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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6章

    没有我想得那样糟糕

    嘴里好苦。

    床头的电子闹钟显示,现在已经是中午12点32分,但这不是我的闹钟,甚至不是我的床。

    浑身酸软地撑坐起来,我开始打量自己身处的空间——看起来就很贵的木地板,宽大的铁艺床,温暖的羽绒被,还有遮光性很好的窗帘……这应该是一间起居室。

    身上穿了件非常宽松的白T恤,下裤失踪,不过好在内裤还在。我赤着脚下床,没有感受到意料内的寒意,地板竟然是温暖的。

    摸了一圈没摸到自己的衣物,我实在没办法只穿一件T恤到处走,只能将床单拽下来披在身上。

    卧室内安静、昏暗又温暖,非常适合睡眠,可一推开门,外面的世界却截然不同。

    我眯着眼好半天才适应外面的光线,映入眼帘的客厅明亮、喧闹,还有点冷。

    一整面墙的格子窗全都打开了,冷风从户外刮进来,哪怕有地暖与电子壁炉不停歇地工作,仍不能阻止燠热外流。

    喧闹的声音大多来自楼下,小部分来自沙发前的画境电视。

    一名像是专家的中年人坐在演播室内侃侃而谈:“……最近研究发现,红线症可能是一种寄生病。Redvein身上寄生的是雄虫,而Cure身上寄生的是雌虫。为了生殖繁衍,雄虫会持续释放毒素迫使宿主寻找与自己最契合的雌虫。”

    “Cure和Redvein身上的红线通常是看不见的,只有通过‘近红外光’检测才能看到雄虫和雌虫的存在。我们有做过实验,离得远Redvein只是能感觉到Cure但红线不会连起来,大概离得足够近了,五十米一百米它们才会纠缠在一起……”

    又是红线症。

    我立在窗边往下望,楼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相当热闹。周边的楼宇全都十分低矮,有着砖石的外立面,陈旧的颜色,而透过这些具有年代感的建筑,远处犹如冬日冰川般耸立的摩天大楼异常醒目地闯入我的视野。

    借由这丛有名的江市地标性建筑,我成功定位到了自己此时所在的方位——江市市中心,市政府附近,离江市美术馆不过几公里的距离。

    “怎么这样就起来了?”

    轻柔带笑的男声骤然响起在身后,我吓得一哆嗦,慌忙回身,看到了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仿佛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沈鹜年的脸上,白色的衬衫上,包括因卷起袖子而裸露的一双手臂上,全都是飞溅的点点鲜血,而更让人惊恐的,是他右手上还握着一把同样血迹斑斑的西式厨师刀。

    我裹紧了床单,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刹那间连自己接下来要怎么被分尸的都想好了。

    “哦……”沈鹜年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缓缓将刀柄上旋,刀尖向上,背到身后,“别怕,是鱼血。”说着,他抬起胳膊,抹去颊上的鲜红。

    然而那血迹已经半干,如此一抹,拖出一道靡丽的红痕,倒像是被哪个情人匆忙地吻了一口。

    窗边距离我不远有张巨大的书桌,上头凌乱地堆叠着一些书籍资料,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该是沈鹜年日常办公的地方。

    他走到桌边,随意地抽了几张纸巾,手隔着去关窗。

    “楼下有个爱钓鱼的大爷,我之前帮他搬过东西,他时不时就会送些自己钓的鱼过来。今早送来一条十几斤的灰鲢,还有一口气尚存,杀起来特别费力……”他一扇扇关着,很快到了我身旁,“我喜欢空气流通一些的环境,所以开了窗户,你要是觉得冷,就先回卧室躺着。”

    随着他的靠近,鱼类的水腥味与血腥味混在在一起形成的浓烈气息霸道地窜入我的鼻腔,叫我尚有些昏沉的大脑如同遭受了一拳重击,一下子更晕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能记起的最后记忆是自己躺在美术馆的休息室内,身体滚烫,奄奄一息。

    沈鹜年挤压过来,沾满血腥的手穿过我的耳际,抓住我身后的窗把,将其拉紧合拢。

    他低头看着我:“路边有只小奶猫病得快死了,我好心把他捡回来,擦身喂药,照顾一晚,还准备给他炖鱼汤补身。结果小猫一觉醒来,满脸警惕,一副将我当成绑架犯的样子……”他说到这儿,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好人没好报啊。”

    他都说这么直白了,我哪里能听不出来他在点我。

    我心虚地移开视线,小声嘀咕:“不是,你这个造型……谁看了不害怕啊?”

