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说出这番话,两个人彻底撕破脸皮了。张元庆也不是任人揉捏的柿子,大家真一起去找组织,不一定就是他要退让。不过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张元庆也要承受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后果。
被张元庆硬刚,何胜叹目光变得如毒蛇一样。
两人的形势,已经是针尖对麦芒了。这种情况,真的很难看见。一般来说,一把手和二把手多少都有一些矛盾。
有的人能够调剂矛盾,两个人成功联手,在一定范围内展开合作。有的则是不相往来,暗中你争我斗,但是表面上保持冷静。
像是何胜叹与张元庆,能够干到这个程度,实属罕见。大概两人的性格,都是属于异常刚烈的那种。
何胜叹多年乡镇一把手,有着旧时代大家长的作风。张元庆则是属于揉不得沙子,可一可二不可再三的性格。他能够忍让后退,却不能一直忍让后退。
大家都是真男人,谁还没有一条钢枪。正面刚就正面刚,要啥面子!
“好好好,那就交给组织去决定。我看看我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楚承。”
何胜叹丝毫没有任何软化的迹象,甚至从他的目光中已经看出来了,他已经将张元庆看做最不稳定因素,甚至是自已主政一方的肉中刺、眼中钉。
已经到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地步。
张元庆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刚刚打开门,就看到梅同君站在外面。
“梅主席,你来找书记有事么?我工作汇报完了。”
张元庆换上一副笑脸,走了出去。
可是走出去之后,他的脸色冷漠、冰冷。
梅同君看了一眼张元庆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满脸冷峻的何胜叹。他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全是虎狼之辈啊。
刚刚他在外面听了很多,站在骑墙的狗的视角,两个人都有一些问题。何胜叹的问题就是控制欲太强,对于班子其他成员压制太狠。
固然这样一来,能够起到平稳的作用。可是你快要退了,想要过两年安稳日子没有错。年轻人却想要发展啊,哪个年轻人不想做出一番事业,去县里或市里。
你强迫人家跟你稳定两三年,现在张元庆是刺头。但是张元庆就算拔掉了,肖薇这些年轻人难道会坐以待毙?
这些年轻人现在正科、副科,从年龄上看正是未来大有希望,最想干事的时候。这也是组织配班子的寓意,老少搭配,确保有一定活力。
你不能以爸爸的心态,就要管着他们,想把规矩立在他们头上。
当然何胜叹如果真的把张元庆赶走了,其他年轻人或许心生忌惮,未必再敢挑战权威。
可是张元庆能束手就擒,他一心想要发展想要做事,组织难道不会看在眼里。再加上张元庆有背景有能力,他未必就是输家。
不过张元庆的问题就在于个性太强,他太显眼了。如果能够先苟住,然后利用其他人不断试探,双方在发展方向上展开一番拉扯,比这么硬刚要好多的。
梅同君摇了摇头:“都特么是当祖宗的命,就劳资是太监的命。”
说完,他也转身离开。既不去找张元庆,也不去找何胜叹。你们自已搅合吧,我这个老胳膊老腿的,只要能安稳退休就行。
第285章
郑瑶的意见
张元庆回到办公室之后,方才将脸彻底拉了下来。面具戴在脸上,还是很累的。
想到何胜叹的态度,张元庆只觉得有危机。他明白这会对自已不利,他是上级任命的镇委书记,自已只不过是代镇长。
明年开会自已能否当选,还要看各方面的支持。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苟,可是张元庆就是苟不住。
这与成熟不成熟无关,因为体制内任何选择,苟都是最稳的。可是苟到最后,不过就是原地踏步踏。凭借周强斌,他固然可以再往上一步,到了县里或者前往市局发展,还可以接着苟么?
这是一个驯服的过程,有的人选择被体制驯服,有的人终究驯服不了。就像狼一样,狼既没有狮子的力量,也没有老虎强壮,但是马戏团里面看不到它。因为被驯服的,已经叫狗了。
想到这里,张元庆不知为何,想到了闫书记。这个老头自已没有碰到过,不过通过周强斌以及周传运有所了解。
知道这位大人物喜欢狼,的确有时候,需要一点狼性。
可是光靠狼性就行了么,逞凶斗狠是体制内的大忌。一旦给你扣上不成熟的帽子,要用很多年的时间才能将这个影响消除。
张元庆现在面临的情况是站着也不行,跪着也不行。
关青允进来送茶杯和书笔,张元庆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领导,是不是何书记出了什么幺蛾子?”
