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7我努力睁眼,想看清楚来人是谁。
直到模糊听清了,是周斯年的声音:「你怎么回事,桑旗呢?」
我想问他,怎么突然回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可张开嘴,胃酸却倏然往喉间涌。
似乎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不等我起身冲向垃圾桶,呕吐物已经溅到了,担忧想要搀扶我的周斯年的衣袖上。
喉间都是咸腥,我吃力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意识浑噩,我不断重复那三个字。
周斯年蹙眉,似乎跟我说了什么,我也没能听清。
只隐约听到,「医院」两个字,应该是要送我去医院。
我被他扶着站起来,本能地拒绝:「不用,我不去医院。」
桑旗装了五年腿残,也在医院治了五年。
这五年里,我拼了命赚到的大半的钱,都交到了那家私立医院的窗口。
也不知道那边与桑旗,是达成了怎样的协议,竟也陪他演了五年。
我不想再去那里了。
周斯年扶我去车边,嘴上说着:「那先去我家。」
直到前面不远处,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松开。」
我费力抬头。
在光线并不明朗的街道上,看了好一会,才勉强看清了,面容冰冷的桑旗。
他肤色冷白。
大概过来时没注意,左脸上还沾着一点淡粉色的奶油。
沈思思的生日,他该是从那边中途离开的,脸色自然不可能好看。
我侧开视线,轻声对周斯年开口:「麻烦你了,师兄。」
车门拉开,我要上车。
身后,是向来情绪淡漠的桑旗,难得似乎有点失控的声音:「桑宁,站住!」
我没理会,径直上了车。
关上车门前,我听到桑旗恨极的声音:「害死了我爸妈。
「桑宁,你跟周斯年夜深人静时,不会做噩梦吗?」
扶着车门的手,倏然僵了一下。
像是一根针,扎进心里。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扯上周斯年,可能真的是气到失了理智。
隔着车窗,我看到桑旗满是愤然的面容。
风吹动他的额发,他独自站在那里,又显出落寞。
手上有些颤抖。
我闭上眼,他的脸立马消散。
视线里只剩下一片黑暗。
在那片黑暗里,我仿佛又看到了。
很多很多年前,那个放学后,牵紧我的手回家的桑旗。
8
我打从记事起。
对于父母的记忆,其实就很模糊。
他们不喜欢我,厌恶陪伴我。
十二岁时,我偶然听到,家里保姆说起:
「当初她妈怀她时,跑了好几趟医院,想要流产。
「偏偏她妈又贫血,真是算她命硬。」
那天正是除夕。
爸妈在国外过年,家里除了保姆,只有我和桑旗。
我羡慕别人家的小孩,在除夕夜有爸妈陪着放烟花。
桑旗就也买回了烟花,牵着我说去楼顶露台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