    魔主分|身可是连她体内的金核都能夺走

    除非说,放在江连星身体里的金核,反而是魔主最不可能夺走的……他很可能跟魔主相斥,无法被魔主所伤害或侵吞!

    也就是说江连星本身不止是一道菜,更是一个存放金核的保险柜。

    这保险柜只有魔主打不开,而当羡泽看他已经杀够了人,体内回收了足够多的金核,她就可以对江连星剖腹取卵。

    至于江连星体内的魔核,就是羡泽当年沾了魔气的金核。系统不断在鼓动她刺|激江连星,就是为了让江连星魔气愈发汹涌。

    很有可能是江连星越是走上了成魔的道路,越是有更多魔气进入他体内,她给他的金核反而就越干净。

    当她完成了这一切,她就能享用美味的无毒的汇集滋味大成的江连星。

    看起来颇为完美的计划,她考虑了很多,却唯独没把江连星当个人看。

    羡泽不知道自己在失忆前最后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何能选择把江连星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那条刚刚出生望着她有些亲昵的小黑蛟,是她的仇敌本身吗?

    应该被她这么对待吗?

    他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想?

    此刻,江连星跪在地上,望着羡泽也无法自控的溢出泪,他不知哭笑地咧开嘴:“我不明白,您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魔主的一部分吗?师兄、华粼说您养我长大就是为了要吃我,是……是什么意思?”

    羡泽望着他双眼,她声音相比前世今生那些笑着说他“好孩子”的时刻,显得太过冷静:“便是字面上的意思。乱世孤儿那么多,你为什么会到我身边,总要有原因的。”

    “你是我与魔主缠斗时,割开它的身躯拿出的一枚卵。我亲眼看到你破壳出生,你这辈子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我,但在你诞生的两个时辰以内,我就想杀了你。”

    “时隔数年再度相见时,我发现你没有死,便考虑你有别的价值。”羡泽自嘲般笑起来:“在你眼里师母是怎么样的人?温柔又疼爱你?抱歉,你在我眼里一直是盘中餐罢了。”

    羡泽松开手,江连星跌坐在地上。

    他心口疼的只敢抽着小口气呼吸,仰头看向羡泽。但在没看到她的面容之前,先看清了她在衣袖下攥紧的两只手。

    她这番话像是从身体里挤出来的。

    江连星感觉自己前一世追逐的永远都是师母的光晕,他见到她的机会太少,她作为念想在他心头悬挂得太高。或者这一世有太多相见的时刻,有太多并肩地行走,他终于能够走入那团光晕,清晰地见到她的轮廓。

    而在她展露的狡黠与愤怒中,在她的冷静思虑与谨慎警戒中,江连星感觉自己触摸到了真正的羡泽。

    巨大的身躯残缺的真龙像是山一样盘桓在海中,他像个在狂风海雾中的攀山客,手指抓着羡泽周身覆盖的微凉鳞片,触摸着上头凸起硌手的纹路。在她呼吸之间,鳞片张合,缝隙中透出她躯体的热度与气息。

    江连星仰起头来,海雾散开的一瞬,他看到髯发如云、双目如月的真龙回过头来,复杂而警戒的望着他。

    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心疼与难以言喻的情愫。

    他想要日夜前来清理她趾间的藤壶,他想要拖拽帆布遮掩砸在她身上雨点,他想要以微薄之躯奉献给她……

    若不是他双臂被紧紧缚在身后,江连星几乎想揉开她攥到发白的手指,将她掌心贴在脸上。

    羡泽明明可以骗他到被吃下的最后一刻,就像前世那样。

    可她为什么这一世却说出了口,是不是心中发生变化的不只是他……

    江连星在梦里见到过羡泽年轻时的绚丽与快乐,她失去了龙趾,失去了护心鳞,失去了伙伴与爱人,她如此韬光养晦要吃掉他,那这件事一定很重要。

    江连星轻声道:“……羡泽为什么要吃掉我?”