关青允小心翼翼的问道。
张元庆看了他一眼:“哦,听谁说的?”
关青允声音放轻,似乎害怕惹怒了张元庆:“我听其他办公室人说得,说是何书记在会上对您指桑骂槐。现在事情闹得有点广,有人也说您打了何书记。领导,这种谣言对您威信有影响,要不要想办法管管?”
张元庆闻言微微一笑:“随他们去吧,身正不怕影子斜。”
等到关青允出去之后,张元庆拿起手机,下意识就想找周强斌聊聊。哪怕是听对方,训斥自已几句。
可是想到周强斌自已那边都是焦头烂额,不想太过打扰他。他也可以找赵心怡,只是自已这位姐姐身上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神秘光环。
而且关于体制内的情况,这位姐姐懂得并不多。
说到姐姐,张元庆想到了郑瑶。
反正很久没有联系她了,张元庆想到她,立刻就拨电话过去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分明这位姐姐的身份地位,完全不亚于周强斌。而且周强斌对自已很好,有事真替自已想办法。
郑瑶平时冷嘲热讽的,偏偏一到这种事情,就容易想到这位姐姐。
今天运气不错,电话直接打通了。
郑瑶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刻薄:“我希望你真有事,不然你有可能就要倒霉了。”
“姐,您这是在干啥呢,咋还不能打扰?弟弟就是想您了,前段时间安土齐从省城回京,我托他带了东西过去,您收到了么?”
张元庆虽然不清楚安土齐跟郑瑶什么关系,不过隐隐感觉和自已所想的关系不一样。包括上次,安土齐从京城赶过来,帮了自已一把。
总不可能真有人舔狗到这个地步,连女神的干弟弟也舔吧?那图啥呢,图他身上有味道?
所以后来也就当朋友处,此次去省城,也跟着周强斌去见了安土齐,顺带送了一些特产过去。
郑瑶冷冷回应:“我喂狗了。”
张元庆嘿了一声:“姐,你家狗吃得挺好,下回不行你给我拴一个铁链,我给你看门去呗。”
张元庆知道郑瑶的性格,嘴硬心软,所以在她面前有时候就非常欠。
郑瑶顿了顿,破口骂道:“老娘正在写东西,我最讨厌人家在写东西的时候打扰我。你要再废话,下次我连你号码一起拦截。”
虽然被骂了一通,但是张元庆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郑瑶正在写东西,手机肯定是免打扰状态。不过一般像他们这样的,肯定会设定一个功能,就是有些人的电话是能够打进来的。
张元庆的号码肯定是位列其中,不然的话,他的号码肯定是被拦截了。
所以尽管被骂,他还是呵呵笑着:“那我长话短说。”
张元庆将自已来白彭镇,以及被何胜叹针对的事情说了一遍。
其实在说得过程中,张元庆也察觉到一些不妥的地方。
“姐,我还是有些意气用事了,受不了人家压我一头,是不是性格上不够大度?”
张元庆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郑瑶冷笑一声:“不,是因为你有帝王之相!”
遭到郑瑶的满分反讽,张元庆苦笑一声。
郑瑶嘲讽一顿之后,这才跟他正经说话:“周强斌之前让你去一线,应该只是想要让你躲过风头。不过后来改变主意,可以说是干了一件人事。不然你再跟着周强斌几年,只怕性格上会比现在更加阴狠……你现在充其量就是有些桀骜……”
张元庆知道郑瑶对周强斌评价不高,所以开口说到:“那么我现在是要学会低头?”
