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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顾若清拿着刀冲了进来,直接跑到顾逢晟跟前。

    她的状态已经接近疯癫,双目无神面色灰暗,仿佛是刚从地狱里逃出来的亡魂,只剩下一副充满仇恨的躯壳。

    顾逢晟反应很快,在她用力之前先一步躲闪,众人吓得不行,纷纷如鸟兽散,一面大叫保安快来一面飞速跑出了会议室。

    她形似傀儡,看到顾逢晟时大笑出声。

    “都是报应!”

    “达木赞那么乱你都有命回来?看来我当年还是不够狠,我应该让你不得降生,或者在你没有去南淮之前就把你毒死!”

    保安很快上了楼,四五个偷偷跑进来将她钳制住,顾若清没有力气,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任由他们将自己按倒在地。

    那把尖窄的刀很快掉在地上,金属反光面里,她看到了此时此刻狰狞的自己。

    她笑着,越发显得可怖。

    “你们谁敢动我!我是顾若清,华清是以我命名的,你们放开我!”

    顾若清挣扎不断,可越用力就越无法挣脱。顾逢晟见状,伸手示意他们放开,起身走到她面前,将那把刀轻轻捡起来。

    他沉默着,对上此刻顾若清猩红憎恨的眼。曾几何时,这双眼里有他见过最慈爱的目光。如今,全都变了。

    没有家族能完全逃脱利益制衡,顾逢晟以为自己到不了这种境地,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从小到大都温和善良的亲姑姑指刀相见。

    人生又到底是什么呢,他始终想不通。

    保安们放下她,顾若清瘫在地上,看着眼前顾逢晟锃亮的皮鞋,仰头大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九年前我曾设计想让你变成残废,却被沈家那小子拦住了,你命大有人替你,可今天,断腿的是我儿子!!!”

    顾若清抬头,“你说,这算不算报应?”

    自从被顾逢晟以养老之名囚禁在京郊别墅,她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当年,若是她当初做的绝一点,那就不会有今日顾逢晟来毁她的局面,顾逢晟做绝到了极点,日日叫人看着她不出门,变着法的看着不让她作乱,就连自己的亲儿子来看她,也都要寻找机会。

    顾若清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样退出,她想要顾逢晟彻底离开华清,再也阻不得他们娘俩的道,想着兵行险招,于是跟乔望轩说起联姻之事,她想在最后的时候利用自己的儿子谋求最大的利益,想要借此对顾逢晟施压,这事在她看来是天衣无缝,在外人眼里不过是死前濒临的荒谬笑话。

    乔望轩听到这件事后也是直接拒绝,他被压制禁锢了三十年,想做的事不能做,想爱的人守护不了,就连自己最后的一点价值,也都要被榨干殆尽,他厌倦了,真真正正的厌倦了。所以在他顺从了三十年的母亲跟他说完这件事后的第一瞬间,他做出了拒绝。顾若清不解,很快了解到乔望轩跟一个女子往来密切,经人查验过后发现两人十分亲密,这个女人甚至还有了身孕,她忍无可忍,找人料理了这件事,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彻底没了。

    他万念俱灰,跑到京郊别墅里跟顾若清大吵一架,回去的路上就出了车祸,人捡回来一条命,但此后生命的每一天,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乔望轩一生都是她意料之外的降生,自然而然被当成棋子,被当成武器,总之,不会是一个孩子,他这半生如同行尸走肉,按照顾若清的意愿去活,从未自由鲜活过一次,如今总算能为自己选择一回,可惜,宿命并未让他就此解脱。

    折磨自己,也折磨了他这个本就精神不正常的母亲。

    如今,顾若清是彻底没了指望,看着顾逢晟风风光光的回国,她咽不下这口气。当然,疯子的行为和思想旁人是无法揣度的。

    顾逢晟从头至尾安安静静听完,一句话也未曾说出,直到林则报了警,警察前来带走顾若清,走到会议室门口时,他才说了句等等。

    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最后,顾逢晟捡起方才她发疯时从头发上滑下来的丝巾,放在了被手铐之下枯柴般紧握的双手中。

    她这一生作恶无数,如今,也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

    ……

    从达木赞回来后,沈昱宁第一时间去了蒋医生的医院,经过十几项大大小小的检查后,确认她如今已经大体治愈,那天是顾逢晟陪着去的。两人离开医院时阳光正好,进入十月也一点不觉得冷。

