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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你父皇尚未当太子时,也能和先皇闹过不快……也是一次家宴上,尚为惠王的皇上,带着侍卫郎君们一起上场表演古舞,那场还原古代部落祝祷之舞,恢弘大气令人至今思之着迷。

    就是那场舞蹈,那场在老亲注视下的彩衣娱亲,终于让先皇摒弃前嫌,对你父皇厚爱有加,这才有了后来的太子之封。”

    “啊?!!”姜瑜铭听得目瞪口呆,嘴巴似乎可以放进整颗鸭蛋。

    他简直不敢想象,他父皇还有这样……这样奔放的一面啊!

    “据本宫所知,这主意还是你母妃出的,就连舞曲也是她帮着皇上拟定的……所以,你若不信本宫所言,可以亲自去她那儿问问,一问便知。”

    卢皇后的话,让略有怀疑的姜瑜铭放下了心。

    原本他是想找母妃印证的,可是皇后这么一说,他若是真去了,反而像是不信任她……若让父皇知晓,只怕又有了发作找茬的机会。

    幸好皇后不至于在这上面说这等一戳就破的谎言,他可以先琢磨琢磨,怎么效仿父皇。

    “母后,家宴开宴在即,只怕儿臣有心准备却无力施展啊!”

    “放心,那舞曲旋律简单,舞步也不繁复。”卢皇后眼眸里闪烁着笑意,“本宫记得姿势总共有九个,很容易练熟的。”

    “九个?这样简单?!”姜瑜铭这次真的心动了。

    “是啊,就是这样易学……据说半个时辰就能熟练掌握,若是寻到有力帮手,说不得半个时辰就能协调一致了。楚王你召集人手也用不了半个时辰吧?两厢加在一起,家宴开始前,足能准备好咯。”

    姜瑜铭听着听着,脑海里似乎看到了他父皇跳舞的画面。

    渐渐地、渐渐地,那画面变得模糊,跳舞的人似乎从他父皇变成了他……想到最后,姜瑜铭差点儿傻笑出声。

    “可是、可是儿臣的侍卫他们、他们不擅舞啊!”姜瑜铭想到他那帮随侍,脑袋有些大了。

    “这有何难?不擅舞的换掉,换成能歌善舞、姿态灵活、身手了得的伴舞不就是了?”卢皇后似乎不忍看他纠结,很是体贴的给他出了主意,“楚王你若是发愁找不到合适的人手……本宫记得,静王向来喜欢舞乐戏曲,他常常令侍卫们扮上妆和他对戏……你大可找他去商议,说不得他能给你齐全了人手。”

    第七百九十五章:各方动静

    京郊一座不起眼的山林中,一座竹屋时有人进出。

    屋内桌案之后,一个近于不惑之年的男子负手作画。

    画纸上孤零零立着一座孤城,枯叶旋转纷纷,乌云紧迫而至。

    他不紧不慢添上寥寥数笔,让画上的光影愈发鲜明立体。

    画中不见人影、雷电、狂风,可画卷一展,骤雨狂风、闪电雷鸣、激战双军带来的压迫、震慑、窒息感,扑面而至。

    “郎来人激动的呼唤,打断了沉醉在画作里的男子,他眨了眨眼,抬起头。

    竟是个雅秀儒俊的玉面美郎哦?可是京都传来消息?”这美郎君饶有兴致的放下笔,展颜笑言,“且与我说来。”

    “郎君,果然若您所料,京都内卫军和巡城司那帮夯货发现了老宅暗道!哈哈,且让他们找去吧!”

    美郎君眼底有些自得,不过嘴上却叮嘱属下不可轻视:“这么早就发现那里,却是有些运道!不过,还是太嫩了!且让他们找吧!很快大事即成,若能把他们引出京都,也算是吾等为主君扫清障碍,大事好成也!”

    “郎君神机妙算也!”

    属下刚夸赞了一句,就听见门外又有动静,二人不约而同看了过去,就见一个蒙着面纱的女郎推门而入。

    “言姑姑。”美郎君立刻站起,抬步迎了过去。

    言姑姑颔首:“卢君安好。”

    “姑姑,请上座。”美郎君见对方谦逊,因此愈发客气。

    “卢君,咱们闲话少叙,奴只问您,主君安排的事宜可妥当?”

    “姑姑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内。”说着,这姓卢的美郎君看向早已退到一旁垂首侍立的属下,“你将情况详细说给姑姑听!”