郑瑶却呵呵了一声:“我话还没有说话,你别插嘴。你真要阴狠,未必是坏事。心软穷半生,财发狠心人。雷打真孝子,愚善毁所有。你真学会周强斌那一套,以你这个年纪,未来也有一番作为。
最怕就是你心里又发狠,但是又做不了辣手的事情。我听了何胜叹的情况,确实很棘手。历来一二把手有矛盾很正常,消除这种矛盾,往往都是一方绝对占据主动,取得决策权。
如果何胜叹是空降过来的,那就是脚底下踩着高跟鞋,站立不稳,你或许能够与之抗衡。可是偏偏你是空降的伞兵,人家是地面的坦克。你要跟他斗,难度系数非常大。但是斗赢了,好处是轻易可见的。”
张元庆当然也明白,如果斗赢了何胜叹,那么自已这个代镇长随时就能把代字拿掉。甚至可以一肩挑,先干着再说。
乡镇这一块不像是县城,反正级别不变的情况下,张元庆主动担责,反而是上面想要看到的。
郑瑶淡淡说到:“在体制内虽然讲团结,也讲斗争。看看你如何斗争,一旦出手,必须要做到底。如同高手过招,非死即伤。你要考虑清楚,对方值不值得你动,动完之后你的所获与自已所付出,价值如何衡量。”
张元庆闻言点了点头:“谢谢姐,我再想想。”
郑瑶却在挂电话之前,补充了一句:“其实斗争不仅是相互斗争,有时候也要自我斗争。元庆,虽然我跟你说,该狠要狠。但是心胸狭隘者,前路更加崎岖。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向上一步,可胸怀千山。”
第286章
上兵伐谋
张元庆挂了电话之后,他沉思了良久。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张元庆一看自已桌面,竟然不知不觉抽了一包香烟。
关青允进来的时候,只觉得里面像是起过火一样。
“领导,您今晚有没有时间,要不然请您到我家吃个饭。我爱人这两天在这边,在家刚烧了饭菜。”
张元庆这段时间,对关青允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有些书生气,格局上差了一点。但是作为秘书来说,可以说是勤勤恳恳。
他也明白,这个时候关青允主动来示好,也是表达对自已的支持。
这也是小人物的悲哀,他们没有丰厚的底蕴,可以采取分别押注,或者是审时度势的办法。他们没有选择,能做的就是梭哈,搏一个明天。
正如张元庆之前跟着周强斌的时候,就是一门心思往前冲,愿意做一个急先锋。后来碰到郑瑶,有了选择之后,孤注一掷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说白了,还是要看自已底蕴的。
关青允请自已回家吃饭,也是为了一搏。
对方已经诚意如此,张元庆不去就是冷了人家的心。
所以张元庆点了点头:“行吧,晚上我跟你走了。”
关青允一听这个话,顿时喜不自胜,赶忙出去发动车子。
张元庆先去了一趟宿舍,当时在果子村拿了一些土酒,他觉得味道不错,周国兴就给自已送了几瓶。
晚上去关青允那边,不好空着手就过去。
拿上酒之后,张元庆到停车场上了关青允的车。
“领导,您这……你这是干嘛?我喊您去吃饭,酒已经备好了。”
关青允看到张元庆带酒,立刻恐慌了起来。
张元庆笑了笑:“不好白蹭饭,这酒你也知道,果子村的。晚上尝尝味道,多了可没有,我也舍不得。”
关青允难得看到张元庆的笑脸,他也跟着轻松了起来:“行,感谢领导的美意。”
关青允开车前往他在这里租的房子,白彭镇的租房非常便宜,几百块钱一个月,这在江北市的市区不敢想象。
关青允租了一个独门独院的,看起来也相当不错。
关青允带着张元庆进了家门,看到一个老太太抱着一个小孩。
“妈,这是我领导。”关青允连忙介绍。
老妇人看起来挺精明强干的,身子板比较硬朗,应当有近六十岁,不过头发大多都是黑的,只有几根银丝。
老妇人赶忙上前:“您就是张镇长吧,天天听青允在家里念叨,说是张镇长您对他关爱有加。要我说啊,您可别宠他,该批评批评,该教训教训。”
老妇人很会说话,一句让张元庆别宠着他儿子,无形之中把张元庆的辈分都抬高了。要知道张元庆可是比关青允年龄要小。
不过越是年纪轻的领导,越是想要找这种优越感。所以老妇人属于投其所好,话都说到你心坎里面。
不管说得是真是假,就这个态度,你还能不迷糊么。
张元庆赶忙摆了摆手:“阿姨,您千万别这么说,青允是经济办的主任,跟我既是同事又是朋友。他年长我几岁,平时还要他照顾我。”
“张镇长真是低调,您快请进,我让我儿媳妇给您泡茶。”
