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怎么说两人之前也是亲密关系,很难不介意这种比较,但成年人都知道那句很操蛋的爱情名言:人一生可以爱很多次,然而总有一个人可以让我们笑得最灿烂,哭的最透彻,想得最深切。“我昨天衹是粗略查了些资料,网上信息很少,基本都被清理过了。”岑晔问她,“那家夜总会已经歇业关门了?”
“早就贴了封条,一直荒着。”
岑晔笑道:“非法手段调查一个人的信息可是违法的,不过整整两年,没有出入境记录,也没有任何境内的活动轨迹也挺奇怪,除非他故意回避,或者别有身份。”
一个人衹要生活在城市,网络通讯,银行信息,乘坐公共交通,入住酒店,进出医院,还有各种居住调查,多多少少都会有痕迹,苗靖搞到了陈异过去六年的一些记录,但有两年的时间完全空白,她请岑晔帮忙,同时给了网上的一篇报导,是那家夜总会的判决书,张实判了无期,还有十几个同伙的定罪,罪名包括故意杀人,聚众斗殴,强迫交易非法控制、高利放贷,刑期从无期到数年不等,但上头显然没有翟丰茂和陈异的名字。
藤城是小城市,网络找不到太多的信息,找到聊聊几条新闻报导,比较重要的一条是她离开藤城后没几个月,夜总会发生了一起恶意斗殴事件,当时有特警出警,还有企业的一些信息变更,但具体她也并不了解太多情况,知道岑晔有律师背景,有门路,打交道的人教九流,请他帮忙最合适不过。
托关系找人情,绕七绕八的需要一点时间,岑晔有事要离开,说好保持电话联系,苗靖送他去高铁站,还是找陈异当司机。
车子送到车站入口,岑晔拍拍苗靖的肩膀。
“呆了好几个月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快了。”
“你想要的东西,给我一点时间。”
“谢谢。”
岑晔瞟了旁边抽烟的陈异一眼,黑眸闪动,唇角在苗靖脸颊轻轻撞了下,温柔揉了把她的头发。
“我等你回来,到时候给你接风洗尘。”
陈异身形微晃,心尖一怵,一截烟灰直直坠在地面,飘散在鞋尖,和灰尘混为无形。
回程车上的气氛糟糕透了。
“他让你回去?”
“嗯。”
“给你安排好了什么职位?”
苗靖低头回手机信息,声线平平:“工资超过八千,你给不起的那种。”
陈异冷笑一声,握紧方向盘。
“挺好,既然是回来度假的,那就开开心心回来,开开心心的走。”
他沉沉磨牙:“不过,就是可惜了卢正思,傻小子一直蒙在鼓里吧,知道你招惹了这么多人么?”
手里攥着个男人!真他妈了不起!!
这叫什么来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好又是卢正思的电话,问问苗靖今天回不回公司,昨天有一批零件送到,质检那边签字走流程到了他手上,问问验收书需不需要等她回来再签字,苗靖问了两句,让他直接处理,最后挂掉电话,脸色微凝,也陷入了沉思,看见路边一家商场,纤细指尖轻敲手机屏幕,扭头跟陈异说话:“我晚一点回公司加班,先去吃午饭?我买点东西?”
买什么?
当然是买衣服!把身上这身衣服还给陈异。
花的是陈异的钱,去的是最贵的品牌店,苗靖耗时一个多小时,正正经经挑了两条裙子——她连着两条裙子都折在他身上,憋着一口气要讨回来,陈异坐在穿衣镜前的沙发上,深俯着身体,两只胳膊撑在膝头,手里掐着杯红茶,袅袅水汽氤氲在他面容,黑黢黢的眼睛盯着苗靖和导购小姐在穿衣镜前打量身姿。
想起很多年前她买衣服的情景,从菜市场到路边小店再到平价小商场,漂亮的眼睛从来只盯着打折那一行。
苗靖突然扭头问他:“这里也有男装,你要不要试试?”