    回到家,沈昱宁着手开始准备自己的书,她打算把这些年的驻外经历集编成册,也算是对逝去时光的纪念。于是瞒着所有人,默默实施自己的任务。

    只是有些事想起来十分简单,做起来却非常非常难,这个念头一开始有,她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日忙到半夜都不回屋。

    有时候顾逢晟忙到凌晨回家,进门见书房还亮灯,也会好奇她到底在忙什么,有那么几次偷偷凑到跟前去看,甚至动用美男计试图让她转移,结果这大小姐不为所动,三言两语敷衍他几句就匆匆忙忙回到屋里。顾逢晟想着夫妻间有秘密也正常,于是不再过问,全凭着她的心意去了。

    沈昱宁奋笔疾书写了快半年,总算在年底截了稿,正好赶上冬至那天,随便找了个出版社投了出去,没成想刚发出去不到半天,对方就联系她签了合同,见面时认出她更是惊讶的连连尖叫出声。

    进入

    2016

    年,元旦过后的第二天,顾逢晟受邀到外院签署合作协议,他强烈要求沈昱宁也跟着去了。

    当天出门前十分费劲,一向不重视外表的顾逢晟在衣帽间给她选了半天的衣服,沈昱宁心下不解,直言大冬天穿什么都一样,可他言之凿凿,说好不容易回了趟母校,必须要注意形象。

    沈昱宁白他一眼,最后不得不穿了件跟他同色系的大衣出了门。

    京平冬日里寒风料峭,车子刚到外院大门顾逢晟就停下了,迎着沈昱宁错愕不解的目光,下车带她一步步走进院里,末了怕她冷,又把臂弯上的围巾戴在她身上。

    他当然是故意的,如今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挂在身前,出席活动了第一时间亮出婚戒,跟朋友们聚会时更是一句不离沈昱宁。

    多年后,明熙刷完手机跟沈昱宁分享起新兴网络词恋爱脑时,总会想起这年的顾逢晟。

    协议签署过后,学校里来了几个记者,华清提前撤侨甚至腾出办事处让给所有撤离人们的新闻几经报道,十分热烈,顾逢晟一直没有声张,记者们对他提起专访的邀约他也都一一拒绝,没成想再回到母校,还是没能逃掉。

    地点还是在上次沈昱宁演讲的礼堂,只不过这一次,在台上的人换成了是他。

    沈昱宁坐在台下,看着被几个话筒架在那的顾逢晟,一瞬间恍如隔世。顾逢晟听着这旁记者们过于捧场的问题,只草草回应两句就看向台下。

    他笑着对记者们致歉,目光快速定格到沈昱宁,柔声道:“我太太还等我回家呢,有机会咱们下次再聊。”

    话说完,直接越过记者和台下坐着的人群,快步走到沈昱宁面前。

    众目睽睽下,牵着手一前一后的离开。

    沈昱宁在他身后笑着,想起多年前带他逃课也是这样,她溜到他的教室里装作同班同学,结果被教授一眼看破,情急之下,她也是这样不管不顾拉着他离开。

    她当年也不会想到,小时候被自己抛诸脑后的一个发小,会在自己十六岁那年以极其难忘的姿态同她重逢,屏风后偷看的那小小一眼,此后让她一生都难忘。

    幸好幸好,人生道路曲折蜿蜒,再多艰难,他们都没有放开彼此的手。

    正文完

    2023.8.2

    顾逢晟番外——爱越沉默,越沸腾

    2007

    年

    2

    月

    18

    日

    顾逢晟手术后,方延是第一个来瞧他的人。

    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拿了一筐过于显眼的花束和果篮,盛装来到他病床前。

    “你这人也是,做手术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方延指责他不算朋友,连这样大的事他还是从旁人口中得知。

    他本来要去瑞士滑雪,原本就差一点就上飞机了,结果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听说了他的事,心疼的不行,立马取消了航班。

    怎么说也是一个院里长大的,方延再混不吝,可他对顾逢晟是真的好。

    看他如今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身边还只有一个四六不懂的助理,实在放心不下,陪着在医院待了一下午。

    末了又问他需不需护工,他可以找一个合适的人来。

    顾逢晟一口回绝。

    “过两天就出院了,不用那么麻烦。”

