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郑欣宜《上心》*
姜霈几乎立刻要弹开几米远,可她的力量跟贺衍舟相比实在是太过悬殊,即便是瞬间爆发的应激反应也没能让她挪动分毫,依旧牢牢被贺衍舟困在身侧动弹不得。
“齐叔、刘姨,好巧能在这里碰见,”柳芳萍这些年一直住在那套别墅,所以时常跟这夫妻俩见面,于是贺衍舟先开口打招呼,“我约霈霈出来散步。”
两人神情有些古怪,眼神看着两双紧握的手:“哦哦,我们来这边走个亲戚。真的是好久没见霈霈,刚才看见小舟才认出来。”
夫妻两个又寒暄问起姜忠礼的近况,姜霈有些尴尬,硬着头皮一一回答。
贺衍舟向前走半步,挡住姜霈的大半身体,又展了笑意开口解释:“我跟最近在追求霈霈,只是这件事还未同我妈妈讲,麻烦齐叔和刘姨先替我保密。”
“……追求……你们……”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全部微张着嘴,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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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被烧干。
贺衍舟坦然道:“我妈妈跟姜叔是重组家庭,所以我跟霈霈没有血缘关系。当初我妈妈跟姜叔离婚,我便没再见过霈霈,今年才偶然重逢。”
原来竟是这样?夫妻两个恍然大悟。
他们搬到姜家隔壁时姜家便已经是一家四口,所以一直以为两兄妹不过是一人随父姓,一人随母姓,没想到竟然是重组家庭。
贺衍舟感觉到姜霈轻轻扯一扯他的手,于是开口道别:“我们先走了。”
夫妻两个想来有很多震惊需要分享,忙不迭的转身离开,而后便凑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离开步道。
姜霈气急,终于甩开贺衍舟的手:“你有毛病?!”
贺衍舟有些委屈:“实话实话。”
姜霈转身朝小区大门走,贺衍舟在身后亦步亦趋。
走一段,她猛的顿住脚,回头瞪贺衍舟:“跟着我做什么?”
贺衍舟也不恼,只温和笑着:“想一直跟着你。”
她其实并不是真的生气,更多的是羞愤:“离我远一些,难不成还想被其他人也看见吗?”
贺衍舟靠近她,微微垂眸,认真看她:“霈霈,”他的声音在冬季夜晚中低沉沉响起,“不要把我们曾经的关系看做是一道枷锁,这其实真的没什么大不了,”他微微叹一口气,“不要拿你爸爸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
姜霈想要反驳,可张开嘴却又语塞。
他们之间‘兄妹’的关系其实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姜霈努力尝试多次,始终无法越过自己心中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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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忠礼的不轨在她生命底色中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所以姜霈始终无法接受自己也会开展一段同样会被人认为‘不轨’的感情。
贺衍舟一直都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他一针见血,说的透彻。
姜霈沉默许久,最后只说一句“我该回家了”便转头离开,没再理会身后的贺衍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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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北人穿羽绒服,梅州人只需要一件厚实风衣。若是在户外运动一会儿,热到脱衣服也实属正常。
贺衍舟吹响结束哨,训练场上所有战士第一件事就是脱去作训服外套,然后才跑去旁边喝水。
石韫玉从旁边过来,扔给贺衍舟一瓶水:“悠着些,今天是元旦,该休息就得休息,”他打趣道,“正常发挥也能拿第一,用不着这么拼命。”
贺衍舟拧开瓶盖,语气淡然:“拿大比武的第一名只是顺带,我死命练他们,他们才能在危急关头救别人一命,也救自己一命。”
石韫玉动容,看着训练场边上喝水休息的战士们摇摇头叹息道:“咱们这行,不容易。”
贺衍舟瞥石韫玉道:“之前不是说想休假?我妈没什么大事,我不用再回去,所以你要想休现在可以休。”
石韫玉说再等等:“至少等大比武结束。”
贺衍舟用胳膊肘捣他一下,压低声音:“再休假一定好好跟嫂子聊一聊,你们互相赌气,实在是可惜。”
石韫玉有些怅然:“我不是不想聊,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贺衍舟想要出谋划策,可搜肠刮肚也没找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对策,只得作罢。
石韫玉显然为难:“我们其实没什么矛盾,只是她想要我多陪伴她和桃子。但老贺,干咱们这行的人,有几个能兼顾家庭?我也很想,可没办法。我知道她委屈,我又何尝不是。”
贺衍舟一口气闷掉大半瓶水,抹去唇边水痕,眼神远眺营区中央那根高高竖起的旗杆:“家国难两全。”
“是啊,”石韫玉喃喃道,“穿上这身军装,自己的一切就都要放在国家之后。”
石韫玉愣了半天之后回神,觉得气氛有些低落。
他故作肆意的笑两声,伸手拍贺衍舟的肩膀:“我倒羡慕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又凑头过来八卦,“你一个从来不发朋友圈的人石破天惊发一张照片,还真给我吓了一跳,连看好几秒才确定真是你,”石韫玉嘿嘿笑起来,“奥特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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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已经成功打入内部了?现在跟姜老师进展如何?”