他脸色冷峻,高大身形冰山似的,直直摇摇头。
买单金额接近万块,其实超出了普通人的消费水准,刷卡的时候苗靖偷觑旁边签字的人,潦草的两个大字,苗靖喜欢写字好看的男生,比如岑晔,但陈异的字也不算丑,他剑眉平展,面不改色把笔往收银台一扔,拎着华丽的包装盒转身。
苗靖顺便去了电子产品的柜台,买了一副价格不错的耳机,是买给卢正思的,买单的时候她目光瞅了瞅陈异,慢悠悠又犹豫着把单子递到他眼皮子底下,陈异脸色顷刻晦暗阴森,绷着脸,阴戾的眼风横扫过来,最后狠狠心一咬牙,捏着单子去了收银台,恶狠狠掏出了自己的卡。
神清气爽买完东西,时间不早,吃饭就随便解决,苗靖随手指了指商场中庭的茶餐厅,和陈异各自点了一个午市套餐。
商场放着音乐,外头人来人往的,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陈异大口嚼着嘴里的东西,他吃东西当然不是细嚼慢咽的绅士风度,有些外放洒脱的豪气,苗靖把自己套餐里吃不完的东西往他盘子里拨。
似乎察觉到远处的一道注视目光,陈异偏头,商场那头踩着高跟着蹬蹬蹬走来个身姿妖娆的女人,不是涂莉又是谁?
苗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涂莉,两人目光如出一辙的淡然沉静。
涂莉边走边拨电话,接通之后:“照片你看到了吗?这回还不信你就是傻子,要不要让苗靖跟你说句话?”
精致美甲的手伸到苗靖面前,屏幕亮着卢正思的名字,还跳着通话时间。
“卢正思的电话。”涂莉眉眼冷艳,杵在苗靖面前,冷哼一句,“你有能耐跟他说。”
“涂莉!!”陈异眉头深蹙,一脸不耐烦,嗓音粗劣,“你搞什么?”
“什么不搞,让大家知道真相而已。”涂莉拨拨头发,“真巧啊,在你们身后跟了一路,这么投入,现在才看到我?”
“你他妈找事是不是?”
“做人别说讲道德,起码不那么虚伪一点,表面装得多么井水不犯河水,又是清白无辜,掏心掏肺把人当真朋友,私底下搞搞四是什么道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过来跟打个招呼怎么着了?”
“挺大方啊,这么贵的衣服都舍得买?”涂莉眼睛瞅着旁边的高档购物袋,嘴角讽刺,“怎么就不舍得给我买这种高级货,不舍得给我花这钱呢?”
苗靖幽幽盯着面前这两人,也看着涂莉手里电话直接被卢正思切断。
第33章
陈异的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约会吃饭?不如大家一起吃啊?”涂莉自顾自扯开椅子坐下,
“我们仨的确应该一起吃个饭。”
苗靖默然搁下手中的筷子。
这奇妙场面和气场,刚刚涂莉尖锐的嗓音,周边食客频频回头——两个美女一个帅哥,
太惹人注目,怎么看怎么像抓奸现场。
苗靖眼帘一垂,
纸巾摁摁唇角,
先打断两人对话,
把陈异那套衣服递给他:“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裙子算你赔我的,
没什么欠了,
饭钱你自己结。”
她拎起购物袋,扫过涂莉的目光平静毫无波澜,步姿婀娜离去。
盯着她走远,
陈异扭回脸,神色一改以往的懒散桀骜,
立体的五官绷成锋利的刀刃,
眼神是涂莉前所未有的阴戾深沉,乍露肃杀之气:“涂莉,
你真以为老子脾气好?是吃素长大的?”
他以前只是看着混,脾气有点傲,
其实顺毛捋还算好说话,涂莉看他这副表情针对自己的表情,
心头又不痛快又吃味。
“我没错!”她心头一哽,眼眶微红,
“我什么错都没有,
你们瞒着我好几个月,
我还真心把苗靖当朋友,她还喊你哥,喊我嫂子,你们这样叫我情何以堪?”
“你少招惹她,有什么气冲我来。”
他眉头深皱:“我他妈以为我已经说清楚了,跟你在一起,只是懒得换人,不买房不换住的地方,因为我压根只打算一个人过,每个月花在你身上的钱,也够你付出的那些心机,从酒吧出来你不想跳舞,我也给你找了个安稳工作,你自己有个儿子当弟弟养,一直不敢说,自己也知道没指望跟我走到哪一步,我甩你,甩得不过分吧?”
