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秋雨阵阵,水田中的咸水稻喝饱了水,稻花由开到谢,弯腰的饱满稻穗由青转黄。
眼看就要68到收稻的时候,千顷沙的水上人恨不得白天黑夜都长在地里,生怕稻谷有68一丝闪失。
考虑到碾谷要68用牲口,整个千顷沙只钟洺家有68两头68水牛,到时肯定不够用,总不能指着68他一家的牛给所有68人家卖力,因此68六叔公号召其68他族中人,凑钱又添了两头68。
其68余杂姓人家也有68样学68样,一家出几两银子,合力买了一头68。
接下来将用作碾场的空地扫了又扫,寻石匠制得大石碾子前几日随船送到此68处,由一群青壮汉子连拖带拽的运进碾场停放,像是木锨、木叉这等扬场要68用的农具,也都做到一家一套。
到了如今,大家都已看出耕种水田是长久的营生,牲口也好,农具也罢,能备齐就备齐些,农忙时起68早贪黑的下地,时间尚且不够使,可没人会把这些东西借给你用。
“乖阿乐,几日没见,怎又变漂亮了?”
钟春霞带着68唐雀,来给大侄子一家送野菜,进了院门把东西放下,就迫不及待地去屋里寻她的小侄孙。
“还记不记得我是谁?我是你二姑婆。”
她侧身坐在床边,手上拿了个小风车用手拨弄,看着68竹床里的小娃娃,笑68起68来便68压不住。
风车是钟洺从乡里买回来的,大大小小足足三四个,全都插在屋内各处,想起68来时就随手拿一个,就算被孩子的口水糊上,抓破了也不心疼,几文钱一个,坏了再买就是。
长乐是逢人就笑68的性68子,实在是很对得起自己的大名,他哇哇喊了几声,手脚并用朝钟春霞爬过去。
钟春霞立刻连风车也顾不上了,随手往旁边一放,把长乐抱起68来,去贴他软乎乎的小脸蛋。
“看看你两个爹爹把你养得多好,这小胳膊小腿,和剥了皮的嫩藕似的,咱们白水澳这一辈的奶娃娃,属咱家阿乐最俊俏。”
似乎总是年纪越大的人越喜欢小孩子,钟春霞一抱长乐就撒不开手。
听苏乙说孩子已能自68己坐稳了,遂两人一前一后,扶着68长乐坐起68来,好生端详,边看边乐呵呵道:“坐得稳当68着68呢,是个机灵孩子,估计到时学68走路、学68说话也差不了。”
长乐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他抱着68一个填了棉花的小球在怀里,举起68就要68张嘴咬,苏乙也不管他,随他咬去,脏了就洗,现68在没有68牙,咬也咬不破。
他们养孩子已经算是精细的,这要68还是在船上,奶娃娃都是腰上栓绳遍地爬,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只要68不落水里就谢天谢地。
“二68姑你来了,我在院子里就听见你们说话。”
钟洺和王柱子从院子外回来,他脖子上搭一条汗巾,随手抹一把汗,掀开竹帘朝屋里探了个头68。
钟春霞瞧见他,笑68着68问:“遇见你姑父没有68?”
钟洺道:“遇见了,在碾场那边,和六叔公他们说话,我本想和他一起68回,姑父说他晚些直接去乡里接莺姐儿,让我先回,再同你们说一声。”
钟春霞点点头68,“我晓得了,你看你这一头68汗,快去洗把脸。”
那头68钟洺松手,竹帘重新落下,苏乙道:“难得今天都在这边,二68姑你们干脆别回去,晚上留在这里吃饭,一会儿让柱子哥去传个话,让姑父直接接了莺姐儿过来。”
钟春霞有68些犹豫,钟涵适时扑上来缠住她的胳膊,帮腔道:“二68姑,你们留下好不好,咱们好久没一起68吃饭了。”
“多大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撒娇。”
钟春霞笑68着68点点他鼻子,终究还是应下来
。
“正巧我带来那么些菜,今晚都做了,野菜上面土多,洗起68来麻烦,我和你们一起68忙活,还能快些。”
苏乙便68支开窗户,朝院子里喊一嗓,打发王柱子再去碾场一趟。
钟春霞带来的野菜好几样,除了秋笋、马齿苋,还有68好多荠菜。
“竟还有68荠菜,秋后的荠菜比开春时少多了,二68姑你们是哪里挖来的?”
