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说:“爸,夫妻要同心协力,如今顾逢晟需要我,就算顾家是一片荆棘丛,那我也要义无反顾的踏进去。”她的背影决绝,一点一点离开沈宗的视线,他后知后觉,心中生出猛一阵钝痛。作为父亲,他实在失败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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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逢晟赶着见了顾青山最后一面。
如同那日在医院里医生所说的,他现在不过就是回光返照,人活一世,到了总是有执念,为此执念不惜留着一口气,不完成不愿意闭眼。
顾青山将公司和财产一一交付后,内心的石头松了下来,他借口想回家,其实也就是想让自己在最后时有个体面,能够死在家里,总比在医院凄凄凉凉的好。
顾逢晟到之前,他已经在说胡话了,顾若清拉着父亲的手一遍遍提醒,好不容易才将最后的理智拉回来,看到顾逢晟时,顾青山总算有了点精神。
他说不出话,就伸手拿出枕头下面藏着的一个藏蓝色丝绒小盒给他,看着他疑惑的目光,努努嘴示意身旁的顾若清打开。
四四方方没有花纹的首饰盒被打开,一颗椭圆形切割的红宝石戒指发散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顾若清认得这枚戒指,显然有些吃惊。
迎着顾逢晟同样不解的目光,她淡淡开口解释。
“这是你母亲的遗物。”
齐惠和顾从当年结婚时,顾从曾重金购得过一枚昂贵的古董戒指,齐惠出自书香世家不喜金银,结婚后戴得机会不多,这枚戒指一直被收在顾家,而顾从离世后,这枚戒指又被收到了顾青山手里。
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因为这原本是顾逢晟母亲的东西,他已经嘱咐了太多,但最后的最后,还是想再替他多做一点。
顾青山说不出话,只是情绪有些激动,看着两人拿出戒指,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去指向顾逢晟。他想说的话很多,可此时此刻,一个字也是无法吐出了。
“你爷爷应该是想说,把这枚戒指重新交还给你。”
顾若清将戒指放回到盒子里之后再交到顾逢晟手上,顾青山这时候才露出一个放下心来的笑。
那盒子小巧,放到手心时带了些重量,顾逢晟感受表面细腻的纹理,说不清此刻是伤心更多还是感慨更多。
最后他只能看着顾青山期盼的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得到这句回应,顾青山似乎已经再没有要说的了,他静静感受身体逐渐放空,最后慢慢没有知觉,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顾家乱作一团,天空阴沉沉的,中式庭院显得凄凉萧肃。
沈昱宁进院时,人们到处忙忙碌碌,院中已经央人挂上了黑色的长纱,目光所至皆为缟素。
听着主屋内传来的哭声,她停下脚步,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
也顾不上旁人来问自己是谁,加快速度直接冲向屋内。顾家跟顾青山差不多辈分的长辈在帮着穿寿衣,顾逢晟眼中带泪,自己拿起孝布系在身上。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不得不面对眼前,顾青山已经在方才去世的事实。
顾家算是大家族,旁支颇多,光是顾青山一辈就有六个兄弟姐妹,京平的葬礼风俗条框很多,顾家作为老牌家族更是有数不清的规矩和忌讳,不论别的,光是吊唁这一项,顾逢晟就要受罪很多,按照京平风俗,他这个长孙要在灵前敬孝,旁人来灵位前吊唁时,他要一个不落的磕头回礼,更别说除此之外的其他事项。
顾逢晟原本打算给沈昱宁发消息让她在家里多待几天,有人陪着他也放心,但他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一回头,会在顾家的院子里看见她慌忙赶来的身影。
“不是说好等我去接你吗?”他问她。
“我想陪着你,虽然还没办婚礼,顾家的人我也不太认识,但我是你妻子,我要陪在你身边。”
沈昱宁自动忽略在家里不太愉快的那一部分,她不太希望在这种时候还让顾逢晟分心。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给爷爷磕头。”
她甚至等不及顾逢晟回答,便拉住他的手,再不给他一点拒绝的空隙。
他本来也是不愿意让她受累,葬礼要持续很久,沈昱宁的身体也位期间会吃得消,她现在体质本来就纤弱,更操劳不得,如今这么一个耗费心神的事摊在她面前,光是想都替她累。
所以顾逢晟打算,只带她祭拜过后就找个由头送她回去。
他更是找了个天衣无缝的借口,以沈昱宁穿白色为由,让她回家换黑色的丧服再来。
两人争执不下时,顾若清正好路过。
“小宁,我带你去换我的衣服吧。”
她眼底情绪不明,只有猜不透的冷寂和寒霜,顾逢晟不知道她是何居心,于是下意识将沈昱宁护在身后。
“不碍事,她回去换了再来也赶得及。”
他早早已经体会到这个佛口蛇心的姑姑,且这个人是沈昱宁,他不会让她犯险。
顾若清看着顾逢晟立即警戒的模样,突然笑出了声。
“一件衣服而已,逢晟你有必要这么防着我吗,而且马上要开始了,你跟你媳妇不得一起敬孝?”
