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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25章

    她明亮的笑容刺痛了夏以桐的眼睛,夏以桐举着的手放了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低落地垂下头。陆饮冰用余光看着夏以桐,心里没来由地浮上一丝内疚。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场记拿着场记板过来对着摄影机,小西快步出镜。

    “《破雪》第二场第二镜第四次,a!”

    这次大皇子眼睛稍微活了一点点,但秦翰林还是喊了卡。其他人原地待命,大皇子单独来了一条,勉强过了。陆饮冰垂手立在人群中,抬一下眼又垂下,继续做她的闲散皇子。

    楚王面带薄怒:“偌大朝堂,竟无一人可与朕分忧?”

    几位皇子蠢蠢欲动。

    大皇子抢上前去,伏地便拜,站出来朗声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亲自前往南方赈灾,并查明赈灾银去向。”

    楚王神色稍霁,想了想道:“梧儿军机在身,不便久离,心意父皇领了,合该再派遣个合适的人才是。”

    大皇子面露愁色,忽然眼睛一亮,道:“父皇,儿臣心中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既身份尊贵可以代表皇家威严,又没有要事在身。”

    “是何人?”

    “儿臣的六弟、父皇的六子——阿秀!”大皇子落字铿锵。

    满朝哗然,谁不知道六殿下身体羸弱,连上朝都要三不五时地请个假在府中休养,更遑论长途跋涉了,那副身子骨颠簸两天,怕不是要直接倒在路上。

    陆饮冰抬起头,如玉的小脸上一副如梦初醒的懵懂样子:我是谁?我在哪儿?你们都在说什么?

    剧组其他人都在窃笑,夏以桐没笑,她捂着噗通直跳的心脏,心里尖叫:啊啊啊啊啊陆饮冰居然也会露出这种呆萌的表情,而且还演得一点都不让人讨厌。

    楚王犹豫:“如此……”

    大皇子步步紧逼道:“六弟贵为我楚国王室,虽则眼下身体欠佳,但到底是继承了父王英勇的血脉。剑不用不强,枪不磨不利,将来……”

    陆饮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嘴唇动了一下,好像是嘟着嘴“喔”了一声,又微微撇嘴,明白这是要坑她了。

    “荆秀好可爱啊啊啊,”有女孩儿双手握拳,抵在胸前,兴奋地小声叫道,“萌帅萌帅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殿下!”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

    夏以桐心中怒吼:“哪里是可爱,简直是可爱炸了啊啊啊啊!”

    “卡,重来。”秦翰林转过脸,良好的教养让他对刚才议论的两个女孩儿没有当面大发雷霆,但隐隐能看出来他眼里的愤怒,“有话可以出去说,不要打扰到拍戏。”

    那两个女孩儿顿时露出惧怕的神情,噤若寒蝉。

    秦翰林把陆饮冰叫过来,嘱咐道:“你存在感太强,收一下。”

    陆饮冰点头:“好。”紧接着看向站在秦翰林身边的夏以桐,夏以桐立马捧场地鼓起掌来,一脸诚恳道:“陆老师演得好棒啊!”

    陆饮冰给她鼓掌鼓得有点蒙,一时也忘了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也只是轻轻地一点头,承情,走回到朝臣中间,嘴角来回抿了几下,忍不住弯了起来。

    场记敲板,第五次。

    “a!”

    “如此……”

    大皇子再次上前:“六弟身为我楚国王室……将来若起战事,遍地狼烟,六弟不能永远龟缩在宫墙之中,让天下人笑话我大楚赫赫悍名居然有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皇子’,或文成、或武就,六弟总要会一样,才不损我王室英名。”

    楚王:“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一位头发眉毛都白了的老臣一动身就咳嗽了两声,伴随着他缓缓跪下的动作,咳嗽也跟了一连串,这是位老戏骨,虽然年逾七十,精神却矍铄,他抬起头,目光依旧老辣:“陛下,臣以为不可。”

    “为何不可?”