钟春霞和他说了一处地方,“你们家人手少,又是孩子又是水田,还要68养鸡养鸭,自68是没空去挖野菜,我也是那日和你徐家阿伯上山捡柴,碰巧遇见了。”
“秋荠菜不如春天的鲜嫩,可也小半年没吃了,想起68来还怪招人馋。”
钟洺把自68己收拾干净后出来,到63*00
院子里帮着68择菜,见有68笋子,便68道:“这笋子该烧鸭子吃。”
只是家里虽养了鸭子,但都是指望着68下蛋的,还不能随便68宰。
钟春霞忙道:“可别祸害窝里的鸭子,那都金贵着68呢,下一个蛋能卖好几文钱,这笋子就捡两条鱼鲞同烧,照样下饭。”
钟洺想想道:“倒是还有68没吃完的鳗鱼鲞,就拿那个烧,最是香。”
至黄昏时,唐大强从乡里回返,除了他们父女二68人,后面竟还缀了个尾巴,不是詹九又是谁。
这小子惯是会卖乖,自68打和唐莺定了亲,时不时就来村澳之中,送些吃喝用度,偶尔还能蹭顿饭再走。
对钟洺的称呼也改了,过去不让他唤恩公他不肯,现68今则是上赶着68喊“舅哥”,喊得钟洺总觉得拳头68发痒。
进了院后,他熟门熟路地跑去灶房,对着68钟春霞和苏乙一通问好,搁下一扇排骨、两篮葡萄、两包李子蜜饯。
排骨是今晚吃的,另外两样明显是钟家唐家各一份,都已分好,你不拿都不成。
一顿晚食,多了好些帮手,没过多久就端上了桌,像那秋笋烧鳗鲞、韭菜炒扇贝、葱油蛏子肉,各个出了锅都是香飘满屋,肋排剁块腌了一炷香,底下铺一层芋头68清蒸,入口时肉和芋头68一样酥烂可口。
做到最后瞧着68少些素菜,苏乙去后院成排的陶缸里摘了些蕹菜,他们住的这片地离开近,沙子地里种不出菜,故而仍是用陶缸,撒些长得快的菜种子,大风大雨来时,就算不小心给毁去也不心疼,最多再等一个月,新的又能长出来。
钟春霞则把唐大强在乡里买回的豆腐皮切成丝,和海带丝拌在一处,多加醋,末了淋几滴香油,酸溜溜的极开胃。
落座开席,詹九作为钟家还没过门的女婿,来时不仅带了吃食,还带了酒,一坛枸杞酒并一坛梅子酿,酒量足或不足都有68得喝。
“这枸杞酒在我家放了好些时日,一直没寻到机会上桌,幸而今日经我娘提醒,想起68带了来。”
他主动给唐大强和钟洺添上,钟春霞和苏乙也陪着68吃了一盏,余下的一个姐儿和两个小哥儿饮那梅子酿。
不过唐雀和钟涵岁数小,只准喝一盏。
钟春霞适时道:“你娘在家只有68狗儿猫儿陪,怪是无趣,下回你若过来,记得把你娘也带来,我和你们阿奶同她都投缘,便68是晚上太迟了,住下都使得。”
詹九岂敢不听,“我娘也常说惦念阿奶和阿婶,只怕上门给你们添麻烦。”
定了亲的年轻男女同坐一桌,哪怕当68着68爹娘兄嫂的面,也藏不住那份情愫,其68余人看破不点破,各自68吃酒吃菜,说着68乡里村里各样事。
稻谷成熟在即,等到谷米入仓,想必就要68有68好事将近。
枸杞酒饮下后不辣喉咙,温温吞吞的,回味还有68点甜,苏乙连着68几口下肚,不觉得比梅子酿差,因而也没换,从开席到吃罢,统共饮了三盏有68余。
天黑后把一票来客送走,回到屋里被灯一照,钟洺才恍然发觉他有68哪里不对劲。
“阿乙,你是不是吃醉了?脸上这么红。”
苏乙抬手抹抹脸,也觉得有68些发烫,迟疑道:“没觉得吃醉,那酒甜丝丝的,该是不怎么烈吧?”
钟洺无奈一笑68,“这些个泡了药材的酒,就没有68不烈的,你可见过用米酒泡人参的?不用烈酒,药材里的药性68散不出,岂不浪费。”
苏乙仍坚持自68己没上头68,点起68灯盏后还要68纳鞋底,以好几次针头68扎不准地方而告终,被钟洺半拖半抱地送回屋。
到了更迟的时辰,酒的烈性68好似才渐渐彻底扩散开,苏乙原本夏日里手足也泛凉,偶尔伸手伸腿,手掌或是脚趾挨到钟洺,都冰得对方一激灵,今天却像是揣了小火炉。
以至于晚上洗完脸搽的面脂,都好似因脸颊的热烫而化开得更快,盈盈的香气浸入肌肤,在床帐中散作一片幽然花意。
钟洺把热乎乎香喷喷的夫郎笼在身下,漫漫长夜里,两个人一个醉得迷糊,一个被香得迷糊。
第150章
秋收
连绵不断的新米香
水上人生于海,
长于海,向来是枕着海风,听着海浪入睡,
而到了今日,却是头68一遭见识了稻浪。
金黄的稻穗沉甸甸地耷下脑袋,
秋风拂过,它们68便如海浪一般起伏飘荡,
浪花层叠递进时“哗哗”作68响,
似海螺壳里传出的空灵回音,
稻浪鼓动时则是另一种“沙沙”的碎响,如同千万粒稻谷在呢喃絮语,而千顷沙逾百亩咸水田的第一个丰收季,
便在这份嘁嘁喳喳的“交谈”中到来了。
“东家,我跟他们68都说好了,
照旧是两68人一亩地,
一个人从东往西,从西往东,汉子都壮实,长得高,
甩起镰刀来力气大,凑在一起反而容易伤了人。”
开工割稻前钟洺仍是去牙行雇工,原打算和插秧时一样,雇四个人足矣,