涂莉脸色猛然煞白:“你,你怎么知道……”
“你真当我是个傻子?我做什么心里不是门儿清。”他眼里阴翳浓郁,“我不给你家里人花钱,不想替人养孩子,看不出来?你一家老小,什么都有了,也犯不着靠男人,我做到这份上还不够?”
“再说苗靖,我跟她认识十几年,从小就喜欢她,暗恋她,她一个高材生看不上我,那也就算了,这次她回来,我没跟她在你眼皮子底下搞事,够行了!分手也没欠你什么,你敢在几次苗靖和卢正思身上挑事,说话明枪暗箭,再有下一回,那真他妈就是找死!”
涂莉咬牙不语,眼瞧一杯柠檬水被他倒扣在桌沿,淅淅沥沥淌下,还未反应,那几根手指夹着玻璃杯轻轻一捏,顷刻碎裂,玻璃碎片飞溅在她身上,惊得涂莉尖叫一声,狼狈躲开。
陈异咧嘴冷笑,笑容暴戾恣睢:“下次碎的是什么东西?”
他招手买单,大步流星往外走,顺便打了几个电话,跟波仔几个人说了声,把涂莉踢出了他的交际圈,连着涂莉那份工作都给端了。
-
苗靖身上穿着从商场买回价值一万七的新裙子,走进公司,哪个同事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扫了扫,赞美她的衣服漂亮,苗靖含笑道谢,回到工位,桌子上累积了两天的工作文件,埋头一件件处理完毕,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空荡,卢正思也不在,过了会又犹犹豫豫回来,把一份文件放在她桌上。
他也有些讪讪又莫名失落的情绪,苗靖扫他一眼,淡声问:“心情不好?”
卢正思挠挠头:“也不是……”
“我喜欢他很多年,但他不喜欢我,以前生活在一起,经常吵架闹脾气,但那时也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次回藤城,发现他有女朋友,我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个男朋友,这样才比较公平。”苗靖低着头忙手上的事情,“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但的确是我比较任性,给大家添麻烦了。”
“我这个人性格比较冷感,道德观念没有很强,感情上会追求功利性,以前恋爱的分手都是我提的,正思,我跟你在一起只会伤害你,你值得真正温柔可爱的女孩子。跟你说声抱歉……”
“苗工。”卢正思叹了口气,“我一直不太懂你。”
苗靖轻吁:“可能太令人讨厌,所以我会故意隐藏自己。”
卢正思垂着脑袋,悻悻坐了会,苗靖平时对他也算是处处照顾,言谈举止可圈可点,至于涂莉和陈异那事,他也没什么资格发表过多言论,今天苗靖开门见山把话说到这份上,他又能做什么回应?
“干饭好同事,加班好搭档?”苗靖微笑着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可以吗?”
“行啊。”卢正思耸耸肩膀,故作洒脱点头。
闹这么一出,似乎谁的心情都不爽,都需要时间缓一缓,陈异每天在台球厅萎靡不振,咬着烟头发呆,波仔看他这副模样,又看他晚上多留在球厅练球,心里好奇。
“异哥,你这阵儿晚上好像回去的晚?”
“唔。”
“也很久没看见苗靖了,你晚上不去接她下班?”
“她住公司去了。”
家里就他一个人,什么时候回去又能怎么样?
苗靖要是走了,又能怎样?