    言姑姑听到最后,眼里闪过满意,口里连连称好。

    姓卢的美郎君见此,做出关切样问:“姑姑,京外尚有四军驻扎,不知届时……他等会不会扰主君大计?眼下可有卢某为君效力之处?”

    言姑姑笑着摆摆手:“主君早有安排,卢君无需忧虑。”

    想到自家主人对此人颇为看重,言姑姑难免多说两句:“那边儿一旦大乱,京都这里群龙无首,四军兵强马壮亦难敌大势所趋。

    只要即位新皇出自大楚皇室,那么那些保姜楚江山的将士还能拼命么?真要不顾后果攻击京都,他们可就不是勤王保皇,而是反叛贼子了!届时,无需主君出手,朝廷里那些文臣勋贵就要先坐不住了!”

    言姑姑说得胸有成竹,卢姓美郎君听得更是心潮澎湃。

    “姑姑,主君圣明烛照、才过汉武唐宗,何不更进一步?何苦为他人作嫁衣裳?”

    “主君行事自有章程……”言姑姑本想呵斥一声,只是忽然想自己起出来前主子的叮嘱,故而忙缓和了语声,“那几人到底是郎君,行事更容易些,所以且让他们先占着位子吧!主君总要把继承人都养育得当,才好谋划未来。”

    这样说着,言姑姑笑看向卢姓美郎君:“您也晓得,主君最得意三娘和六郎了,只是两个小主子太过幼小,须得主君带在身旁教导。”

    听到两个孩子,卢姓美男子眼里闪过激动:“还是主君周全。”

    言姑姑面纱底下的嘴角儿挑了挑,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好咯,卢君,奴要回去复命了!奴来之前,主君叮嘱奴,让奴跟您说,此处风景虽好,君却莫要贪恋;于此远眺即可,切勿亲至近前。三娘六郎长大后,还要您教导学问呢。”

    “卢某谨遵主君之令!”

    ……

    “苑姐儿!”灰头土脸的安屿从地道钻了出来。

    盛苑抱着书在跟前儿坐等了半晌,一抬头就看见他那双大白牙,好笑的招招手:“怎么样?又发现没有?!”

    “这地道通往京都之外,出口就在驿道东南方向三里之外的竹林里。”

    安屿拍着头发,接过成栋递来的湿帕子。

    他离盛苑远远儿的,一边擦脸一边说起详情。

    说起来,对今天的行动,他很有些失望:“监察队的两个队长做了充足的准备,谁承想,那两条通道却简单的很,不但没有任何机关陷阱,而且还找不到应有的行动痕迹。”

    “他们怎地没有回来?”盛苑却认为这次行动还是有收获的。

    “我让他们安排人马埋伏在竹林附近,只要有人马下地道,把他们提前按在郊外!”

    “你让他们回来吧!”盛苑想了想,建议安屿收兵。

    安屿虽然不解,还是先派出小隼重棕飞去送信。

    “咱们带队来此,不曾有过遮掩,对方若有心,未尝不能知晓府上动静。

    若这里对他们而言真那么重要,他们怎可能不设哨岗于郊外两处进出之地?若有暗哨存在,那么……只怕监察队的人从地道现身时,人家就发现了。”

    “!!!”安屿猛地拍了脑袋一巴掌,懊恼的嗷嗷叫,“这样简单的推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盛苑:“……”算咯,不和傻子计较!

    “要不然,咱们顺势而为,先从这里撤出,然后派人暗中前来,就守着这两条通道出入口,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安屿挥舞着手,满眼期待的看向盛苑。

    “你这办法除了占用兵力之外,挺好的!”

    “这样啊……”安屿想了想,很是谦虚的问盛苑,“你可是有好办法?”

    “好办法说不上。”盛苑合上书,看向两条通道所在方向,“不过是让你们用火药把那通道炸塌,然后把里外两处进出口全部填充封实,最后再把你的总领办公署暂设在此而已。”

    “!!!”安屿闻言,不得不惊叹盛苑这主意真的干脆利落。

    “至于,那位卢家的嫡次孙,就怕他坚持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虽说盛苑根据现任安国公夫人的口述描画出了对方的画像,而原夫人也说很像,可是找到对方的前提,是对方出现啊!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呢?”盛苑想不透对方的想法儿。

    卢氏嫡次孙出现了,卢皇后晓不晓得?

    他出现在京都,当真只是为了和安国公府建立联系?