老妇人说话的时候,有些过于激动。在进屋子这短短十几步路,反正好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姿态放得很低。
怀里本来睡着的孩子又醒了,吵闹了起来。
老妇人见状,赶忙抱着小孩离开,让关青允继续跟着张元庆。她这是害怕小孩的吵闹声,让张元庆有些不舒服。
老妇人的举动,不仅殷勤的要命,而且也有些过分热情。实际上张元庆也明白,人家这是为了自已儿子。
关青允一脸歉意:“我妈这个人一看到领导,就有些激动……”
张元庆拍了拍他的肩膀:“唉,不要这么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的父母如果见到了我的领导,估计也是如此。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无非是希望子女过得好一点。”
关青允没有想到张元庆如此体贴,看来今天邀请张元庆来是来对了。
关青允跟着张元庆一起进了屋子:“镇长,晚上吃完饭喝了酒,您就在我家里休息吧,宿舍那边没个人照顾。”
“那就不必了,我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
张元庆进了屋子之后,关青允赶忙喊自已老婆:“燕子、燕子,快点出来。”
此刻从屋子里面走出了一个少妇,少妇比关青允要小,看起来也就是二十七或二十八岁。女人身穿一件淡黄色的超薄羊绒衫,下身一条紧绷的黑色牛仔裤,脚步轻盈。
从外表看,腰身纤细,一点不像是刚有了孩子的那种女人。
关青允介绍:“领导,这是我的爱人赵琤燕。”
张元庆点了点头,没想到女人倒是落落大方,主动伸出手:“张镇长,欢迎您光临。”
女人手指纤长,手掌皮肤雪白细腻,一点不像是家庭妇女。
张元庆轻轻一握,就松开了:“打扰了。”
关青允带着张元庆坐在沙发处:“您先坐一会,那个还有几道菜我去炒一下。”
张元庆哑然失笑,这小子之前不是说她爱人回来刚烧了菜。搞了半天,还是一个幌子。
不过也是,老婆这么漂亮,估计干起家务也是心甘情愿。别看很多人都在喊,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真轮到自已的时候,估计个顶个的都是颜狗。
关青允去炒菜,赵琤燕赶忙倒茶。女人动作非常优雅,一举一动应该从小深受熏陶。
“您喝茶。”赵琤燕将茶杯摆在张元庆面前,然后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看样子在一边陪着。
张元庆一看茶水恰好七分,他笑着问道:“赵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赵琤燕看张元庆挺随和的,笑了笑:“您可别喊我姐,就喊我燕子。”
张元庆听到这燕子的昵称,就想到岳云鹏撕心裂肺那张脸。
赵琤燕自我介绍起来:“我在鸿为县开了一个书店,勉强糊口。”
一听对方这个职业,张元庆觉得有点意思。这个年代开书店的可不多,除非是那种在学校旁边的,那也不叫书店,就叫文具店。
正儿八经的书店,属于曲高和寡类。有些老板都是一些文艺青年,或者开着玩的。
说到书,张元庆看到关青允客厅里面就摆了一个书架。他饶有兴趣走过去看了看,恰好看到一本《孙子兵法》。
能看到这本书是因为其他书都是诗集,或者一些文学名著。
张元庆不怎么看那些书,所以对这《孙子兵法》有点感兴趣。
“这本书是青允的,丢在车子里面,我看到就捡回来放着。像是我们做书店的,看到书被扔了,都觉得可惜。。”
赵琤燕的声音很温柔,哪怕是抱怨都显得非常温和。
张元庆笑了笑,随手翻开,恰好看到一句话“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张元庆看到这句话,不由有些触景生情,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身在何处。
第287章
关青允的家宴
大概还是心里有事,所以看到这句话,张元庆不由有些被吸引。
不知道为何,他忍不住想到了与何胜叹的事情。现在两人彻底掰了,自已本来试图做出一番成绩,说服这个糟老头子的。
没想到,这糟老头子也猛地很。就剩两年就要退休了,现在还这么刚。真是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难道想要夕阳挡朝阳?