    知道的他在杀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楼下大爷宰了。而且杀鱼不该是先把鱼摔晕再杀吗?他弄得到处是血,莫不是把鱼活剐了?

    “嗯?”

    我抵着他的胸口,感觉他又压下来了一些。

    “谢谢!”我连忙改口,“谢谢你把生病的我捡……带回家,照顾我,还、还给我炖鱼汤。”

    头顶上方传来愉悦的低笑,得到满意的答复,沈鹜年终于退开。

    “昨天有个叫托尼的打电话给你,问你怎么没去上班,我帮你请了两天假,今天美术馆也都请过了。然后你的衣服还在烘干,可以先穿我的,待会儿给你送去。”

    我闷声点头,迅速裹着床单逃离他。

    “……雌虫的信息素会通过寄生进入到宿主体内,雄虫的毒素对这些信息素是非常敏感的,一碰到就会平息,所以Cure的体液才能缓解Redvein的火灼之痛。”

    “而必须要Cure爱上红线症患者才能治愈这个疾病,我们现在的猜测是说雌虫或许需要Cure分泌某种特定的物质,它吸收了,才能够有这个能量来与雄虫交配和孕育下一……”

    身后的电视声戛然而止,应该是被沈鹜年关掉了。

    回到那间温暖昏暗的卧房,我才将床单铺好,沈鹜年就把他的衣物送了过来。他没有进屋,只是用一只手将东西递进来。那只手修长白皙,肌肉紧实,已经看不到任何鲜血的痕迹。

    他给我送的是一套灰蓝色的睡衣,虽然尺码都有些大,但勉强也能穿。上衣直接套在了T恤外面,裤子因为有系带可以收紧,所以直接将裤脚卷起来一些就好。

    身上还在发烫,该是没有完全退热,经过方才的一系列动作,我的体力基本告罄,靠着床头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门外传来低低敲门声。

    “出来吃饭吧。”

    我揉了揉眼睛,拉开门出去。沈鹜年已经洗过澡,新换了身衣服——与我身上这件相同款式的黑色T恤,和一条露出脚踝的黑色宽松长裤,并且没有戴眼镜。

    “呃……”

    “去刷牙。”

    刚要问在哪儿洗漱,沈鹜年就像有什么预知功能,直接给我指了洗手间的方向。

    铺满马赛克的黑白空间内,崭新的牙刷已经挤好牙膏,摆放在盛满水的玻璃杯上,同样干净崭新的毛巾整齐叠放在一旁。生病有人照顾,刷牙还帮忙挤好牙膏……这体验实在好新鲜。

    我盯着那几样东西看了许久,竟然有些不忍心打破它们完美的结构。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可以拍下来……我闭了闭眼,为自己有过一瞬间如此离谱的想法而震惊。

    “我把脑袋烧坏了。”自我总结道,我一把拿起杯子上的牙刷塞进嘴里。

    沈鹜年说炖鱼汤,竟真的炖了鱼汤。

    屋子里没有餐桌,大碗的鱼汤,清蒸的鱼段,还有看起来同样很清淡的芥蓝都摆在木质的茶几上,而我和沈鹜年则席地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用餐。

    电视被重新打开,红线症的解说已经结束,换成了一部欧美老电影。

    边吃饭边看电视,因为不知道要和沈鹜年聊什么,只好将注意力放在电影上。

    这是部讲吸血鬼的电影,吸血鬼男主A把另一个男主B咬了,将他从人类变成了吸血鬼。男主B因此十分厌恶和排斥A,认为是对方让自己成为了怪物。他不愿意吸食人血,不愿意伤害人类,终日痛苦地与自己体内的野兽做着斗争。

    明明看得很细致,可我只是低头吃了两口饭,B就带着他们的养女离开了A……

    “他们为什么要离开他?”看原声电影就这点不好,一个闪神剧情便完全看不懂了。

    明明上一刻他们一家三口还好好的,怎么下一刻就各奔东西了呢?

    “他将他们变成了怪物,他们不该恨他吗?”沈鹜年应该是看过这部电影的,证据是他完全没有看过电视,但是现在仅仅是扫一眼就知道剧情发展到了哪里。

    我停下筷子,盯着电影画面认真思忖着,半晌道:“或许,他们的痛苦不在他,而在身为野兽,仍然拥有人性。”

    高中的心理课上,老师曾给我们播放过心理学大师荣格的采访。荣格认为,人越是追求光明,就越会被内心的阴暗面所吞噬。越抗拒,越痛苦。正确的应对方式是不管好的坏的,都要正视自己,接纳自己,这样才能真正的成长。

    “你觉得不该拥有人性?”短暂的沉默后,沈鹜年再次发问。

    我想了想:“那样大家都能自在点。”

    “……自在点?放弃挣扎,彻底沉沦,会自在点吗?”