她从前一直觉得顾逢晟聪明,每次都能轻而易举逃出她的圈套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可现在看来,她似乎一直没找准一个可以一举命定的之死软肋。
是人哪有没有缺点的呢?
从前她一直失手,是因为一直没找对。
如今,顾若清看着顾逢晟紧张兮兮的神情,心中总算舒下一口气。她苦心孤诣经营多年的一盘棋,如今只差一个关键点便能开局了。
沈昱宁看了眼时间,发现是不太够用,只是一件黑色的丧服而已,穿谁的都是一样,更何况,她也不能让顾逢晟在今天这样的场景上跟顾若清发生龃龉,所以她很快答应下来。
看着顾逢晟关切的眼,她又柔声安抚。
“姑姑是好意,我换了衣服就过来,你先去灵堂吧。”
顾逢晟点点头,最后不放心的在她耳边嘱咐了一句,这才依依不舍的看着沈昱宁跟着顾若清离开。
两人进到二楼卧室,顾若清推开衣橱仔细选衣服,沈昱宁在身后无言时,她拿出一件纯黑色的连衣裙递给她时突然开口。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勇敢啊,当年逢晟替你挡酒,他是不是也没想到你们两个会有这么一天?”
房间内只有她们两个人,顾若清索性也不再伪装,她看着沈昱宁,突然笑了笑。
“你说,你跟这么一个即将成为弃子的人结婚,是不是太对不起你沈家独女的身份了?老爷子偏爱逢晟,但他是老糊涂了,忘了一个掌权人最重要的是无心无情,你看顾逢晟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他能服众吗?”
沈昱宁自顾自看着连衣裙的尺寸和款式,不太想理会她这几句风言风语,她何其聪明,又怎么不知道顾若清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她找衣服,不过是找个机会使劲冷嘲热讽,好让她知难而退。
她选定好摊在眼前的几件裙子,勾唇笑了笑。
“您不了解别人,还不了解我吗?我这个人胡闹惯了,没准真会为了顾逢晟再跟你们这些人大拼一场呢?”
第43章
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她倒真不是危言耸听。
沈昱宁骨子里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作为沈昱宁而并非沈外交官的那几年青春叛逆期,她肆意妄为了好长时间,一度成为圈里面议论纷纷的对象,也就是“割裂”那两年,她夜夜笙歌找不到方向,更无心在自己应该专注于此的学业上面,只是迷失,只是冷情冷漠。
顾若清这几句带刺的话,寻常小姑娘听了肯定会肝颤,可她又不是从小被吓大的,几句旁敲侧击的话就想让她知难而退,实在是太不了解她沈昱宁。
“您要是真为顾家好,就别在这种时候搞出背刺亲侄子这样的事,传出去毕竟不好听。”
沈昱宁拿了件黑色长裙,在身上简单比量过后,直起身走向面前脸色光速变差的顾若清,笑着开口,眼里闪过几分清醒。
“你说对吧,姑姑?”