伐谋不行,张元庆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伐兵和攻城。而郑瑶所说的话,却是要不然伐交要不然攻城。至于小打小闹,完全没有必要。
赵琤燕看到张元庆看着书,突然不说话了。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从侧面正好能够看到他的脸,显得非常刚毅。
赵琤燕看着对方一边看书,一边脸色变化,好像是一下子就陷到了书里面。对于这种情况,她也不觉得稀奇,反而有些欣赏。
直到关青允端着菜出来,看到张元庆正在翻《孙子兵法》,不由脸色有些尴尬。
“领导,您要不然坐着看吧。燕子你也是,让领导就这么站着看么?”
关青允放下菜,赶忙走了过来。
张元庆这才缓过神来:“没事没事,就是突然看这本书,想到了一些事情,让你们见笑了。青允,你平时还读兵法么?”
关青允干笑了一声:“我哪看那种东西,之前在路边看一个老头子有点可怜,估计头脑不好,身体还有残疾。所以在他手里买的,花了不少钱呢。”
张元庆拿着书坐在沙发上说道:“平时看看这些书也挺好,会有一些收获。不仅要低头干事,时不时也要仰望一下星空。”
关青允点头称是,赶忙去厨房端菜。他心想我到哪看星空,我抬头只能看到吊顶。
赵琤燕却附和起来:“领导您的这番见解是对的,现在人就是看书少了。就说这兵法,如果好好读,里面也有着大智慧。”
张元庆看了一眼赵琤燕:“燕子姐平时读书很多么?”
提到这件事,赵琤燕有些自得:“我父亲以前就是县里图书馆管理员,我从小就在里面长大。之所以后来开书店,就是受到了家里面的影响。”
句句没有说自已读书多,但是每一句意思都是这个。
赵琤燕打开了话匣子,聊起了各类书籍。她是读书不少,世界名著、明清诗集以及历史故事,都能够娓娓道来。
张元庆听她说话,觉得是一种享受。
张元庆拿着书,突然问道:“那问你一句话,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你怎么看?”
赵琤燕解释了起来:“我虽然读兵法不多,不过对这番话,我觉得光从书面上理解是不够的。我有一个三国历史故事,倒是能够诠释这番话。”
赵琤燕说了关于曹操的一个历史故事,就是在官渡之战后,曹操取得了胜利。袁绍一个儿子投降曹操,另一个儿子袁尚与曹操还在斗争。先是去了乌桓,曹操远征乌桓将其打败。
后来袁尚又投奔公孙康,这一次曹操并没有攻击,而是派遣使者要求公孙康将袁尚头颅送来。
最终公孙康将袁尚头颅割下送去,如此一来,不仅将后患消除。而且公孙康通过此次行为,无形之中等于臣服。
张元庆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赵琤燕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也要看情况,如果曹操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公孙康也不会听话的。如果实力相当,那么上战伐谋是行不通的,伐交可勉强为之。”
张元庆问道:“那什么叫做伐交?”
“有一位伟人曾说过,求大同存小异。这六个字做好了,能够解决矛盾,统一目标。如果放在战国时期,合纵连横,也是一种伐交的手法。”
赵琤燕信口而来,却展示了不俗的底蕴。
张元庆却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燕子姐,我看你去当老师绰绰有余了。”
赵琤燕叹了一口气:“我也想要当老师,可惜太难考了,而且考上也要看情况,没有什么门路也去不了好的学校。安排到乡村或者乡镇,那就辛苦了。”
张元庆开了一个玩笑:“考还是要考的,铁杵磨成针,肯定能够实现。至于说门路,以后等青允到县里,这些事情不过是小意思。”
赵琤燕听了,敏锐问道:“日后张镇长去县里,会考虑青允么?”
张元庆自知失言,去县里是他下一个选择,不过短期内是实现不了的。如果关青允表现不错,他去县里的时候,肯定会有所考虑。
只是这种话,不适合说出来。平白给人许诺,这种事情张元庆不会做的。
赵琤燕也没有继续追问,这个时候正好饭菜好了。
关青允看到自已老婆陪着张元庆聊的很开心,他也面上有喜色,直到菜都烧好这才上前招呼。
张元庆上桌之后,就看到夫妻两人陪着。不由诧异问道:“阿姨呢?”
