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玉潭路那边出了交通事故,堵了一会儿车。”宁茵嗯了一声,颇为赞同的开口,“那边的道路规划是有些问题。”
沈昱宁没再回答,她甚至有些想笑,两人数年未见一面的骨肉至亲,再重逢时竟然只是谈论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旁人羡慕她的出身,于她而言只是一重另一重枷锁。
两人进了内殿,在住持的陪同下跪在蒲团上,凝神会意的听着诵经。
期间沈昱宁还侧目看了看宁茵,她似乎一点都没老,只是眼角处多添了几处皱纹。在如今这个处处都要医美的社会圈层,她这位母亲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审美。
黑色真丝衬衫裙将整个人的气质都刻画的凌厉,像是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女强人,可偏偏手腕上戴了支满绿色的翡翠镯,又刻意中和了些。一言一行,乃至穿搭上的一个小细节都无一不再彰显品味。
修身养性,吃素十数年,坚持运动身材一直维持在标准之内,高度自律,让沈昱宁都佩服不已。
“听说你调回来了,怎么没回东弥看我?”
起身拿香这会儿,宁茵突然停下手上转动的佛珠,开口问她。
沈昱宁颔首,将那三根细细的香举过头顶,无比虔诚。
“您的耳朵风倒是很灵。”
“我闺女的大事,我自然得多关心,你现在风头正盛,我逢人就要听人夸赞一句说我生了个好孩子为我长脸,可你这样肆无忌惮的行事不可,容易让人拿捏把柄,还是稳妥点,要爱惜羽毛。”
宁茵长篇大论,口气也是一如既往的说教,沈昱宁听得有些不耐烦,念着是在佛祖面前,还是屏声静气的应了声好。
待到把手中的香放入香碗中,沈昱宁悬着的心总算稍稍平静下来。
住持是旧相识,上香过后邀请宁茵到厢房小叙。临走时,宁茵看了她一眼,沈昱宁对住持行了个礼,借口自己上山,总算有能离开宁茵的这会儿空子。
她不想面对这个母亲,疏离是从骨子里带来的。
众愿寺周围风景很好,山顶处也建有凉亭,时值夏日烈日炎炎,但山间有绿影丛丛遮蔽太阳,沈昱宁走上石板路,一步步登了顶。
越过最后一个石阶时,她看见一抹熟悉的背影。
顾逢晟穿了件黑色冲锋衣,站在凉亭前俯视山间。
她愣了愣,随即走上前。
“我记得你从前是不信神佛的。”
顾逢晟转身看她,目光颇深,“从前是不信,不过现在,我信了。”
他没说,她在战乱国家待的那几年,他看新闻的诸多不安时都是靠着什么缓解。这些事放得有些久远,可见了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想起来。
记忆骗不了人,深爱更是。
沈昱宁今天为了轻便,特地选了最简单的白
T
和深蓝色牛仔裤,十分青春的搭配,但她唯一的独特是卷了头发,并且在手腕上戴了串珠子。
顾逢晟打眼望去,是串鸡油黄的蜜蜡手持,成色极好,价格不可估计,衬得她肌肤白嫩。
应该是宁茵给的,她这个母亲收藏品众多。
“你是不是跟我妈一起来的?”沈昱宁问。
他点点头,没打算瞒着。
“有个项目需要阿姨帮忙,所以我自作主张跟来的。”
宁茵上香要求清场,一贯都是不留任何外人的。顾逢晟能进来,想必也是她母亲格外关照过的。
还没等她说话,顾逢晟便转身来拉她的手腕,他手指温热,触到她微凉的手臂时两人都顿了顿。迎着她惊诧的目光,他坦然道。
“走吧,陪我上柱香。”
然后,沈昱宁就这样被他拉着,离开了凉亭。
风并不柔和,她身上也有些热,但他的手,她始终没去拂开。
……
下午三点,沈昱宁准时到了第三医院。开始了第二次心理咨询。
“最近睡得怎么样?”
“还好。”
“药有按时吃吗?”
“有的。”
“感觉怎么样?”
“很难受,这几天胃口很差,但是记忆不那么恍惚了,对于有过创伤的那些记忆,我现在能够慢慢分辨清楚。”
沈昱宁坐在沙发上,认真回答傅颜的问题。屋内陈设又变了变,上次她来是花草植物多一点,今天周围的布置,是玩偶和积木多了些,之前放置鱼缸的地方也已经换上了一台崭新的沙盘游戏。
傅颜看到她的眼神,笑着问她:“怎么样?”
