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奴才们年年把边上新长出来的拔了才能控制住。这会子正是戌时，不到夜里八点，虽然空气中还带着闷热，但是偶尔有一股小风吹来，还是带着一丝凉爽的。
李絮抓住一根竹子，微凉的气息传来，她恨不得脸都贴上去。只是周围好多人，不好意思的。
四爷拉着她坐在竹林中的石桌前，早有奴才们摆上了茶，水果。
周围点上了驱除蚊虫的香，不浓郁，但是闻着也还不错。
李絮喝着茶看着天，夏日天黑的晚，这会子夜空还不是墨黑，倒是仔细看，还是深蓝呢。
李絮想着，美景有了，意境有了，只差一弯月了。
“娇娇想什么呢？”四爷看她看着天笑，就知道她脑子里又不知道想到什么了。
李絮转过头看着四爷，笑了笑：“我在想，此时此刻咱们不该喝茶，倒是该喝酒。”竹林中，月下独酌或者对饮都是很风雅的事情啊。虽然没月亮。
第321章
疑似时疫
“娇娇想喝酒？”四爷想着她也不是爱喝酒的人。
“人家只是说意境啊。不是想喝酒。”李絮越过茶杯，抓住四爷放在石桌上的手捏着把玩。
“过来。”四爷握住她作怪的小手欲要拉她起来。
李絮看了看，奴才们都走远了些，便起身坐进四爷怀里了。
今年热的厉害，于是最近很少坐在四爷怀里。此时坐进来觉得这才是最舒服的呢。
“近来太忙，娇娇平日里无事自己出来逛，嗯？”四爷觉得最近忙的厉害，冷落她了。
“嗯，太热我也不想动，以后晚上没事就出来走走，爷没事就一起走走。”李絮靠着四爷的身子，继续玩四爷手指。
四爷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的吻下去。
李絮闭上眼，回应四爷的亲吻。清凉的晚风也不再清凉，两个人吻了好久才意犹未尽的分开。
李絮也没有太害羞，她眼神湿漉漉的看着四爷。四爷也回看着她，不带情。欲的吻不多，此时就算一次。
每次这样吻，四爷都有种奇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奴才们静静站着，方才还听见万岁爷和皇贵妃娘娘说话呢，这会子就一点声音也没了。都好奇，却不敢擅自抬头偷看。
又过了很久，四爷才牵着李絮的手站起来。
“回去吧，还有些折子要看。”四爷今日下午光见大臣了，许多折子没批。
李絮点点头，和四爷一道往回走。
到了玉漱殿外，四爷脚步不停的牵着李絮走，李絮也不问，就跟着走，反正住哪都一样的。
回了九州清晏，四爷拉着李絮进了正殿。
“给你主子把她常看的书拿来，备上水果。”四爷也不看奴才们，只是吩咐。
巧珠忙应了是，调头准备去了。
以往四爷批折子，李絮自己坐着看书时候也不少，今日她下午又睡了一下午的，四爷也不担心她困了。
水果端来，茶备好，书拿来之后，殿中就静下来了。
苏培盛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冰块降温固然好，拿比得上自然凉风舒服呢。
又在殿中燃上驱蚊的香，就退出去了。
早有小太监将万岁爷要用的墨研好。这种红袖添香的事，万岁爷素来舍不得劳动皇贵妃娘娘的。
安静的夜色中，四爷翻看折子，李絮靠着贵妃椅看书。
到了亥时，李絮摇摇手腕，拿书拿的累。正想说四爷该休息一会了，就见苏培盛匆匆忙忙的进来了。一看就是有话要说。
“说。”四爷听脚步声也知道是谁，头都不抬，淡淡的道。
“回万岁爷，八阿哥突然拉肚子，太医已经赶过去了。纯妃娘娘派人来禀报。”事实上，八阿哥上吐下泻，很是严重。