没等来苗靖联系他,倒是意外接到周康安的电话,说有人举报他赌球,陈异大胆放言让便衣警察随便查,他这台球厅挨着学校,那些学生私下十块二十块玩球他管不着,但从来没有公开在球桌上放赌注。
周康安话锋一转,说的是他在别的俱乐部打球的事情。
台球上赌球的风气向来就有,多少职业球员在球厅也就是混个温饱,90年代往后,球员都是靠老板们桌球下注养家的,也有球员靠挂杆磨炼心理素质,练出凌厉搏杀的球风,这些都是圈内的习性,周康安也知道,只是让陈异收敛点,差不多就够了。
陈异皱眉说知道,派出所让人去台球厅兜了个圈,查明未有赌球的行径,这事就被周康安压了下来。
这事没过两天,正好遇上周末,球厅有比赛,从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都有场次安排,报名比赛和观赛的人都不少,还有不少是过来围观凑热闹的,加上薇薇她们也在,陈异算是从早忙到晚,一点都不得闲。
大概下午三四点,正是球厅人最多的时候,进进出出的人很不少,波仔几个人忙着开台理球切果盘,台球厅后头有个杂物间挨着消防通道,角落立着个两个大垃圾桶,都是客人扔的饮料杯和塑料瓶,等着保洁阿姨一次性收走,有人在那角落略站了会,最后扔下一枚未摁灭的烟头。
苗靖终于接到了岑晔的电话。
电话那端岑晔欲言又止,苗靖能从语气中听见他的迟疑和怪异。
她想过最差的结果,就是陈异那几年做了某些事情,肯定是违法或者不容于世,潜逃在外,或者尚未被披露的逃亡,他以前怒吼着让她别管,现在避之不提,连波仔都不知道,事情平息之后再悄然回到藤城,过起了正常人的生活。
岑晔想说的……以他的关系网根本查不到翟丰茂的全部信息,他从那张审判书入手,查这群锒铛入狱者之间的蛛丝马迹,绝大部分行径可以在商业行径隐约被披露出来,从香港那边的信息入手,才翻到翟丰茂有十几个身份和名字,这已经不属于商业和个人隐私的范畴,而是已经进入了敏感领域,再回归到陈异身上,岑晔给了苗靖一个人名,建议苗靖直接问陈异,或者试着找找这个人。
“我把信息发到你手机上,你看看。”
“谢谢。”
手机陆续涌进好些条消息,苗靖听见身边同事的八卦:“快看这个视频,市里有个地方起火了,浓烟滚滚,好吓人啊。”
“这什么地方啊?”
“好像是东区职高附近,来了很多救护车,好多人被扶着出来了。”
苗靖扫了眼手机,先看岑晔的信息,那个人也许是陈异的担保人,名字叫周康安。
周康安?
苗靖蹙眉,周警官,她认识周警官的。
再看看群里发布的那个失火视频和几张照片,点开一看,苗靖脸色猛然苍白,双目瞪圆,手指放大照片内容,浓烟滚滚里隐约可见台球厅三个字。
她急匆匆往外走,颤着手指打陈异的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第34章
这年高考就这么悄然落幕
如果习惯了陈异吊儿郎当的模样,
再看他西装革履意气风发,不仅是苗靖,连着波仔那一伙人,
都觉得陈异在迅速蜕变。
变得更凌厉,更锋锐,
看他的那双眼睛暗藏野心。
翟丰茂在藤城投资创业,
除了各路合作资本外,
政商两界都有关系,深耕十几年,很多私下手段主要依赖张实一帮人,
这一帮兄弟当然也有组织纪律,
也吃上下有别、尊卑有序这一套,也要行事低调,不许随意欺凌霸世,
各家红白喜事也要互相捧场,当然翟丰茂出手也阔绰,
送房送车发年终奖,
夜总会门外停的清一色都是好车,最多的还是凯迪拉克和奔驰悍马。
陈异跟着张实办事,
脑瓜子机灵,他面孔嫩,
居然还能收放自如,嬉笑怒骂到装腔摆谱都能应付,
张实用他起初也是就是让他当司机,跑个腿带个话,
夜总会时不时招待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
他比那些大老粗能应付得来,
又比招待经理胆大技高,应酬得还算不错,张实名下还有投资公司和贸易公司,有时候经手一些工程或者项目,陈异跟着,半点好处都不沾手,反而处处送人情,张实冷眼旁观了一阵,看他不贪不躁,确实是个人才,翟丰茂也听说了,有一次回藤城,还喝了陈异敬的一杯酒。
陈异有丁点话语权,也要防着同党排挤,主要也是年纪轻,也没干什么大事,没根基,靠点小聪明,短短时间从内保混到夜总会谁都要给他一点面子,也不是没有眼红的人。
那个春节,陈异拿了几万块钱的奖金,这大概是他拿到手最多的一笔钱,当然也是旋即挥霍一空,钱都拿去打点身边人,最后留一点,请波仔一帮小弟热热闹闹吃吃喝喝过年。
定了海鲜酒楼,还包了KTV的豪华包厢,包了一整天的活动,陈异拖着苗靖去吃饭娱乐,苗靖冷着脸不愿意,最后两个人闹了一场,苗靖被拽着出门,那次是苗靖第一次和呆毛他们坐在同一张桌上,全程漠然看着这一帮人抽烟喝酒吹牛,她脸色麻木坐在陈异身边,连提筷子的姿势都显得与世隔绝,在场兄弟都觉得尴尬,主动去逗苗靖说话,这一逗还逗出事情来了,陈异脸色越来越难看,让大家别理书呆子,苗靖脸色一沉,兄妹两人在饭桌上夹枪带棍说话,看得旁人一愣一愣的。
最后苗靖停筷子说吃饱了,要回家写卷子,马尾高甩走出了酒楼,自己漫步在春节冷清的大街。
没隔多久,陈异追出来,在她身后气急败坏喊她的名字。
“你闹什么?大过年的吃个饭,兄弟面前能不能给我个面子?”