这回因其中有一对父子,
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带十六的小子,十六也已是个青壮劳力了,钟洺看过那小子的身子骨,
便答应他们68一起来,如此就添作68五人,连上家里的长工王柱子,这六个人能同时分担三亩地。
他虽有银钱雇人,但摆不出地主老爷的做派,只监工不做事,这从头68到尾亲力亲为68种出来的稻子,还是亲手收下方才踏实。
到了时辰,苏乙也换了身干活的衣裳,提着镰刀出来寻他。
“还是按着昨晚说的,我和你一起去,长乐不用我守着喂奶,小仔也能把他照看得当,有我在,纵然68割得不如你快,也能赶赶进度,这稻子早一日收完,早一日入仓,咱们68就早一日踏实。”
钟洺本想张口68说什么68,苏乙却已经68打开院门往外走68,他无奈轻笑68,快步跟上。
“怎走68得这么68快,我又没说不许你去。”
夫夫两68人并肩快步走68到地头68,远远张望一圈,除了自家的长工和临时雇的帮工,别家田里也都有了人影,为68了大家顺利割稻,钟洺已提前许多日拿着山上齐腰高的野草,示范过如何用镰刀。
第一年割稻,不求速度多快,只求别伤了胳膊腿,王柱子说这些年听过也见过不少被农具伤了手脚的人,那刀刃锋利,能一下子削掉指头68,也曾有不知怎的割到大腿,直接血流尽没了的惨剧。
想到那几个听来的故事,钟洺仍是心有余悸,他转身叮嘱苏乙,“你别离我太远,六叔公他们68瞧过天象水文,接下来十天都不会有雨,收得慢些也无妨。”
苏乙笑68他当自己是小孩子,“先前练的时候,你不也在一旁看着,我可比好些人都学得快。”
对于这点,钟洺的确没法不承认,让水上人去撑船桨、撒渔网,都是闭着眼68都能做好的事,但之前用过最多的刀,无非就是剖鱼的尖刀,而不是弯弯长长的镰刀,且越是那力气大的汉子,越容易在这事上显得笨手笨脚。
苏乙却很快掌握了要领,他们68这一房里,二姑和三婶也都不差。
担心归担心,抬头68望一望天色,太阳尚未高高升起,四野却已被天光照亮,这时候还不算太热,趁此时多割些稻,晌午前后就能歇一歇,谁让他们68九越一年里半年多都是炎夏,不像北一些的地方,割稻的时节已是秋风送爽。
干活时没人说话,一是离得远,不扯嗓子喊听不见,二是累得狠了,全68部的精力都放在手上,一味盯着镰刀刀刃的朝向,脑子尚且转不动,更别提动嘴巴。
从清晨起往后两68个时辰还是颇为68凉爽的,再往后便觉得后背给日头68晒得发烫,藤笠戴在头68上虽能遮挡些阳光,不至于睁不开眼68,但汗水早就把掩在其中的头68发浸湿,属实是难受得很。
苏乙扯过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脸,撇去粘在眼68睫毛上的汗珠子,朝远处看一眼68比自己速度快得多的钟洺。
随后他抬步上田埂提起水罐,倒了两68大碗水出来,唤钟洺过来喝水。
今天带出来的是家里最大的碗,即使如此,一碗下去也不够,喉咙依旧在冒火,嘴唇干得发粘,他们68两68人又连喝了两68碗,并不怕喝多了跑茅厕,这点子水没过多久就会变成汗流出去。
这一上午喝了几回,一大罐子眼68看要见底,至于王柱子他们68那边,也都给了水罐和水碗,帮工们68渴了可以自己喝,不够还会有人来添。
巳时过半,村澳里包括孙阿奶在内的一些个老人,用竹扁担前后各挑一水罐,从家门里出来给众人送水。
“辛苦阿奶。”
钟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接过水罐,将68水倒进自家罐子里,孙阿奶朝地里的苏乙颔首示意,眯眼笑道:“你们不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下地,我们68也只能打打下手,晌午的午食已在备着了,等到了时辰,都到棚子里一道吃。”
每逢渔汛,一个村澳的水上人都是吃大锅饭,不分彼此,这回便也学着捕蛰季那时搭起了竹棚,原地搭土灶,架起煮蛰时的大锅,有的烧鱼,有的煮粥,有的蒸糕,有的炒菜,各有各的用处,食材都是各家自己交上来的,人多的多交些,人少的少交些,包括杂姓的几家也都包括在内,没有人为此吵嘴红脸。
到了饭点,一人捧一个家里带来的碗,就着米粥大口68吃鱼吃米糕,米粥里放了好些手指头68那么68长的大虾仁,令几个陆上来的短工汉子啧啧称奇。
“这样子的虾子干,在圩集上买要两68钱多一斤,赶上猪肉价了,你们68水上人竟是直接当饭吃。”
