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走出锦江区图书馆时已近中午，按世妍他们的原计划，现在是时候到抄手店去解决午餐了，这也意味着，他们和正凯这场意外的互动即将到此为止了。但世妍显然并不打算这么做：“正凯，我们要去吃抄手，你也一块来吧？”
她的邀请发得坦然磊落，完全不像同龄女生那般扭捏作态，这番在敏赫与敬轩眼里早就习以为常的爽直作派，在正凯看来却是倍觉新颖。
“我妈在家做好饭了，下次吧。”正凯笑笑。
“难得周末，一顿不回家吃又不会咋样！”敏赫自来熟地伸手一把揽住正凯肩膀，“你就打个电话回家告诉爸妈不就好了？就说在图书馆遇到同学，接下来还要一块继续耍！”
“这个……”正凯似乎还不怎么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套近乎，略微有些犹豫。
世妍像只灵活的小鸟般蹦到他面前，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睁着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盯着正凯。
“敏赫说得对。这么好的天气，不好好耍个一整天咋个够？”她先怂恿一番，尔后又使了激将法，“难不成你打算回家温习功课么？”
对十五岁的少年而言，“乖孩子”和“好学生”并不像成人所理解那般是称赞话，相反，在他们的世界里，这些形容往往是刻板、迂腐、沉闷和无趣的代名词。
正凯当然也不例外。
“我才没有！”他立即矢口否认。
他动摇了。
世妍与敏赫交换了个眼色，她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即将扬起的嘴角，趁势再加强了攻势。
“那就一块继续耍嘛！我们都是和家里说好，今天要在外面耍个一整天的！”
她的课文朗诵常被班主任暨语文老师诗如批评，但在鼓动人心方面倒真是一把好手，此时那丰富表情和极具感染力的语气，把即将展开的玩乐场景渲染得张力十足。
“是哈！精彩的还在后头撒！”敏赫凑近正凯耳畔，故弄玄虚地压低声音，“吃完抄手我们就去迪吧耍，你真不要一块过去？”
“迪吧喔！”敬轩索性就地摇摆起来，他的舞蹈幅度不大，看上去居然还跳得有模有样。
“去嘛！周正凯！”世妍挥拳轻砸在正凯胳膊上，“不骗你，真的很好耍的！”
这记轻砸的一拳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正凯怔怔地看着收回手的她，似乎还没弄明白这突然袭击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当他反应过来后，反倒顿时下了决心。
“那个，你们稍等下哈。”他将背包翻了过来，从里面取出一台索尼爱立信
W800c，“我先给家里打个电话，然后就一块出发。”
一股成就感立马从世妍心底泛起。
她听着他对手机另一端的家长解释理由，这场通话比她预料的还要顺利，正凯很快就获得了父母的理解。
当他把手机重新放进背包，对着他们三个观望者做了个“OK”的手势后，大家就像玩套圈游戏套中奖品一样兴奋地笑了起来。
敏赫更是单手握拳往上空一扬，声音嘹亮宣布道：“整起！”
“整起！”
“整起！”
世妍与敬轩的附和声此起彼伏。
三人那种发自内心的眉开眼笑尽管中二感十足，却还是深深感染到了正凯。
“喂，正凯，你咋个这么不合群呢？”世妍扫了干站着的他一眼。
“啥子？”正凯还没反应过来。
“你也来一个。”世妍单手握拳激昂地往上空一扬，示范地轻喊道，“整起！”
“啊？”正凯吃了一惊，为难地往后退了一步，“我非得这么做吗？”
“快点！”世妍催促，“不放开来到底要怎么耍嘛？别到了迪吧，大家都在尽情耍，只有你一个人干坐着就糟糕了。”
被他们三人盯着、等着、既催促又期待着，这么一顿闹腾下来，正凯还真不好意思不照做了。
尽管以他的个性来说，这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儿。
他先闭上眼睛来了场长长的深呼吸，睁开眼睛的瞬间蓦地豁了出去，模仿他们握拳往上空一扬，口中朗声喊道：“整起！”
