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说她自己庄子商铺的盈利,只说皇宫的赏赐和老爷子送的好东西就多不胜数。她从小儿拿着珍珠打弹弓,拿着宝石玩抓拐,吃用无一不精;每年能动用的散银,就有数千两之多;她自然不觉得打赏个十几两有多大方。
“哥哥批评我,也要根据语境!我说的那位,可是出自从陈朝延传至今的护国公府啊!”盛苑觉得自己实事求是,“他们家在燕朝的时候就是当地望族,后来在陈朝又出了个擅于商贾之事的豪富姑太太。
那位姑太太因无子嗣归宁,自此长住护国公府,后来巨财自然悉归公府所有。有传言说那些财富,养他家十数代人不成问题。
至大楚,他们家又出了元后,皇上爱屋及乌,对其极为优容,从来赏赐不断。大家都说,护国公府于京中勋贵里最富!
这个杨畔归是公府独子,手上阔绰自不稀奇。不过他那点儿打赏,比起时常在戏园子里撒金撒银的纨绔,可真不算什么!”
盛昕见她振振有词,不禁点头:“你要这么说自是没错,可问题是……你怎么把人家的事儿打听得这样清楚?”
盛苑顿时骄傲的扬起头:“这就叫做专业素养!我既志在都察院,就要早早练就御史风闻的能力。”
“……”御史需要这样能力吗?这不是内探该有的能力?!
盛昕待要打趣她两句,就听外面又响起一阵热闹的乐曲声和喝好声。
兄妹俩顿时一起抻起脖子。
只见外面主街之上,正有一队舞姬,手舞足蹈、舞步翩迁的自远处施施而来。
这些舞姬面纱闪光,铃铛为镯,丹蔻上嵌着闪闪发光的宝石。
她们或抱琵琶月琴,或持古筝箜篌,或吹筚篥洞箫,或奏尺八玉笛,或舞手鼓摇铃,或拨大阮小阮。
一支支曲风迥异的乐声犹若飞凤一般在京都上空盘旋,引得街上行人渐渐堆成人墙围看。
“这又来一支乐队?”盛苑踮着脚看过去,只觉队伍浩浩荡荡,不由惊叹,“我从未见过京都平时能热闹成这样。”
“我也是!”
目目相觑的兄妹俩对视一眼,他们好奇极了。
待回家跟爹娘一通介绍,兄妹俩迎来了他们爹的嘲笑。
“你们哥俩儿,一个自称见多识广,一个时常出入宫中,竟不知今年乃是归藩之年?中秋之前,就藩的王爷和封地公主就要归京永居,王爷公主就藩就封近二十载,归来时自要使出浑身解数显出自己功绩。”
听到爹爹这样说,盛苑想起了有关知识点。
自承元帝即位以来,由燕、陈两朝发扬的藩地之策被他视为大患。
他用了近二十载的工夫,通过种种运作,才将十数块藩地整合成为五块。其中两块儿,他赏给了未成年的儿子,其他的三块儿,则赐予了和他联手、还算忠心的外姓王。
之后他又给亲自教导成才的公主赐封地,再之后以就封之名将她们嫁了过去。
而这三位公主也不负承元帝的教导,在诞下王府继承人后,便开始了她们步步为营的掌权之路。
据说她出生之前,这些公主便将三大藩地尽掌于手。
“这次藩地归朝之后,王爷,公主、还有公主诞下的世子,就只有食邑无有实封了。”盛三爷说着,看向兄妹俩,“以后京都权贵又要多许多,你们喜欢在外面嬉耍,可不要随意招惹了。”
“藩王归来,莫不世袭罔替?”盛昕随意开了句玩笑。
“不然你以为郑、成、洛三家缘何默许公主掌权?”盛向浔反问,“他们每家许是还要再出一两个公伯之爵。”
“公、伯爵位虽高,可是多了也就不值钱了。”盛苑有种感觉,怕是承元帝觉得现有的勋贵太多,想要通过数量降低勋贵的含金量,而后找机会请一波!