    羡泽:“自然是为了恢复实力。为了不会再被人所伤。”

    江连星忽然用脑袋顶了顶她紧攥的手,羡泽碰到他头发,下意识地松开手指,指间不经意穿过他鬓边的碎发。

    就像是摸了摸他的头。

    江连星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道:“那就吃掉我吧。这也是我的希望,我希望羡泽不会被任何人所伤。羡泽只要做对自己好的事就好了。”

    房间里一片沉默,他抬起头来,才看到羡泽垂着脸正凝望着他,她瞳中两点金光就像是两滴悬而未落的泪。

    她骤然阖上眼皮,用力偏开头道:“不。你就待在这里吧。”

    江连星呆了片刻,才意识到羡泽……是要抛下他吗?

    不……吃了他也好,为什么要扔下他!

    小楼剧烈震动,显然是洪水要将楼底击溃,羡泽站在地上纹丝不动,只是从怀中拿出能幻化成帐篷的叠纸,她垂首拆开重新叠成一条最简单的小纸船。

    而后将纸船往窗外空中一抛。

    纸船在窗外化作一艘木材厚重,两三层高的艨艟,她往船上跃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江连星瞳孔一缩,忍不住嘶声喊道:“羡泽!”

    她说着,飞身踏上艨艟,艨艟两侧的船桨被她的灵力驱动,朝着另一个方向划去。

    江连星了解她,太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她必然是去找钟霄等人,外头的洪水实在是汹涌,照泽外城转瞬间就要被摧毁,如果置之不理,钟霄他们恐怕也活不下来。

    可他呢?她就把他扔在这里!

    江连星看向羡泽离去的身影,他膝行几步想要跟上,可羡泽的话却像是烙在他心里。

    ……所以他从来都是魔主的一部分。

    会不会是羡泽曾经遭遇的一切,她身上受的那些伤,都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他这一世都是为了被羡泽吃掉而活,现在羡泽又都不要他了,那他又何去何从?

    ……再骗他也好,他现在就像是盘里的剩菜,就像是被切掉不要的边角料,就这么被羡泽孤零零地扔在洪水之中!

    三层小楼轰然碎裂倒塌,江连星被随着崩塌的房间,坠落入浑浊的水中,而后又漂浮而起,他拼命挣扎着,总算爬上了一片比床大一些的木板上,手肘膝盖撑着木板稳住身子。

    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灵力的金色锁链已经消失,再也没有束缚他的双手了。

    他要去找到羡泽吗?会不会那魔主利用他伤害羡泽?

    会不会自己可能就是一直埋在羡泽身边的一颗雷,他迟早会背叛羡泽,会害死羡泽?

    会不会……羡泽看到他只会面露警惕与厌烦的神情?

    他只感觉尾椎骨剧痛,他脊柱都像是要被抽出来一截,头脑中一片混乱。江连星听到不安地拍打声,猛地回过头去,就瞧见了黑色的布满尖刺的尾巴,正在他身后乱晃……

    尾巴?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长在他身上的?!

    羡泽刚刚也说过什么“小黑蛟”之类的话,江连星还是将手猛地朝后摸过去,惊骇不已!

    他屁|股真的长出来了尾巴

    不只是身上那些尖刺刺破了刚刚缝好的布料,甚至连裤子也……

    江连星伸手摸了摸,没有羡泽的尾巴那么纤长蹁跹,甚至有点略显笨拙的粗壮。布满暗色的花纹,却没有任何鳞片,油亮而柔软,唯有尖刺像是他无力的最后防御手段。

    他莫名觉得自己的尾巴看起来很丑,就像是华粼说的泥蛇蚯蚓那般……

    会不会羡泽见到他,就会想到她的仇敌?就会想到那个还不知道有何目的的魔主?