    老臣道:“六殿下年方十五,不及弱冠,又自幼体弱,经不起长途奔波,若要文成,留在延京亦可,其他几位殿下都有自己的职务,为何不给六殿下一个机会。”

    陆饮冰朝老臣感激地拱了拱手,亦推拒道:“儿臣实在是病体不堪,不能远行。”

    大皇子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恶毒,一瞬即逝,道:“刘阁老此言差矣……”

    老臣分毫不让地回击。

    然后就是朝中中立派和大皇子派吵了起来,得势的另外两位皇子派系和大皇子派互相揭短,好好一个朝堂,吵嚷得活脱脱像个菜市口。

    楚王大怒,最后还是决定派荆秀前去赈灾。

    “卡,ng,重来。”其中自然重拍了无数次,秦翰林喝掉了半瓶水,嘴里那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吐了出来。

    此时陆饮冰等人已经拍了两个多小时,室外温度接近四十度,室内……只有大风扇,还不能对着正在拍戏的演员吹。被长袖长裤的戏服捂着的演员们浑身湿黏黏跟泡在水里似的,汗水擦得不如流得快。

    秦翰林换了条短裤,短袖花衬衫,扣子就剩了两颗,一手疯狂地摇扇子:“先歇会儿,先歇会儿。”

    陆饮冰的助理C带了冷气扇,一听到导演这话赶紧把陆饮冰带了下来,对着她吹,陆饮冰把戏服领口解了,仰着头,几滴汗珠从修长白皙的脖颈一直淌进衣服里,性感得无可救药。

    夏以桐咽了一下口水,别开视线,余光却一直悄悄地注意着那边。

    秦翰林摇着大蒲扇走过去一个一个地又开始说戏,夏以桐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美其名曰积累经验,等到陆饮冰时,秦翰林深吸了口气,说:“啊,你没什么好说的,还按之前那么演。”

    模样特别嫌弃。

    陆饮冰也和他玩笑道:“秦导,你这表情什么意思?要特别嫌弃我我就不这么演了。”

    “难能啊,你演得特别好。”秦翰林摸着自己脖子上的汗,在她身边坐下,冲助理C道,“小姑娘,你把那冷气扇借我使使呗?”

    夏以桐借机也寻了个位置坐下。

    陆饮冰给秦翰林让了位,自己用湿毛巾擦脖子,她抬指摸了摸自己的脸,担心地自言自语道:“这天热的,妆没花吧?”

    夏以桐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脱口道:“没有,还是很好看。”

    陆饮冰静静地望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夏以桐磕巴道:“我……我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夏以桐耳根微红,声音低不可闻,“就是觉得您好看。”

    “我好看还是你好看?”

    “您好看。”

    “您啊您啊,整天您您的,我看你跟秦翰林都你你你的了,跟我一直您,我有秦翰林那么老吗?”陆饮冰把湿毛巾缠在手上,不耐烦地皱眉。

    躺枪的秦翰林扭过头,不服气:“我怎么了?男人四十一枝花,我这开得正艳呢,别以为说我坏话我不知道。”

    “吹你的冷气扇去。”陆饮冰道,“以后再动不动您您您的,我就要欺负你了。”

    欺负你欺负你欺负你……

    夏以桐脑中无限循环这几个字,瞬间开过无数辆呜呜鸣笛的托马斯小火车,她小心翼翼地吞了一下口水,有些心猿意马,低声问道:“您……”

    陆饮冰瞪她。

    夏以桐改口:“陆老师打算怎么欺负我?”

    是打算这样那样欺负,还是那样这样欺负?她都不会反抗的。夏以桐两颊通红,快被自己的脑补给烧熟了。

    陆饮冰:“……”

    让你别您了就陆老师,行,那就永远陆老师下去吧。

    含羞草终于又脸红了,陆饮冰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激动和惊喜,意味深长说:“你想我怎么欺负你?”