    “屿哥儿!”盛苑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圆,二话不说就扯着安屿往外走,“你和内卫军、巡城司的统领对一下,赶紧将京都的情况写详细,秘密送到圣驾跟前!”

    “啊?好!我这就去!”安屿虽不解,可见盛苑这般要求,还是认真的点点头,保证立刻就做。

    第七百九十六章:大纲

    “屿哥儿,密奏多久能到族园?”傍晚临近,盛苑坐在秋千上望着红霞,轻晃着。

    安屿坐在一旁石凳上,时不时帮她推动两下,听她这样问,略想了想:“一般来说快则大半天,慢了大概一两天。不过咱们下午寄的信,就是最快也要明儿清晨才能放到姑父案前。”

    “那你辛苦些,让内卫军和巡城司加派人手巡逻,皇上旨意到来前,都莫要掉以轻心。”盛苑莫名有些不安。

    她向来心大的很,可这次不知怎地,总感觉那个不见踪迹的敌手准备了大招。

    大概是感觉到盛苑情绪上的起伏,安屿安抚她:“你放心吧,那卢守只要敢进京,咱就叫他插翅难飞!”

    “小姐!小姐!”

    盛苑刚让安屿逗笑,就听小遥从远处跑来。

    “你这是怎么啦?”盛苑看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由有些好奇。

    自从她朝堂为官之后,小遥也注意起形象和姿仪了,打算早早养成首辅家管事应有的风度。

    “奴刚刚听说,永平公主带着好多人和行李进京了,说是准备陪太后住到皇上御驾回京。”

    盛苑怔了怔,第一反应就是这宫里暂时是不能进了。

    “什么叫带好多人?”安屿的反应则是内卫军和巡城司怎么没人告诉他!

    “永平公主带了自己的亲随、侍卫队,加上各种仆役,可不就很多人!”

    “鸿安长公主来了吗?”盛苑看了眼脸色有些发绿的安屿,叹口气,看向小遥。

    “奴让人打听了,好像只有永平公主自己进京的。”

    “好吧。”盛苑点点头,心说,这倒是省得自己进宫了。

    她刚这样想,慈宁宫的小内侍就来府传话。

    和她想的一样,太后让她安心当差,最近不用进宫。

    送走小内侍,盛苑刚想回头,却发现安屿竟不知何时跑走了。

    “小姐,小侯爷不会跟巡城司和内卫军的人闹开吧?”小遥也知道安屿生气的原因了。

    “随他吧!”盛苑摆摆手,“现在撕撸开了,总好过关键时刻四分五裂。”

    安屿资历太轻了,他之前没有建功立业,却因皇上喜爱,空降成了那两家的总领,人家岂能服气?

    不给使绊子,已经是看在安屿受景和帝看重、和时机不对的份儿上。

    “可是,小姐您不是说,皇上赐给永平公主随意进出京都的令牌?只要永平公主持此令牌,城门守卫和巡城司、内卫军都无权阻拦的。”

    “那也不影响他敲打他们啊!”盛苑笑看着一板一眼思考问题的小遥,笑了笑,“屿哥儿自任职至今都还没和同僚好好唠唠,眼下有个机会送到眼前,岂能不好好利用?”

    小遥:“……”

    果然,她不适合官场!

    ……

    “咚!咚!咚!”夕阳西下,高门大院基本上都点亮了灯笼。

    此时,盛苑已经用过晚膳,准备回大理寺值班。

    她刚出了门,就发现安屿的小隼重棕在她窗前敲了起来。

    ……

    “我现在才知道软刀子剌人啊!”安屿气呼呼的坐在盛苑对面,气恼的抱怨着,“你有千言万语欲质问,人家客客气气去敷衍,好话道理都让他们说了,我再闹就是不讲理了!”

    “所以呢?”盛苑没想到他竟然忍了下来。

    “我虽是总领他们,可真正的手下却一个都没有,调人也是调遣那两家的人,还能怎么着?总不好带着自己的侍卫跟他们闹吧?”

    安屿觉着这样的话也忒丢脸了。

    “你这样做的对。”盛苑没想到安屿成长的不比她慢。

    刚想夸赞两句,却听安屿咂巴着嘴,感叹:“要是姑父在京,你看我要不要让他们给个说法!”

    “……”盛苑默默地将夸赞取消了。

    好吧,识时务也是种美德。

    “苑姐儿,你给我想个招!我可不想再让他们理直气壮的忽视了!”安屿忍是忍了,可这心里却百爪在挠。

    “呐,屿哥儿,你有没有想过,用正当的流程争取自己的权力呢?”