他这副豁出去的模板逗得世妍他们哈哈大笑。
出于半是鼓励、半是肯定的用意，三人又扯开嗓子不约而同地喊了一遍：“整起！”
这种中二的场景，正凯在
2005
年的漫画情节里已经没再读到过了，然而今天却切身经历了一番，虽让他哭笑不得，然而在内心却并不讨厌、也不怎么抗拒的。
他跟着世妍他们去了华兴街。
踏在青石板路上，穿过道路两边的老式木质结构房屋，与街道上络绎不绝的行人们擦肩而过，各色老字号茶馆和小吃店纷纷映入正凯眼帘。
“你从南京回来不久，成都到底哪里好耍，应该还没弄清楚吧？”敏赫问。
“嗯。”正凯老老实实承认。
“那跟着我们就是了！”敏赫得意地冲他挑了挑眉头，“别的不敢说，哪里好耍这方面我们可太有经验了！”
穿过各色服装店、杂货店和书店，世妍在一家面积很小的抄手店前停下脚步：“就是这了。”
“这里吗？”正凯半信半疑地打量着破旧的木质结构店面。
抄手店很小，狭窄的店面只够老板和店员们在里头忙活，就餐的客人们纷纷坐在店前的马路上就餐，坐的还是那种最便宜的塑料短凳。
“咬上第一口抄手你就晓得了。”世妍自信地拍拍胸口，“你要啥子口味的？我们三个都吃惯红油了。”
“那我要碗老麻抄手吧。”正凯答道。
世妍转头便朝店里的阿姨们大声道：“来四份抄手，三碗红油、一碗老麻！”
“好勒！”店里一个阿姨高声回应，又将世妍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眼前的少女与这周遭的市井气息融为一体，大声下单的语气和神态竟然与店里高声回应的阿姨别无二致，让正凯看了只觉得有趣、隐约又有那么一些会心。
上菜的速度很快，可见阿姨们都很老练。
四人分别端着大碗，一字排开坐在塑料短凳上，正凯用的筷子，世妍他们则拿着调羹勺起热腾腾的抄手在轻轻吹气，前方不时有各色行人或匆忙或悠哉地走过。
“在外头吃饭啊，还真得来这样的老店才得行！”世妍将抄手送入口中，刚嚼了两下，便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巴适！巴适得板！”
正凯怔怔地看着她。
这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他心想。
有生十五年来，他还真没看过这么容易满足的妹子，尝到第一个抄手的瞬间，她的眉眼都惬意得眯成了一条缝，像只小猫似的，弄得他也不由自主地咬了一口抄手。
他先感受到抄手皮的滑嫩触感，紧接着，花椒的麻感如同电流般在舌尖炸开，继而迅速蔓延至整个口腔，在麻与辣的强烈冲击背后，抄手本身的鲜味才要发挥诱惑。
无论是肉馅的新鲜多汁，还是抄手皮的细腻口感，都透着一股质朴的鲜美，在麻与辣的重重包围下，依然能够清晰地凸显出来。
这一刻，正凯总算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小确幸的表情，又为什么会那样自信地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确实是让人巴适得板的抄手，这尝在口里的味道，就好比他在南京时期在最地道的鸭血粉丝汤店，尝到最纯粹、最质朴的鸭血粉丝汤一样！
“咋样？”思绪浮移间，他听见世妍问，“巴不巴适？”
“巴适得板！”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哈哈哈，我就知道！”她开心笑道，“我刘世妍推荐的店，就没几个说过不巴适的。”
她那得意洋洋的眉眼，还有那打从心底焕发的开心和自豪，顷刻就感染了正凯，于是他缓缓舒展开双腿，在人来人往的嘈杂氛围里，欢快地往嘴里送入了第二个抄手。
附近茶园里传来的川剧在耳畔依旧清晰。
明媚阳光洋洋洒洒落在这条老街上，四个少年依序坐着，就着老街的慵懒时光和川剧唱腔，边吃抄手、边摆上一场独属于锦江区的龙门阵。
四人在望江楼公园溜达了一个下午，世妍他们闹腾的时候，正凯就在一旁看着。
精力都宣泄完了后，在敬轩一个提议下，四人就选了处地方坐了下来，分别拿着各自从锦江区图书馆借来的书读了起来。