    陆饮冰目光紧紧地盯着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夏以桐生得白,白里透着红润的脸颊让陆饮冰想起来五月份上市的鲜嫩可口的樱桃,咬一口,汁水四溢。

    显然姓夏的樱桃还没有熟,陆饮冰恶趣味地想:怎么欺负才会让她更脸红一点,这小孩儿好玩得紧。

    夏以桐脑袋一阵阵发晕,一时间居然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她刚才到底是听见了些什么啊?脑子里一片混沌,陆饮冰又说了两句话,她只看见对方嘴唇张张合合,耳朵却没有收到声音。

    陆饮冰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发什么呆啊?”

    夏以桐说:“我……在想您、陆老师,你刚才不是问我想你怎么欺负我吗?”

    “怎么?”

    “就是……”夏以桐低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嘴唇开合几次,“就是……”

    “就是什么啊?”陆饮冰催促道,“我最不喜欢拖泥带水磨磨唧唧的了。”

    亲我?摸我?上我?

    夏以桐崩溃地心想:无论说哪个都会把她吓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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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書出处:龍鳳互聯)

    第26章

    夏以桐毫不怀疑,这三个选项她要是说出任何一个,前途将一片黑暗。

    最后,她灵机一动,隔着戏服抓起陆饮冰的手腕,作势要抽自己的脸,欲哭无泪道:“陆老师,我下次再说错话,你直接打我吧。”

    陆饮冰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刻把手抽了回来,目露慌张,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羞涩腼腆得让人想揉进怀里使劲疼爱。

    夏以桐看呆了:“你……”

    陆饮冰缩着手,紧张地往后撤,道:“你……意欲何为?”

    夏以桐:“啊?”

    这怎么还说上古代白话了呢。

    陆饮冰:“我可是楚国的六殿下,是我父王的儿子。”

    夏以桐:“……”

    陆饮冰看着她,语气恢复正常的波澜不惊,带了一点不悦:“你没背台词?”

    夏以桐:“……背了。”

    “那你怎么不接我戏?”

    “……一时没想起来。”夏以桐抱歉道,一滴汗从她脖子一直流进了后背。

    这猝不及防的对戏,差一点,她就把手伸过去抱她了……好险。

    “正好闲着没事,我们再来对一段,这回别再忘了。”

    夏以桐心中一紧,脸上却是如常:“好啊。”

    多对对戏打个预防也好,万一演的时候她本性败露,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她自己丢脸不要紧,可万一惊扰了陆饮冰被她发觉……

    夏以桐深深地望她一眼,垂下眼帘。陆饮冰没注意,接过助理C递来的水喝了一口,说:“开始吧。”

    “你……意欲何为?我可是楚国的六殿下,是我父王的儿子!”

    “我自然知道你是六殿下了,”瞧着陆饮冰眼神躲闪、惊慌失措却不得不强装镇定的样子,夏以桐离她近了些,几乎贴着她的唇,轻声道,“……我的殿下。”

    陆饮冰退开距离,说:“不对。”

    夏以桐心脏狂跳,脸开始发烫,镇定道:“台词是、是这样的。”

    陆饮冰说:“神态、感情都不对,你太流氓了。”

    被定性为流氓的夏以桐:“……”

    “算了,”陆饮冰道,“现在我是陈轻,你是荆秀,我给你演示一遍。”

    “好。”

    夏以桐念完荆秀的台词,陆饮冰开始了。

    “我自然知道你是六殿下了。”她的声音得天独厚,平日说话慵慵懒懒总也像唱歌,演陈轻的时候却开口清脆如玉珠落盘,好听得紧,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演各类角色特意训练过。陆饮冰慢慢靠近她,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眼睛,像是要一直看进她的心里。

    周围的世界忽然就黯淡下来,只剩下她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面盈盈的都是透亮的水。

    夏以桐恍惚间觉得要陷进她雾蒙蒙带着湿气的眼睛里不可自拔,正欲挣脱,陆饮冰在她耳边柔声细语了一句:“……我的殿下。”

    仿佛羽毛轻轻地刮擦而过,她的心跳不可控制地漏了一拍,紧接着耳根通红,大惊失色。

    她什么时候贴近她耳朵的?!