在很早之前,沈昱宁已经找人把顾若清这几年在集团大大小小浑水摸鱼的事查了个底朝天,那时候没想过是为顾逢晟,如今事已至此,那也没理由不去成为他日后坚固路上的一件盔甲。
她永远愿意为他托底。
若她屡次想抛开的身份能为如今的顾逢晟略微助力,那她愿意为他再世俗一次。
“公司的事虽然我不懂,但沈家总有能帮他的人,从前他是一个人,如今不是了,姑姑若还想再考验他,那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她话说的直白,顾若清不用多思索也能听明白,她不认为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如今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却也不得不为着沈家的权势所顾忌。顾家从前或许能担得门当户对,可如今顾青山一死,很多地位也都不复存在了。就算顾逢晟在商界翻云覆雨,但跟沈昱宁结婚也不免还是要落了下乘。
沈昱宁点到为止不再多说,换好衣服后直接赶往灵堂。
她走后不久,乔望轩急匆匆上楼找到顾若清。
“沈家来人了,带了很多东西。”
他看向自己精明算尽的母亲,终究还是有没算到的一天。
顾若清惊讶不已,“都有谁?”
“能说上话的人几乎全都来了,就连一向不出面的沈宗都来了,听说他前不久回京平履新一直很少露面,就连沈谦晔订婚也只是草草应付,当年那档子事出了之后沈家完全是跟咱们断了联系,可现在,怎么一个个全都来了。”
乔望轩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光凭顾青山去世是不足以来这么多人的,他们完全可以派人送东西来慰问,完全没必要携家带口声势浩大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毫无疑问,是为了沈昱宁。
更准确的说,是为了顾逢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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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刚过,院子外停了许多车,院里也乌泱泱围了一群人。
灵堂里,顾逢晟从始至终一直笔挺地站在一旁,并没按照顾家的规矩跪坐在地,有人前来吊唁时他也只是鞠躬回礼。
他深恶一切表演给活人看的形式主义,也不愿配合,人死如灯灭,再怎么情真意切也是无用。
他一个人在身后的黑白背景里显得无比落寞,沈昱宁心下不忍,快走两步到他身旁与之并肩。
她甚至也学着他的样子,对前来吊唁送花的人一一鞠躬回礼,直到起身时看见一双熟悉的高跟鞋映入眼帘。
再一抬眼,发现眼前站着同样面色沉重的沈岳南,沈宗和宁茵。他们三个换了纯黑的衣服,不约而同齐刷刷地看向顾逢晟和沈昱宁。
“妈?”
沈昱宁下意识开口,声音哑了下来。
“我不是叫你在家等我?”宁茵向前拉住女儿的手,话里不免有心疼。她刚回家就看到沈宗和沈岳南冷着两张脸,不用想也能知道肯定是这父女俩谈崩了。
她有心维护两人的关系,打算打电话叫沈昱宁回来,却听说了顾青山去世的消息。
看着对面迟迟不说话的父子俩,她冷静地开了口。
“咱们得去顾家,外人不知情,难免会传出些不太好听的风言风语,这时候咱们得去给昱宁镇场子。”
“对外就说两家订了婚,只是碍于顾老爷子身体抱恙,所以迟迟没办婚礼,相信顾若清也说不出来什么。”
宁茵思虑稳妥,在来的路上已经想明白了所有的说辞,沈昱宁行事鲁莽,做事一腔热血顾着自己的心意,那她作为母亲便要提前帮她想好对策。
沈宗就算原本还有顾虑,可听说了沈昱宁生病的事,心里也再没有旁的想法。
这下无论外人怎么议论两家的婚事,他们作为长辈都能尽力为这两个年轻周全周全。
“我本来是想等你的。”
沈昱宁看了看一言不发但脸色缓和的沈宗,自动忽略了刚刚的不愉快,回答了方才宁茵的问题。
顾逢晟见眼下情形,有心想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被他咽下去了。
最后只能分别看向三人,逐一打了招呼。
“宁阿姨。”
“沈叔。”
“沈爷爷。”
话刚说完,沈宗突然看向顾逢晟,温和着摆摆手,用只有他们五个人能听见的语气低声说。
“这是嫌弃我还没给改口红包?”