    他一贯自己撑着,什么时候也是这样,不习惯麻烦别人。

    方延想了想,沈昱宁回国的消息还是跟他说了。

    “昨儿个,听说昱宁回来了。”

    “沈二和赵方濡他们那一帮人在老宅打牌,眼睁睁看见昱宁回来的,只不过闹得不太愉快,这丫头差点和她亲哥哥吵起来。”

    他一字一句把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一字不落讲给顾逢晟听,期间还不忘关注他的表情。顾逢晟的脸色虽然不太好,但听到沈昱宁的消息时到底还是有触动的。

    这么一节骨眼儿上回来,很难说明原因。

    顾逢晟甚至都把自己带入到了她没明说的原因之一,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她不是这样的人,自然也没有这样讯速的小道消息。

    而且他才听说沈昱宁转了正,现下正是忙碌的时候,又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赶回国?

    毋庸置疑,沈昱宁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牵动他的情绪。

    一丝一毫,也无法忽视。

    方延和赵方濡关系一直不错,这两人身上都有对方最讨厌的特质,比如铜臭气和清高,但能中和的这么完美,并且还丝毫不影响友谊,也是破天荒了。

    赵方濡不是个爱嚼舌根的人,也一向善察人意,他在牌桌上已经感觉到了沈昱宁回来的时机很不对,而且也寻到了些蛛丝马迹。原本没打算跟方延说。

    是他酒后逼问,又加上为了顾逢晟,这才不得已做了回伪君子,将沈昱宁和沈谦晔的吵架内容删删减减说给了他听。

    方延当时满脑子都是为着顾逢晟,自然也来不及思考。

    “昱宁心里是有你的,要不然她不会那么生气,他们只是玩笑你几句话,但她跟沈二吵架的时候就差掀桌子了,话里话外都是不让他们议论你,你们两个……”

    他做和事佬做惯了,这些话也是信手捏来。

    他想说不管怎么样都是两个相爱的人,没必要因为家里闹成这个样子。

    但这些,现在跟一个病人说显然也是不合适。

    最后方延抓了狂,自己掰开果篮里的一个香蕉,一边吃一边打圆场。

    “你当我没说。”

    看他这样,顾逢晟笑了笑。

    “知道你是为我好,方延,我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他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红色的丝绒布包,伸手递给他。

    这是昨天顾青山求回来的平安符,老爷子也是真心疼他,冒着雪也要上山去众愿寺上香。虽然对他严厉,但也会在应该疼爱的时候慈祥守护。

    昨天顾青山杵着拐杖说,“你也别怪爷爷迷信,住持说你这几年都难免磋磨,给你求的平安符也是为着顺遂,你带在身边就好。”

    他不信神佛,但若心诚则灵,那他愿意把这份平安顺利给沈昱宁。

    毕竟,她以后还会远在大洋彼岸,分隔千里。

    “这是爷爷给我求的,你随便找个理由给昱宁,别说是从我这来的,就说你自己求的,让她在外面一切小心,注意安全。”顾逢晟嘱托道。

    方延接过东西,掂了掂,露出个十拿九稳的笑。

    “你放心,我肯定给她送到。”

    沈昱宁返程是

    2

    月

    21

    号,那天京平暴雪,机场外的路堵了个水泄不通,但方延还是冒着危险把东西送到了。

    他也是,唯一前来送她的人。

    沈昱宁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毛线帽,脸上仍未脱去稚气,只是不爱笑了。

    见到他来,眼睛亮了亮。

    “你怎么来了?”

    方延笑了笑,带了周身的寒气,“特地来送你的,你哥说你今天三点的飞机。”

    沈谦晔他们关系一向不错,沈昱宁也就没多怀疑什么,就连方延寒暄过后拿出平安符,她也一丁点都没多想。

    “前两天陪人去上香的时候求的,给你。”

    “国外不安全,虽然你在使馆但是也要多注意,出来进去的多留个心眼,好好吃饭,注意安全。”

    方延没全按照顾逢晟的话来说,因为那样太过明显了。

    沈昱宁接过后差点湿润眼眶,然后伸手抱了方延一下,对他道谢。

    她那个亲人哥哥如今不知道在那个包间天昏地暗,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些,那天在大院里,两人说话虽然是剑拔弩张了些,可她到底还是渴望亲情的。