四爷一听就皱了眉，就没有个省心的时候！不过想着纯妃和八阿哥素来不是爱找事的，想必是赶巧了。“去看看吧。”
李絮也忙站起来跟着四爷出发了。
这回事情着急，就不能走着去了，两人上了撵，奴才们脚步匆匆，一会就到了纯妃的碧桐书院。
碧桐书院中，灯火通明，奴才们进进出出，太医们都守着，一位老太医正在给八阿哥施诊。
“万岁爷吉祥，皇贵妃娘娘吉祥。”纯妃带着哭腔请安。见万岁爷来了，她恨不得扑上去抱着他哭一会。可惜她不敢。
四爷摆摆手不理她要进去看孩子，却被太医拦下了。
太医跪倒，惊慌道：“臣请万岁爷留步，八阿哥这病症……恐是会传染。”其实还不确定，但是很像是时疫的一种，上吐下泻发高烧，身上长痘痘。
他拦着，万岁爷还是进去了，那没事。但是他要是不拦着，这就是叫万岁爷涉险。他担不起。
四爷愣了一下，他自然明白什么病是传染的，首先就是天花。
但是太医既然没说是天花，那么再有就是时疫了。
四爷脚步就沉重了，但凡是时疫，那就是大事。何况这是园子里。皇家都有时疫的话，那百姓又如何？
“你先回去，朕去看看。”四爷阻止了李絮的脚步，自己却必须去，那是他儿子。
李絮好想拉住四爷，但是她不能，四爷终究是个重情的人。
四爷进了内室，八阿哥已经烧得昏迷了，只是四肢偶尔还是抽搐，不时吐出一些黄水来。有着苦涩难闻的味道。
太医们见四爷进来，忙跪倒，有一个机灵的忙道：“回万岁爷，八阿哥这是急症，臣等一时还未有办法，万岁爷恕罪。”
“可是时疫？”四爷最关心的是这个，要真是时疫，就要赶紧统筹安排，别叫这病蔓延出去。
可是太医此时不能确定啊，若是时疫，就不会只有一个阿哥病了，必是倒下好几个的，没理由奴才们都没事，只是金尊玉贵的阿哥爷倒了。
“臣等……还不能确定，只是……只是……这病症实在是像啊。”太医们也知道这事情紧急又严重，只是一时半刻真的不能确定啊。
四爷压住火气道：“那就赶紧确定！要是耽误了，小心你们脑袋！”
太医吓得战战兢兢，四爷再去看孩子，一张小脸蜡黄，才一个时辰不见，就像是骤然瘦了十来斤一样，看着没有一丝鲜活气。
纵然这孩子不是最得四爷欢心，可到底是自己孩子，如今看着这憔悴的样子，四爷也是心疼的不行。
“八阿哥如何？”四爷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没了，九岁的孩子，眼见就成人了，要是有个不好……
四爷深呼吸了一口，不敢想下去了。
“回万岁爷，八阿哥虽然发作的急，但是……也尚可控制，臣等比然竭尽全力。”太医想说性命无忧，但是那话有些直白，他不敢说。
在外面的纯妃听见这话，心里就安定了不少，纵然孩子再危险，有他皇阿玛这样的话，太医就不敢不尽力。
四爷见了八阿哥，就不想接触李絮了，怕真是时疫，对她不好。叫奴才们传话，让她先回去。
李絮也没多呆，自己先回去了，留着也没用，她又不懂医术。
四爷便守着八阿哥，到了十点，八阿哥又一次上吐下泻，太医果断用针刺穴位，给他稍微止住了吐。拉肚子就没办法了。
第322章
并非时疫
李絮心惊胆战的回了玉漱殿，晚上大家都在一处，要是时疫，十阿哥怎么办？
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那简直是要命啊！
李絮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跟着奴才们也是怕的厉害，一旦疫情爆发，最先波及的，绝对是奴才们。到时候都是生死由命了。
如今盛夏，还是几年难得一见的酷暑，正是疫情蔓延最快的时候了。