“我没闹,我就是个书呆子,我要回去写作业。”
“苗靖,你是不是又犯病?”
“你才犯病,你才有病!”
“我哪有病?”他大吼,“你让人看看你这副嘴脸,怎么对我态度越来越差?我供你吃供你穿的,不该对我好点?”
“对,你供我吃我穿,总有一天,我会把所有钱都还给你!”
“你又来这套。”他忿忿,眼尾瞥见一串串红色,“要不要吃冰糖葫芦?”
“不吃。”
“那你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饭桌上说的那些话都开玩笑的,那些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自己有分寸,不该沾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沾。”
陈异快走两步,伸手把她横腰一拦,箍住细腰拖到自己身边,顺手往旁边的栏杆一推,连怀带抱把苗靖搂在怀里,伸手:“快看,河上有灯船。”
侧首在她颈边啄了一下,柔声道:“大过年的,别发脾气。”
苗靖心头微跳,摁下心头的烦躁,皱着细眉看着眼前河道。
他两条手臂揽得紧,高颀身体贴在她后背,气息醇烈,下巴在她发顶磨蹭了几下,苗靖能感觉他的喉结和脖颈在发间滑动。
“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等你走了以后,见不着面,难道也要天天打电话骂我?”
“别的女的都不跟你这样似的,能不能指望我点好,我记得你以前也不这样啊。”
苗靖趴在栏杆上,惆怅又迷茫看着眼前的河道。
春节后迎来了高中最后一个学期,重点高中的学生压力都大,陈异也知道现在是关键时期,不想再惹她生气,平时和兄弟们做点什么聊点什么,有意无意也避着苗靖。
他自己日子也不甚太平,也有给他下绊子的人,张实身边围着那一群兄弟马仔,约莫人数也有十几个,地位有上有下,虽然面上都是听张实的,其实都以翟丰茂马首是瞻,私下的龃龉算计也不少,大都维持表面和气,也有对陈异有意见有看法的,因为同在夜总会,时不时给陈异下绊子,闹点不愉快。
陈异想把挡自己路的人都搞下去。
起先还是夜总会那些“嗨包”搞出的事情,这条路铺得很隐蔽,不知道是夜总会的关系网过于强大还是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在常规排查中被发觉,陈异知道从去年年底就有警察暗访,后来有个便衣被发现侦查痕迹,陈异暗地里帮忙掩饰了一番,让便衣顺利脱身,把可疑痕迹引到和张实有些矛盾的对家身上——那是在本地颇有名气的东北□□,两帮人伙争地盘抢生意,黑吃黑太正常,都是一丘之貉,谁也不比谁干净。
陈异人微言轻,身份地位不惹眼,每天老老实实蹲在工地上卖命,火烧不到他身上来,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最好两伙人多挑点事情,脾气火爆的那些人来点打打杀杀,让翟丰茂和张实多花点心思整顿整顿治下,比如送到云南边境的大本营去休息休息。
这一整顿不打紧,真找到几个私下有小动作的,翟丰茂难得露面,这回到夜总会,向来温和的脸色也隐隐有些难看,搞瘪了几个吃里扒外不长心眼的。
这时候周康安还盯着“翰哥”的枪击案,也介入了这场斗殴案。
翟丰茂背后应该有毒品生意,但他不沾手,负责这条线的是从最早年跟他一起闯荡的两个老人,连张实都没有介入,一切行事很低调隐蔽,这回有人下场不妙,张实挑两个机灵的,把陈异拱到翟丰茂面前。
陈异搓搓指尖,这事的恶性程度非比寻常,一旦进入,再无抽身可能,他站在翟丰茂面前,说自己胆子小,不想干。
翟丰茂淡笑问他:“一个月给你十万,不想干?”