    正如同,渴望有人能够这样记挂着她。

    也像她无声中依旧记挂着顾逢晟一样。

    “那你也照顾好自己,应酬的时候少喝酒。”

    沈昱宁留下这么一句话,跟他道别后就上了飞机。

    很多年后,方延都很难忘记这一天。

    沈昱宁穿着宽宽大大的羽绒服,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

    他那一刻的心情着实难以形容。

    就像是旁观者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悲情电影,每一个环节都跟着主角醉生梦死,体验悲欢离合和起承转折,故事结束,主人公也都走出了各自的生活,可观众,还停留在原地。

    旁观者清醒,旁观者也悲伤难抑。

    他们之间的故事,任谁看都是哀哀感叹的。

    从那之后,顾逢晟出院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真真正正学着做一个杀伐决绝的商人,将自己投入一个又一个项目中,他学着不那么诚实,学着像其他人那样,为一个高回报的项目上前厮杀,锱铢必较。

    07

    年夏天,顾逢晟开拓海外市场。

    年底时,他在华清的话语权已经远超顾青山。

    有一次到法国参加一个香水项目的会谈,吃过饭后他跟林则散步到了使馆区,那天很冷,巴黎下着很大的雨。他路过大使馆,看见里面灯火长明。

    最后竟停下脚步,目光也随之驻足。

    林则看他这样,心里也止不住的难过。

    他在上锁的抽屉里见过一张照片,顾逢晟和一个穿了白裙子的漂亮女生并肩挨在一起拍照。

    场景在学校的亭子里,格外般配,格外耀眼,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顾逢晟。

    带着少年风发不止的意气,和蓬勃的生命力,远山也如明玉。

    可如今,他只能看到悲悯。

    “要不要我在附近找一个酒店?”

    最后,林则在身后撑着伞,在淋漓不断的雨声中开口问他。

    顾逢晟说不用,收回视线径直跟他离开。

    那是林则第一次读懂他。

    他越沉默,爱在无人时就越叫嚣。

    这东西藏在骨血里,想拔出来也是困难。

    -

    这么多年,他过分清醒,知道自己与她再无可能,也知道他无论查出什么来两个人都再难回到从前。顾家的丑闻辛秘,桩桩件件都束缚手脚,公司的盘根错节,顾逢晟那时候经常怀疑自己不是做生意的这块料。

    从商学院毕业刚回来时,他作为总经理进了公司,大小决策都由他处理,那时候没什么经验,没少被顾青山骂。气急了的时候常说他,以这样的性子就算做了外交官也是不成的,什么难听说什么。他不是电视剧里天赋异禀的主角,只是一个足够努力勤勉上进的普通人。

    偶尔能从长辈们口中听闻沈昱宁的消息,大多是一知半解。

    上学那会习惯了每天看国际新闻,如今他全然将这个作为他知晓沈昱宁是否平安的窗口。

    后来听方延他们说她升了职,常驻非洲,别人笑着祝她前程似锦的时候,只有他在心底里为她担忧。那是个什么地方,他比旁人清楚百倍,当然,她也清楚。

    时间滑到

    2011

    年。

    梁润牺牲的这个消息,顾逢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是三月份的京平,气温还没从寒冬中出来,昼夜温差偏的厉害,甚至出人意料的来了好几场沙尘暴。

    最后,是下了场寒雨。

    顾逢晟醒来后不久,就接到了梁家的电话,那头是满院子的萧肃,但他还是敏锐的听到了抽泣声。

    江渠强撑着精神给他打来电话,说梁任年身子不太好,没办法操持葬礼,恐怕要麻烦他几天。

    他太阳穴突突跳着,没听清前半句。

    “梁润,他去世了。”

    “我和老梁都不知道,今天他单位来人我们才知道。”

    他立刻清醒,简单洗漱后就开车往梁家老院子去。

    顾逢晟没有时间去思考,更没有时间去想,他推掉了一切工作,打算帮二老办好这件事。

    梁润的葬礼很盛大,也全是顾逢晟尽心尽力。

    葬礼结束,梁润单位的人来洽谈抚恤金的情况,也对着对失孤夫妻表示了慰问和哀悼。可这些事再怎么体面,也始终换不回来一个孝顺的儿子。

    梁任年强忍着悲痛,拒绝了那些。

    他说自己还能动,还可以自食其力吃饭,他们夫妻两个也都有退休金,不会落到一个凄惨的地步,以此,拒绝帮助。

    顾逢晟当时也是那天看新闻,里面正在播报烈士牺牲的通讯,镜头对准拿盖有国旗的骨灰盒上的人,他也才看到那是沈昱宁。

    师父师母缄默不言,只字未提。

    顾逢晟几番求问,他们才总算说了出来。

    “他被分到坎瓦那个地方,不知道怎么这就跟昱宁重逢了,两个人一起去营救那些被困在废墟中的华人,回来的时候遇到交战区,替昱宁挡了一枚流弹。”