她环视一圈,最后如实回答。
“还挺好的,让人感觉很放松。”
傅颜合上百叶窗,打开暖光灯,“上次您跟我讲了您的少年时期,我很受触动,童年是一个人接触世界最初的地方,今天介意跟我谈谈您的幼年阶段吗?”
“幼年阶段……”
沈昱宁重复着,有点感叹,依旧坦率开口:“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事业在他们眼里永远是第一,感情这样美好的事只能算是绊脚石,他们两个很优秀,但作为父母,他们连及格都到不了。”
“我真正的家长应该算是我大哥,他大我四岁,一直用心教我,陪伴我,我对他的依赖比较深。”
许是想到今天的日子,她不自觉哽咽。
“我大二那年他去世了,这事对我打击很大,这么多年一直没能释怀,也因为他的死,所以一直不肯原谅我喜欢的人。”
对面的傅颜很贴心的递上纸巾,十足的倾听者,“就是您上次说的那个邻居?”
沈昱宁有些惊讶,“你怎么……”她想说这医生难道都是神算子吗,还是她上次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但仔细想想,自己上次没多提到这里一点,恐怕也是猜到的。
“这是我的专业。”傅颜说,“上次我看您提到这位邻居时的神情不太对。”
她自己无法发现,但一个人的微表情,是骗不了心理医生的。
“我大哥是车祸去世,那天是下雨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亲眼目睹他在我眼前离世,所以我一到雨天总是会紧张,甚至会感觉到窒息。”
那天在顾逢晟的车上,她也是不受控制,看到车窗外的雨就想起了从前。
这是某种心理阴影,严重来说,甚至会伴随她的一生。如果得不到干预,那她此后的所有雨天,都只能是出现越来越严重的症状。
“沈女士,在我看来雨只是个外在条件,你只是把真切受到的痛苦转移到了环境上,这是你自己的意识主导的,如果你能够战胜雨天,那我们或许可以从这上面来根治。”
解铃还须系铃人。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伤口。可这位的伤痛新旧叠加盘根错落,又有着非常致命的过去。傅颜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完全医好这位病人。
“我给您的建议是,先从让自己有恐惧感的事上开始,慢慢战胜自己,比如,您可以试试在雨天静坐,或者是,见见那个让您无法释怀的爱人。”
沈昱宁随即笑了笑,“我刚跟他见过。”
“那您感觉如何。”
这个问题让她想到方才在寺庙,殿内香火熏眼,顾逢晟长身玉立在她身侧敬香,她那一刻望向神明,心中的愿望是他们二人平安。
沈昱宁沉思着,拿起桌上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鹿玩偶,心不在焉的想起这些日子,跟顾逢晟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而且,她都还算理智稳妥,并没出什么差错,也没到剑拔虏张的地步。
“我见他的状态难道也代表我现在生病的状态吗?”沈昱宁不解。
“多少是有影响的,如果您始终无法释怀的话,或许可以问问自己跟他相处时的状态,不过人往往会说谎欺骗自己,所以您要真诚的面对自己。”
这次的问诊结束,傅颜又给她开了另外两种药,副作用会小一点,让她睡眠尽量好一些。人只要能睡个好觉,那么将会解决生活中百分之七十的疲惫和问题。
走出咨询室,沈昱宁内心平静了一些。相比于上次,她现在已经能够直面自己的问题了。
她默默想着,进了电梯也还是在思考,丝毫没注意身后站着的人。
男人轻拍她肩膀一下,露出个微笑。
“沈昱宁?”