关青允笑着说道:“我妈在照顾小孩,我留了一份饭菜给她。”
张元庆见状,也不好多说。关青允给三人都倒了酒。
“燕子姐,你能喝酒么?”张元庆看到之后下意识问道。
因为小孩现在还小,如果赵琤燕还在哺乳期,喝酒肯定是不好的。
“领导,你别管她了,小孩早就断奶了。刚生完小孩,她就开始要塑形,整天吃素练舞。都孩子妈了,还臭美的很。”
关青允提到自已老婆,苦笑着摇了摇头。
赵琤燕也不管张元庆在不在这里,开了一个夫妻俩的玩笑:“我保持身材,还不是让你舒服?”
关青允脸色顿时涨的通红,都不好意思看张元庆。
张元庆呵呵一笑,也没有在意。
张元庆跟关青允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这才让他从尴尬中走了出来。
酒过三番之后,张元庆也不愿意再喝了。他谨记之前牛哥说得,在外千万不要喝多。
没想到,赵琤燕倒是很活跃:“领导你再喝一杯,我给你舞一曲助助兴?”
张元庆还没见过这种阵仗,关青允喝得脸色通红,拉着张元庆:“领导你听她的,燕子跳舞特别好,她从小学古典民族舞的。”
赵琤燕见状,竟然真的起身,掏出手机放了一段古典乐,然后现场跳了起来。只见她脚背绷直,步伐轻快。一时之间,显得更加婀娜多姿起来。
张元庆虽然不懂古典舞,却也知道,这玩意需要一定功底的。
赵琤燕含笑倩兮,不时眼神流盼,似有意似无意,注视着张元庆。她修长的腿,往空中一踢,身子后仰,好似一弯明月,照亮了夜空。
第288章
低头不代表屈服
不知不觉,关青允频频举杯,张元庆已经饮下了大半杯。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酒意开始上涌。
恰好此时赵琤燕一曲结束,张元庆赶忙止住喝酒的架势,然后鼓掌:“好,燕子姐这舞蹈跳得真不错。”
赵琤燕走过来,拿起酒杯:“既然好,那就再喝一杯。”
张元庆不敢再喝了:“今天先喝到这里,有空再请你们夫妻二人喝酒。今天已经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
“领导,喝多了就在这里睡一觉,我把客房收拾好。”关青允急忙起来拉扯。
关青允给了赵琤燕一个眼神,赵琤燕也袅娜而来,扯着张元庆:“领导,你听青允的,晚上就在这里睡吧。”
张元庆赶忙谢绝了二人的好客,临走的时候,看到《孙子兵法》,顺手拿在手上:“青允,这本书你先借我看两天。”
关青允看到那本书神色就不是很自在,干笑着:“好说好说,领导要是喜欢就拿去看。领导,我让燕子开车送你。”
张元庆也直接拒绝了,他喝多了酒,想要走路回去。跟夫妻俩点了点头,这才出门。
出门的时候,碰到关青允的母亲。张元庆很客气的打了招呼,这才离开。
他倒没有注意到,老妇人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有点吓人。
……
离开了关青允的家,在夜风下,张元庆这才有些清醒。
这一家人实在太热情,张元庆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歌舞助兴。不过就是太热情了,让他有些不习惯。
不过想想,关青允也是好意。知道自已今天有点郁闷,这才想了这么一出。
这个小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喝了酒之后,走路显得有些沉重。好在走了一会,出了一身汗,这才觉得酒劲消解了不少。
走到宿舍楼的时候,张元庆步伐都轻快了。
正在此时,张元庆看到宿舍楼外,正在散步的何胜叹和梅同君。
两个老人家应当是吃完饭,就在这里散步聊天。张元庆走过来,两人自然也看到了。
梅同君脸色有些不自然,何胜叹却根本假装没有看到这个人。
张元庆几乎忽视了梅同君,他看着何胜叹,有种狭路相逢的感觉。
本想不理会这个老头,但是张元庆又想到了赵琤燕所说的那番话。今天一天的时间,他被两个女人醍醐灌顶。
再加上晚上这一顿酒,将白天的郁闷排解了不少,再看到何胜叹,固然有点火气,可是也冷静了很多。
所以张元庆不仅没有离开,反而直接走了过去:“何书记,我想要找你谈谈。”
梅同君见状,立刻找准了自已的定位。骑墙的狗嘛,自然要苟住。
他丝毫没有三把手的架子,哈哈一笑:“何书记、张镇长你们谈,我想起来家里有点事。”
说完之后,梅同君直接离开了。
张元庆目光都没有丝毫偏移,就这么看着何胜叹。
何胜叹冷笑一声:“有必要么,下午话已经说到那个份上,我觉得咱们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