    可以说是非常地本色出演了。

    这就不流氓了吗?她想了想,……果真没她流氓。

    一直旁观的秦翰林抚掌大笑:“我看你们俩换一下角色也挺好的嘛,你看小夏脸红得特别自然,看不出来啊,小夏演技这么好,我低估你了。”

    夏以桐尬笑两声。

    陆饮冰是知道夏以桐不是演出来的,但是她看了夏以桐一眼,奇异地没有戳穿她,而是转头盯着秦翰林:“老头子你再说一遍试试?你对得起我掉的三十斤肌肉吗?”

    秦翰林感觉被“老头子”三个字侮辱了,吱哇乱叫起來,挽胳膊,撸袖子……并没有袖子,于是做了个亮家伙的手势:“来战吧。”

    陆饮冰穿着戏服,撸起袖子,露出白生生的两条胳膊,一点瑕疵也没有,道:“来战!”

    二人齐声道:“五魁首啊六六六!”

    秦翰林:“对二!”

    陆饮冰:“王炸!我赢了哈哈哈!”

    秦翰林:“你赖皮!”

    陆饮冰:“我不管。”

    秦翰林:“对三!”

    陆饮冰:“王炸!over!”

    秦翰林先发制人:“王炸!”

    陆饮冰后来居上:“王炸!”

    秦翰林炸了:“艹,一副牌哪有两个王炸?!”

    陆饮冰比他还炸:“这把是两副牌的!炸了炸了,你输了!”

    夏以桐全程懵逼,眼珠子都快瞪出眶了,这两人在干什么,她似乎、好像需要好好消化一下。再看看旁边的助理C一脸淡定,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了。好在周围没有别人,听不到他们俩在说什么。

    两人特别无聊地玩了一会儿,众人补妆、整理衣服,重新开拍。

    “a!”场记打完板,快步出镜。

    “陛下驾到……”

    文武百官皆俯首。

    楚王说话,大皇子上前,镜头给陆饮冰,朝堂吵成一片,楚王震怒,派遣六殿下前往南方赈灾,荆秀无奈应下。整段戏一气呵成,一镜到底,秦翰林道:“卡,过了。”

    喜悦绽放在每个人的脸上,这种努力多次终于被认可的感觉真是再好不过了。

    夏以桐出了口气,也高兴,心说这段总算拍完了。

    秦翰林:“好,记住刚才的感觉,我们再来一次。”

    夏以桐:“……”

    秦翰林:“卡,这次比刚才更好,大家都很棒。灯光,A组撤掉,我们再试一次。”

    一场群戏来回拍了一个下午,最后一遍过完的时候大家累得都瘫在地上不想动弹。晚饭时间,场务买了盒饭过来,陆饮冰把自己关在休息室里,夏以桐跟大家一起吃盒饭,她看见秦翰林站在摄影机前面,一边扒饭一边看,于是跟过去看。

    秦翰林正在看回放,听见响动没回头,招呼了一声:“来了。”

    夏以桐:“嗯。”

    每一个镜头都起码有十几条,就算是陆饮冰这样无可挑剔的,秦翰林也不会只让她拍一条。秦翰林一条一条地重复看一个镜头,问夏以桐:“你看出什么区别没有?”

    夏以桐不好意思地摇头:“没有,演得好一点了?”可陆饮冰每次都演得很好啊,发挥稳定,还有那些老戏骨,不至于还要秦翰林教怎么演戏吧?

    秦翰林哈哈大笑。

    夏以桐给他笑得更不好意思。

    秦翰林:“你要是能看出来我不是白混导演圈这么多年了?”