    “???”安屿眨眨眼。

    他好像没听懂。

    盛苑见此也不着急,好脾气的说着:“圣上不在京都,京都怎样严守都不为过,你索性制定一个严格的行动程序和公务要求,最好能细化到每个人每个步骤,然后以此作框架,将他们的自主权都框进去,看他们还能不能这样光明正大的给你下马威。”

    “好主意!”安屿一蹦三尺高,立刻找盛苑要纸笔,“我现在就计划,争取明儿就给他们立规矩!”

    说的时候,他意气风发,可是笔在手后,他开始抓耳挠腮了。

    大约两刻钟后,他小心翼翼的凑到翻阅卷宗的盛苑跟前儿,讨好的想要盛苑帮忙。

    “……”盛苑翻翻眼,“要不要我干脆帮你写全了?”

    “可以吗?!”安屿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儿,眼睛都亮了。

    “……”盛苑见他不是有意气人,无语的同时忍不住揶揄,“那你干脆把总领位置让给我好了!你的俸禄和福利也都给我吧!”

    “总领之位乃是姑父给的,我、我、我……可没有权力过渡的!不过俸禄和福利全给你!”安屿忍着紧张,磕磕巴巴说完这些,又讨好的表示,“俸禄和福利本来就该由你收着,早给晚给都是给,你现在收着也没问题哒!”

    说着话,他就开始给盛苑背诵京都兵马总领一职自带的俸禄和福利。

    “可以咯!可以咯!”盛苑一个脑袋两个大,为耳根子能消停,忙不迭收拾好卷宗,抽出一张笺纸,唰唰唰的在上面写起来。

    盛苑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完成了起草大纲的工作,看得一旁的安屿目瞪口呆。

    他怎么感觉,每次苑姐儿想算计人时,都是这般表情呢

    “喏,好咯!”又是两刻钟,盛苑吹干了纸张,顺手塞给安屿。

    一直歪着头看盛苑书写的安屿:“……”

    这效率也太高哩!

    喜不自禁的安屿刚准备细看,就听盛苑慢悠悠的说:“这些是大纲,具体内容你自己填好。”

    安屿闻之,眼睛愈瞪愈圆:“???”

    他看着莞尔的盛苑,又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儿,登时想要晕厥:怎么大纲会有这许多字!

    看着安屿两眼转成了蚊香圈,盛苑终于笑出了声。

    而就在他苦哈哈的开动脑筋填充大纲时,远在京都之外的族园皇家晚宴……也终于开始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力争的姜瑜铭

    未初时分,天色尚亮,族园已经张灯结彩、鼓乐声声起来。

    负责守门的侍卫,往来巡逻的禁军,迎来送往的宫人遍布族园内外,这一刻,威严谨慎和喜气洋洋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热闹却有条不紊,是族园此刻的真实写照。

    不多时,王爷公主们带着家眷,陆陆续续踏步进了族园。

    一个个奢华的身影,一张张笑靥晏晏的面容,从守卫把守的大门经过,和一队队穿梭巡逻的禁军迎面相遇、擦肩而过。

    “皇叔安好!”

    “见过王婶!”

    “大姑姑万安!”

    “姑父可好?”

    “……”

    楚王姜瑜铭出来一趟就遇见了自家父皇那堆兄弟姐妹,别管亲近不亲近,作为晚辈,哪怕被封了郡王,他也得笑呵呵的跟那些长辈行晚辈礼。

    没办法,谁让这是先帝留下来的规矩呢!

    景和帝的这些兄弟姐妹见姜瑜铭急匆匆往外走,心里皆有诧异,不过没人带到面上,只是慈笑着跟他颔首。

    “老三,你这是要去哪儿?”和其他兄弟姐妹不同,诚王除了面对景和帝谨守君臣之礼外,对于景和帝的那些儿子,他仍像对待普通侄子那样对待。

    这不,眼瞅着快开宴了,姜瑜铭还往外走,他不免提醒:“你父皇举办家宴,你不在里面候着,怎地跑了出来?”

    姜瑜铭惦记着被守卫拦在外面的道具,被诚王这么一喊,心里有些烦躁。不过,他好赖还记着这个叔叔在父皇心里不同,他若是跟静王炸刺儿,父皇许是轻拿轻放,可若是跟着个叔叔闹腾,只怕要被收拾了。故而,他即使心里不耐烦,也得赔笑说:“侄儿要献礼于父皇,这不出去准备准备!”