“主子，先睡吧。好歹太医们在呢。”巧珠也担心，但是还得劝着主子睡了，别熬坏了。
李絮点点头，由着她伺候着躺下，却是毫无睡意。
大的几个孩子已经去吩咐了，别乱跑。小的在太后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八阿哥传染。
四爷如今还在纯妃那里，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她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自己关心的人都危险，她也是睡不着的。
碧桐书院中，八阿哥情形真是不好。
基本上隔一会就要来一回，又是吐又是拉。
四爷坐着守着，纯妃也在一旁抹泪，眼睛肿的不像样，人也憔悴的厉害。
八阿哥是她唯一的指望，她的命根子啊。看着孩子受罪，她心如刀绞。
四爷对纯妃，没有什么感情。但是纯妃一贯是个省心懂事的，对待孩子也尽心尽力。多年来没有过什么出格的事。
四爷对听话的女人，素来多一份关爱，如今耐着性子劝她：“你也要注意身子，八阿哥还得靠你呢。你若是不顾自己，孩子怎么办？”
纯妃听他温柔软语，其实更想放声大哭的。可是她不敢，咬着嘴唇，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四爷见她可怜，叹了口气：“想哭就哭吧，索性你知道孩子还得靠你就是。”
四爷此话一出，纯妃就用帕子掩面，哭的厉害。
只是不敢嚎啕，憋闷的声音哽咽着，叫人看得心酸。
纯妃跟四爷的时机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说好，是因为当年跟了四爷，便能入宫当了嫔妃，身价百倍。
说不好，那时候四爷刚登基，忙的很，加上先帝孝期，四爷是不能召幸嫔妃的。
平时有四爷熟悉喜欢的女人李絮，其他人都靠后，何况孝期？
纯妃当年本就没有什么宠爱，只是被四爷幸了几回，侥幸有了身孕，四爷才给了个贵人，继而给了嫔位。
等她孩子落地，位子涨了，可是新人又入宫了。
她来不及争宠就要固宠，可是来不及固宠，就已经失宠。虽然后来坐上了妃位，可是全然是凭着孩子的。
她本人在四爷眼中，可有可无。
即便心中痛苦难当，她也不敢真的在四爷面前失态。哭了一会，也就止住了。
四爷亲手给她递了一方帕子：“好了，有朕在，孩子没事。你去洗洗脸，用些汤水去吧。”
“是，臣妾失态了，谢万岁爷关怀。”纯妃扯出个不怎么样的笑，起身洗脸去了。
纯妃洗脸换衣服的时候还在想，当年四爷是如何对自己的？
他来的时候，不爱多话，看一会书，就说安置吧。
自己不爱多话，也不敢在他面前撒娇，只怕他不喜欢自己沉闷。其实她也好想和皇贵妃一般，对他撒娇，叫他心疼。可是她知道，什么都晚了。
如今，就只求上天，不要叫弘昫有事。她愿减寿，减寿多少都好，只要能看着八阿哥成年，大婚就够了。
八阿哥烧了一夜，不见退烧。
烈酒擦身，冰块降温，都使用上了，不见效果。太医都要绝望了。
如此烧下去，即便不死，也肯定有妨碍的。太医们只管治疗，没人敢抬头看一眼万岁爷的表情！只求八阿哥的身子赶紧有好转。否则他们就是个死！
天亮的时候，两个太医终于能确定，不是时疫。
四爷也赶紧给四处都传来消息，太后也眼巴巴的等着呢。心里都怕的很，园子里不止一个孩子。大大小小，加上各个兄弟们家里的，小二十个孩子都在呢。这要是时疫，那就真是出大事了。