    夏以桐止不住好奇,问道:“有什么区别?”

    秦翰林挺起胸膛,道:“要是一遍过岂不是显得我没有水平?”

    夏以桐:“……”

    “你信不信我说的。”

    “不信。”

    “为什么?”

    “您不是这样的人。”

    秦翰林又笑了,他把摄影机前的位置腾给夏以桐,道:“再仔细看看?有什么区别?”

    夏以桐认真地看了看,说:“光……色调……声音……嗯……”

    “怎么样?”

    “不知道。”夏以桐摇头,果断道。

    秦翰林一脸怪叔叔的笑意,诱导道:“是不是更好看了?”

    夏以桐一看,果真是,连忙点头:“对!”

    “对嘛!”秦翰林道,“我跟你说怎么把人拍得好看是需要技巧的……”说到最后,秦翰林说,“你有没有兴趣当导演啊,我培养你,我很多干货的。”

    他的表情认真得就像是天桥底下贴膜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十元一次,只此一家。

    夏以桐干笑:“……那什么,我现在只想好好拍戏,以后再考虑贴、不,改行当导演。”

    现在的明星但凡有改行当导演的,改一个扑一个,出去人还一口一个X导,也不嫌闪了舌头,她才不趟这浑水让人家当笑话看,想想都尴尬。再说她演员都没当好,不能眼高手低,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听说秦导的同性恋人是早年的戛纳影帝,出柜后淡出娱乐圈做起了生意,赚来的钱一心支持秦翰林拍电影,秦翰林也有才华,两人过得红红火火。陆饮冰在采访中也说过她戏拍腻了就考虑转行当导演,如果要拍电影的话,她得趁着年轻多挣点钱,也都给她拍电影。

    理想很丰满,丰满得有点异想天开。

    夏以桐揉揉自己的脸,舒口气,暗自嘲笑自己,好在秦翰林没有注意到她异常的举动,聚精会神地看回放,夏以桐看着他时而皱眉,时而托腮,连饭都顾不上吃,心生感慨:能把美追求到这样一种境界的人,也算是人间奇葩了。

    两人许久都没说话,场务来收走了凉掉的盒饭。

    “今天你和陆饮冰对戏我看到了,你可以学她,但是别都学她。”秦翰林漫不经心的声音。

    夏以桐正出神,冷不丁听到句话,抬头:“啊?”

    秦翰林一心二用,淡淡地说道:“一部电影最重要的不是演员,是导演。一个好的导演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一个烂导演则能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就算给他一个林青霞,他也只能拍出李莲英,拍不出东方不败。”

    夏以桐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表演方法,一味地模仿容易画虎不成反类犬”之类的,乍一听到这比喻忍不住笑了出来。

    秦翰林说:“摄像只是一个媒介,导演才是一部剧的灵魂,他有感情要倾诉,所以通过镜头里的人表现出来。所以你看一部戏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导演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喜欢柔和的致爱丽丝还是喜欢激烈的黄河大合唱,你都能体会得到。一个有感情有倾诉欲望的导演才是好导演,比如王家卫,他的电影几乎全是爱情片,或者隐晦地在讲述爱情,他把爱情故事讲到了极致。比如我,所有看我电影的人都知道,我这个人很肤浅,我喜欢美,喜欢表达美。”

    夏以桐看着他,又觉得,他反复拍那么多遍镜头,一遍一遍地雕琢,不仅仅是为了追求美,还有什么,她心中一股说不上来的陌生的感觉在涌动,洗涤着她的灵魂。

    她诚恳道:“您不肤浅。”

    秦翰林笑了下:“我让你别都学陆饮冰,是因为她只是我借用来表达感情的演员之一,你也是之一,你有你独特的美丽,不要抹杀了它。”

    夏以桐似懂非懂地点头。

    秦翰林转过脸,正经不过三秒,一脸期许地望着她:“怎么样怎么样?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的,这干货干不干?”