正凯在下午又给家里打了电话，他很少在外头玩上一整天，父母虽有些意外却并不反对，反倒是结束通话后，世妍惊讶地说了句：“答应了吗？比我想象的要干脆得多呀。”
“在你的想象里，我过的到底是一种啥子样的生活啊？”他瞥向她问。
世妍低下头嘿嘿笑了。
晚上，他们在三官堂的小吃店要了担担面，吃完又再瞎逛了好一阵子，待时间差不多了，再朝着总府路进发。
对正凯来说，这绝对是一趟叛逆的体验。
明面来说他们其实不够入场的资格，但好在迪吧并没查验身份的流程，四人穿的又是休闲便服，正凯跟着世妍他们很快便混了进去。
店内灯光五彩斑斓，通过不同光线组合，营造出一种充满活力和动感的氛围，使正凯一进入就立即感受到强烈的视觉冲击。
世妍他们在店里轻车熟路找了张靠近舞池的桌子，敏赫从其它空着的桌子处拉来一把椅子，凑足四把以后，便神采飞扬地宣布:“我们先商量下要点些啥子吧。”
很明显，来这里玩的全是清一色的年轻人，每个人都兴高采烈，有些顾客甚至直起身体，站在桌旁随音乐摇摆。
“酷炫吧？”世妍问，“南京没有吧？”
“嗯，我是第一次来。”正凯目光不断在店内各处逡巡，好奇心在眉眼间彰显无遗。
“你平时到底有多乖呀？在南京该不会哪里都没去耍吧？”她打趣道。
“耍啊，咋个不耍？”正凯不服气地立即予以澄清，“我们常约着去公园放风筝，打篮球也是常有的事，放假会聚在某个朋友家玩电子游戏，有时还一块到快餐店聚餐。”
“啊？”世妍忍住笑意，将目光移向敏赫和敬轩，三人彼此会意地相互点了点头。
他们看上去就像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什么秘密信息并达成一致似的。
“干嘛？”正凯追问。
“没啥子。”世妍摆了摆手，努力摆出一副认真的神情解释，“只是觉得你很单纯，大人们最喜欢你这种乖娃子了，像我奶奶就老骂我不让人省心。”
“乖娃子？”正凯撇了撇嘴角。
在一个十五岁少年听来，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评价，仔细回味后就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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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少女时代】第10话《被她扯出了乖娃子的行列》
正凯是第一次感受到这般热烈奔放的氛围。
店里的音乐音量很大，选的全是节奏强劲的电子音乐或舞曲，顾客们情绪明显被带动了起来，舞池里扭动的身姿各有千秋，燎乱了他的眼睛。
敏赫在座位上已经不自觉地摇摆着身体，他抬起左手随着音乐节拍不断变幻手势，极其简单的一个动作，但在正凯看来却流露着一种自然流畅的韵律感。
“显摆！”世妍笑骂道。
“显摆个锤子哦！”敏赫睨了她一眼，“哪有来迪吧还端端正正坐着的？难道你今天不跳？”
“实际上，我现在就想跳。”世妍干脆站了起来，将椅子往后一挪，就地随着音乐摇摆起来。
“……”正凯出乎意料地抬头看她。
随着音乐轻轻舞动的世妍无论动作或状态都极其自然，此刻的她和平常在班里那种大大咧咧的形象又有些不太一样，多了点时髦气息，更自在、亦更灵动。
“你们看，到底谁更显摆？”敏赫指着她调侃道，“这坐下才刚多久，她就控制不住了。”
“喂，动起来！”世妍对他的调侃毫不在意，用右手作了个手枪的手势，还洒脱地朝敏赫开了一枪，“该不是中午抄手吃太饱了，坐下就不想动了吧？”
“锤子！”敏赫亲昵地骂了一声，与敬轩同时直起身体，用脚后跟推开椅子，就地摇摆起来。
正凯怔怔地看着他们。
他虽然已经反应了过来，但身体的行动力却远远落后于思维的敏捷度，目光不断在他们三人身上来回转换。
与世妍的随性舞动不同，敏赫的舞姿是另一种酷气毕露的挥洒自如，肩膀有节奏地耸动着，不断变换着步调，时而向前滑步、时而侧身扭动。
敬轩则介于他们之间，比世妍多了几分炫技式的自如，但与敏赫相比又稍显逊色。
“光是看着咋行？”敏赫边跳边朝正凯招手，“快来，和我们一同耍起！”
正凯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下，后背刹时牢牢抵住靠背，当即摇头推辞：“不了，我坐着看你们耍就行。”