贺衍舟瞥他一眼,又仰脖灌下瓶里剩下的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石韫玉知道他的脾气,不再追问,正经说起正事:“你之前推断的不错,上次肥春集团高级成员的梅州之行确实是在试探我们。卧底前几天又传出新消息,这次能够确定,肥春有意要亲自回国。”
贺衍舟蹙眉思索,片刻后说:“祭祖。”
“什么?”石韫玉一时没反应过来。
“祭祖,”贺衍舟重复一遍,“今年八月是肥春母亲去世二十周年祭。”
石韫玉咋舌:“二十周年祭?都去世这么多年,怎么还会冒险去祭拜?”他不同意贺衍舟的推断,“这太冒险,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贺衍舟分析道:“肥春从小丧父,是他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带大,却又在他生活条件好转前因劳成疾去世,肥春对他母亲一直是亏欠良多的心理。”
他思忖道:“若我是肥春,这么多年都没有机会回来,这次既然决定回国一次,那么就一定会去祭拜母亲。”
石韫玉连连点头:“有道理。”
贺衍舟说:“咱俩现在去趟总队,这件事得立即跟队里反应,应该联系公安,即刻对肥春母亲的墓地开展布控。”
“走走走,”石韫玉跟贺衍舟离开训练场,“还得是你,老贺,你对肥春简直比他自己还了解他。”
两人穿过办公楼去前院开车,途径大礼堂的时候里面忽然响起一阵喧闹喝彩声。
贺衍舟皱起眉头:“今天有活动?”
“今天不是跟梅大的相亲联谊会么,你又忙忘了?”石韫玉说,“之前跟你打过活动请示,你批过的。”
这么一说,贺衍舟似乎有些印象。
联谊会往常经常举行,算得上是队里的日常性活动,所以他只粗略一看,顺手批上名字之后转交石韫玉,没再单独过问。
礼堂两侧都是明亮的落地大窗,从旁边走过,能看得清里面气氛正如火如荼。
似乎是在做游戏,十来个人在礼堂前面的空地上围城一圈。
贺衍舟无意细看,倒是石韫玉颇有兴致的停了脚步:“这是要干什么呢?我还真的好奇,从来没参加过队里组织的联谊会。”
贺衍舟笑他:“你英年早婚,都没等到队里拉你去联谊便结了婚。走吧,有什么可看的,不过都是年轻人才爱玩的游戏。”
石韫玉反问他:“你就不好奇?你倒是没有英年早婚,可是每次联谊相亲,你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他伸手拉贺衍舟的胳膊,“看看再走,就看看他们围成圈准备玩什么。你别总老气横秋的,适当了解年轻战士的思想,更有助于你开展工作嘛!再说,咱们就算是去总队汇报也不差这一两分钟。”
贺衍舟无奈,只得被石韫玉拉着靠近礼堂。
原来是要抢凳子,一圈人围着几张凳子转圈慢走,忽然一声哨声响,一群人乱成一团。
特战部队的战士论反应力普遍要高出普通人一大截,更不要说战士们的身体素质也远比女老师们要好。
石韫玉跟贺衍舟眼睁睁看见几个战士牢牢在凳子上坐稳,反而挤得一个穿高跟鞋的女老师站不稳,摇晃两下摔倒在地,礼堂内的其他战士爆发出一阵胜利雀跃的欢呼。
石韫玉“嘶”一声倒抽一口凉气,摇摇头恨铁不成钢:“真是活该单身!这一个个的都活该打光棍!”