“我贪心,怕入了这道门,十万也满足不了,到时候几百万、几千万,也敢想一想,人太有野心,容易栽跟头。”
“你挺大的口气,还几百万,几千万。”翟丰茂嘲笑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能耐。”
陈异垂头。
这事翟丰茂没逼他,但陈异进了翟丰茂的眼睛,撇不干净,最后还是栽了进去。
陈异船高水涨,身后的一帮小弟也跟着鸡犬升天,走路昂首挺胸,夜总会也给他们准备了一辆专车,开着兜风泡妞,也特别有面子。
事情还是出在波仔身上,他跟陈异关系最铁,末端马仔负责分销送货,波仔从同伴手里拿了钱,半夜要把东西送到郊区的一个别墅区,被陈异拦了下来,电话问了两句,让波仔把东西拿给他,套着衣服要出门找波仔。
那个时间苗靖还没睡,知道陈异这阵子都是神神秘秘,什么事情都是瞒着她,隔三差五半夜都要出门,听见他电话里说的那几个词,霎时僵住,浑身血液冰冷,陈异前脚出门,她追出去,没拦住他的脚步。
苗靖直接打电话报警。
派出所出警很快。
另外一通电话及时打到了刑警队。
“那个,周队……有人报警吸D……”
“这……见鬼了。”
陈异在派出所门口被一通及时电话放了,再晚一步进了局子,麻烦就大了。
他冲回家,把自己的外套狠狠在苗靖身上扇了几下,苗靖第一次看见他有那么阴鸷的眼神和可怕的脸色,衣服拉链弹在苗靖脸颊,划过尖锐刺痛,他怒火滔天:“你他妈疯了是不是?你想弄死老子就直接来,我他妈有能耐真掐死你!!!”
“我他妈养白眼狼也比你好!”陈异重重把衣服砸在地上,踹坏了几张椅子,满地狼藉,眼底猩红,“你给我滚,高考完了立马给我滚!滚得远远的,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苗靖雪白的胳膊上是长条红痕,眼里含着泪光,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陈异。
“苗靖,老子警告你,以后你要是再敢提我的事情,再敢问,再敢说,再敢插手,我这辈子跟你水火不容,半点关系都没有。我陈异今天把话放到这里,说到做到。”
他的声音带着抖,喑哑着落下:“你要是看不起、看不惯我,现在也可以滚,我就当没你这个人,这辈子从来不认识你。”
“滚!”
碗碟摔在地上清脆可闻,溅起的瓷片撞在苗靖小腿,苗靖缩着肩膀抖了抖,看他气得脖颈发红,喉结频频滚动,是真的已经濒临爆炸。
他训斥完她,转身就走,连着好几天都没回家。
苗靖自己留在家,遇见两个上门登记户籍的治安民警,其后跟着个中年人,穿着朴实便装,出示了自己的警牌,名字叫周康安,也是问问家里的情况,见苗靖沉默不语,又是一个人在家,给了苗靖一个号码:“我是公安民警,以后有什么大小事情,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了,我能解决的都给你解决。”
陈异和苗靖的关旭突然降到了冰点,某一天回来,陈异抽着烟,脸色阴沉,叮嘱苗靖:“这家里你别住了,搬到学校去,安心准备你的高考,后面要什么东西,自己出去买。”
学校有老师家属楼,有些老师会腾出房子借宿给学校的学生,马上要高考了,陈异让苗靖从家里搬走,他给她找了个借宿。
不想看见她在家。
明媚的暖春四月,苗靖十八岁生日就这么悄悄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