“拜托，来这就别再当乖娃子了！”世妍边摇摆边朝他走了过来，“这是迪吧，谁来了不都得摇摆个几下？”
“还是不了。”正凯心里一慌，忙抓起天府可乐就啜了一口…
正凯是第一次感受到这般热烈奔放的氛围。
店里的音乐音量很大，选的全是节奏强劲的电子音乐或舞曲，顾客们情绪明显被带动了起来，舞池里扭动的身姿各有千秋，燎乱了他的眼睛。
敏赫在座位上已经不自觉地摇摆着身体，他抬起左手随着音乐节拍不断变幻手势，极其简单的一个动作，但在正凯看来却流露着一种自然流畅的韵律感。
“显摆！”世妍笑骂道。
“显摆个锤子哦！”敏赫睨了她一眼，“哪有来迪吧还端端正正坐着的？难道你今天不跳？”
“实际上，我现在就想跳。”世妍干脆站了起来，将椅子往后一挪，就地随着音乐摇摆起来。
“……”正凯出乎意料地抬头看她。
随着音乐轻轻舞动的世妍无论动作或状态都极其自然，此刻的她和平常在班里那种大大咧咧的形象又有些不太一样，多了点时髦气息，更自在、亦更灵动。
“你们看，到底谁更显摆？”敏赫指着她调侃道，“这坐下才刚多久，她就控制不住了。”
“喂，动起来！”世妍对他的调侃毫不在意，用右手作了个手枪的手势，还洒脱地朝敏赫开了一枪，“该不是中午抄手吃太饱了，坐下就不想动了吧？”
“锤子！”敏赫亲昵地骂了一声，与敬轩同时直起身体，用脚后跟推开椅子，就地摇摆起来。
正凯怔怔地看着他们。
他虽然已经反应了过来，但身体的行动力却远远落后于思维的敏捷度，目光不断在他们三人身上来回转换。
与世妍的随性舞动不同，敏赫的舞姿是另一种酷气毕露的挥洒自如，肩膀有节奏地耸动着，不断变换着步调，时而向前滑步、时而侧身扭动。
敬轩则介于他们之间，比世妍多了几分炫技式的自如，但与敏赫相比又稍显逊色。
“光是看着咋行？”敏赫边跳边朝正凯招手，“快来，和我们一同耍起！”
正凯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下，后背刹时牢牢抵住靠背，当即摇头推辞：“不了，我坐着看你们耍就行。”
“拜托，来这就别再当乖娃子了！”世妍边摇摆边朝他走了过来，“这是迪吧，谁来了不都得摇摆个几下？”
“还是不了。”正凯心里一慌，忙抓起天府可乐就啜了一口，也许是过于紧张的缘故，竟然还被呛到连咳了好几声。
世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显然看出了他的拘谨和紧张，随即停止舞动，兴味盎然地站在正凯跟前瞅着他看。
“干嘛？”他被看得很不自在。
“耍耍看嘛。”她说。
又来了，又是这种怂恿的表情和口吻，带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俏皮，她还冲他挑了挑眉毛，眼神里透着一股古灵精怪劲儿。
“真的不了。”正凯坚持。
他忽地想到她方才唤他“乖娃子”，又有些赌气地追加了一句：“反正我就是个啥子时髦事儿都没耍过的乖娃子。”
“哈哈哈哈哈。”世妍直爽地笑了起来，在笑声中忽地弯下腰，凑到跟前直挺挺地盯着他。
“？！”正凯本能地试图往后挪去，然而他后背早就牢牢抵着靠背，哪有什么地方可挪可避？
“你好像很不喜欢被喊‘乖娃子’？”她眨了眨眼睛，“那就别老做会让人觉得像乖娃子的事情哈！”
正凯心中一动。
其实她这怂恿并没动用什么语言技巧，也没使上什么高明手段，真的就只是想到哪说到哪而已，但正是这股子率真直爽，才让质朴的语言焕发出触动心弦的感染力。
这种被她当成“乖娃子”的中规中矩生活，他过了十五年，身边都是性情、志趣相近的朋友，从没觉得有哪里不好、亦从来没想过要改变些什么。
但经历了今天和他们三人的短暂互动，尤其被她这么一打趣，对比之下，正凯忽地觉得或许这样的生活还真有点无趣，那样也不一定。
“可我真的不会跳舞。”他还在负隅顽抗。
“唉，有谁刚来迪吧就会跳舞呢？又没上过啥子舞蹈培训班。”世妍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满是鼓动的笑意，“大家就图个乐呵，何况还有我带你呢！”
“你带我？”正凯一愣。