    正巧陆饮冰又成功渡劫,挺过了一顿晚饭,从休息室出来。她高挑修长,容貌妍丽,边走路边偏头和助理交谈,时而往四周瞧一眼,整个人如同清晨穿透树林的第一缕阳光,那么热烈地在夏以桐眼里燃烧起来,周围世界的一切忽然就五彩缤纷起来。

    夏以桐定定地望着,弯起嘴角道:“……干。”

    第27章

    秦翰林:“那就来当导演啊!”

    夏以桐收回看向陆饮冰的视线,摇头笑:“别,我可没那个本事。陆老师不是想当导演吗?你怎么不教她去?”

    秦翰林看她一眼,低头嘟囔道:“该教的都教过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哈?”

    “哈什么哈,我和你没话好说了。”秦翰林气呼呼地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了一个入室弟子的原因,夏以桐望着他的背影哑然失笑了一会儿,莫名觉得他有点像下午和陆饮冰斗地主时候的样子。

    两个大傲娇,怪不得能玩到一起去。

    不,她用力摇摇头,驱逐了脑子里这个想法,陆饮冰那不是傲娇,是可爱可爱可爱。

    “可爱”的陆饮冰晚上有场夜戏,是她一个人在书房写信以及心理活动,通常这种戏都是摄像机给一个亮着烛火的古色古香的宫殿远景,一个人影在里面,然后再切到剧组搭建的书房内景,不需要和别人搭戏的陆饮冰在秦翰林那里过得特别快,一个小时拍了七八条,秦翰林反复看完,拍拍手,心情愉悦,说:“收工。”

    “啪——”夏以桐将一只蚊子一击毙命,雪白的手臂上顿时开出一朵鲜红的花。她是招蚊子体质,基本有她出现的地方蚊子都不咬其他人,非常让人绝望。

    因此她特意换了件长裤,但看完这场戏下来,腿上还是哪哪都痒,长裤防不住蚊子嘴。

    陆饮冰仰头喝了半瓶水,回休息室脱戏服卸妆,一出来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啪”,听着就让人肉疼。她闻声看过去,夏以桐在休息室外小马扎上坐着,她T恤长裤,明明是好看乖巧的一个人,为了躲蚊子,减少被攻击的面积,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一团不带刺的柔软的刺猬。

    陆饮冰止不住弯了一下眉,上前问道:“你在这干什么?不是收工了吗?”

    夏以桐班主任点到似的,啪的站起来:“我我我……”

    陆饮冰:“嗯?”

    夏以桐道:“秦导说我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让我等会儿你,你这儿人多。”

    “噢,是这样。”只有助理随行的陆饮冰似乎信了,问,“你助理呢?”

    夏以桐面不改色道:“我晚上没戏,让她先回去睡觉了。”

    在摆弄机器的秦导和被特意提前支使走的方茴齐齐打了个喷嚏。

    “好吧,”陆饮冰歇了三四个月,第一天拍戏,需要适应一段时间,脸色看上去便有些冷,道,“那你和我一起走。”

    夏以桐心怀忐忑地跟上去。

    忍不住忖度道:“我是哪句话说错了吗?她怎么看起来又不开心了?”

    秦翰林要等收完机器,他自己对着片段琢磨,陆饮冰走过去给他招呼一声:“秦导,我先回去了。”

    秦翰林沉迷看回放不可自拔,头也没抬:“,明天见。”

    他倏地抬头看一眼跟在陆饮冰身边的夏以桐,随口道:“我说你怎么一直不走呢,原来在等饮冰。”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夏以桐捂着生疼的脸转过头。

    陆饮冰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睛,消化了一下秦翰林的这句话,然后眉尾轻轻地跳了一下,看一眼羞愤得要钻到兔子洞里去的兔子:“放心吧,我会护送她回去的。”

    两人从片场出来,不过晚上八九点,有路灯,还有影视基地的工作人员在巡视,不存在走夜路怕鬼以及不安全的隐患。

    安静的街道上,只有陆饮冰、夏以桐和小西三个人,小西灵敏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一定是一个充满着奸情、令人亢奋的夜晚。

    “你在等我?”