张元庆却反驳:“何书记,咱们是不是同志?同志二字就是志同道合,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共同志向的。”
“抱歉,我跟你可不是同志,我没有你高瞻远瞩。”说完之后,何胜叹也径直离开。
张元庆不放弃,紧随何胜叹之后。
何胜叹见状也不管,他进入宿舍楼之后,就回到了自已的房间。
张元庆此刻耐心仿佛又回来了,他就站在何胜叹的宿舍门口。
白彭镇几乎算是野外了,所以这里的晚上很冷。
张元庆站在门口一会工夫,就觉得之前走路产生的热量,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好在他体质不错,点了一支香烟,继续站在冷风里面。他也不知道何胜叹会不会开门,但是既然想要尝试,就要拿出自已的诚意。
期间陆续有人从外面回宿舍,看到了张元庆站在何胜叹宿舍门口,都不知道什么情况。面对这种情况,他们自然纷纷躲开。
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张元庆站了有半个多小时,何胜叹的门终于打开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张元庆看着他:“何书记,我占用不了你太多时间。而且我有着当日事当日毕的习惯,今天的事情,我今天就要说清楚。”
“你想要说什么,还是跟我说你那些虚无缥缈的计划,这么多年我见多了像你这样的青年。一个个嘴巴没毛,说起来好听,要振兴这个要发展那个,劳民伤财之后,不过就是图几个名声。张元庆,我劝你还是离开白彭镇吧,这里经不起你的折腾。”
何胜叹这番话说得毫不客气。
换做白天,张元庆肯定要怼回去的。
可是现在,张元庆丝毫不让:“何书记,理越辩越清,你一口咬定我就是虚无缥缈,为什么不敢听我说话。你都这么多年的老书记了,难道害怕给我这么一个青年人说得立场不坚定了?”
何胜叹明知张元庆在激怒自已,不过不想跟张元庆在宿舍外面争吵,给人家看了笑话。
所以何胜叹让开半个身子:“行,你进来。咱们慢慢说,但是我劝你少浪费口舌。”
张元庆二话不说进去了,何胜叹将门关上。他这个宿舍,是两个宿舍改得,是个小套间,有点一室一厅的味道。
何胜叹走进去之后,直接坐在沙发上。
张元庆先是冲着何胜叹鞠躬:“我要先向何书记道歉,为我的工作方法和方式不妥表达歉意。”
何胜叹倒没有想到,张元庆直接向自已道歉。这倒是打破了他的固有认知,本以为这个小子是个狂出天际的家伙。
却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还会低头。
不过何胜叹是老书记了,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他冷笑一声:“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
张元庆诚恳说到:“我错在缺乏沟通,做事的时候,没有充分考虑到您的意见。就像此次去省城搞推介会,我应该提前和您沟通,取得统一意见后,再过去的。
但是觉得你不会同意,一心想要把事情做成,再拿回来,让你们认可。这个工作方法是错的,确实有急功近利的嫌疑。”
何胜叹再问:“除此之外呢,你还有什么错?”
张元庆却说到:“我道歉主要是工作方式方法不对,可是你如果要问我工作理念,我并不觉得有错。何书记要觉得我有错,可以指正出来。”
张元庆虽然低头了,但是不代表屈服。这就是他的态度,求大同存小异,不代表我完全没有立场。
第289章
达成共识
何胜叹冷笑一声:“那你就是在说废话,你还是要跟我对着干。”
张元庆找了另一个沙发坐下:“何书记,咱们都说红红脸出出汗,今天就来个相互批评。您是老同志,想要批评我尽管批评,我全盘接受。但是你批评完之后,我也要批评你。”
何胜叹想要赶他走,看这小子死皮赖脸就有点生气。可是呵斥两句,这小子成了滚刀肉,就是赖在这里。
而且张元庆将手机掏了出来,当面关机。并且展示了一下,没有手环、脚环啥的,外套也扔的远远的,证明没有录音设备。
何胜叹冷下脸,严厉批评:“你小子最大的问题就是自由散漫,你眼里根本没有组织跟纪律。做事情我行我素,眼里根本没有上级。仗着关系通天,真认为能够为所欲为。我就是要刹住这样的歪风邪气,你这样的作风,不利于工作。
不然每个年轻人都像你,班子怎么团结,队伍怎么带?白彭镇的情况,你认为自已知道多少?我在乡镇干了这么多年,我不比你了解?我问你,你有从内心深处尊重过我这位班长么?”