“是哈，我带你！”世妍拍拍胸口的动作和神态，简直和男孩子没什么两样，“所以没啥子好担心的，一起动起来撒！”
这次甚至没等他考虑，她就径自伸手将他拉了起来，他猝不及防地一下子被拉到她跟前，视线不由自主地瞥向那只被她握在掌心中的手。
大大咧咧的世妍根本就没去在意这些细节，她拉着他走了几步，两人站在一个稍有些空间的地方，她才松开了手，身体随着音乐重新恢复了摇摆。
“其实没啥子规定，在迪吧非得咋样跳舞，随性就行。”
她定在原处，伸出手臂向上伸展，配合着左右摇摆的双腿，别有一番漫不经心的自在姿彩。
正凯转头望了座位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走回去坐下，喝喝汽水、看着他们跳舞就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并没有这么做。
“动起来，周正凯！”她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两排小牙齿，居然还扬起双臂拍起手来，“你想咋跳就咋跳，但最起码你得先动起来撒！”
迪吧音乐强劲，她得提高声音才不至于被音乐声盖住，敏赫和敬轩自然也都听得清楚，这两个家伙竟也火速和她统一了战线，一并扬起双臂随着音乐拍起手来。
“动起来，正凯！动起来，周正凯！”他们每拍一次手，就一同发出了整齐划一的轻喊。
“……”正凯脸上逐渐布满了黑线。
他们每轻喊一次，周遭年轻人的目光就冲这里汇聚过来一次，于是正凯理所当然成了大家的焦点，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关键他还拿他们没辄。
迪吧光线辉映了少年少女们烂漫的笑脸，那是发自内心的欢乐与友好，每一个表情和举动都让正凯意识到，这帮人没拿他当外人，他们是真心希望他也能加入进来一起玩个痛快。
当正凯回过神来，身体已经在随着音乐摇摆了，这让他多少吃了一惊，刚打算停下来的时候，就听见世妍欢快地喊了一句：“跳得不错嘛，乖娃子！”
“我才不是啥子乖娃子！”他很小声地嘟哝了一句。
“啥子？”她显然没听清，大声问道。
“我说，我才不是啥子乖娃子！”正凯扯开嗓子喊了一声，索性豁出去继续摇摆了起来。
无论是他的喊声，还是他的舞姿，似乎都让她有些意外。
世妍定睛看了他一会，忽地哈哈笑出声来：“有意思！这样才有意思！”
她的反应和思维都和寻常的少女不同。
事实上，正凯先前还真的没碰到过这种个性和类型的女孩子，但或许如此，和她的相处才没那么多顾虑、也没那么多拘束。
与他们三个相较，他的舞姿着实僵硬、甚至略显笨拙，但世妍他们显然一点都不在乎，纷纷朝他聚拢，在他周遭相当随意地摇摆着。
此刻迪吧播放着张惠妹的《bad
boy》，这首充满力量与激情的舞曲，听来仍旧时尚气息十足。
她正以略显沙哑的歌声激昂地唱道：“bad
boy、bad
boy，你的坏让我不明白；bad
boy、bad
boy，我必须要离开。”
世妍忽然开口跟着唱了起来。
她这么一开口，敏赫和敬轩也受到感染，于是他们边摇摆、边一同合唱着这首《bad
boy》，三人还齐刷刷冲正凯看了过来，他立刻就解读到了他们用目光发来的迅息。
他们想让他也跟着一块唱，这三个人的眼神和表情都充分表明了这一点。
正凯以为自己会犹豫和为难，然而当他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居然随他们一块唱了起来。
尽管敏赫的歌声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好几次还唱走调了，却仍旧兴致勃勃地唱了下去，那股率性而为的风格深深感染了正凯，于是他也抛开顾忌只管随心而歌。
“唱得不错嘛。”正凯听见世妍说。
“哪里，纯粹就一个瞎唱。”他又有点不怎么好意思了。
“嗨，咋个都比敏赫强得太多！”她冲他使了个眼色，冲敏赫方向呶了呶嘴。
他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敏赫正沉浸其间摇头晃脑地高声唱着：“我不会问你为什么，你不用教我怎么做，我要抹上最鲜艳的口红，喔!”