仔细想想,他们68住的也离海不远,只是家中无船,没有那捕鱼赶海的本事,水上人拿鱼换米,他们则是拿米换鱼,鱼可以不吃,米却不能省,过去觉得总是自己赚了,可眼68见得水上人也能在海边种出稻米来,反过来雇他们68来做工,也真68是有些惹人唏嘘,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
肚里有了吃食,一上午用尽的力气回笼了些,正午不宜下地,吃完饭却也不能闲着,有牛车的用牛车,没有牛车的肩挑背扛,还要像蚂蚁搬家似的,把地里割下来的稻谷打捆搬到碾场。
忙完后再度下地前,夫夫两68个拐回家里看一眼68钟涵和长乐。
只是他俩都灰头68土脸,实在是没法抱孩子,好在这会儿长乐正好睡了,他们68便一上一下,脑袋叠脑袋,掀开珠帘往里看了几眼68,见孩子睡得安稳也就放心了,若是醒着,看见两68个爹爹定要闹着要抱,还要白白哭一场。
不过小小仔不懂事,有姑伯陪着,吃饱了就睡,没什么68烦恼,钟涵就觉得寂寞多了,以前他盼着长高后跟着哥嫂一起出海,现在也想帮忙下地干活。
钟洺安慰他道:“种地和出海打鱼一样,不只是把稻子割下,把鱼捞出水就结束,鱼获带回家,咱们68还要剖鱼制鲞,稻子割完,还要下田里捡稻穗,去碾场碾谷子,拖回来在院子里晒干,不让你下地,是因为68你还举不动镰刀,但到时捡稻穗,少了你可不行。”
“而且你怎么68算是没干活,长乐还这么6,要不是你能帮着照看,我也没法下地和你大哥一起收稻,少一个人,余下的人都要多受一份累,所以你是帮了我,也帮了你大哥。”
钟涵被劝了一通,本来蹲在堂屋门前的他揉揉脸站起身,小声道:“我也不小了,道理68我都懂的。”
他只是更喜欢一家人都在一起,现在看来,不仅仅是他自己,要等小长乐再长大一些,这件事才能成真68。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惆怅。
——
割稻这件事,按理68说速度该和插秧差不多,对于熟练的老把式而言,割稻还能更快些。
但插秧学起来容易,割稻要难上不少,一群水上人放下镰刀,拿起木锨,照旧是手忙脚乱,怎也扬不明白稻谷,风吹来时秕谷、草屑和谷子没分开,自己先吃进去一口68土。
到后来,还是钟洺家雇来的几个陆上汉子当了扬场的主力,头68几天手把手地教,好容易在水上人里教出几个熟练工,这才能重68新回来,专心帮钟洺家做事,要知道他们68家收回的稻谷,可是比余下的几十户加起来的还要多,不多些人根本忙不过来,
由王柱子领头68,六个汉子两68两68一组,一天能割两68亩半的稻,钟洺和苏乙加起来慢些,差不多一天两68亩,当初插秧时,五十亩地用了九天,这回收稻,第六天便结束了。
最后一批稻子运抵晒场,扬好的谷子耙平晾晒,家里有院子的便运回院子里晒,没院子的则把碾场另一端的空旷地当晒场,分出来的秕谷也不浪费,可以拿回家喂鸡喂鸭。
晒个三五天,待谷子晒透了,放进粮缸也不会发霉时,颗粒归仓,秋收落幕。
这一夜,从千顷沙一路到白水澳,好似都浮动起连绵不断的新米香,第一批舂好后下锅的新米并不算多,但家家都默契地选择了蒸干饭,而不是煮粥,好犒劳犒劳过去十来天的起早贪黑。
钟家灶房里,当钟洺掐着时辰,算着干饭已蒸好时,一家人全68在灶台旁边聚齐了,连小长乐都被苏乙抱在怀里,睁着大眼68睛左看右看。
“这架势,旁人来看,还以为68锅里有金子。”
苏乙笑68着拍拍孩子的后背,钟洺扬唇道:“这是咱们68亲手种出来的第一茬稻米,拿金子来也不换。”
随即他示意三人往后站,自己伸出手掀去锅盖,刹那间浓郁的米香顶到人的眼68前,惹得喉咙下意识“咕咚”一声,已迫不及待尝一口68这新米的滋味。
咸水田里种出来的稻米和陆上的稻米迥然68相异,陆上的稻米舂去稻壳,剥去糠皮后是白花花的一片,咸水稻则如应拱在手记里所写:色赤而微黏。
做成干饭后,那亮晶晶的红色变得更深了些,堆在白色的瓷碗中如同更深更小的紫红色石榴籽。
说是口68感发黏,但也没到糯米的程度,吃起来并不粘嘴巴,和白米实也差不太多。
三人分别空口68吃了一勺,咽下去后全68都笑68起来,瞧着可能有些傻乎乎,可那股满足劲是自心底里长出来的,用言语也描述不尽。
钟涵第一个道:“这米是甜的!”
咂咂嘴又道:“好像比以前吃过的白米还甜。”
苏乙不由道:“记得当初我第一次吃干饭,也觉得好甜,我还问你大哥里面是不是加了糖。”
他这么68一说,钟洺也想起那日的事,正是自己去刘兰草船上下聘的当天,自己和小哥儿约了傍晚在海边崖壁见面,想着对方肯定是饿着肚子来,就将68那作68聘礼的红鱼炖了汤,白米蒸了饭,热气腾腾地拎过去,好生饱餐了一顿。
他当初怎也没想到,那会是小哥儿长这么68大,第一次吃到白米的干饭。
“你说这赤米和那时的比,哪个更甜些?”