    “哦?”诚王闻言,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你忙去吧!”

    姜瑜铭闻言如获大赦,拱拱手,脚底生风的踏步而去,却没瞧见诚王朝着他摇头。

    “少多管闲事!”诚王妃斜睨着他,“如何都与你无关!”

    诚王想要狡辩几句,余光却见几个姐妹带着夫君走来,登时昂起头,斜睨着自家王妃,动嘴不出声的说了句:“小王知错,小王知错!”

    诚王妃见他装模作样的德性,翻翻眼,配合的朝着过来寒暄的公主驸马露出和善的笑容。

    ……

    “静王叔,手鼓和酒缸怎么还不进去?”姜瑜铭快要走到侧门时,遇上负手前行的静王,忙不迭喊住对方,扯着他的胳膊问。

    “手鼓内层配有烟花,酒缸里的酒不在内务府采购清单上,还有各样熏香炉是外带物品……林林总总加在一起,都算得上违规咯,便是有我这个亲王作保都没用!”静王不大高兴,冷哼着,“老三,我劝你也别费劲儿了,干脆和乐坊的舞者跳跳就算了!再不行,你就舞舞剑!反正别找不自在哩!”

    “那怎么行啊!”姜瑜铭哪能答应,他还指望着这次表现赢得他父皇的偏重呢!

    “那你自己看着吧!我可得赶紧进内园咯!”静王随意的摆摆手,毫不犹豫的就把姜瑜铭撇到一边儿,自己大步走远。

    “不是、我、王叔……”姜瑜铭刚伸出手,就见他这个好皇叔踏风远去,理都不理自己,登时气笑了。

    “这都什么人!”跺跺脚,姜瑜铭带着一肚子气快步朝侧门过去。

    ……

    “楚王,您莫要为难吾等!”守卫和禁军依次拒绝了姜瑜铭的要求。

    他们效忠的是皇帝,哪怕面对的是太子,也依然按着规矩来办。

    费半天劲儿的姜瑜铭说得口舌发干,可对方却依然不给放行,登时,他的脾气上来了。

    “行!不就是怕出问题吗?本王拿项上人头给他们担保!”姜瑜铭上了头,直接摔开一个手鼓,夺过一个火把,扔到手鼓上面。

    “嘭!”瞬时间,五彩缤纷的烟花爆发出来。

    还怪好看的!

    守卫和禁军脸颊染上微不可见的些许红润,脑子里满是眼睛传达给他们的绚丽烟花。

    “看清楚了吗?这就是烟花而已!”姜瑜铭被呛得眼睛发红,情绪愈发激动,扭头又用酒缸自带的葫芦瓢直接舀了一勺烈酒,直接就往嘴里送。

    “王爷不可!”

    “楚王莫要!”

    他的近侍和守卫、禁军吓得一惊,当即就要扑过去阻拦。

    奈何姜瑜铭生怕他们阻拦,不等他们阻拦,他竟咕咚咕咚,一口气超常发挥的将整飘的酒灌下肚去!

    “怎、怎么样,嗝!怎么样?有没有问题?嗝?!”姜瑜铭使劲儿甩甩发懵的脑袋,冲守卫和禁军瞪眼,“这就是普通的酒,本王给父皇表演要用的道具!”

    “还、还有这个香炉!”姜瑜铭拿起一个又要往地上摔,“都是道具!道具!不信,本王展示给你们瞧!”

    “算咯!算咯!王爷!”

    “不用!不用了,王爷!”

    守卫和禁军虽然嘴上喊得响亮,不过一个个儿的全无阻拦之意。

    姜瑜铭见之,愈发气愤了,故而直接往地上一磕。

    那熏香炉骨碌碌在地上打了几转,毫发无伤的停了下来。

    “再不行,本王找锤子给你们捶捶看?”

    “可以、可以了!放行!”

    守卫捡起熏炉看了半晌,发现的确就是普通熏香炉,彼此对视一眼,在禁军颔首后,大声喊道。

    “哼!”姜瑜铭不满的甩甩袖子,手一挥,让自家内侍把伴舞的乐坊郎君都喊过来,让他们帮忙运走。

    之前都是简单的练了练配合,此刻拿到实物,还不得趁机演练一遍,也免得等会儿发挥失常。

    姜瑜铭走得匆匆,故而没有发现守卫和禁军的脸上带上了疲惫。

    ……

    “哈哈哈,祖宅源地,朕与同胞浮一大白,当让先祖和前辈们瞧瞧吾等儿孙的风采!”景和帝看着兄弟姊妹、儿女妃嫔齐聚席间,激动的情绪迸发了出来,让郑安连斟三大杯酒,站起身来,和诸位亲人豪饮起来。

    卢皇后站在他身旁,笑看着席上乌泱泱的人,脑海里闪过了卢家盛宴时的景象。

    卢家家宴,连主带仆……那是五百一十九人的热闹。

    而眼前的姜氏家宴,人数不足她卢家盛况之半!