贺衍舟闷闷笑起来,伸手扯石韫玉:“行了,走吧。让他们看见咱们两个趴在后面蹲墙角又像什么样子。”
石韫玉一边嘀嘀咕咕一边一步三回头的走开:“哪天得专门开一次思想教育课,这群猴崽子关在队里当和尚都当习惯了,一点儿也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什么叫女士优……诶诶?!”
他说着忽然惊奇叫起来,又顿住脚步,长臂一伸重新把贺衍舟拉回到自己身边。
“又怎么了?”贺衍舟有些不耐,眉头拧起一个结。
“你看,你快看……”石韫玉指着礼堂中最边上的一个角落,“那是不是姜老师?”
贺衍舟循着石韫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另一端明亮的落地窗下安稳坐着一个女人,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身上,将她长长的头发映出柔密的光晕。
她安静坐在角落低头剥橘子,礼堂中的一切喧嚣似乎都与她无关。
橘子剥好,她抬头将橘瓣放进嘴里。那张素白的脸就这样越过重重人影,不偏不倚落进贺衍舟的视线中。
那个女人,正是姜霈。
月落参横(八)
石韫玉瞄着贺衍舟的表情逐渐冷下来,心底忍不住发笑。
他存了坏心,故意伸手去拽贺衍舟的胳膊:“确实没什么好看的,每次联谊会流程都大同小异,”他略显急躁,“咱们还是快些去总队汇报肥春的事才是正经。”
贺衍舟抬手绕过石韫玉的拉扯,眼神还紧紧盯在姜霈身上:“贴近战士生活能更容易开展工作,等会再去。”
石韫玉在他身后乐不可支,可还是装作急促的模样:“你要想贴近战士生活,大不了往后咱们每个月都跟梅大开展一次相亲联谊。可肥春这事儿事不宜迟,你再不走我可自己去了,到时候论功行赏,这个点子可得算在我头上。”
贺衍舟嫌他聒噪,伸手推他:“就这么点事你自己去说就行,别说点子算在你头上,头功都给你我也没什么意见。”
石韫玉终于忍不住,咧着大嘴笑的畅快:“行行行,这可是你说的。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一点不假。我今天送佛送到西,你就安心留在这儿盯着姜老师,看紧了,别被其他人捷足先登,我替你往总队跑一趟。”
贺衍舟没再理会石韫玉,因为他看见正有个三期士官殷勤凑到姜霈身边,笑容洋溢着在跟她说着什么。
姜霈觉得意外,她明明已经坐在人群最后最边缘的角落,竟然还有人能够注意到她。
凑过来聊天的男人看起来跟她年纪相当,十分主动的帮姜霈端来另一桌上的果盘,挑了个最大的橘子递给她:“您是梅大的老师?”男人皮肤黝黑,看起来是很端正的长相,“自我介绍下,我叫王辉,上士军衔,今年
28
岁。”
“你好,”姜霈没剥橘子,只握在手里,身体不自觉的朝后倾斜几度,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感扑面而来,“我叫姜霈。”
王辉是个热络性子,并没有因为姜霈的冷淡而打消念头,他主动说:“来参加联谊的年轻人多,像咱们这个年纪几乎没有。我老远就看见你坐在这儿,一上午了也没参加什么游戏。”
姜霈扯一扯唇角:“同事帮我报的名,我来之前一直以为是像上次一样的进军营活动。”
姜霈是真的很无奈。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学生家长到办公室行凶伤人时她救过王琴一次的缘故,总之从那以后王琴对她的态度便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校内网发通知让自愿报名参加联谊会时姜霈正在上课,回到办公室时王琴一脸笑意的说替她报了名。
姜霈只单纯以为是和上次一样来军营共建,于是也没再找出通知细看,只向王琴道谢,还盘算着要再拍些照片和视频回去给小石头看。
结果今日姜霈一走进礼堂,发现上方悬挂的横幅居然是“相亲联谊会”。她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因为是集体活动,众目睽睽下不能转身就走,于是只得作罢,寻个僻静的角落当个看客,好打发这一上午的时间。
王辉在姜霈的回答中找到继续聊下去的关窍,他想一想,忽然笑起来:“我说怎么觉得你面熟,十月份时候的拥军活动,你是不是也参加了?”