太后听到不是时疫的时候，松了一口气，榕儿昨日可是跟着他八哥的，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啊！
“阿弥陀佛！不是就好，八阿哥好些了么？”太后松口气，问传话的李茂才。
“回太后娘娘，八阿哥还在烧，说是比昨晚好点了，但是还没退烧呢。”李茂才一副难过的样子道。
太后皱眉，挥挥手。
李茂才走后，太后就叹息了一口：“这样烧一夜，大人也扛不住，他一个孩子，可怎么办呢？”
“八阿哥自有上天庇佑，娘娘无需太过担忧，倒是娘娘，一夜没睡，现在去躺会吧。”吴嬷嬷过来扶着太后道。
“我睡不着，榕儿快醒了吧，你说我是把他送回去还是留着？”太后坐着揉脑袋，睡不着也头疼的厉害。
“皇贵妃娘娘想来肯定要派人来的，主子就留着十阿哥吧，等着八阿哥好些了，在挪动不迟。”吴嬷嬷拉开桌边小抽屉，拿出薄荷脑油沾了一点给太后揉脑袋。
太后点点头没说话，安静的叫吴嬷嬷揉着。
玉漱殿中，李絮也是一夜没睡。顶着肿了的眼睛坐着：“既然不是时疫，我也算是安心不少了，万岁爷此时去了正大光明殿了吧？”四爷轻易不肯误了早朝。
“回主子的话，已经去了，这会子还早，知道不是时疫了，主子也可安心些，要不睡一会吧？”巧珠给她端上牛乳递过来。
李絮喝了半碗道：“罢了，先不睡，你亲自去太后处，就说这几****怕是没时间照看十阿哥，还请太后娘娘劳累了。再说昨夜太后娘娘想必没睡好，还是要顾及身子。”
“是，奴婢这就去。”巧珠答应着，就出去了。
李絮换了一身牙色的衣裳，头发简单的打理好，就带着巧圆巧润往碧桐书院去了。
碧桐书院，除了昨夜守着的六个太医，又多了两个。都是眼巴巴的看着刚才给八阿哥灌下去的药什么时候起效。
碧桐书院，除了昨夜守着的六个太医，又多了两个。
第323章
所谓气血虚
都是眼巴巴的看着刚才给八阿哥灌下去的药什么时候起效。
八阿哥还是烧，不过比起一个时辰前，好多了。如今算是低烧，摸着头也不是烫手的烧了。
纯妃是一夜未眠的守着，一步不敢离开，生怕一个眨眼，孩子就没了。
李絮到了的时候，纯妃虽然在内室，也早有奴婢进去传话了。
纯妃不敢怠慢，忙出来迎接。
“娘娘吉祥，这一大早的，娘娘何苦如此辛劳……”话没说完，人就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就要栽倒。
巧圆一把托住，纯妃的丫头也赶紧过来扶着。
“主子？”丫头着急的叫。
“娘娘赎罪，臣妾……”纯妃又是害怕，又是尴尬，好好行礼，就出了状况，这是不敬。
李絮倒是不介意，估计是守了孩子一夜，扛不住了。
“快扶着你们主子坐下。”又对纯妃道：“你也是，身子也要紧，孩子好了，你倒是病了岂不是更叫人不安心？”
纯妃强笑了一下道：“臣妾无事，叫娘娘费心了。”
“好了，快坐会，喝点红糖水吧。我去看看八阿哥。”李絮见她不自在，笑着往里去了。
李絮进去后，纯妃和她的贴身丫头对视一眼，都是松一口气。
方才算是失礼了不假。但是此时此刻即便是个刁钻的，也绝不会难为纯妃。何况是一向宽和不计较的皇贵妃呢？
但是她就是怕，多年来在皇贵妃面前，总有几分畏惧。
李絮进了内室，太医们就给她请安，李絮见太医们一个个熬得也是眼窝深陷，就知道八阿哥的病严重了。
“八阿哥怎么样？”
“回娘娘的话，八阿哥是肠胃不适，导致高烧不退，别的病症一时还看不出，如今烧退了不少，想来到午时就能完全退烧。只要是退烧了，就好办了。”一个姓方的太医道。
李絮想着这就是急性肠胃炎引发高烧了吧？在现代吊一瓶水就能缓解的事情，在古代，这就是能要了命。