顾逢晟突然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他目光紧缩,沈宗看着他不可置信的样子,再度开口。
“领了证受法律保护,如今你们是夫妻,跟着昱宁一起称呼我们就好,别生分。”
沈宗这句话无疑于是松了口,算是彻底同意了两人的婚事,顾逢晟自小对沈宗充满敬仰,更有点怵这个不怒自威的沈家叔叔,尤其是两人当年的事闹僵后沈宗的态度一直让他畏惧了许多年。
他甚至不敢抱有幻想沈宗会同意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可这一刻,他内心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更是生出了些许感动。
葬礼雇了人来唱哀乐,拉着二胡坐在亭中,唱些思念忧伤的曲调。
在这场景的渲染下,顾逢晟坚定目光,沉沉地唤了声爸妈。
宁茵听了欣慰,也感慨这两个人眼下总算没了阻碍,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她心疼这两个孩子,也是心疼沈昱宁眼下的病情如此严重。
沈宗不懂她藏在眼角的泪,只是及时给宁茵递上纸巾,末了又拍了拍顾逢晟的肩膀示意他振作,这才进入灵堂开始吊唁。
顾逢晟看着三人即将离开的脚步,松了衣服扣子慢慢跪下,最后对着沈宗和宁茵,不畏旁人费解的目光,轻轻磕了个头。
这一跪情绪很多,他抬头后拉着沈昱宁的手,也是无声的一句承诺。
他骄傲半生,从没在谁面前低过头,男儿膝下有黄金,从前他就算是挨了顾青山的家法也从未跪在地上,可为了沈昱宁,他想也不想就这么做了。
已经是让她再受委屈了,这一跪是承诺更是不变的坚定,沈昱宁看他这样眼睛一热,下意识也要陪着他屈膝跪下。
顾逢晟却突然拉住她,示意她不用这样做。
院子外的众人看见屋里这般形式,纷纷诧异不已,更有甚者已经小声谈论——
“顾逢晟身边那姑娘莫不是就是那个早年间出了国沈家闺女?”
“没看错,就是沈昱宁,听说她调回国内工作了,看这两个人这样,他们这是好事将近了?”
“沈宗都来了,看沈家对顾家的重视程度,估计也是早晚的事吧。”
“看来我等之辈是没机会跟沈家攀亲了,可惜喽。”
……
顾若清回到院子里时,正好将众人议论的话全都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碍于两家人的脸面,她也不能有什么表现,只能淡淡回应。
她没想到顾逢晟这么快就搞定了沈家人,她原本还想在葬礼上大做文章以两人结婚的事为由使劲儿用流言打击顾逢晟,可如今来看,怕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沈宗看见顾若清,走上前热络地打了招呼。
“招待不周,还请您们见谅。”顾若清没什么情绪的道。
宁茵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换上一副刻意亲近的面孔,凑到顾若清面前装出亲亲热热的样子。
“这是哪里的话,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余光瞥到一旁看戏的众人,宁茵又真情实意地开口:“逢晟这孩子可怜,多亏有你这个好姑姑这么多年精心照顾,如今他成了家,你也能安心了。”
到底是久经商场沉浸的女人有阅历,宁茵这一番话表面奉承,实则是在拐弯抹角的骂顾若清。
她清醒的很,虽然自己对华清了解甚少,但凭着这么多年的了解和各项新闻都没少看,顾若清表面上一副和和气气的任慈模样,但背地里下尖刀子的筹谋可是一点都不手软。
宁茵看不上她,自然也不想违着心夸她,这话主要的意思是点醒顾若清少打他们两个的主意。
她话的真实意思是说,虽然顾逢晟这些年颇为可怜,但如今结了婚不再是一个人,他身后绑着沈顾两家,顾若清再想动手,也得仔仔细细地思量着。