    “总比时时刻刻保持人性轻松吧。”我完全是基于电影内容,站在B的角度跟他进行探讨,“能舒服肆意得活,干嘛活得那么累?”

    可能是自己活得很辛苦,我总希望别人能活得轻松些,快乐些。

    沈鹜年许久没有说话,我重新动筷去夹菜,就看到他用一种新奇又玩味的眼神打量我,好似我说了多惊世骇俗的话。

    我颤了颤,把手缩了回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回忆着刚才的对话,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沈鹜年往我碗里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笑着道,“醍醐灌顶。”

    虽然觉得他态度奇奇怪怪,但看在碗里鱼肉的份儿上,我还是冲他说了谢谢。

    吃完饭,不知道是不是病情出现反复,我的身体没一会儿又难受起来,那种只有发烧时才会有的酸痛再度席卷全身,只是没有昨天那样来势汹汹。

    我摇摇晃晃来到厨房门口,问沈鹜年自己的衣服在哪儿,打算下午回学校去,可能是脸色不对,沈鹜年直接脱去橡胶手套,用手背碰了碰我的额头。

    “你又开始发烧了。”他的表情充满担忧,“反正我这里有多余的房间,再在这里住一晚吧,明天走也不迟。”

    面对这样一张毫无遮挡,俊美到挑不出毛病的脸,开口拒绝对方的好意是件很难的事。

    反正已经住过一晚,再住一晚……也没有差吧?

    我半推半就地被再度按回松软的大床,当身体陷进床垫,意识紧跟着溃散。

    中间沈鹜年似乎是出去了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去了美术馆。不过徐獒的展开幕在即,他这个策展人确实应该去得勤点的。

    我浑浑噩噩又睡了一觉,再醒来已经是晚上。沈鹜年回来了,说买了附近粤菜馆的皮蛋瘦肉粥,扶我起来吃了一些。

    我出了一身汗,感觉已经好多了,就是没什么力气,身体很虚。

    吃完了东西,我再次蜷进被子里睡觉——这个地方真的好适合睡觉,自我十三岁起,就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鹜年拿着一杯牛奶进来,让我靠在他身上喝掉。

    “我喝不下了……”

    喝到一半我就别开脸不想喝了,沈鹜年却一路追过来,坚持要我喝下。

    “乖,喝了能睡得好一些。”

    他轻哄着我,一点点让我将牛奶喝完。

    喝了牛奶,没一会儿我就陷入了沉睡,但并没有如沈鹜年说的那样睡得好一些。

    我睡得一点不好,这种感觉很神奇,就好像身体还留有一些触感,灵魂却已经坠落到了深深的湖泊中,周身越来越暗,越来越冷。

    我开始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和看不到脸的生物纠缠。

    那生物淫靡又邪恶,贪婪且凶猛,让我吃尽苦头。

    “没有我想得那样糟糕……”在最痛苦的巅峰,冰冷的嗓音事不关己般在耳边低喃。

    “确实,做野兽自在很多。”

    第7章

    来日方长

    四野阒然,四肢沉重,混沌的黑暗中,我坠得很深,想要呼救,然而连张嘴都很困难。

    起初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梦的本质,单纯地以为“恐惧”就是它的全部,直到被湖底鲜红的怪物不动声色地抓住,缠着胳膊和腰肢,拖拽进他的怀里。

    周围那样冷,他的怀抱却很热,仿佛要将湖水都沸腾。

    第一次,他只是像玩具一样把玩,动作粗暴,毫不顾惜,我感到疼痛,更多的还有“荒唐”。

    好荒唐,以前做这种梦,好歹主角是白祁轩,现在竟然连个人都不是了。

    “果然只有眼泪大颗……”

    涣散的意识难以处理太过复杂的信息,声音通过震荡的湖水传入耳中,朦朦胧胧的,我直觉那不是好话,却不明其意。

    没礼貌。

    我挣扎着,全身都在用力,妄图逃离身后的怪物,去到水面上。可不知是水里阻力太大,还是梦里设定如此,不管我如何调动肌肉,表现在肢体上的反应都很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别乱动。”