“本宫不懂这个，只是你们要好生的照看，八阿哥好了，你们都能好。缺什么药材，尽管说，便是稀奇的好药只要是对八阿哥身子有益处的，就尽管用。”其实这也是废话。四爷肯定说过了。
“臣等定竭尽全力。”太医们弯着腰，恭敬的回答。
“给纯妃也把个脉，着急上火的，别八阿哥好了，她倒是病了。”李絮对太医道。
一个太医站起来道：“臣这就给纯妃娘娘把脉。”
纯妃此时刚进来，闻言不好意思的道：“多谢娘娘关怀。”
太医给纯妃把脉之后只说是伤心，惊吓，略有气血虚弱。喝几服药就好了。
其实，古代这个气血虚分好几种，李絮长期气血虚，她就是属于生那四个的时候损耗的太厉害，气血双亏，贫血。耗了精气神的。这一种，一般人也就补不起来了。只是能好点，要是在一般穷人家，只怕是活不了几年的。
四爷不吝啬药材，好好给她调理了多少年，也不能完全恢复。
但是如今纯妃这个气血虚，说的大约就是低血糖了。也是因为熬了一夜，又没用早膳的缘故了。不是大事。
李絮看过八阿哥以后，就回去了。太医也说了，午时就会醒来，如今也只能等着。
李絮吩咐了纯妃好生照顾自己后，只能离开。
回了玉漱殿，大约是大事已定，李絮这才觉得又饿又困。
坚持等着四爷下早朝。
四爷下了早朝去换衣服，打发苏培盛去看看皇贵妃如何？
苏培盛回来报了皇贵妃一早去看了八阿哥，又说八阿哥如何。四爷也算是松口气。
起身往玉漱殿去。
“爷，累吧，快先用膳。”李絮拉着四爷的手，心疼的看着他泛着青色的面颊。熬了一夜，累坏了。
四爷却皱了眉。小东西皮子嫩，别说是熬夜了，就是没睡足也是憔悴的，如今这双眼通红，面色苍白一看就是一夜未睡，四爷也心疼她。
“娇娇不乖，怎的不好好睡觉？”
“爷在那里熬着，我怎么睡得着？我没事，一会睡一觉就好了。快别说了，用膳吧。”李絮笑了笑，拉着四爷坐下。
两个人都饿了，可是都没吃多少。熬夜之后，胃口奇差。
撤了早膳，捧上茶，四爷浑身都累的不行了。今日还很多事，上午要看八阿哥，下午还得见人。
“爷去碧桐书院，你什么也不许做，乖乖睡觉，嗯？”四爷不情愿的站起来，实在是累。
“好，可是……爷……”李絮想让四爷睡一会，毕竟八阿哥现在还昏睡这呢。可是她说不出口。孩子病了啊，病的那么严重，做阿玛的，不管孩子是不可能的。索性就不说了吧。
四爷其实也知道她的心思，笑了笑亲亲她的脸：“娇娇别担心，熬一夜罢了，爷没事。今晚早些睡就是了，嗯？”
送走了四爷，李絮想了半天还是对巧圆说：“你去，先看八阿哥是醒了没有。若是没有，就和纯妃说一声，叫她劝万岁爷睡一会。”
巧圆应声去了。
四爷去了的时候，八阿哥还是昏睡着。他坐着听太医汇报。
巧圆来的时候，四爷就瞅见了。
巧圆见了纯妃，规规矩矩行了礼，说了李絮的话，就告退了。
纯妃捏着手帕不知道什么心情。她想不到要叫万岁爷睡会？也许只是担心孩子的心太重，忽略了吧。或者只是不敢。
如今皇贵妃娘娘派人传话，她感觉像是一个巴掌盖在脸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忽略了万岁爷的身子，还是因为同是万岁爷嫔妃，却由皇贵妃娘娘传了这样的话。
咬咬唇，她还是进了内室。
“万岁爷，弘昫还没醒，您也一夜未睡，先去躺会？等他醒了，再叫您不迟。”
四爷一想就知道巧圆来说这个的。心里熨帖，小东西担心他。以往这样的事她绝不会做。多少年来他和谁一处，小东西醋了也不会派人来显眼。如今是真的关心自己的身子呢。
第324章
聋了
“好，朕睡一会。”
纯妃就见万岁爷嘴角勾出一个弧度，起身往正室去了。八阿哥躺着的，本是东侧间。她愣神一霎，紧紧跟上。