当然,任务大概要留给太子咯。
“是不值钱了。”盛向浔认同的点点头,“现在只有爵位无有实职是上不得朝听不得政的,便是子弟入了军队,也须得从士兵开始。
平时俸禄只有那么一点儿,又不许大家经商,特别待遇唯有读书直招名额。
这样下去,世袭罔替的几家也许还能撑个门面,可其余的那些怕是几代之后就要泯然众人咯。”
“下去一拨儿,自然就要上来一拨儿,朝廷每年拨那么多俸禄给勋贵,于每个府邸怕是连一房的开支都不顶用,可是于朝廷而言却是负担繁重。更有土地问题不能忽视。
勋贵、世家、权臣,皆热衷于兼并土地,时久地少,百姓无地可种,怕是要出乱子。”
盛苑这样一说,盛昕和盛向浔爷俩不禁惊诧的看向她。
“小妹,你可真是不避亲疏。咱们出自公府,外祖一族又是世家……你该不会是想拿勋贵世家开刀吧!”
自古皇权和世家就在博弈,其间老的世家落寞,新的世家又升起,周而复始、从未停歇。
盛昕倒是不觉得小妹想法不对,但问题是自古出头之臣,鲜有善终者,更何况女郎乎?
“谁说要拿亲族开刀,我们可以想个利人利己的办法,让那些逐渐暮气沉沉的勋贵活跃起来。”
盛苑眼珠儿一转,又有主意浮现于心。
第二百九十章:好办法
“唔,太子,你看看。”承元帝将太子唤到跟前儿,示意他看书案上那本厚厚的奏章。
太子姜怀谦最近心情有些复杂,按说更该没事儿多往父皇跟前儿溜达。
可奈何父皇目光如炬,他那番心思在其面前根本没有可藏之地。
谁想批了一整天的奏章之后,还要面对父皇的冷嘲热讽?
要不是父皇唤诏,他还要躲些时候。
本以为他父皇是无聊的想嘲儿子了,却没想到是让他来看奏章?
姜怀谦松了口气。
他一搭眼,就知道是谁写的了。
苑姐儿那小丫头是真不怕累,安屿要是有这丫头的心眼儿就好了!整天傻乐呵的,一点儿都不上进。他还得琢磨把哪个没用的从勋贵里拨楞出去,也好给他腾出位子。
姜怀谦他一边吐槽侄子有些不争气,一边又将目光转到奏章首页。
待看清上面的名字,他怔了怔。
哟!这是三个人?
苑姐儿后面还写着盛昕、盛蒽?
“别以为这招能糊弄人,不管里面是何内容,出主意的一准儿是苑姐儿那丫头。”姜怀谦可谓是很了解盛苑了。
承元帝笑呵呵的颔首:“是啊,那丫头聪明着呢!”
看着他父皇脸上的笑,姜怀谦嘬嘬牙花子,有些冒酸水:老爷子看自家孙女儿都没乐成这样。
虽然晓得父皇母后远着孙子孙女,是不想给他后宅平添斗资,可是自家儿女在他们面前跟鹌鹑似的,他看着也不好受。
脑子里胡乱想了一堆,却不耽搁他翻开奏章。
待看清里面写的内容,姜怀谦眼眸一亮。
好损的主意啊!
哦,不不不,表达有误、表达有误!重来一遍!
好好的主意啊!
“朝廷不负担宗室勋贵的俸禄,转而奖其海贸资格,而后让各家凭资格出资投入海贸商队,从而分得红利。”
姜怀谦越想越高兴:“远航海贸商队归朝廷所有,民间不得私自涉猎,就能将主动权握在朝廷手中,地方豪商想要参加,是要取得朝廷资格的,这样一来,就又有一把枷锁套在他们身上。”
作为太子,他对商贾看法有些复杂,既知其重又鄙其轻。
商贾牵涉经济,其之重要自古皆知;可是从商之人大多重利轻情,利益面前国家朝廷皆可抛,这些人的骨头之轻,如何不为人们所鄙?