这边,沈昱宁扶着顾逢晟缓缓起身,她看到院里正在说话的几人,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顾逢晟,从此以后你不止有我,还有我的家人,虽然你没有家人了,但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沈昱宁在心里这样说。
第44章
“一个普通的戒指戴八年”
葬礼快要结束时,阴沉沉的天已经落了细朦朦的雨丝。
顾青山的墓地是早就选好了的,前两年为着冲喜顾若清特地找高人算过,最后敲定在京郊的一处高档墓园,墓园三面环山,依山傍水,是难得的风水宝地。
只是上山路颇为不平坦,送葬的一行人走起路来要费力许多。顾逢晟抱着骨灰盒,沈昱宁在他身旁搀扶着,一步一步缓缓上了山。
他始终一言不发,低头看着沉甸甸的黑色盒子,想起当年在南淮为母亲送葬时的情形。
那天也下着雨,寒冷的雨滴打在身上像冰块,他想大哭一场自己失去母亲的悲伤,可回头看看满头白发的外公齐修礼,到底还是强行忍住了。
如今他也悲伤,可眼下没有让他发泄情绪的机会,身后跟着许多顾若清找来的媒体记者,长枪短炮一直对准着最受瞩目的顾逢晟身上,他的一点情绪甚至是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无数,为了让后面的事顺利,他只能冷着一张脸面对。
这么多年,他很少能随心所欲,就算是至亲离世,也都不得不镇静理智,因为葬礼结束,公司里的纷争才刚刚开始。
顾青山离世之时,华清集团对外已经第一时间发布了讣告,并把公司官网上的所有页面都换成了黑色,顾逢晟作为新任
CEO
的消息也在此时公布于众。
仪式彻底结束时,沈昱宁站到一旁偷偷看了眼手机,现如今网络上对顾逢晟继任的消息已经彻底传扬开,比较热门的几个大软件甚至变成了首页推送,就连随便打开一个网页,也能看到华清集团新任继承人的种种消息。
她看着方才记者们的架势,想要嘱咐几句别把她拍进去,毕竟刚刚辞职身份敏感,放大到网络上不定又要被人怎么说。
顾逢晟看出她的顾虑,一早就交代林则对今天所有公布的照片保留优先选择权,记者们他都花钱打点过,只放些他能同意放出的照片,其他的,一概不许外露。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时,顾逢晟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回答。
“你放心,我已经提前说过了,不会对外公布你的照片。”
他之前了解过,网络上对沈昱宁关注的人不少,甚至远远超过那次峰会之前,最早在网络上引起轰动还是因为徐衍调任,这位新任发言人热度空前绝后,还有人申请了,专门发一些这些年大大小小公开露面的照片。沈昱宁出现在网友视野,还得追溯到在法国使馆工作时跟徐衍的一张合照。
当年是无人知晓,但如今因为徐衍,她也连带着收获了很多关注。
网络始终是玄学,顾逢晟看到时觉得不可思议,有一群人专门给她也建了一个合集,有些时间久远的照片他连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找到的,单单论这一件事而言,舆论的力量不可小觑,虽然他们两个已经是夫妻,但在很多事上,顾逢晟还是想多保护一下沈昱宁。
但保护重要,名分也更为要紧。
葬礼过后第二天,顾逢晟到华清召开了新一次的股东大会。
在会议上,他彻底确定了援非项目的落成时间,紧接着,顾逢晟应允了一个财经杂志的专访。
来访的是两个人,为首的是个衣着干练的短发女记者,另一个是紧跟在她身后的年轻男摄影师,他们两个一进到会议室后就开始投入工作状态。
调好镜头角度,女记者看向顾逢晟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后便直奔主题。
“据我所知顾总,这是您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接受对外采访,请问您答应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自己现在在集团身份上的转变呢?”