    扣在胸前的力道倏地加重,同时,人体最脆弱的脖颈也被牢牢掌控,我艰难地仰头,眼角溢出泪花,在疼痛中一点点失去对身体的自主权。

    好痛苦,但也不是完全的痛苦。惊惧、疼痛、羞耻,还有身不由己的快意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我不断沉沦又企图挣脱的复杂情绪。

    当痛苦到达顶峰,我感到自己的灵魂似乎也脱体了片刻,漂浮于水中,怜悯又憎恶地看着那具苍白的人体如何低贱地扭动身躯,泪眼婆娑地哭泣。

    “怎么又哭了?”湿热的唇舌将那些已经产生的,亦或还没产生的眼泪尽数收割,“流得到处都是,不过,没有我想得那样糟糕……”

    他低喃着,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与一丝畅快的喟叹。

    “确实,做野兽自在很多。”

    那之后,他的动作轻了许多,可对我来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惊惧、疼痛、羞耻,这三者此消彼长。疼痛消退了,多余的点数就只能点到“惊惧”和“羞耻”上,形成一套新的“痛苦”,折磨我的身心。

    这只怪物,好似以我的痛苦为乐……不,他在以我的痛苦为食。

    温柔不过是假象,是他为了更好地进食采取的伪装,贪得无厌才是他的真面目。

    因此第四次时,我彻底爆发了。

    怪物就是怪物,不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也不知道人类亦有极限,有些快乐短时间拥有太多次是会死的!

    我又开始挣扎,这次幅度大了些,右手顺利地抬了起来,并且落在了怪物的触手上。

    无奈力道实在有限,犹如蚍蜉撼树,不自量力,最后只是沾了满手的黏腻湿滑,却没有推动对方哪怕一分。

    “啧,”怪物有些惊讶地停下动作,“量看来不太够。”

    我以为一切要结束了,如释重负,结果还没开心两秒,身上的触手缠得更紧了。所有感官汇聚于一点,我抽泣着蜷缩手指,驱动僵硬的舌头,只能含糊地吐出一个“不”字。

    可因为太过虚弱,就连这满含拒绝的“不”,也毫无威慑力。

    “放心,我不会弄坏你的,只是我病得太久了……需求有些大。”

    怪物在我耳边低语着,似在安抚,动作却完全不是那回事。自救不成,我在绝望中迎来了第五次。

    每个毛孔都在翕张着排出身体的余温,这使我不得不去寻求身后的热源,将自己更偎向对方。

    快死了,快被吞吃殆尽了……

    我颤抖着,内心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谁来救救我?谁都好,我真的快死了……

    “救……”

    脑海里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强壮、阳光、开朗、英俊、家庭美满、学业有成。对方是如此完美,如此令人向往,拥有一切我难以企及的东西,如果是他,一定不会这样无助,只能任人摆布。

    “白……祁轩……”

    耳朵突然一痛,似乎被怪物咬了一口。

    “白祁……”

    又被咬了一口。

    “白……”

    这次更重了,咬在耳垂上,怪物叼着那块皮肉,恶劣地碾磨,惩戒意味明显。

    我呜咽着,不敢再叫。

    过了一会儿,触手一点点松开,怪物不知道是不是饱了,竟然放过了我。

    “你这样,真的要脱水了。”

    他将我轻轻放置在长满水草的巢穴中,接着便不知所踪。

    我浑身虚软地被水草包裹,渐渐地,深沉的倦意浸透我的每个细胞,我彻底地脱力,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了。

    就在意识滑向更深的黑暗时,那怪物又再次回到我身边。

    “这次……不许再咬我。”说着,他捧住我的脑袋,不容拒绝地将一些香甜的蜜水哺喂给我。

    身体知道那是好东西,自发地求索,迟钝的肌肉却难以满足这份渴求,只是吞咽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顺着唇角流失。

    还想要……

    我挽留着嘴里的口器,微微张开唇,向上索取。

    “哈……”怪物嗤笑着,抹去我唇边的水渍,触手顺着缝隙探进来,拨弄我的舌尖,“你真该庆幸,我不是一只嗜血的野兽。”

    嘴里的异物撤离,下一瞬,怪物的口器更重更深地侵入,我如饥似渴地承接着,每次都吮到再也榨取不出一丝甜味才放他离开。

    就这么喂了几次,怪物的呼吸逐渐加重,开始赖着不走,甚至顺着甜味从我的双唇一路舔舐我的脖颈。

    难不成……这么快又饿了?

    我蹙了蹙眉,害怕得不行。

    这莫非是断头饭,吃了就要上路?