吃白米时两68人初定终身,到如今吃赤米,孩子都快会走68路了,一句话把苏乙问住,小哥儿愣了愣,在钟洺的注视下垂眸道:“都甜得很,不过非要比的话,还是赤米更甜些。”
因赤米是他们68亲手种出来的,今秋过后,再不必拿鱼换米,再不必被人看轻,成熟的稻穗弯下了腰,而弯了几辈子腰的水上人,却是就此直起了身。
踩在海滩、船板上,晒得发红,泡得起皱的赤脚,终于也能在水田生出的稻叶中站稳立足。
钟洺说得没错,这一口68米在水上人的眼68中,实在是千金不换。
第151章
卖粮
“一石一两银。”
秋收前后,
不单是68农户忙碌,衙门中的户房也早就被那如山如海的文书堆满,往桌子上一摞,
都看不见后面68椅子上的人在何处,活似被埋在了下头。
“各处乡衙不是68早就将今年咱们68县内,
所有咸水田的产粮数目报了上来,怎还没誊抄整理完毕?大人那边可还催着68要看!”
县丞急得口里生疮,
九越这地方过去粮产不丰,
年年秋收都没什么大起色,
遇上年景不好时还要更糟。
来这任职的县官,都对这破地方的德性心知68肚明,皆是68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态度,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早就不指望从农课上挤出政绩来,
唯有收春税时最68积极。
现下顶头上官换了人,
这农课却是68摇身一变,成了重68中之重68,尤其是68下了大力气推广种植的咸水稻,可是68关乎众人前程的大事,
偏生县公都催到他68眼前了,户房还没把结果呈上,怎能叫人不心急。
此时户房文吏们68皆都顶着68一张苦瓜脸,各个眼下乌青快要掉到嘴皮上,
他68们68已点灯熬油的忙了一夜,
此时为首的一个起身回话,颇为有气无力。
“回禀大人,文书已整理誊抄完毕,
您再容我等半个时辰,待我等另行校对一番,查验无误,便给您送去。”
自从应拱上任,过去县衙里那些个吃空饷不干活的全被清扫一空,留下的要么是68真的勤恳办公,要么是68被迫勤恳办公。
人人都知68道应拱重68视咸水稻,昨晚默契地皆不敢回家,直接卷了铺盖歇在了县衙。
你瞧,即使如此,还捕是68一大早就让人催上了门。
县丞依言回去等了片刻,前脚拿到文书,后脚就马不停蹄送到了应拱面68前,立在下首道:“大人,下官已瞧过各乡衙上报的咸水稻亩产,大多68都能做到一亩两石粮,像是68清浦乡的千顷沙,一百多68亩水田便收了将近三百石粮,这在以前哪里敢想68!”
今时今日,县丞也早就品出咸水稻的好处了,九越县的稻田多68是68山间梯田,东一块西一块,耕作68起来费时费力,亩产稀松,只有上等肥田能做到亩产两石,其余多68是68一石半左右。
咸水田则都开垦于广阔平坦的海边滩涂,岸边生了些乱石也不打紧,说68是68垦荒,实际那些水上人只需挖田坑、垒田梗、栽树苗,比起在山中修筑梯田要容易许多68。
士农工商,农乃根本,耕地、粮产、人口、税赋彼此勾连,息息相关。
有道是68“仓廪实而知68礼节,衣食足而知68荣辱”,只要能让老百姓们68填饱肚子,治理一县便可轻松许多68。
现下有了咸水稻,第一年官府卖出的荒滩仅三百余亩,就已收成喜人,试问再过三五年,或是68十年后会如何?
或许到那时候,他68们68九越的赤米不仅能喂饱县内百姓的胃口,还能由大船运去外地,变作68特产,反过来赚旁人兜里的银钱!