敏赫唱得无疑非常投入，但也是典型的五音不全，正凯和世妍会心地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偷偷笑了起来。
这一下，他心里更加没了顾虑，索性随心所欲地随意舞动，逗得世妍模仿起他的动作，正凯笑着瞪了她一眼，并不打算阻止她这么做。
“我要找到最亮眼的自我，喔！”
他们齐声高歌，随音乐摆动身体，正凯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从生硬拘谨到情绪高涨的转变，和世妍他们一块肆意欢笑、尽情欢唱。
绚丽的光线与欢腾的氛围，让迪吧在此刻成为一个区隔于外界的独立小天地，就连街边随处可见的天府可乐，那绵密的气泡亦在口腔中形成新鲜的刺激感。
其实正凯明白，新鲜的并不是天府可乐的气泡，而是当下的体验和心情。
在图书馆的阅览室吃零食、到迪吧跳舞、于人群中放声高歌，这些原本都不是在他的生活轨迹里会发生的事，可在今天他却一口气都尝试了个遍。
他面前的世妍眼睛闪闪发亮，飞扬的青春气息冲他拂面而来，正凯只觉得自己被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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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少女时代】第11话《难道我们还不算朋友么？》
四人只在迪吧逗留了一个小时。
氛围正热烈之际，敬轩瞄瞄手腕上的表，忽地提醒了句：“快九点了，我们回家吧，都在外头耍一天了！”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世妍和敏赫的赞同，正凯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走出去时，他忽地低头凑近世妍耳畔轻声说了句：“原来你们也是乖娃子呀。”
“切！”她白了他一眼，“又不是街娃子，初中生在外头玩到这个时候也够本了撒。”
街道两旁的路灯在夜幕下辉映着总府路，让这条商业街焕发出一种古典与现代交织的独特韵味，一些低矮的砖瓦房与老式建筑穿插其间，平添了几分历史感。
在公交站没呆多久，敬轩就等到了回家的公交车，世妍目送着他乘坐的公交车离开，随意地找了个话题问：“对了，正凯，你住哪里？”
“铜梓林。”正凯回答。
“啥子？”世妍惊讶地和敏赫交换了下眼神，“那是富人区啊！你家境一定很好！”
“也还好吧。”正凯无意多谈，不动声色便将问题抛了回来，“你们呢？你们住哪里？”
“我和这家伙都住牛市口。”世妍指了指敏赫，“其实我和他是邻居，还住在同一栋楼里。”
“原来如此。”正凯恍然道，“难怪这么要好。”
“要好？我和她吗？”敏赫嚷了起来，故作慌忙地摆手澄清道，“别误会，你从哪里看到我和她要好了？我怎么可能和这种男人婆要好？”
“这该是我的台词才对！”世妍毫不客气地用胳膊肘撞向敏赫，“混小子！”
他躲闪的速度已经很快，却还是被她撞到了右臂，痛得摩挲起被撞到的部位来：“刘世妍，你能不能轻点？还不知道自己手劲有多大吗？”
“谁让你嘴欠！”她眉头一挑，原本想板着脸发出警告，却掩不住眉眼间的得意之色，最终嘿嘿笑出声来，“看你以后还敢胡说！”
正凯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打打闹闹，忽而觉得这样的场景也颇为有趣。
场景有趣，或许人更有趣。
他从没接触过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实诚、开朗、明亮、没什么心眼又不矫情，眉眼里还藏不住心思，相处起来特别好懂。
都说气场相投的人才会聚在一起，正凯今天回想起这句话，心里倒…
四人只在迪吧逗留了一个小时。
氛围正热烈之际，敬轩瞄瞄手腕上的表，忽地提醒了句：“快九点了，我们回家吧，都在外头耍一天了！”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世妍和敏赫的赞同，正凯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走出去时，他忽地低头凑近世妍耳畔轻声说了句：“原来你们也是乖娃子呀。”