姜霈又看一眼王辉的长相,搜肠刮肚也没在记忆中找寻到一丝痕迹。也不能全怪她记性不好,明明那次活动是贺衍舟牵绊住她,没给她太多自由活动的机会。
贺衍舟。
想起这个名字她的心又控制不住的猛然一跳。
从宁北回来快一个月,他们始终没有再联络过。姜霈从车上还在忐忑如果遇见贺衍舟自己该说些什么,可等她走进礼堂发现是相亲会,反而定了心神。
想来他不会参加这种活动,与其躲出礼堂,倒不如安稳待在这里更加保险。
姜霈淡淡开口,视线投向前面热闹的游戏场景:“参加了。”
“我当时负责带队在访客区迎接你们,然后登记检查车辆。你们都在我眼前下车,所以我对你有印象,但你可能没有注意到我。”
“有可能。”她只说三个字便不再继续,实在太过冷淡。
王辉忍不住挠一挠头,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这场搭讪,只是她即便坐在远离喧闹的地方依然足够耀眼,让他舍不得放弃。
王辉想一想,又说:“既来之则安之。姜教授不如跟我们一起热闹热闹,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不等姜霈回答,他又问:“听口音,姜教授不是本地人吧?”
姜霈说是:“我是宁北人。”
王辉惊讶说巧:“我们队长就是宁北人,”提起队长,他的脸上毫不掩饰尊敬和钦佩,“我们贺队是整个淮东武警中的头号人物,总队都能挂上号的特种兵之王,”他很会说话,又将话题绕回到姜霈身上,“你们宁北果然是人杰地灵,不论是谁都优秀。”
姜霈脸上露出些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看她只将橘子拿在手里,王辉又伸手拿一个,主动替她剥皮:“梅州柑橘全国有名,这是今天上午刚从炊事班拿来的新鲜柑橘,酸甜可口,姜教授再尝一个。”
姜霈想要拒绝,但对方已经把剥好的橘子递到她眼前。
王辉实在热情,周围已经有不少战士注意到这边,还有几个应该与王辉关系匪浅,正三两一堆远远看着这边,脸上还有揶揄的笑意。姜霈不好下他面子,只得道一声谢,然后接过橘子。
贺衍舟在侧门走进礼堂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王辉显然对姜霈很有好感,身体不由自主朝姜霈的位置倾斜。而在贺衍舟的角度看过去,姜霈的大半身体都被王辉挡住,看不出她是什么反应。
礼堂里正热闹的厉害,参加联谊的人大部分注意力都被前面正在举行的游戏吸引,剩下一些似乎已经找到中意人选,都两人一组举着手机聊天,倒是没人注意到贺衍舟的到来。
他没声张,从侧门进来之后坐在最靠近的一张椅子上,将自己隐入喧闹的人群,安静看着斜前方的姜霈。
姜霈原本就无意联谊,更没有在这里找男人的意愿。她对王辉的意思心知肚明,也不愿让他白白浪费一次联谊的机会,于是想了想措辞之后开口对他说:“王班长,我今天来参加这个活动纯属意会错误,你还是多去跟其他人接触接触。”
“你刚刚说了是你同事帮你报名,”王辉嘿嘿一笑道,“既然帮你报名,那您肯定也是单身,咱们只当交个朋友,您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不是我有心理负担,”姜霈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我离过婚,儿子都已经六岁了。”
“……”王辉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怔了怔之后硬着头皮说,“……还真看不出来,您看起来一点不像已经有孩子。”
姜霈将一枚橘瓣塞进自己嘴里,神情自若:“所以你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我们学校的女老师每一位都很优秀,你可以多关注一下。”
王辉悻悻起身,还算有礼貌:“好,谢谢姜教授,很高兴能跟您认识。”
姜霈略微一弯唇角,算作示意道别。
王辉离开的背影有些匆忙,略显垂头丧气。
总算解决一桩麻烦事,姜霈刚要稍微松一口气,就听见前面响起一声尖锐哨声。
喧闹声瞬间消散,而后传来学校工会老师兴奋的声音:“今天的游戏到此结束,下面是我们的最后一个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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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簪花。”
工会老师简短介绍这个环节的意思,姜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听懂这是今天相亲联谊会的最后一个环节,所有女性背对人群,男性依次上前,把粘有自己姓名和联系方式的红色玫瑰放在钟意对象身后。
收到簪花最多的女教师获评今日的欢迎之星。每个女教师都能将花带走,若有意愿,可以跟互有好感的男性私下联络,增进感情。
所有女老师都按照指令登台,工会老师清点人数,忽然发现少了一个。
工会老师举着话筒,仔细搜寻观众席上的那个漏网之鱼:“……是谁还没上来排队?”她一下看见正坐在角落认真吃橘子的姜霈,手指一伸,“姜教授!你怎么还不上来?!”