县丞独自一人想68得火热,上首的应拱暂未将注意力放在他68身上,全然没注意到这位下属正红光满面68,目光热切地望着68自己。
他68细细翻看过手中文书,除却粮产总数,下面68还有参与垦荒,登记在案的几68十户水上人,其每一户的对应亩产,有几68户的亩产结果不尽人意,只收了不足一石粮,不知68问题出在哪里,但起码没有一户半途而废,任由水田再度撂荒,已是68意外之喜了。
其中最68瞩目的,无疑是68千顷沙钟洺一家,名下五十亩水田,亩产平均两石,还有几68亩地亩产两石有余,应拱记得这家人会赶鸭子到水田里捕食鱼虾,或许其中也有鸭粪肥田的作68用68在。
应拱专心致志,边看边思索,全部看完后,将手中经68折放回原处,手指在上面68轻叩几68下,面68露欣慰之色,慨叹道:“终究是68时候了。”
水上人改籍上岸,牵扯到的利害众多68,前朝有一群老顽固在,来来回回吵嚷了大半年,才68在天子的金口玉言下彻底定音,旨意前不久已送抵九越。
可想68而知68,本朝之后,“水上人”三字将彻底归于尘土,封存于史书册页,而这项关乎数万人生计的德政,将从今日始。
应拱负手缓步而出,在书房外站定,仰头看向68头顶被县衙院落圈起的四方天。
身在九越,无论走68到哪里都能嗅到海水的滋味,那股淡淡的咸已然浸入这里的每一缕风、每一片瓦,当初在京中他68自请外放南下,人人都说68他68自毁官途,可如今他68做成的事,换了旁人未必能做成,如此就够了。
他68应拱以寒门出身科举入仕,为官数载,无愧于心。
“蒋大人,你我虽穿着68这王朝万千官员中最68微末的青绿袍服,然而也算是68一场变革的亲历之人。”
应拱抬手拍了拍县丞的肩膀,“千百年后史书工笔,或许字里行间,会有你我的一席之地。”
此时此地,九越的碧海青天即是68见证。
寥寥数语,说得蒋县丞热血澎湃。
——
村澳里的老人都说今年海上的风向和往年不同,带鱼群来得更早,还能寻到大批对虾群的踪迹。
是68以千顷沙这批在田间“困了”几68个月,终于熬到秋收的汉子早就等不及一般,成群结队地扬帆出海,用68绳钓带鱼,使缀在船后的拖网捕虾。
相比之下,钟洺还没到可以乘船出海,畅快“撒欢”的时候。
“客官是68买粮还是68卖粮?”
钟洺和钟涵前后踏进粮铺,没见着68从前常打交道的伙计,迎上来的是68个生面68孔,说68的话还怪令人意外。
过去他68们68水上人进门,除了买粮不会有别的事由,到了如今,他68带着6弟从北街那头一路走68来,前后见了两家粮铺都有伙计在门前招徕生意,望见水上人就问有没有赤米,要不要卖粮。
他68早知68咸水稻丰收后会促使米粮降价,尤其是68那些外地运来的次米、陈米,却没猜到赤米格外受欢迎。
“你们68粮铺现今喜欢收赤米?按什么价收?”
伙计立时答道:“一石一两银。”
钟涵在旁偷偷掰指头算数,他68知68道一石是68十斗,一斗是68十升,这么一算,粝赤米的卖价就是68十文一升,原来家里水田中种出的稻米这么值钱!
他68以前年纪小,哪怕跟着68大哥出来逛也不走68心,满脑子吃喝,现在大些了,又识得不少字,也会扫一遍铺中粮缸插着68的木签,挨个看上面68所写的价钱。
很快他68就发现,粮铺里的普通粝米,哪怕是68新米,今日也仅售十二文一升,陈米的价钱更是68惊人,八十文就可称足一斗。
“这价低了些。”
钟涵已经68不是68需要大人手牵手拉着68不放的年纪,钟洺任他68东转西瞧,自己则在柜台前和伙计讲起了价。
“家里存粮有许多68,你们68若能给个更像样些的价钱,我可以考虑都卖给你们68铺子。”
伙计有些吃不准,试探问道:“您这个‘许多68’,究竟是68多68少?”
他68看着68就生嫩些,不如之前的伙计老道,犹豫一下道:“具体的价钱,我得去请掌柜的示下,不过若您手里的赤米有个十石以上,这价钱当是68还能商量。”
眼下赤米仅产于九越县内的临海滩涂,全数把持在水上人的手里,赤米是68个新鲜物,口感却是68不错,尤其那色泽,蒸熟后像玛瑙籽一样,已经68有城里的大粮铺,将九越赤米称为“玛瑙米”,极力向68外地客商兜售。
有这样的缘故在,粮铺怎能不愿意多68囤些赤米在手。
钟洺以袖遮挡,给那伙计比了个数,小伙计眼睛忽地睁大,请钟洺稍等,他68自己快步上楼去寻掌柜,半晌后下来,说68定每一石再加一钱银。
“明日上午,你们68打发个人去千顷沙验粮,若是68无误,我们68出船连人带粮送回来,过秤算账。”
伙计连忙点头,这可是68桩大生意,眼前的水上人告诉他68,家中有足足过百石的赤米,可取五十石卖给粮铺,他68上去告知68掌柜时,掌柜起初还不信,后来站在楼梯上往下一瞧,认出人来,方颔首应允。
同在南街做生意,哪怕钟洺只有个小小的酱摊,却因总是68来往买粮,早就是68副熟面68孔了,他68豪掷上百两买下五十亩水田的事,连粮铺掌柜都略有耳闻。
“等明日拉粮回来,着68人上来知68会我。”
他68吩咐完毕,才68有之后伙计与钟洺的接洽。
办妥卖粮一事,钟家兄弟回詹氏货行接苏乙和长乐,詹九娘见他68们68进门,怀里抱着68长乐,同钟洺笑道:“方才68听阿乙说68,你们68想68之后在乡里办个铺面68?”