采访的话大多冠冕堂皇,明明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非要转弯说个好几遍才能让人回答。
顾逢晟回答了句不是,耐着性子听完之后关乎公司下一步战略发展的问题,他挑了几个重点的一一回答,二十分钟后采访即将结束时,记者目光停留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试探着问了个私人问题。
“我看您戴着婚戒,顾总您结婚了?”
女记者满脸惊讶和不可思议,挑着眉看他,颇有点匪夷所思,但更多的是好奇。她作为一个顾逢晟万千颜粉的一员,想不到他这样的高岭之花能为谁甘愿走下神坛。
顾逢晟抬手看一眼戒指,笑容含蓄地点了点头,,他甚至严谨的纠正了一句。
“虽然不是婚戒,但我确实结婚了。”
许是因为讲到私事,他的语气也变得柔和,记者会心一笑,收起设备起身同他握手感谢,采访到此结了束。林则送完两位记者离开后,看见顾逢晟坐在主位椅上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发呆。
他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句,而后看着副总季娴迈着高跟鞋走进会议室。
“知道你跟初恋结婚了现在高兴,那也用不着逢人就说吧,还有,你这戒指都戴了多少年了,一个入门款还是该换就换,别让人看见一这么大的领导戴一个便宜婚戒,八卦新闻上能写你整整三天。”
季娴刚打完辞职报告,后天就要飞国外,想着日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再回来,于是打算找顾逢晟吃个散伙饭,怎么说也是并肩几年的战友,告别还是应该的,但她在总裁办公室找了一圈也没见人影,问了秘书之后才知道他在会议室里接受采访,没成想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他那句话。
所以她之后的这段话,纯粹是为了揶揄他。
毕竟能在顾逢晟身上的乐子不多,好不容易看他枯木逢春,又想着自己无所顾忌,她的话也就放得更开了。
“要说这戒指怎么也都戴了七八年了吧,之前没结婚有别人追上来你还能假模假式的告诉人家你名草有主,那现在呢,合着是纪念过去?”
季娴看顾逢晟戴这戒指的时间比她在华清工作的时间都长,那时候公司的女同事私底下没少议论顾逢晟这戒指的事,更有人认为他隐婚多年,他从没解释过,但只有林则和她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顾逢晟听完她这话,也难得好心情的同她玩笑一句。
“你说你怎么都要离职了还这么多事?”
他温和笑笑,不经意间转动了一下戒指,突然想起什么,于是认真问向季娴。
“结婚对戒买什么牌子的要好一些?”
他和沈昱宁太仓促,顾逢晟才发现他们两个如今连一个像样的戒指都没有,本来就缺了仪式,如今这样,显然是更不像话了。
季娴想了想,说自己回去列个单子再发给他。顾逢晟答应下来,抬手看了看时间准备回家,身后的季娴再度叫住他。
“晚上吃个饭吧,我后天一早的飞机,来找你也是因为这件事。”
她在这东扯西扯的,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想到单独叫他不太好,又急忙补充一句。
“带上你家那位领导,我俩也互相认识认识,就当是给我践行了。行不行?”
这事还得问沈昱宁,顾逢晟简单应下来后就开车回了静海。
许是昨天在葬礼上太累,她今天的睡眠开始明显变多,吃了顾逢晟让林则送来的午饭后就躺到床上,从两点一直睡到现在。
金黄落日透过玻璃从外面照到屋内,沈昱宁感受到刺眼后缓缓睁开双眼。
“有没有做噩梦?”
顾逢晟静静坐在床边,看着她还带着些许困意的眼。
她摇摇头,直起身,“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公司不忙吗?”
“放心不下你,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
他仔细辨认沈昱宁目前的状态,看她没什么反常后柔声开口跟她说了这件事。
“季娴今天离职,她马上就要去美国了,刚才她在公司问我们有没有时间晚上一起吃个饭。”
顾逢晟如实叙述,沈昱宁听完后有点疑问。
“我们?我们两个吗?”
他点头,“当然了。”
“可我跟你这个副总也不熟,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去应该不太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