礼堂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姜霈。
橘子刚在嘴里迸裂出清凉酸甜的汁水,姜霈一惊,差点呛到。
“咳咳,”她清清嗓子,冲工会老师摆摆手,“我就不上去了秦老师。”
秦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最热衷于为身边所有没有组建家庭的年轻女性找到情感的归宿。
她不应允,执意让姜霈上台:“这是集体活动,姜教授怎么能缺席,”说着她作势要走下台子,好像要亲自拉姜霈过去,“你不是梅州本地人,上来跟大家交个朋友,以后周末放假也好有人约着出去一起玩,你说是不是?”
姜霈真的败给执着又有韧性的中年女性,只能乖乖硬着头皮上去,站在队伍的最外侧外置。
背对着身后所有人,她只能听见连串的脚步声伴着低声调侃和谈笑自身边陆续走过。
姜霈尴尬到无以复加,只盼望这个环节能快些结束。她下次打死也不要再来这里参加任何活动,就连进军营的共建活动都不要再参加。
脚步渐少,人声的喧闹回归到台下的座位区。
秦老师兴奋的声音再次响起,让女老师们回头清点自己收到的花束。
一回身,姜霈傻了眼。
根本无需清点,她身后桌上的玫瑰花数量最多,簇拥着挤成一堆,远超其他女老师。
怎么会是这样?她完全没有料到。明明只坐在边缘角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对她感兴趣?!
秦老师在一边乐的合不拢嘴,特意离了话筒单独对姜霈说:“姜教授,你看,我就说你一定要上来吧。”
秦老师自告奋勇帮她清点数量,一共点出十六朵玫瑰花。
秦老师举起话筒,刚要宣布结果,只听礼堂最后面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我还没放。”
众人循声看去,贺衍舟高大的身躯从最后一排站起来,礼堂中的战士们一边惊讶,一边立马起身立正,喊一声“贺队!”
贺衍舟阔步走到台下,昂头问秦老师:“这个活动我可不可以参加?”
秦老师认得贺衍舟,笑逐颜开的给他递过去一朵花:“当然可以,贺队什么时间进来的,我早没看见你。”
贺衍舟迈腿登上台子,口里回答着秦老师的问题,眼睛却看向姜霈:“之前有事耽搁了,幸好来的还不算晚。”
“我觉得……”他徐步靠近姜霈,在她面前站定,定定看她两三秒钟,无视姜霈拼命给他使的眼色,将手中的玫瑰缓缓放在那堆花束的最上方,“这位老师很投我的眼缘。”
月落参横(九)
全场鸦雀无声。
姜霈想,也许从前老人说出门前要看黄历,是一个非常正确的人生经验。
她确信自己跟贺衍舟天生犯冲,哪哪都不对付。只要遇上他,她的人生就总有波折,没有过一帆风顺。
场下的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刚才那些给姜霈放了花的军人。
台上的人好奇打量,眼神在贺衍舟和姜霈之间来回穿梭。
全场只有秦老师一个人乐不可支,她收了话筒,热情向姜霈介绍贺衍舟。
“这位就是特战一中队的队长贺衍舟,你们年纪相仿,可以交换联系方式以后常联系,”越说越兴奋,秦老师干脆推姜霈从台子右侧的小门出去,“这会儿时间还早,你们一起出去转转。”
姜霈终于可以离开令人窒息的环境,从礼堂出来之后脚步飞快。
贺衍舟虽然看不见姜霈的表情,但完全能够想象得出她现在气鼓鼓的模样。他只想一想就忍不住想笑,喉咙间溢出一声闷闷的笑音。
姜霈猛然停下,转身瞪他:“你在笑话我吗?”