她回过头,发现是顾逢晟的表弟乔望轩。他西装革履身后带着助理,气场强大,站在逼仄的电梯里有点鹤立鸡群的出挑。
“是你啊。”
沈昱宁尴尬笑笑,不是很想搭理。即使她这么多年在外面,但也听明熙说了,乔望轩和顾逢晟一直明争暗斗,仗着他亲妈顾若清在公司里的人脉和资源,胡作非为,表面上对顾逢晟恭恭敬敬,背地里却也没少给他下绊子。一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二代公子靠着母亲,竟然也坐到了副总的位子。
“昨个才听说你回国今天就见到了,可见是有缘分,我刚给外公送了财务报表,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乔望轩将她从上至下看一眼,最后停在了她手上提着的药袋上。
“没事,睡眠不太好我来开点药。”她下意识把药往身后藏了藏。
滴的一声过后,电梯稳稳停在了一楼。沈昱宁看了一眼,在缓缓开启的电梯门中看见了顾逢晟。
他换了件西装,深灰色暗色条纹款,将整个人的气势衬托得凌厉些,一副十足的精英姿态。
看向乔望轩时,那双深潭般的眼里仿佛多了几分杀气,跟在寺庙里截然不同。当然,这是沈昱宁的猜想。因为她从来没看见他这个样子过。
“哎,表哥您怎么来了?”乔望轩露出张阴森的笑脸,迈出脚步到他跟前。
两人站在对立面,顾逢晟气势愈发明显。他比乔望轩要高半头,抬眼直视时有种目空一切的威严,像是一座耸立的冰山,无法忽视更不可亵渎。
就连沈昱宁,也忍不住侧目。
“听说你拿了报表,怕你说不清楚所以来看看。”
话表面温和,实则压抑着怒气。顾逢晟最恨别人沾手他的东西,小时候就锱铢必较,维护自己的东西,更何况如今是这么重要的文件。
乔望轩依旧没脸没皮的笑着,甚至还四两拨千斤的开口玩笑。
“看我有没有携款私逃?”
“今天心情差,倒也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
第9章
不信命运
沈昱宁走到停车场,想起来上次明熙跟她提过一嘴华清如今的架构。顾逢晟虽是老爷子钦点的继承人,但因为资历尚浅所以得不到老臣的支持,他费尽心思把公司建设的更好,也总有人想在背后捅刀子动摇他的位置。
她虽不懂企业里的这些弯弯绕,一个当家人要面对那么多暗流汹涌,可刚才乔望轩十足挑衅的模样,还是让沈昱宁心里多了些别的情绪。
上了车调好座椅,她拿出手机给明熙打了个电话。
“今儿怎么想起宠幸我了?”
明熙刚忙完一家新店的开业仪式,裙子上被人喷了彩带,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整理。看到沈昱宁来电,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忙不迭拿起。
“我问你个事儿。”沈昱宁顿了顿,“乔望轩这两年很嚣张吗,他在华清现在是什么职位?”
这两句话没头没尾的,明熙听完之后脑子都要死机了。
第一秒,乔望轩?
再之后,华清?顾家?
反应过来后,这才明白,于是起身踱步到吧台前,熟稔的点燃一支烟。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这是想起来关心顾逢晟了?”
这人总是没个正经,沈昱宁无奈轻笑,让她快说。
“他当然嚣张了,他妈手里捏着多少老臣的命脉呢,倘若顾爷爷出点什么事,遗嘱被人篡改的话,顾逢晟恐怕真得卷铺盖走人了。”
“华清现在一团乱麻,顾逢晟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完全被架空了。”
“乔望轩这个人心机深沉,顾逢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怪不得,怪不得刚才那么一副讨厌样子,还假惺惺问她怎么了。
不过沈昱宁对他的讨厌是很早之前就有的,读高中时她和乔望轩是同届,子弟学校里他是出了名的混不吝,翻墙打架成绩差,世交圈子里名声最差的就是他。就连女朋友也是,一天换一个比翻书都勤。沈昱宁高中时出落的清秀标致,颇有几分电影里白月光的味道,为这,乔望轩这混子甚至还公开过要追求她。
可沈昱宁那两个哥哥可不是吃素的,听说这件事之后气得不行,连带着顾逢晟也教育了一番,最后乔望轩在这三个人的威胁下,还是灰溜溜的离大小姐远远的了。
今天这一面,沈昱宁也意外。
“我看乔望轩,倒是不像以前那样了,但是顾逢晟对他好像挺有敌意的,而且你知道吗,他看见我和乔望轩从医院电梯里走出来,脸都黑了!”
沈昱宁回想着刚才顾逢晟的神情,将手机拿得更近一点。
明熙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反应过来,“你今天去医院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看望别人?”