    江连星拼命想将尾巴藏起来,可他根本做不到像羡泽那样对尾巴和角收放自如。不止如此,他的手臂也渐变成乌色,从手肘开始过渡,到指尖已经是纯粹的黑色,他感觉自己的身量也不自主的弓下来。

    他还想要追上羡泽,可现在这副丑样子要怎么见她?!江连星感觉自己几乎距离疯狂只有一步

    江连星趴在那块在水中飘荡的木板上,想要把尾巴塞回裤子里遮挡住,忽然听到了一声咳嗽。

    咳嗽声?

    他猛地转过头去,就瞧见羡泽脚尖踩在漂浮水面的柜子上,离他只有几步远,望着他的……屁|股。

    “啊。”羡泽惊讶:“你也有尾巴?”

    江连星呆呆的望着她:“……羡泽?”

    羡泽脚尖一点,落在他所在的那块浮木上,她探头看了看:“别塞了,你裤子塞不下的。”

    江连星捂着身后,半晌反?*?

    应不过来:“你不是……扔下我走了吗?”

    羡泽背着手:“你不都让我吃了你吗?为什么要扔了你?”

    江连星懂了,他直立起来,忽然扯了扯中衣的衣领,露出一片胸膛,沉默的偏过头去。

    羡泽眉毛跳了一下:“……你在干嘛?这周围都是洪水滔天,满城尸体,你脱什么衣服?”

    江连星不明所以:“不吃了我吗?羡泽现在吃掉我,就能变得更强,就能打败魔主了吧。”

    羡泽:“……你这一世顶多就算个小零食,没什么被吃掉的价值。我还是先留着你干活,有什么万一再拿你打牙祭吧。”

    江连星身子突然委顿下来,眼眶红了:“是我没有勤加修炼,还是修为不够,我连被吃掉的价值都没有了吗?”

    羡泽头都大了:“跟你没关系!你就当个储备粮,先老老实实跟着我行吗?!”

    江连星感觉自己身上的尖刺都要软软耷拉下来:“可……要是带上我,万一魔主能控制我的身体袭击你?万一他借我的手杀了你?”

    羡泽撇了一下嘴角:“它要有这本事,在我最虚弱毫无灵力的时候他为什么没这么做?甚至在这几天我们住在同一个房间中他为什么没能下手?”

    江连星神情震动,显然他刚刚一个人在这儿钻牛角尖,脑袋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他垂下头去:“那羡泽也别相信我……我怕我会害了你。”

    羡泽:“……这话我该送给你。”

    她实在是无法适应这氛围,背着手跳跃到另一张漂浮而起的床上,坐在床头木栏上,对江连星挥了挥手:“飞起来太容易被当做目标,我们坐床进内城。”

    江连星也跳跃而起,但他掌握不好尾巴的平衡,刚起身便落入水中,有些狼狈的扑腾两下,才把脑袋和尾巴都浮在水面上,朝着床的方向游了过来,有些吃力地爬上了床正中。

    羡泽崩溃:“……你是蛟啊,蛟都是长年在泽底湖中长大的,你怎么能跟条狗一样游泳。”

    江连星因为落水,之前让她用涤尘诀弄干净的衣衫又脏了。他捋了一把头发上的水,不太承认自己的身份,有点赌气道:“我不是蛟!”

    ……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别黑色油亮大尾巴乱晃了。

    羡泽没接话,只是用灵力驱动着床在水中快速推进,挤开周围的碎片与尸体,逆着从内城向外流淌的水波,朝着内城的方向前进。

    江连星想要跟她一起坐在床头的围栏上,才刚走过来几步,床就因为重量不稳,前头往下一沉,羡泽惊呼一声,两脚都泡了水,灵力托起才没有沉下去,她回头看向江连星:“你坐床尾去!”

    江连星蹲在床上,挪了半天也只挪到床中间的位置,不肯去床尾。

    羡泽没一会儿又听见他蹭着蹭着靠近过来的声音,这回是他自己用灵力在床底下托着,然后跟羡泽一起坐在了床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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