    夏以桐还是没看她,脸偏向一边,路灯在她脸上落下轮廓好看的剪影:“嗯。”

    “为什么?”

    “秦导让我多跟你学学演戏。”夏以桐道,不得不说秦翰林真是一个好挡箭牌,反正他现在不在,不能再抽她脸。

    陆饮冰并不打算放过她,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可秦翰林一般不让人学我的,他信奉他自己那一套,要发掘每个演员自身的独特的闪光点。”

    “是、是么?”

    “是啊。”

    “那、那那那……”

    “嗯?”

    “那和跟你学表演也不冲突啊,虽然说每个人是不同的,但演技是互通的吧,怎么更快地代入人物,入戏,”夏以桐一本正经道,“怎么用眼神来表达情绪,怎么酝酿感情,都是要学的,对、对吧?”

    陆饮冰点头:“对。”

    夏以桐认真地拍马屁:“还有陆老师对于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都是我们后辈需要学习的。”

    两人并肩走着,中间隔了有一米距离,陆饮冰看着那条“鸿沟”,一点没有“学习距离”的样子。忍俊不禁地心道:“这人果真瞎话张口就来,偏偏我还不怎么讨厌,中了邪了。”

    “你是不是采访接多了?经常说假大空的场面话。”陆饮冰问。

    “什么?”

    “没什么。”陆饮冰摇头,觉得这话有点逾矩了,她和夏以桐还没熟悉到可以互相开容易引起误会的玩笑的地步。

    夏以桐一阵懊恼,她居然因为紧张耳朵里嗡嗡响错过了陆饮冰的一句话!那可是一句话啊!从陆饮冰嘴里说出来的!

    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我方才没听见,您方便再说一遍吗?”她终于转过脸,露出绯红的面颊,借着夜色的掩映,看不分明。

    陆饮冰眼睛危险地眯了眯,一步跨过去,依仗身高优势屈指在夏以桐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夏以桐“啊”地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眼泪一瞬间飚了出来:“你干吗?”

    “你不是说如果再说您,就让我打你吗?本殿下不乐意听这个字。”陆饮冰理直气壮。

    “对不起。”

    “也不乐意听。”陆饮冰将头转向另一边。

    “我错了。”

    “还是不乐意听。”

    “陆老师……”哀求的,带一点微颤的尾音,像猫咪柔软地舔过手心。

    “这还差不多,不许再犯,下回我要拿鸡毛掸子了。”

    “不会再犯了。”

    小西在后面“chua

    chua

    chua”地编辑微博:

    据内部消息,近日陆影后和夏小花夜半无人私会,打情骂俏,浑然不将身后的狗放在眼里,对此,我们夏日冰只有一句话:干得漂亮!

    编辑完毕,取消——保存草稿or不保存——保存草稿。

    夏虫不可语冰mua: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甜好甜好甜,要昏古七了。跟对了cp,天天都有粮吃,夏日冰赛高!!!这对cp我能站一万年!!!

    身后的人狼血沸腾,身前两人距离从一米变成了半米,从安全距离到了私人距离,而后,不动如山。

    cp粉被喂了颗糖,直到糖咂摸没味儿了,这两人也没再给她点甜头吃。

    宾馆灯火通明,进电梯,陆饮冰先走,夏以桐跟上,小西最后。进去以后,谁也没按电梯,电梯停在原地。

    夏以桐看向陆饮冰,陆饮冰催她:“按啊。”

    按了,一个五楼一个六楼。

    滴——

    五楼到了,夏以桐先出来,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惊讶地回过头,发现陆饮冰居然跟上来了,陆饮冰单手插在裤兜里,耸一下肩:“送你回房间。”