纯妃多年没有承宠，伺候四爷脱衣都有些生疏。她忍着颤抖给四爷外衣都解了，伺候他躺下，拉来单子盖住四爷的腰腹。放下帐子，退出去。
巧圆回来后，李絮才安心的睡了。睡前说了，午膳别叫她。
八阿哥是午时三刻醒了的。
纯妃激动的拉着他得手：“孩子，好些了么？”不敢太大声，怕他吓着。
弘昫愣神，额娘说话那么小声做什么？可是不方便？四处看了看一屋子太医，并未有旁人啊。
纯妃见他不答话，却四处看，便道：“去禀报万岁爷，就说八阿哥醒了。”
太医们赶紧来把脉，那头四爷起来穿好衣服也过来了。
“如何？”四爷走过来坐下床头，挥手叫请安的都起来。
见了皇阿玛，八阿哥想起来请安，被皇阿玛按住了。
“好些了没有？哪里还不舒服？告诉阿玛。”四爷摸摸弘昫的头，不烫了。
弘昫愣了。因为他听不到皇阿玛说话。皇阿玛绝不会说的很小声，那就自己……聋了？
他痴痴傻傻的看着皇阿玛，不知道该如何说。
四爷也看出他不对劲，回头问太医：“怎么回事。”
太医们哪有看不出来的，只是都抱着侥幸，如今看来……八阿哥的耳朵怕是出问题了。
“臣无能……”太医们再度跪下。
“弘昫？”四爷提高声音，再度叫八阿哥名字。
“皇阿玛，儿子听不到了，儿子聋了……”弘昫带着十二分的惶恐说出这话，幼小的脸上带着绝望的神情叫四爷内心一震。
“不许瞎说！”四爷握住他的手用了力气，回身怒道：“你们是如何治的八阿哥！他的耳朵怎么了！？”
太医战战兢兢，不敢轻易说话，此时说错一句话，就是万劫不复。
最终还是方太医道：“臣惶恐，八阿哥是因为高烧太久……导致……导致……臣有罪！”烧坏了耳朵这种事，如何补救？许多孩子因为高烧烧的痴傻也不是没有。
毕竟昨晚那情形，八阿哥保住命也是难得，此种不幸中的万幸，他不敢说。
“朕命你们好生医治，否则朕绝不轻饶！”四爷怒极，可他不是昏君。昨夜他一直在，也知道不是太医们不尽心。
太医们也算是松了口气，万岁爷没当场将他们推出去斩了，就一切都还有机会。
八阿哥醒了的事，很快就传遍各处。
太后，李絮，以及昨晚没出现的恭妃都来看望。
得知八阿哥‘暂时听不到’的时候，都是震惊。太后很是自责，她认为昨日给八阿哥吃的冰怕就是诱因。毕竟小孩子肠胃弱。
吓得纯妃跪下道：“臣妾不敢埋怨娘娘，八阿哥以往在臣妾跟前也吃冰，且吃的还要多，万不是娘娘的过错啊。”
“你起来，哀家是担心孩子，又不是你的错，你跪什么呢？”太后有些头疼。老四这几个女人，一个个的都是不会怨人恨人的。
“妹妹先起来，娘娘本就自责，你这一跪，娘娘心中只怕更不好受了。”恭妃扶起纯妃道。
“臣妾……臣妾真是……真是……娘娘……”纯妃不能跪，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她是真不敢也没想过怪太后啊。
“好了好了，哀家知道你的心思了。罢了。”太后摆摆手往里去看孩子了。
四爷还在里面守着，见了太后起身道：“皇额娘吉祥，劳您记挂，儿孙们不孝。”
“别说这个了，孩子病了，我这个做祖母的，如何不得看看？可好些？”太后也不敢提起耳朵的事。俯身看着八阿哥因为累又一次睡过去的脸。
“太医还在想对策，方才用了半碗粥睡过去了。”四爷扶着太后往外走道。
“哎，哀家看纯妃也熬得不像话了，快去睡一会。弘昫病的厉害，想来好的不会太快，头一天你就熬坏了，以后怎么办？我们虽都是关心八阿哥的，但是哪一个也不如你这个亲额娘。”太后拉着纯妃的手恳切道。
“是，娘娘记挂，臣妾不敢不听。”纯妃笑了笑，显出眼角的一丝细纹。