    梁任年拿出梁润生前的日记和一张泛黄的纸,“这是他的遗书。”

    他颤巍巍接过那张纸,看着梁润有力的笔触。

    爸,妈。你们总问我为什么选择成为一个维和官兵,我以前说没有理由,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的理由。这次任务,我来到了一个更动荡贫穷的城镇,大旱连年,百姓生活的很苦,有些平民连树皮都吃不饱,可他们不止要为生计发愁,就连安全也是难以保障,你们无法想象我们去营救的时候难民们眼中对我们的感激,那是这世上最简单的美好,我要挽救的人还有很多,这是军人的使命也是责任,谢谢你们二老一直不留余力的支持我,儿子也在努力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对了,我还在达木赞遇到了昱宁,她现在已经是大使馆的二等秘书了,她答应我假期的时候跟我一起回去看你们,我知道你们也很想她。

    顺利的话我们两个一起回去,若不顺利,请逢晟代我尽孝。

    梁润

    顾逢晟看完,强忍着自己不再长辈面前落下眼泪。

    他也不曾想,会是这样的结局。

    “葬礼那天你来得晚,昱宁送他回来后就被带走了,她也难过,哭着给我跪下了,逢晟,换了谁,梁润都会救,救了昱宁,我心里也还好过些。”

    梁任年任由泪水从眼里夺眶而出,“你们两个可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要是就这么牺牲在离家万里的沙漠,我会更难过。”

    他那天心情复杂,久久不能平静。

    所以他才不顾众人反对在达木赞做项目,为了见她一面,不惜跟顾青山翻脸,只是命运不眷顾,没能见到沈昱宁,而他回国不久,又看到了达木赞传来地震的消息。

    达木赞大地震的消息传回国内,顾逢晟揪心的不行,国内的航班全部暂停,大使馆也呼吁在达华人赶紧撤离,新闻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坍塌仅剩的残骸。

    他冒雨去京郊的寺庙,山路重重,台阶又湿又滑,他摔了一跤才赶到那里。

    住持是旧识,劝他放下过往,向前看。

    他摇摇头,不想放下唯一跟她存在联系的过去,哪怕如今都不复存在,哪怕只是一群烂在角落里的回忆。

    哪怕她放下与否,他就这样了。

    困在回忆里,大概也是做不成什么事情的。

    大殿里神佛长明,他像个普通香客那般,穿了件黑色衬衫,跪坐佛像前。

    “佛祖在上,弟子顾逢晟前来请愿,我这二十几年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遇见很多人,也辜负了很多人……“

    住持在他身后站立,看着顾逢晟闭目持香,神色严肃。他的声音在这昏暗的大殿内格外清晰,一字一句格外真挚。

    “如今顾家尘埃落定,我别无所求,只求她平安。”

    他说沈昱宁在很远的地方,佛祖定要保佑她平安归来,只要她平安,哪怕他这辈子与她再不相见,他也心甘。

    惟愿爱人岁岁平安,即使此生不见。

    他们这些人原本最不信因缘,顾逢晟在回京平前从没来过寺庙,是因为沈昱宁才有了结缘,她受母亲的影响从小佛缘很深,也对这些深信不疑。最叛逆的那阵子家里的话一句不听,只有到寺庙里方能静下心。

    他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会没有遗憾和所求的东西,当初来这时,唯一没所求的是顾逢晟。

    住持瞧他眼明心亮,笑着提议要看他的手相。沈昱宁起劲的很,忙不迭拉住他将手心摊在住持面前。顾逢晟不解,一瞬间到底也好奇住持会说出什么话来。

    可她只是摇摇头,转动手中的佛珠,说了两句云里雾里的话,便离开了。

    “施主少年波折,亲人缘浅,今后切记不要意气用事,有始有终才好啊。”

    如今想想,不外乎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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