“切！”她白了他一眼，“又不是街娃子，初中生在外头玩到这个时候也够本了撒。”
街道两旁的路灯在夜幕下辉映着总府路，让这条商业街焕发出一种古典与现代交织的独特韵味，一些低矮的砖瓦房与老式建筑穿插其间，平添了几分历史感。
在公交站没呆多久，敬轩就等到了回家的公交车，世妍目送着他乘坐的公交车离开，随意地找了个话题问：“对了，正凯，你住哪里？”
“铜梓林。”正凯回答。
“啥子？”世妍惊讶地和敏赫交换了下眼神，“那是富人区啊！你家境一定很好！”
“也还好吧。”正凯无意多谈，不动声色便将问题抛了回来，“你们呢？你们住哪里？”
“我和这家伙都住牛市口。”世妍指了指敏赫，“其实我和他是邻居，还住在同一栋楼里。”
“原来如此。”正凯恍然道，“难怪这么要好。”
“要好？我和她吗？”敏赫嚷了起来，故作慌忙地摆手澄清道，“别误会，你从哪里看到我和她要好了？我怎么可能和这种男人婆要好？”
“这该是我的台词才对！”世妍毫不客气地用胳膊肘撞向敏赫，“混小子！”
他躲闪的速度已经很快，却还是被她撞到了右臂，痛得摩挲起被撞到的部位来：“刘世妍，你能不能轻点？还不知道自己手劲有多大吗？”
“谁让你嘴欠！”她眉头一挑，原本想板着脸发出警告，却掩不住眉眼间的得意之色，最终嘿嘿笑出声来，“看你以后还敢胡说！”
正凯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打打闹闹，忽而觉得这样的场景也颇为有趣。
场景有趣，或许人更有趣。
他从没接触过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实诚、开朗、明亮、没什么心眼又不矫情，眉眼里还藏不住心思，相处起来特别好懂。
都说气场相投的人才会聚在一起，正凯今天回想起这句话，心里倒是觉得说得还挺对的——
或许因为她是这样的个性，吸引到的朋友性情大体上也和她差不多。
打从回到成都，他还是头一遭这样和人结伴玩乐，尽管嘴上不说，但今天的经历确实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正凯还想和他们再说些什么，却在这时听到等着的公交车进站时的提示音，他不得不取消这份打算，向他们挥手道别：“我的车到了，我先回去了。”
“嗯！”敏赫拍了拍他的后背，“下次有空继续约起！”
正凯能感受到这个动作下蕴含的亲切和友好，转头冲敏赫笑了笑，又朝他和世妍挥了挥手，车门随即关闭，向前驶动的公交车渐渐拉开彼此的距离。
世妍站在原处，直到公交车从视野里彻底消失，才霍然想起她在今天的互动里压根就忘了向他去试探些什么，结果自然也就一无所获。
这样算是白忙活了一天吗？
或许也不算吧！毕竟今天感受到的开心和畅快是真真切切存在于每个时刻里的，但当然能找到一丝半点线索就更好了！
她正沉浸在浮动的思绪间，完全没注意到敏赫悄悄绕到自己身后，突然凑到她耳畔大声嚷了声“哇”，直把毫无防备的她吓得浑身一震。
“要死啊你！”反应过来的她挥拳便向他砸去。
“想啥子呢？”他嬉皮笑脸地侧身避开，“可不能怪我，谁叫你想得这么出神？”
“还敢狡辩？我看你是有段时间没挨揍，又觉得皮痒了。”
世妍追了上去，敏赫当然不会这样被她轻易逮着，两人绕着公交站一逃一追拉扯了大半天，好在等了好一段时间的公交车终于来了。
到了周一，世妍在学校门口撞见刚走进校园的正凯，因为有了周末一块结伴玩乐的经历，她很自然就冲他亲切地喊了声：“喂，正凯！”
走在前方的少年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来，冲她徐徐一笑：“早上好，世妍。”
以她的心思和性子，当然听不出这句“早上好”里蕴含的客气与距离感，当她兴冲冲地准备朝他跑过去时，他却已然迈开步伐朝教学楼走去。
很显然，他并没任何要等她赶上来一块走的意思。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世妍猛然收回跨出的脚步，怔怔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好半天才领悟到这个举动下蕴含和传递的意思。
和她的热情洋溢不同，正凯只是礼貌性地回了个招呼，即使粗线条如她，也意识到了这点。
怎么了？