    出于礼节。

    酒店走廊灯光比外面亮多了,夏以桐低头走在前面,后颈的皮肤一片绯意,有点像……陆饮冰舔舔干燥的上唇,想:……像那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场景。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拍戏涉及过,就算有裸替,也系统地做过那方面的功课。

    她看着夏以桐火烧云的脖子,想起了什么,莞尔一笑。

    唔……有点期待床戏了,看看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这么红。

    陆饮冰表情玩味地打量着她的背影:个不高,比她矮半个头,一六五左右,最多一六七,腿还挺长,啧。屁股……牛仔裤紧身的,勾勒出来的臀形……

    嗯哼……挺翘……

    小西一脸惊悚地看着自家影后盯着人小花的屁股看。

    她是不是失忆了,这剧本怎么忽然进展得这么快呢?

    到了房间门口,夏以桐掏出房卡哔一声,没等她推门,她的助理方茴就从里面把门拉开了,人没见到声先出来:“夏老师您可算回来了,你不是让我去便利店买完东西回来等你吗这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啊啊啊啊!陆影后!”

    方茴尖叫着跳了起来,瞬间闭嘴。

    夏以桐:“……”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能了不要都上赶着招呼我的脸好吗?

    陆饮冰一副辛苦憋笑的表情:“好了,送到了,我回去了。”

    “陆老师。”夏以桐顾不得尴尬和害羞了,贪婪地看着她。

    “。”陆饮冰点头,转身离开。

    夏以桐:“您……”

    陆饮冰没走远,听见这话,皱着眉头回身走过来,在她脑门上用力弹了一下,斥道:“不长记性。”

    夏以桐:“下次真的不会再犯了,。”

    这回陆饮冰没接话,朝电梯口走去。

    夏以桐拉着方茴赶紧进门把门关上,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眉开眼笑地问方茴:“你看我额头红了没有?”

    “红了。”白的皮肤,红的痕迹,特别醒目。

    “快快快,给我拍照,要近景特写。”

    她要裱起来!!!

    第28章

    “开工了,感觉怎么样?”远隔万里重洋的造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来影后打来电话诚挚慰问陆饮冰,两人隔了十个小时的时差。

    “你在外面浪得怎么样?”陆饮冰勾唇,不答反问。

    “哈哈哈哈浪奔浪流啊。”对面传来一阵放肆到夸张的笑声,十分讨打。

    “哈哈哈哈哈哈哈。”陆饮冰仰天长笑,来影踩着十五厘米的高跟,差点从坡上滚下去,身旁的男人千钧一发之际捞住了她的腰,将她带了回来。

    来影咆哮:“哇,你神经病啊,要吓死爹吗!”

    陆饮冰不耐道:“早知道你他娘的在欧洲逛街,我就怕吓不死你。”

    来影:“……”

    陆饮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对我越来越残暴了嘤嘤嘤,”来影搀着老公的手臂,道,“以前和人家看星星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陆饮冰不知说了句什么,来影立刻打断了虚伪的哭唧唧,“其实我就是想问你对小朋友感觉怎么样?”

    “哪个小朋友?”陆饮冰明知故问。

    “就是姓夏名以桐的小朋友。”

    “还可以吧。”

    “她今天和你演对手戏了吧?演技是不是没有你想的那么糟,我就说你以前对她有误解,演戏就知道了,小孩儿可认真了。”

    “我还没和她对戏。”

    “啊?那我听你这语气,怎么不太对头?啧,依稀听到了一丝愉悦啊。这半个月一定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难道她对你施展了美人计吗?”

    陆饮冰嗤笑:“我要是会中美人计每天对着镜子就中计了八百遍,还轮得上她?”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起码得说‘我要中美人计也是中你的’,这样我就会开心。”

    “你开心了我就不开心,我为什么要让你开心。”

    “老陆!”来影气急败坏。

    “老来!”陆饮冰深情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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