    想到这儿,卢皇后嘴角儿露出一抹讥讽:不过都一样的,都是烈火烹油……而已。

    第七百九十八章:变

    “父皇,儿臣欲献舞于御前,以助酒兴!”

    家宴笑声正浓,忽然一声响亮的自荐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安贵妃刚和谢贵妃共敬了景和帝一杯酒,温酒落肚,酒气上脸,双眼迷离之际忽听得自家儿子洪亮的语声,登时一个激灵,惊得她酒气咻地挥发消散,整个人无比清醒。

    她猛抬头,难以言表的看着一脸兴奋的儿子,只觉得耳畔尽是嗡嗡杂声,素来机敏的头脑此刻也呆滞不懂了。

    “唔?”景和帝余光瞥见安贵妃的表情,立刻懂了。

    很好,又是这个蠢儿子自作主张。

    “难为老三你有心了!”景和帝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笑看了眼底下各样表情的儿女,“朕很期待。”

    他话声落,场上的气氛顿时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很快,鼓乐齐鸣,丝竹弦乐声起,姜瑜铭带着十数个持着手鼓的舞者奔舞而至。

    豪迈的舞风,细腻的香雾,甘洌的酒香,在或急或慢、时强时弱、偶尔激烈偶尔温柔的曲乐声中,奇妙的融合在一起,达成了赏心悦目的协调。

    “老三跳得不错。”皇后清冷的语声响起。

    景和帝嗤笑:“也亏得皇后给他讲古了吧?”

    卢皇后似笑非笑的转过头,目光认真的看着景和帝的侧颜,轻声说:“是啊……毕竟,臣妾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啊!”

    “嗯?”景和帝不解的侧头看过去。

    就见卢皇后笑着指着舞台,眼底的笑意带着些癫:“看,这不就来了!”

    “嘭!”

    不待景和帝反应过来,姜瑜铭身后的舞者齐齐将冒烟的手鼓扔进周遭作为道具的酒缸里。

    周遭内侍内卫见之,还未来得及大喝一声“保护皇上”,酒缸瞬间炸裂,碰倒了外圈的熏香炉,霎时间浓烟密布,没多久,就遮掩了所有人的身影。

    待浓雾散去,宴席之间,竟无一人坐立其上,从九五之尊到宫人侍卫,无不散倒于地。

    “咳!咳咳!”卢皇后忍着胸腔传来的呛意,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你!你!”一旁的景和帝颤着手指过去,涌到嘴边儿的怒斥却无力言出。

    “呵、呵呵!”卢皇后摇晃着身形,举目四望,片刻之后,开始低声发笑。

    她那笑声渐渐放大,直到近乎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泪若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她那笑声传到诸人耳中,却似魔声灌耳,让所有人若堕冰窟。

    安贵妃听到最后,似乎放弃了所有力气,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姜瑜铭却像被震傻了一样,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

    “姜怀谦,你活不了多久啦!”卢皇后扶着胸口,摇摆着身形看向怒视自己的景和帝,笑得格外痛快,“放心,我也活不了太久啦!我,要亲自送你跟你的爱妃、手足、还有你的子孙后代,到地下给我卢家五百余口赔罪!”

    她说着话,从广袖暗袋里掏出巴掌大的瓷瓶,举起来朝怒瞪着她的景和帝晃了晃。

    素白修长的手指忽地松开,瓷瓶瞬间摔在景和帝面前。

    啪嗒!

    浅绿色的药水在细碎瓷片的弹跳中散落一地。

    景和帝只觉头脑一阵清凉,很快,他能说出话来。

    “你这毒妇!”

    卢皇后看着景和帝要吃人的表情,笑出声,摇摇头,扶着柱子走到横躺着的郑安身旁,吃力的抱起一尺高的酒桶,围着席间洒倒。

    她边洒边笑:“骂!我给你时间让你充分的骂!你猜外面为何迟迟没有动静呢?!哈哈哈!姜怀谦,你起不来的,有挣扎的力气,不若继续骂吧!