    可是我不想死,我得活着……连爸爸妈妈的份儿一起活着……我要努力活下去……我不能在这里死掉……还、还死得这么窝囊……

    太伤心了。无能为力的伤心,看不到希望的伤心,怎么也熬不过去的伤心……

    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欺负我?

    颈间的怪物毫无征兆地静止下来,退开一些,随后看见了什么稀奇物件似的,抚过我的眼尾。

    “你到底有多少眼泪?”他完全无视我的伤心,笑得愉悦又餍足,“算了,身体也不痛了,来日方长,今天先放过你吧……”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调皮地落在我的眼眸上,逼迫我不得不清醒过来。

    身体好重,心情好糟糕。

    昨晚应该是做了个梦,但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个很吓人很委屈的梦。

    我自床上坐起身,等脑海里那股烦躁的情绪消散,才掀开被子下地。结果才走两步,膝盖一软,我就直接跪到了地上。

    “……”

    我注视着自己的下半身,有些被吓到。

    看来我这次病得还挺重,大病初愈都虚成这样了。

    扶着墙来到屋外,今天的客厅阳光依旧,却十分安静。我环视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沈鹜年的身影。

    去哪儿了?

    我在客厅里四处查看,试图寻觅沈鹜年留下来的只言片语。没找到纸条,却找到了扶手沙发旁,反扣着的一本诗集。

    那是本英文诗集,封面画着一朵绚烂的大丽花。

    “恶之花……”脑海里把诗集的名字自动翻译成了中文,我带着好奇拿起它,没有乱翻,只是扫了眼沈鹜年正在看的那页。

    “魔鬼……无时无刻不在我身旁搅动风云,如无形之气……环绕着我;我将他一口吞入,却感到肺中灼痛,燃起了罪恶而永恒的……欲望。”

    仅仅译了一小段我便觉得无趣,放了回去,视线触到原先压在诗集下的杂质封面时,不由一愣。

    换将那本摄影杂志拿起,发现其中一页有折角,心里升起某种预感,我翻过去一看,果然是我得奖的那页。

    摄影社不仅会教一些摄影知识,也会组织社员参加各种摄影比赛。我加入摄影社的那一个学期,参加了一场手机摄影大赛。

    大赛不限年龄,不限手机品牌,不接受后期处理,每人限投五幅。社里每个人都参加了,我便也在师哥师姐的催促下拍了两张照片投稿。

    没想到就是这两张照片中的一张,竟入围了建筑组前三,最终获得了面向在校大学生的“学生摄影师奖”。

    破败荒废的巨大工厂已是日薄西山,而它脚下不知何种缘由形成的小水坑,经由一个春夏的发酵,绿草青苔环绕,水中更是生机勃勃。

    一只刚从蝌蚪蜕变而成的小青蛙蹲在水坑中,弹出长舌,捕食着水中的孑孓。涟漪在刹那间撞破建筑的倒影,而我恰好在此时按动快门。

    老实说,拍的时候我并没有想什么构图立意,我只是单纯觉得……这幅画面很有意思,想要将它记录下来。

    师哥师姐都夸我有灵气,有天赋,可我总觉得,只是一时的运气。

    不过,多亏了那五千块奖金,让我那一学期能够稍稍喘口气,不用成天为了学费和生活费奔波。

    比赛都是实名制的,我的获奖作品下,标着这幅照片的名字,以及我自己的名字。

    沈鹜年之前说我有眼缘,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他早就看过我的作品,很喜欢,出于策展人的天性,因此对我……爱屋及乌?

    作者有话说:

    诗是波德莱尔的《毁灭》

    没do,手作五番榨

    第8章

    咬这么狠?

    屋外防盗铁门的开锁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立马将杂志放回原位。不久,沈鹜年推门而入,怀里抱着一只鼓囊囊的牛皮纸袋,看着像是从哪里大采购回来。

    把手中的车钥匙搁在门廊边的鞋柜上,一抬眼,他精准地看到了我,原本因缺乏表情而显得格外冷峻的面庞,霎时绽出一抹笑来。

    “还以为你要睡到下午呢,没想到这么早就醒了。”他换好拖鞋,抱着纸袋进屋,将东西放到了那张巨大的实木书桌上。

    纸袋里大多是食物,各种蔬菜、肉类、水果,除此之外还有两本书,一本法语的,一本英语的。

    “你还会法语哦?”

    真厉害,英语都学得我好头疼了,这个人竟然会三门语言。我拿起那本法语书翻了翻,看不太懂,但应该是本侦探。

    沈鹜年脱去外套,拿起桌上一颗红润饱满的苹果递到我面前:“Jai

    enc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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