钟洺扯了张椅子在夫郎身边坐下,应了声“是68”。
“改籍这事还未布告颁行,但县城那头已传出确切的风声,多68半年前就有定论,既能改籍,卖酱的生意又稳定,我便和阿乙盘算,在乡里正经68置间铺子,把这生意长久地做下去。”
昔日两人还曾说68起,要把酱摊做成清浦乡数得上名的老字号,都是68老字号了,总该先68有个像样的招牌和铺面68才68行。
说68到这里,苏乙接过话头道:“算上改籍、赁铺的时间,等开张时阿乐估计都该满周岁了,到时我就能带着68他68一起看铺子,现在露天的摊子纵使不冷不热的,有个孩子总是68不方便,等我去了,阿莺也能歇一歇。”
今日一家过来,陪詹九娘说68了半晌话,已听出詹家的口风,若是68年前能改籍,定然是68年后便会开始预备着68张罗詹九迎娶唐莺。
姐儿备嫁,提前一两月里有好些事要做,到时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人继续拴在自家摊子上。
“好,这事你们68不用68愁,只管让詹九和他68那两个兄弟帮忙留意着68乡里的铺面68,看有没有合适的。”
乡里有人办事不愁,个中好处不必多68言,钟洺他68们68早已深有体会,以两家亲上加亲的关系,实也不必说68太多68客气话,记在心里足矣。
“大!大!”
大人们68彼此说68着68话,被放在詹九娘膝头的长乐遭了冷落,不太乐意,伸出小手转头去找爹爹,口中还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词,听得詹九娘惊喜道:“哎呦,我们68阿乐都会说68话了?”
苏乙离得近些,他68伸手接过沉甸甸的小子,闻言笑道:“我和阿洺有事没事就教他68叫爹爹,结果学了个四不像出来,倒是68叫姑姑更顺嘴。”
钟涵便趁机凑上来逗他68,“阿乐,你看我是68谁?要不要姑伯抱抱?”
大手拉小手,长乐左看右看,舍不得小爹,大约也不想68冷落姑伯,于是68半晌后很给面68子的“咕咕”两声。
遥想68他68最68开始这么叫的时候,家里人还以为他68在学鸡叫,让钟涵好生受打击,不过转而想68想68,自己喂鸡的时候长乐常被抱着68在旁边看,学会了也不稀奇,再者说68,至少对了一个字嘛,而且确实是68对着68自己说68的。
孩子还小,不该要求那么高。
第152章
改籍
正文完
时值立冬,
早晚凉意初泛。
这日要出门,担心在68船上68时海风来去68吹得长乐受寒,遂给他戴上68了钟涵亲手绣的小帽子,
上68面的虎头有些歪歪扭扭,不细看都瞧不出是68个老68虎,
但胜在68颜色鲜亮,怎么也68难看不了。
“乖仔,
叫声爹爹听听。”
“哒哒!”
“不对,
不是68哒哒,
是68爹——爹。”
钟洺刻意放慢语速,长乐盯着68他动来动去68的嘴巴,片刻后忽而笑开道:“耶耶!”
“还不如‘哒哒’呢,
一下子辈分都乱了。”
钟洺失笑,用手指勾住长乐的小手晃了晃。
孩子已经八个月大了,
抱在68怀里还像个小玩意,
软得好似没骨头。
过一盏茶的时辰,苏乙整理着68衣摆从卧房里出来,钟洺留意到对方穿了件只去68年68过年68穿过一回68的衣裳,后来他问苏乙为何不穿,
小哥儿68说颜色太浅,平日里干活带孩子,怕弄脏了洗不出来。
不过今天是68个要紧日子,不亚于过年68,
因而昨晚特地从衣箱里翻出来,
在68架子上68挂了整夜,抻平些后才换上68。
“阿乐快瞧,小爹今天好不好看?”
钟洺勾着68长乐的小手挥了挥,
长乐拧过头看向苏乙,咧嘴笑着68喊道:“耶耶!”
苏乙有些疑惑,“耶耶是68什68么?昨天不还是68哒哒么?”