到底是好朋友,在一大串不相关的话里捕捉到关键信息,也是多年了解,明熙隐隐约约发觉沈昱宁这次回来之后很不对劲。
下意识的关怀,最让人感觉温暖。
“没,没什么大事,我可能时差还没倒过来所以睡眠不太好。”她看着方向盘,含糊着。
“我看你就是工作太忙累的,今天晚上要不要来酒吧放松一下,江春路这边新开业的,晚上有活动,你需要接受一下国内新鲜的地气。”明熙觉得她这些年活成了一个苦行僧,完全只忙工作没有私人生活,以她及时行乐的人生观点来看,这样是要出大事的。
人只有在工作之余选择尽情生活,才是不留余地的快乐。
“毕竟上次来酒吧的观感不太好,今天我保证没有别人!”
想到上次,明熙又急忙补充了一句。
她不记得今天的日子,沈昱宁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
她二十出头时那般随心所欲,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都有人去够,可如今,她觉得一切都乏味至极。
回去的路上堵了车,慢悠悠停在路口等红灯时,她若有所思的想着傅医生说的话,没注意变了绿灯,后面的车子猛地鸣笛,她又一阵头晕目眩。
过了路口,将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后深呼吸了好久才缓解。
她方才记忆错乱,恍然还以为现在是在达木赞。拥挤的车流挤在关卡前需要一一查验身份才能通过,突如其来的鸣笛只会是发生枪战的提前预警。当然,也有很多是无法预警的。
有些人还在照常生活,下一秒就被淹没于炮弹之下。
沈昱宁降下车窗,用力感受新鲜空气,感受国内祥和安定的生活,她确实像明熙说的那样,需要接接地气。
开业典礼来了几十个网红和小明星,明家在业内颇有建树,明熙前前后后也投资了不少拿过大奖的电影,背靠明家又作为唯一的独女,在娱乐圈出名的很。
她又是一个爱玩的性格,没少公开露面惹人议论,也被记者写了许多豪门八卦,但说到底,那些艺人们还是趋之若鹜的想要讨好她。
若能得了明家的投资,大火可是不愁了。
沈昱宁赶到时,明熙正被好几个打扮鲜艳的人围住敬酒,看到她来这才脱身。
“我可等你好半天了。”明熙走过来热情的拉她的胳膊,然后将人从上至下打量一遍,“你怎么来酒吧还穿西装?”
沈昱宁低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回答。
“穿习惯了,有点改不了。”
她来的时候在衣帽间翻来翻去,从前的衣服都太鲜艳不符合她现在的年纪,近两年穿的最多是就是各种各样的正装套装。她没什么心思打扮,内里随便穿了条细肩带的吊带裙,外面穿了件黑色修身西装。
明熙只觉得沈昱宁活得太累,没有一点自己的生活。像大院里那些古板陈旧的老人,来酒吧放松也要注意影响。
“你这还没到三十岁,已经完全是四十岁的心态了。”明熙笑着,带她进了最靠前的包间里。
上次来这里时还是中式布置,如今似乎是为了开业活动,所以特地换了新风格,暗色系的搭配,更显得冷。
“今天外面有几个记者,要不要我去交代一下别拍到你。”明熙倒酒时想起来这件事,她这位好闺蜜身份敏感,还是应该注意。
沈昱宁想了几秒,而后赞同的点头。
“那你先坐一会儿。”明熙拉开门走出去,沈昱宁坐在沙发上看起了台面上摆着的几瓶酒。
离她最近的是瓶
05
年的罗曼尼康帝,顶级年份,价格要十几万,估计是明熙从自家酒窖里拿出来给她喝的。这人一贯享受自我,吃穿用度都是顶级。
沈昱宁没什么兴致,身体原因她现在更是要少碰酒精。
大约十分钟后,明熙乌泱泱带了一群人回来。七八个年轻帅气的男人,笔直的站在两人面前。
沈昱宁抬眼时皱了皱眉。
“你这是干什么?”她有点摸不准现在明熙的脾气了,虽然她顽劣,但应该也没有到这种程度。
明熙穿了条黑色断面抹胸鱼尾长裙,是件老古董,胸前最下方有颗金色的装饰扣,她一直都是及肩利落的短发,如今拿着酒杯走到她跟前,竟然有种风情万种的慵懒感,丝毫不输电影里的女明星们。
“带你认识几个新朋友啊。”明熙揽住沈昱宁的肩膀,朱唇凑到她耳边压低音量,“这都是电影学院的,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一会儿找个拔尖的陪你喝酒怎么样。”
沈昱宁侧眼看着她此刻玩世不恭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神情疑惑,“你不是喝多了吧?”