他敛去笑意,正色起来:“怎么会,当然不是。”
“那你笑什么?”
“笑你生气的样子,”又有笑意浮上,“很可爱。”
这里是营区内有些偏僻的休息区域,不远处有个小巧人工湖。湖上搭建假山,正好隔绝周围的视线。
姜霈气的伸手去推他:“你看见我就看见了,非要上来凑什么热闹?”
贺衍舟下意识伸手去握她的手,可姜霈早有预判,立马缩手回去,没让贺衍舟得逞。
“我怎么能是凑热闹?”他显得有些委屈,“这是联谊相亲活动,队里早就发了通知,所有单身男性都能参加。我又没有女朋友,符合参加活动的标准,所以有空了就过来参与一下,这不是很正常?”
姜霈自诩逻辑严密,口才一流,不管遇上什么样棘手的心理难题她都可以游刃有余的帮人分析纾解。可偏偏不知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天生跟他相克,只要一遇见他,多么巧舌如簧的嘴都要闹罢工,徒有满肚子的道理想要讲。
“少在这里巧言令色,”她抱起手臂,“你就是想看我出丑。”
贺衍舟摇头:“没有,你想多了。”
“那你上来做什么?”姜霈冷哼一声,“反正尴尬的人不会是我,你现在应该好好想一想,那些在你之前给我送花的人以后该怎么面对你,你又该如何驭下?亏你还是队长,跟下属争个高低,也真的好意思。”
贺衍舟这才正色起来:“部队里军令如山,我是队长他们是战士,他们执行我的命令,我对群众和他们的安危负责。但生活中,尤其是感情上,我们都是男人,没有什么高下之分。他们可以对你表示好感,我当然也可以,这没什么抹不开面子的。”
姜霈嗤之以鼻:“冠冕堂皇。”
“我真的这样认为。作为一个男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向我心爱的女人示好。若是这种情景下还能波澜不惊,那只能说明两件事。”
姜霈忍不住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哪两件事?”
“一,这个男人并不是真的喜欢这个女人。二,这个男人压根就不是个男人,”他眼角微挑,只有一侧唇角上勾,痞痞的笑起来,“而我两者都不是,我是一个真正喜欢你的正常男人。
”
姜霈这才发觉自己被贺衍舟给绕了进来,懒得再跟他多说一句,转身就走。
贺衍舟拉住她的手腕:“又走!”他有些咬牙切齿,“姜霈你属兔子的?每次遇见我都急着走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不是怕你吃了我,是怕我会忍不住打你一顿。”
贺衍舟气极反笑:“打吧,让我看看是我痛还是你的手痛。”
确实,姜霈想要通过打他来出气几乎不太可能实现。一个肩宽腿长浑身都是肌肉的特种兵,光凭她这么一点点力气根本撼动不了分毫。最可能的后果就是她用尽浑身力气使劲打他两下,可他纹丝未动,自己反而手痛。
贺衍舟有些玩味的看着她,手依旧握着姜霈的手腕,好像生怕他一松手姜霈就要消失:“我原来不知道你这么想要谈恋爱。既然想谈,何必来参加联谊相亲会,直接找我不是更方便。”
姜霈忍不住笑:“你怎么这么自恋?我就算想谈也不见得就一定会跟你谈。贺衍舟,你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她这样刺他,他也不恼,依旧眼睛含笑:“在你面前要什么脸皮。霈霈,我是认真的,你如果想要谈恋爱,我很希望你能考虑我。”
“我之前就同你讲过,我们之间不可能,”姜霈再次强调,“我以前不会跟你在一起,以后也不会。”
他说:“霈霈,人的下意识反应不会骗人。在方村的时候,我亲眼看见过你以为我牺牲时的那种状态。你若说你对我没有感情,我不会相信。当然,我不逼迫你一定要做出某种决定,我只想要你知道,不管你作何选择,我都会一直在这里,我对你的感情可以向国徽起誓。”
姜霈心乱如麻。
她一直是个颇有主见的人,且意志坚定,可眼下姜霈真的觉得自己快要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