这完全是心里话了,这就是何胜叹对张元庆的意见。
张元庆诚恳说到:“何书记,我完全接受你的意见。我从小就是家里的长子,父亲性格低调内向,母亲善良内敛。所以我的性格比其他人多了点执拗、霸道,后来进入体制内没挨过毒打。运气很好,跟了两个领导,把我当自已家的子侄对待。
包括下一线,来乡村振兴,跟楚承那帮人干起来,也是因为我性格天生强硬。现在到镇子里面来了,您说的问题我确实存在。咱们第一次聚会,我就觉得您属于老古董、老顽固,打心眼里觉得你说得不对,所以这才顶撞你……”
张元庆实打实的剖析自已,没有一句虚话。很多人对组织这种形式觉得很厌烦,实际上这是组织发展多年,经过时间检验过的方法论。
批评与自我批评,正是搞工作的良方。
张元庆知道自已与何胜叹最大的分歧就是理念分歧,那么两个人如何求大同,还是要从骨子里面剖析出原因,共同商讨怎么解决分歧。
这就是组织说了多年的,批评——团结——批评。
随着张元庆将自已的情况分析的清清楚楚,肉眼可见的就是何胜叹脸上的冷意慢慢消失。无论什么人,除非两人有着深仇大恨,否则面对这样的赤诚,也很难保持敌意。
张元庆话锋一转:“何书记,您是老班长,我也要批评你。你有传统封建大家长制的想法,或许以您的年龄和资历,看待我们的确如同看待子侄。我们的稚嫩、我们的无知、我们的冲动,都会让您觉得不靠谱。
但是事业的发展,是靠着薪火传承的。您在白彭镇满打满算就是两年时间,如果按照您的作风,您觉得能够带出一支嗷嗷叫的队伍么?我看您应该曾经当过兵,或者深受军人气质熏陶,那您更应该理解,打造一支铁军的重要性。我没有看到您这方面的努力。”
何胜叹脸色一变当即就要发怒。
可是一抬头,看到张元庆直勾勾的眼神,他突然觉得自已的反驳很苍白。
张元庆继续说道:“您有求稳怕乱的思想,不够解放思想。这是我对您的批评。”
何胜叹张嘴就想要骂人,不过又觉得在这种环境下骂人显得理亏,只能冷哼一声:“你懂什么!”
张元庆再度诚恳地看着他:“我不懂,所以您要教。组织让我们搭班子,您还看不出来么,就是让您老带新。结果您呢,一怒之下搞这么一出,是不是觉得我年纪轻沉不住气,逼得我现出原形?”
其实今天的这个会,何胜叹的手法并不算高明,但是却很老到。他是想要激怒张元庆,让张元庆失去理智之下,露出破绽。
很可惜的是,张元庆开会的时候完全沉住了气,在办公室的时候,两人才爆发了冲突。
这一点是何胜叹没有想到的,至于后面说要向组织汇报,也未必就是真的。也是想要逼着张元庆动作,然后伺机给予重击。
何胜叹作为书记,不仅能够干实事,更厉害的就是做思想工作和搞政治工作。怎么拉怎么打,什么时候掌握什么火候,清清楚楚。
张元庆真要是想跟他决裂,开展一场决一死战的对决。手段必然没有对方老辣,哪怕自已有着周强斌的支持,不代表人家就必输无疑。
周强斌作为后盾,能够最大程度保证张元庆不败,并不能确保他取得胜利。否则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案例,就不会发生了。
何胜叹被人当面揭露计谋,也没有丝毫的难堪,只是依然冷笑:“我倒是看出来了,你心眼子有八百多个。现在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就凭一场谈话,就把前面的事情一笔勾销?”
张元庆说道:“我会根据您的战略方向,更改了我的工作计划,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说完,张元庆就看着何胜叹。
何胜叹反问一句:“我要是不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