“伺候你们主子去睡。朕还要去九州清晏，皇贵妃与朕一道去。送太后回去好生歇着。”四爷知道弘昫一时半刻也只能这样，国事要紧。
“是。”
众人散了之后，四爷拉着李絮去了九州清晏。
方才太后想说叫李絮带孩子回去，又想着算了倒是显得刻意。便没说。
“爷，弘昫……能好吧？”李絮有些遗憾，好好的孩子，烧坏了耳朵，一辈子毁了。
“别想了，太医会尽力的。”其实，四爷也知道只怕是难。
“哎！摆膳吧，爷吃好再睡一会，下午还要忙吧？”李絮给四爷换了衣裳道。
四爷点点头，不说话。
九州清晏还和昨日一般，摆着两个冰山，上头撒着一些茉莉花瓣，四爷端着温热的菊花茶。
李絮也如昨日一般，端着一碗冰的酸梅汤喝着。什么都一样，只是，心情都很沉重。
午膳，又是没什么胃口。四爷见李絮也是不想吃，还是给她夹了不少她爱吃的。熬了夜，不好好吃饭，她也该病倒了。
“娇娇上午睡好了么？”四爷躺下的时候问。
“睡好了是睡好了，但是继续睡也可以的。爷不用担心我夜里睡不着。”李絮挨着四爷躺下道。
四爷笑了笑就闭上眼了。
“爷，别担心了，弘昫会好的。”李絮侧身摸摸四爷的脸，小声道。
四爷还是没说话，只是用手拍拍她的背。
一室逸静中，两人进入梦乡。
而碧桐书院中，纯妃怎么可能睡得着，她抱着枕头，止不住的哭。不敢太大声，就抽抽噎噎的哭。若是弘昫治不好了，怎么办？他今年就能去阿哥所住，再有五年就能大婚，办差。就立起来了，如今却……
他一辈子怎么办？
没有受宠的额娘，没有强硬的外戚，他该怎么办？
第325章
八爷的不甘心
不管太医如何尽力，不管纯妃如何悲伤。不管万岁爷如何震怒。
八阿哥弘昫，失聪了。
完全没有了听觉，再是巨大的声音，他也听不到了。
他自己，经过最初的震惊，已然变得浑浑噩噩。他本是尊贵的皇子，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却成了一个聋子。虽然身份庇佑，且会因为身体残疾以后不会被新君提防，可以过得更好。
但是，他不愿拿健康来换啊！再也听不到额娘温柔的声音。
甚至不能读书了。
以后就算是锦衣玉食，也不过是个废人。
他也曾幻想过像十四叔一样上战场，杀敌立功，凭真本事挣爵位，以后等皇阿玛百年之后，接了额娘出宫享福去。
现在，全都化作泡影。再也不能了。
四爷怒火发了之后，陷入沉默。弘昫的事，其实也不能怪谁。太医尽心，纯妃也没错。突发急症，怪不得谁。
但是太医们还是一人二十个板子。
太医们直道侥幸，万岁爷实在仁慈啊！不过是二十个板子，体格好的，站起来照样活蹦乱跳的。体格差的，例如柳大人，也不过抬回去养几天罢了。
太医院中，几个挨了打的太医相互看看，都是劫后余生的笑意。
“刘大人，您真是三生有幸啊。”
刘大人，即刘太医，便是早年间府中伺候女眷们的刘大夫。
以前他也看过福晋，孩子们，年侧福晋。后来几年，可就是专门照顾李侧福晋，如今的皇贵妃娘娘了。
他哈哈一笑：“托福。”
其实他知道同僚们的意思，他轻易不去看别的人，所以一般不会被牵连。
可他心里也有数呢，皇贵妃娘娘的身子不好，那一****要是出了纰漏，只怕不是二十个板子能完事的。轻则也是个革职，重则嘛，能一身死不牵连全家，就是万幸了。
京城中，本该今年是许多人大婚的。
皇三代里，不少人都得了指婚，就等着今年下半年大婚了就算是成人了。
不过因为皇后骤然离世，弘晖弘时作为皇后的儿子，便要守孝三年。不能大婚。
他们不大婚，也不是说宗室里的子弟就不能大婚，只是从三爷开始，自觉地上了折子说国母辞世，理应守孝。何况都是子侄。