    不过你可不要说什么‘早知今日,还不若当初处置了我’这样可笑的话。

    是你不想废妃废后?不不不,是先帝不许罢了!你们父子不愧是亲生的,虚伪的恶心劲儿一脉相传!”

    卢皇后酒洒到安贵妃附近,朝她笑了笑:“真不愧是给惠王谋前程的女诸葛,本宫未有行动,你便多加防范!可是真不好对付!若非你养的好儿子,本宫只怕空有谋算,不得成功呀!”

    她笑得得意,安贵妃却好像不知人事一般,不予回应。

    “本宫知道你没晕过去,你还醒着是不是?安氏,本宫还在潜邸时,与你关系不错,只可惜……”

    “成王败寇,无需多言。”安贵妃闭着眼眸,语气平静。

    “……”卢皇后定定的看她半晌,哂笑着颔首,“好。”

    她倒空一只酒桶,顺手就捞起桌案附近另一只,绕着席位一路走来,尽情的欣赏着这些皇室中人或恐惧或茫然或愤怒的表情,越看越高兴:“卢家人知恩图报,我卢广扉亦是这般!先帝先是害我卢氏一族支脉近空,后又保我二十余载苟活!

    我即投桃报李,送他儿女子孙去见他,不过也给他留了香火继承皇位。”

    说到这儿,她任凭耳边传来各样呼喊,将最后一桶酒再度洒在景和帝身边儿。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怎么可能任你的儿孙还活着呢?”卢皇后举起了墙上插着的火把,蹲到了景和帝的身畔,笑眯眯的看着他,“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把你们烧掉?放心,我心软的很,有酒香相伴,卢氏秘药会挥发的更快,所有人,包括我,都会无声无息睡着,然后,尘归尘、土归土。”

    “你疯了!”景和帝的情绪不知何时冷静下来,他看着卢皇后,很平静的指出她的状态。

    “没错,你说对了!我疯了,早在你居心叵测欺骗我感情,利用我卢氏,将我卢氏推进深渊的时候,我就疯了!”卢皇后双眸紧紧盯着景和帝的脸,目光一寸一寸在他脸上划过,忽地笑出声,“你不会以为,谢氏生的孽畜能活着进京都的大门吧?

    你不会以为盛氏肚子里的是郎君吧?我以前的奶娘家里有不完全的御医传承,别的本事许是不高,不过一眼分辨怀胎男女的本事还是有的。

    姜怀谦,你大楚皇位,只怕是要传给静王之后了!”

    卢皇后有意大声说话,因此,她此言一出,原本闭着眼睛逃避结局的静王,猛地睁开了眼。

    他进京之后未有子嗣,所以……

    又惊又喜又惧的情绪,瞬间将他弥漫。

    “卢氏一族覆灭,乃是咎由自取。”景和帝不想再看卢皇后得意,他以言语为枪,很精准的扎在她的痛处,“朕对你虚情以待亦是有先见之明!卢氏和你走到今时今日,乃是活该!朕有此遭遇,亦是娶你的报应!”

    “你胡说!你今时今日的处境,分明是你谋害亲兄的报应!”卢皇后果然变脸,怒斥声很是尖锐,“你为了皇位,连同胞兄长都谋算陷害!你才是受得报应!”

    “卢广扇身为太子太傅,无视太子欺母欺弟,放任他愚蠢的认贼做母,还撺掇他宠妾灭妻,甚至为了谄媚太子,主动草拟废太子妃疏谏!太子妃无过,他却为了未来的君心,昧着良知助纣为虐!他算得什么冤枉!”

    “好个强词夺理!我大兄是自己想给太子当老师的吗?太子太傅本是虚职,是你父皇让他教太子读书的!他是被你父皇推到了太子班队的!你们父子博弈,却让臣子为难!到最后,卢氏背了锅承了罪!”

    卢皇后气红了脸,怒喊:“皇家无情,伴君若伴虎!我卢氏享了高官厚禄,受到殃及、被贬被罚,也是认了!可你们不该赶尽又杀绝!陈家完好回京,我卢氏却只余二三孤儿苟存!若非受到针对,何以落此田地?!”

    “卢广扇自入阁起,行事就很霸道!”景和帝眼眸无波无澜,嘴角儿掀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官居次辅之后,恰逢首辅陈逢盛那个老狐狸有心急流勇退,故而任你大兄将他架空,自此,他名为次辅,实为首辅,一时之间,内阁上下再无杂声!你猜朝臣里有没有人恨他?”