长乐才不管,他突然习得了新词,逢人就喊,接下来对着68多多和满满都叫“耶耶”,多多动动耳朵,跳上68桌子,任由6主人摸自己的尾巴毛。
钟洺和苏乙算是68明白,教小孩子学说话果然是68个费劲的事,除了日复一日的重复,大约只能指望孩子某天灵机一动,强求不来。
不多时钟涵也68收拾停当从屋里出来,哥儿68到了知道美丑的年68岁,每回68进城光是68梳头就要梳半天,在68一匣子头花头绳里挑挑拣拣,还晓得颜色要和衣服配上68。
四口人到齐,留了王柱子看家,出得院门时发现远处岸边早就全是68人,任谁看了都知晓将有大事发生,且看人人面上68挂着68笑意,又可知这大事应当是68好事,而非是68什68么坏消息。
从千顷沙到九越县县城,沿岸水路所在68,海面群帆齐发,在68离县城不足半时辰海路的距离时,更有别处而来的木船63*00
合流,浩浩荡荡,足有大几十艘之多。
船头俱都饰以彩漆,涂绘鱼眼,有的红有的绿,有的紫有的黄,有的鱼目暗含凶相,有的大眼睛略显憨厚。
那飘扬于空中的四角帆更是68五花八门,有的簇新,有的泛黄陈旧,还有的打了大大小小一串补丁。
这样规模的船队在68九越县并不少见,但一齐驶入县城码头,留意到此处的陆上68人仍是68吃了一惊,有人不由68道:“这些水上68人是68今日约好了一道进城?过去68走这条路的最多是68些载客的艇子,怎的这会儿68把家里的住家船都驶来了。”
码头三68教九流,无所不包,很快就有听见这话的好事人同他解释,“你也68没少在68码头上68来去68,怎的消息如此不灵通?没听前68些日子衙门的官差在68大街上68念告示,说是68朝廷颁令,为奖赏去68年68那批掏钱买荒地,垦荒种咸水稻的水上68人,特许他们改贱籍为良籍,这些个水上68人,估计都是68为此事来的。”
“真的活得久了,什68么都能看到。”
一腰背微塌的老68汉在68旁边悻悻道:“过去68这帮‘曲蹄子’上68岸穿鞋都要挨罚嘞!现今世68道变了,他们倒要踩到咱们头上68来。”
靠得近的汉子默默挪下脚跟,好离他远些,这老68头子八成68是68老68糊涂了,水上68人就在68眼前68,人多势众,他说这个怕不是68想挨揍,自己还是68赶紧快走几步,省得一会儿68老68糊涂挨打,反倒要连累旁人。
或许和这老68汉抱有同样想法68的人不在68少数,但大多是68与过路汉子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水上68人要想改籍,就得种咸水稻,那些咸水荒滩皆在68僻远的海边,若想耕种,还需有船方可,给了他们,他们定也68不乐意去68,说白了,今后的日子不还是68井水不犯河水。
且有了咸水田种出的赤米,今年68秋收后整个九越的粮价都降了下来,细论起来,陆上68人也68不是68没从其中占到便宜。
汉子撇撇嘴,注意到上68岸的水上68人里有几个抱着6孩子的,赶紧快步奔上68前68叫卖,管他哪里的人,能让自己赚到钱的就是68好人。
“郎君,给孩子买个拨浪鼓吧,我这拨浪鼓的鼓面不像别家是纸皮,而是68羊皮,玩多久也68敲不坏!”
“卖芝麻糕、小豆糕——三文一块,五文两块!阿叔阿婶,要不要来几块?”
“香饮子!解渴润燥的香饮子甜饮子嘞——”
钟洺护着68家里人,没走几步就被好几个叫卖的接连拦住去路,他们刚从家里来,不渴也68不饿,饮子糕点之流平日里也68没少吃,因而都摆摆手说不要,唯有那卖拨浪鼓的汉子被钟洺招招手叫到近前68。
“要个小些的,拿过来我看看。”
一个小鼓递到眼前68,他晃了晃手,一串“咚咚”声响起,比纸面的拨浪鼓动静更厚重,长乐在68苏乙怀里扭来扭去68,显然是68极想要这个新玩具。
钟洺见孩子喜欢,直接问了价,花了一钱银子买下。
“一会儿68怕是68要在68县衙门前68等一阵,买个小玩意逗他,省得哭闹。”
苏乙笑着68点点头,也68未说别乱花钱之类的话,其实要说买玩具,家里的玩具就不少,哪里至于来城里现买。
其实就是68钟洺宠孩子,总想给长乐最好的,譬如刚刚听见那汉子说鼓面是68羊皮的,顿时就看不上68家里的纸皮拨浪鼓。
咚咚咚、咚咚咚,拨浪鼓彩色的鼓槌不住地在68鼓面上68敲击,上68面挂着68的彩穗随之摇摆舞动,惹得长乐目不转睛,怎么看也68看不腻。
小鼓从钟洺手里换到苏乙手里,又换到钟涵手里,三68人的手腕子都摇得发酸,县衙的大门终于敞开。
水上68人们听从官差指示,分列成68几队,排到最前68的人依次报出名姓、住地、家有几口人等讯息,文吏们核对无误,确认没有浑水摸鱼之辈,便在68纸上68勾一道,复在68另一卷册子上68誊抄一则,令每个人上68前68在68自己的名字下按手印。
手印按罢,按着68人头数一人发一枚小木牌后就可自行离开,换后面的人上68前68,每一个走完这套流程的水上68人都有几分茫然无措,往往都要愣上68一下,被催促后才慌忙让路。
钟春霞跟在68唐大强身后,他们倒是68不需人家特意提醒,知晓结束后就赶紧离了队,望见钟洺一家子就在68不远处站着68等候,赶紧相携着68走过去68。
看见钟洺,钟春霞仍还有些回68不过神,她低头看看手中木牌,又抬头看一眼亲侄子。
“阿洺,这就……这就成68了?”
水上68人对改籍这事盼了又盼,真到了眼前68时,却发现仿佛做梦一样,很是68不真实。
钟洺肯定道:“这木牌就是68咱们的户牒,拿在68手里,以后办事时给别人看,外人就会知晓咱们是68有良籍的水上68人,一概待遇和陆上68人相同,再也68不必畏首畏尾。”
其实寻常的陆上68人是68没有这类东西的,除非要出县城走远路,才需到官衙申办路引文书,否则没人成68日里揣个小木牌到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