于是，三爷家两个，五爷家三个，七爷家两个，就都要守孝三年了。
别人也就罢了，三爷家今年要大婚的两个，年岁比弘晖还大一岁呢。
到时候，这几个孩子都是二十，二十一了。
这在古代，实属罕见。
宗室里孩子们都要晚婚以避开皇后孝期，京城中官员家中子嗣也自觉地避开，不就是晚了几年么，谁也不愿意此时为这事惹了上面么人不快。
不过不能大婚，格格还是早早的就送进府中了。
弘晖弘时自打去年出宫住，也算是立起来了。不过是差个嫡福晋而已。
不过既然已经避开皇后的孝期，就断不会叫格格们有了身孕就是了。心照不宣的事，总不能叫阿哥们素着。
弘时府中。
前院书房里放着冰山，弘时斜躺在榻上怀里抱着去年今年年初才进府的小格格吃豆腐。
“爷，有信到了。”太监不敢抬头，低声道。
“拿来。”弘时坐起身子接过信拆来来看。
那太监依旧不抬头，他不是打小伺候二阿哥的，打小伺候的都没了下场。他跟着二阿哥没几年，却也知道这位主子脾气不好。
弘时展开信，匆匆看了一遍就将信揉了。
八叔的意思是叫他耐住性子，哄得皇阿玛高兴。弘时知道此时如此最好，但是他实在是没心思做那琐碎的功夫。
想和人商量吧，也找不到个人。
太监们他还不全信，怕有别人的人，至于格格，不就是个玩意？哪里配和他说这些。
弘时想着，不由就烦躁了起来。一把拉起小格格就往榻上去了。
小格格一双眼睛小鹿似得，她很是怕二阿哥，但是不敢反抗。忍着疼痛，任由他在她身上发泄。进了皇家，生死祸福都不由自己了。
“信送到了？”八爷坐在亭子中，自己打着扇子，桌上摆着几盘不怎么好看的糕点。
“回爷的话，送到了，没人知道是咱们送的。”贴身太监那海低着头回话。
“那就好，请徐先生过来。”八爷也不夸他，也不问他接到了信，那边的反应。
“是”那海转身去找徐先生了。徐先生是弘旺和大格格的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的。也是八爷的门下奴才。八爷有事，多数时候总会找他说。
徐先生一路来，都不大敢抬头的。他的身份，本不该进后院。万一冲撞了哪位主子，就是大事。
可是他也知道，这府里没几个主子。
福晋一般不出正院，两个格格也各自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轻易不出来的。
往年的侍妾里，就只有张氏生了大格格，弘旺阿哥，是个受宠的。但是那位主子性子安静，也是个不喜欢出来的主。
所以一路去了花园，也没碰见几个人。
早年间，这府里也是个明朝官员的府邸，改建后一点也不差的。虽然比不得一墙之隔的雍亲王府，但是亭台楼阁，也是颇有意境。
如今，八爷仕途受阻，连带着日子也艰难了起来。这府里的奴才，早就减半再减半了。各个主子们都要自己动手做衣服，何况奴才们呢？
徐先生叹口气。看着花园中打理的不怎么规则的花木，心里是沉甸甸的。
“主子雅兴。”徐先生笑着看坐在花园喝茶的八爷道。
“辅之笑话我了，我如今可还有什么雅兴？不过是没事做消磨时光罢了。”八爷也笑了笑，笑容里说不出的无可奈何，萧索的意味让着酷暑也降温了少许。
“主子……何必妄自菲薄？所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总会好的。”徐先生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才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