承元帝也认为这些人可用而不可重,对于太子的态度很是满意。
当初和前齐作战,朝廷为了粮草补给充足,和江南不少富商交易,允诺朝廷出资,由附近商贾收购充足粮草药品衣物,就近支援军队。
却不想,战斗胶着之际,不少将军上奏,言军粮以陈粮为主,棉衣掺絮、粮草浸水,就是草药也多为次品,同样品貌的草药足足翻了五六倍卖给朝廷。
虽说战后他以讨逆之名处理了许多商贾,但是对方给他带来的冲击和思考却一直延续到现在。
“商贾可用而不可重,当时刻警惕而不能久信。”是太子刚理政时,他教给的首个道理。
“只要红利够多,勋贵和皇室关系就更密切了。”
在承元帝琢磨商贾的时候,姜怀谦又想起其他。
如此安排,勋贵受限于朝廷的程度更甚从前,恐怕不用规章震慑,勋贵自己就会约束不肖子弟,免得他们欺负百姓。
“你不要只围着这几句话看,快些往下看。”承元帝催他。
年纪轻轻的,看东西这样慢就不说了,还总是分心!
嫌弃的瞥了眼儿子,承元帝微微阖目。
姜怀谦也不争,顺从的继续看。
就见里面又提出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建议。
话说,勋贵皇亲爵位继承,基本分为世袭罔替和降爵继承。
前者虽然爵位世袭,不用担心降到最后降无可降,可是依然有自己的烦恼。
虽说嫡长子继承是宗旨,但问题是,不是谁都有嫡子的。
或者说,不是谁都有儿子的。
朝廷明令“过继子不能袭爵”,故而世袭罔替的爵位头上,也有一把明晃晃的利剑悬着。
所以,没有嫡子,或者嫡长子夭,继承人如何选择?
过继子不能袭爵,爵位流转之后,过继子继承的这支如何获得优容?
想要将降下的爵位往上提,该怎样准备?
这些,在奏本里都有答案,那就是——监督举报!
监督谁?举报谁?
自然是监督遍布大楚江山的世家、朝廷命官家族、以及豪商富绅,根据土地兼并情况,官商勾结情况、里通外国情况、欺压百姓情况、以官充匪情况、违反法令情况等等,予以举报。
到时候按照举报的成果数量、事件影响程度、牵扯范围多少等因素记分,然后按分奖励。
至于说勋贵自身的问题?
清点土地数目记录以换两代平爵继承,值不值?
“这法子说的简单稚嫩,但是也不失为好办法,只是制定政策时还需考虑全面,以免出现混乱。”承元帝提醒他。
姜怀谦闻言却不介意:“勋贵皇亲监督他们,可他们就是好惹的?自然会反击的!
届时,勋贵皇亲唯有自省自重,方能安全无虞,效果恐怕比御史盯着还要好。
更重要的是,若这些利益方不能铁板一块,可能更有助于内卫军的监督。”
他又不傻,自然不能只靠他们彼此互参。
自有信任的内卫军、巡察使、和给事中三方监察。
水,唯有流动起来,才有活力不是?
合上奏本,姜怀谦满意的摩挲着扳指。
这一刻,他对开放女子科举再无一丝犹豫。
他很期待像苑姐儿这样聪慧伶俐,满腹……满腹主意,还善于杠,哦,不是,是擅于辩论的女郎出现在朝堂。
他想,那时肯定极为热闹。
听见儿子乐出声的承元帝:“……”
看着自从藩王归京临近就闷闷不乐的太子,承元帝叹口气:希望开女子科举的纷争,可以将他们兄弟之间的不和抵消。
退一步说,就算是不能兄弟齐心,开女子科举也能让三位公主站在太子这边。
想到这,承元帝心里悠悠一叹:看来,开科还是要出自太子之手才好。
第二百九十一章:细节
临近秋季,京都早晚便凉爽起来,不过午后仍旧热的让人烦躁。
这两三个月间,藩王公主依次归京,自此大楚全域尽归朝廷掌握。
半月前,诚王言“朝廷合齐收藩,大楚江山一统,自此四海咸服”,请旨秋狩阅兵,以彰显大楚朝廷之威。
后有外邦使臣耳闻,纷纷至礼部请求参与秋狩。
礼部呈文转交内阁,由内阁递交至承元帝案前,帝准。
“阿戎的人怎么也来了?”盛苑跟着哥哥走在熙熙攘攘的主街上,看着一队牵着骆驼的胡人刚走远,又有一群草原风的汉子牵着马走来,不由皱了皱眉。
本来听多了草原部落侵扰中原的事,盛苑就对他们很是反感;又因安屿父亲是在对敌阿戎的战斗中牺牲,所以盛苑本着好朋友要同仇敌忾的原则,就更看那些阿戎不顺眼。
“自从大楚阅兵之事外传,远道而来的外邦使者便多了起来,莫说对大楚耽耽虎视的阿戎,就是没好心眼儿的奴儿罕也派人来了。”
大鼻子奴儿罕?