“胡说!”明熙一口否决,“我这是怕你无聊,来我这不就是为了放松的吗?虽然我知道你对男人不感兴趣,但这可是男大学生诶,没有人能拒绝男大学生!”
歪理还说得义正言辞,沈昱宁被她气笑也不再理论了。任由这位明总行事她声色犬马的生活,不过也算不上什么,比起那群荒唐的少爷们,明熙也只是开了高昂的薪资给这些为她倒酒的男人们。
看沈昱宁一滴未进,明熙有些不满,“你怎么不陪我喝?”
“明天还有个会,我怕起不来,以茶代酒行不行?”
明熙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推杯换盏后,带了些醉意跟她开口。
“前两年我捧了个男演员,电影学院编导专业的学生,第一次见他还只是个在副导演身边打杂的助理,我看上了他那张脸,花了一年时间给人捧红了,三个月前他在国外拿了大奖,丫的一回国就跟我摊牌了,合着是拿我当跳板。”
明熙挥挥手让那些人出去,包间内恢复安静,沈昱宁看着她隐在暗处微带泪痕的脸,心空了一瞬。
她还在继续说,只是声音被酒浸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该招惹这样的人,我是要联姻的,我的婚姻和爱情无法自主选择,但昱宁,遇见他之前,我以为自己是没有真心的。”
沈昱宁顿了顿,“买醉是为了他?”
“也不算,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我始终得不到圆满。”
在明熙眼里,她们两个有着云泥之别。沈昱宁如今已经是长辈们眼中可以撑起责任的年轻一代,没靠家里走到现在完全是自己的能力。而她一直都是长辈饭桌上令人头痛的存在,说她不务正业,好好的产业不做竟选一些乌七八糟的糟乱生意,总而言之,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可感情从来不问这些缘由,更无关家世金银。
“圆满这两个字,太难了。”
最后,沈昱宁举起酒杯,看着头顶上错落琳琅的吊灯,喝了今晚的第一杯酒。
清醒太过也是无趣的。
第10章
“他是因为我才死的”
两人这酒喝得时间有些长了。
期间,经理来找过明熙一次。沈昱宁晕晕乎乎的,看着一个穿着西装的平头男人走到两人跟前轻声轻语问拐角最里的包间什么时候开。
明熙仰在沙发上休息,眼睛微微睁开,“谁来了?”
经理往后站了站,弯着腰恭敬回答,“是方总他们。”
“知道了,那件包间就是留给他们的,你先去替我招待。”明熙醉得迷离,但是还保持着些清醒。
常喝酒的人都不会轻易醉,即使是这样度数很高的烈酒。不过沈昱宁从前酒量就很一般,工作后因为要求更是滴酒未沾,许久未喝,也就使得她不过才喝了两小杯,就醉倒在沙发上。
“我先去打个招呼,一会儿回来我找人送你回家行不行?”明熙站起来整理衣物,又拿来毯子给她盖在腿上。
她嗯了声。觉得自己从没这么难受过,眼睛好像被雾气浸湿,脑海里飘飘悠悠的,外面的声音也都变得空灵。酒精游走在她的血液里,令人稍稍放下些痛苦的记忆。
所想所念,倒都是此刻在身体里叫嚣的酒精。
明熙出了门,径直往走廊最里面的包间走。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欢笑声。这群人每次来,都是这样,好像有说不尽的玩笑要闹。
“明老板可来了,有什么重要客人值得你旷我们几个的约啊?”方延看她一眼,挑眉微笑,有那么点意味深长。
他以为会是个男人,才会让明熙如此盛装。
“方总这是挑我的不是了,可我还真觉得陪昱宁比你们重要的多。”明熙上前端起桌上的酒杯,“这杯酒当赔罪了,我今天实在是喝了太多了,一会儿还得去送她。”
“昱宁也来了?”
明熙点点头,“是啊,她那一杯就倒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吗?”说到这,她摆摆手,“我先过去把她料理了,等我回来再说。”
方延拉住她的胳膊,不放心的问:“你这样能去送她?”
“让司机送,我指路,要不然我不放心。”明熙甩开他的手,急着离开。
“你先等等。”
身后的方延想了个主意,开口叫住她。
-
接到方延电话时,顾逢晟正在医院的高干病房里听着医生长篇大论的嘱咐。老爷子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如今记忆也开始不行了。
他跟医生说了句抱歉,带着手机走到窗前才接通。
“你在哪?”
“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