    景和帝顿了顿,看着卢皇后渐渐发白的脸庞,冷笑:“你以为你大兄是什么好人?你卢广扉在闺阁里曾享受到的富贵,何尝不是他兼并土地、收受贿赂挣来的!

    他既然令族人将脚踏在黔首身上,就莫怪旁人落井下石消除隐患了!”

    “胡说!你胡说!”卢皇后受不得兄长名誉受辱,径自把火把扔向熏香炉。

    浓烟再度席卷的刹那,卢皇后发出了巨大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都走吧!是非黑白,很快就有说法了!”

    ……

    卢皇后和景和帝对话时,距离他们较远的诚王无奈的看着天空。

    他的王妃此刻就躺在他不远处。

    和周围低声哀嚎呻吟的亲戚们不同,他不停的自言自语着:“本王完蛋了!本王招谁惹谁了?这怎么就成了受殃及的池鱼?

    本王还没玩够呢!怎么就要见父皇去了?下去见了老爷子,本王就别想再悠闲咯!”

    他嘟哝了半晌,也终于挪到了王妃跟前儿。

    “王妃。”

    耳畔的嘈杂声突然消失,而后又变得深情,这样的变化让诚王妃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桃花眼。

    可这双从来都盈着不正经笑意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深情。

    “对不起。”诚王努力扯着笑容,“原本荒唐大半生,不想却遇更荒唐。”

    他松开了攥着王妃的手,努力的往自己脖子上够,嘴上还是断断续续的低声说着:“跟我这个荒唐王爷在一起,辛苦你了……一直想好好补偿你的,出京前遣妾帖就写好了,连给她们的嫁妆和养老山庄也都备好了,可惜啊!”

    诚王妃感觉眼眶有些热:“始乱之终纳之,你说放人就放人,让她们怎么活呢?”

    诚王笑了笑,终于摸着脖颈上的细绳,轻轻地将绳子上无名指一半大小的玉瓶扯了下来:“王妃说得对啊!所以,走的人换成了我啊!”

    “你……”诚王妃刚要说话,就见诚王倒出两颗黄豆大小的药丸,一颗颜色略浅,一颗颜色略深。

    “父皇在时,挺疼我的,这药是我就藩时他给准备的,就这么一份儿。深色的那颗可解百毒;浅色的这颗可激发元气恢复力气。”

    诚王说着话,趁诚王妃注意力在丸药上时,出其不意的将深色那颗塞她嘴里。

    “唔!”不等她反应,他就将浅色那颗吞服下去。

    “你!”忽然咽下丸药,被噎得有些恍惚的王妃才说了一个字儿,卢皇后那里已经扔出火把,忽然迸发的烟雾迅速围拢而来。

    只片刻,身边儿的人就看不清了。

    诚王妃只觉身体一轻,意识到自己被诚王抱了起来,登时惊喜万分。

    “王妃,记得借势翻滚!”耳畔带着热气的语声听起来有些匆匆,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被诚王用尽力气扔了出去。

    “姜怀信!”

    在腾空的刹那,诚王妃条件反射的动了起来,虽说被抽走的力量回来了不足十分之一,可这么丁点儿力气足以让她在落地时减少伤害。

    即使这般,落地带来的冲击仍把她摔得七荤八素、天旋地转。

    好容易缓过来,抬头看回去,之前的宴席,早已被烈烈火光围住!

    “姜怀信!”

    ……

    撕心裂肺的呼喊,隐隐传到了诚王的耳中,早已失力倒地的他,听到呼唤,却咧着嘴笑得满足:“等见了老爷子,本王一定要个说法!这力气恢复的丸药可太没用了,一口气的工夫就瘪茄子,真真糊弄人哩!”

    ……

    “快!快救火!”外园的内卫和禁军终于赶了过来。

    怒极攻心晕过去的诚王妃,很快被人发现。

    “慧王、慧王,太后尚在京都,汝等还不速速救驾!将功补过方能保全家人!”诚王妃感受到了同样绝望的气息,撑着身子猛抬头怒喝。

    她这声怒叱犹若洪钟,顿时震醒了许多人不好的心思。

    诚王妃挺着一口气,紧紧盯着渐渐熄灭的火圈,双手手指抓得青砖下陷,早已咬破的唇干裂的绷着,而满含泪珠儿的眼眶倔犟的拒绝给眼泪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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