周末那会大家不是一块玩得挺好的吗？
他明明还在她鼓动下跳起了舞，他们一同分享过零食、一块摆过龙门阵、一道吃过抄手和担担面，这样还算不上朋友吗？
世妍忽地有点低落。
上完第一节课的课间休息时间里，她呆在座位上，视线有意无意间便往正凯方向瞟了过去，毫不意外地，果然瞅见新玥又一如既往地找了过去。
以出挑外形受到全班同学认可的新玥，据说留在大家印象里的都是一派气质清冷的模样，与其说是高傲，世妍倒觉得用“难以亲近”来形容对方更为贴切。
可这样的新玥，却很是主动就去找正凯聊天，还一点都不避讳。
她在他面前总浅笑盈盈，聊到尽兴处还会显露出据说是老同学们都未曾见过的开怀笑颜，当然这一切都来自世妍从其它同学的谈论里整理出的有效信息。
毕竟整个班上只有她知道对方是凭空多出来的一个人，也只有她没被植入那些虚假的记忆。
不过这一次和过往似乎有些不同，聆听者换成了新玥，而讲述的人变成了正凯。
新玥认真听着他的话，不时点点头并发表一、两句回应，从口形上看，她好像在说“是吗”或者“这样啊”。
世妍看见她忽而露出惊讶的表情，低下头仿佛在和正凯确认些什么，只见他点点头，于是新玥便一脸不可思议地掩嘴窃笑起来。
世妍忍不住直起身体。
她着实好奇正凯和那个凭空多出来的少女聊了些什么，能让气质清冷的对方惊讶连连，只犹豫了片刻，她便离开座位走了出去。
世妍的熟人、也是小学的同班同学赵奎娥，座位就在正凯旁边的另一组前头，她想籍着找赵奎娥说话当掩护，听听他到底和新玥聊了些什么。
笃定主意后，世妍竭力佯装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目光尽力不往正凯方向瞥，却竖起了耳朵用心去留意这场谈话的内容动向。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就这样站起来跳了舞啊。”新玥慨叹道。
“是啊，其实我压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去迪吧。”正凯倚着靠背抬头望向她，一张紧致的窄脸上感触重重，“可那天不晓得为啥，一口气就把以前没试过的事全给做了。”
“要被人知道你们还是初中生，没准会有麻烦呢。”新玥提醒。
“过后我也想到这点了。”正凯笑了笑，“可当时冲着一股新鲜劲儿就跟着一块进去了。”
“好玩吗？”
新玥抛出这个问题时，赵奎娥正好向世妍讲起她们小学一位女同学的八卦，世妍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一边集中精神去听正凯的回答。
“嗯，是场很特别的体验。”他不假思索答道。
世妍听到这里，隐约松了口气。
尽管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却不禁有些高兴，于是她突然很想要看看，正凯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回答的。
带着这般微妙的心情，她边和赵奎娥聊着，边尽量佯装不经意地往正凯的方向快速地瞄了一眼，未曾想却偏偏撞上新玥的目光！
两人视线交集那一刻，世妍的心跳频率倏地翻了好几倍。
带着一种被看穿心事的尴尬和不知所措，她原本准备快速移开视线，却在看到对方毫不在乎的表情时打消了念头。
世妍知道，冰雪聪明的新玥一定轻易看穿了她欲盖弥彰的小把戏，然而嘲讽、轻蔑、讥笑的表情和眼神并没如预想般出现在对方脸上或眼中。
新玥只是毫不在乎地冲她瞥上一眼，就近乎将她当成透明人般冷冷地收回了视线，正是这毫不在乎的一瞥激怒了世妍。
也就是说，在时常主动接近正凯的新玥眼里，她刘世妍可能连半点威胁都算不上！
就算察觉到她在留意他们的谈话，新玥都懒得在她身上消耗哪怕半点情绪。
到底是有着怎样一种优越感和自信心的人，才会对同为女孩子的她投向那样的眼神？
世妍咬了咬嘴唇，扶在赵奎娥课桌上的掌心重重往下压去，以此渲泄着转瞬袭上心头的怒气。
她原本就对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女同学满怀防备与戒心，此刻对新玥的印象更是降到了最低点。
然而并非惟独她一个人有这样的经历和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