盛苑从书院的地图里看到过这个国家,它和大楚、阿戎毗邻而居,也不是啥好人。
听妹妹幼稚的言语,盛昕好笑的揉揉她脑袋:“国与国之间,哪能用单纯的好坏而论?他们文化浅薄,原也不是他们的错,不过是未曾听闻圣人教诲之缘故,从而野蛮无知。但有一日挥剑过去,纳之为楚民,再行教化,就好了。”
盛苑撇撇嘴:“那为何不帮他们迁移走呢?往北往西往更远的地方去,让他们到欧罗大陆驰骋多好?”
盛昕听闻,顿时觉得这主意不错,这样还能将大楚逐渐增多的百姓向那里迁移,不知省了多少事儿呢。
当然,这就是他们兄妹的想象,想要达成,遥遥不知期啊。
“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赶紧买礼物去吧!再过俩月就是蒽姐儿及笄的好日子,咱们的礼物可还没准备好呢!”
盛昕岔开话题,说起让盛苑头疼的话。
她和哥哥打仨月前就想给姐姐准备礼物。
偏偏他俩都有选择障碍,好容易从“送什么”进展到“买哪类买哪种”,又因为意见不一致,说到后来都觉得对方言之有理,以至于最后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送什么”。
“都从夏溜达到秋了,还是不知送什么好!”盛苑有些泄气,拽着她哥说,“要不然,咱们自己设计吧!还有俩月时间,肯定能来得及。”
“再看看!要是再没有合适的,咱们回去就画图!”盛昕也动摇了。
本想送大妹妹大楚难得一见的宝贝,奈何无论是京外还是京都,甚至是国外他都托朋友找过了,可是就是没有合心意的。
唉!珠宝首饰太俗,古玩字画不精,各样珍宝眼熟,稀有动物难养、书册古籍枯燥、绫罗绸缎不奇……说不得还是要自己设计才好。
“我可以把珊瑚树和自鸣钟拆了,配合夜明珠做首饰!”
盛苑一看哥哥妥协,登时抖擞起来,开始说出自己老早就想好的主意。
盛昕听得嘴巴圆张,不可思议的看着盛苑,惊叹:
“这是多美妙的主意啊!万恶的小财主。
你把价值连城的珊瑚树、自鸣钟拆了做什么呢?
难道你让蒽姐儿顶着鹿角出来?还是想让她像个行走的时钟?”
“……”盛苑听傻了,没想到她哥画设计图的角度是这样的!
可这跟她想的设计图根本是两码事!
兄妹俩一路斗嘴来到奇宝阁,京都最大的珍宝铺子。
这铺子是鸿安公主甄泉的产业,里面首饰、古玩、各地珍品俱全,还可以接受客人定制。
“郎君、小女郎安好,您们二位请!”跑堂的看见他们,便笑着热情的迎了上来。
这对兄妹每到货品上柜便来一次,每次虽然都没有选到心仪的物件儿,却也不曾空手而归,倒是让他提了不少奖银。
盛苑和盛昕熟门熟路的迈步进来,绕着大堂扫了两眼,便往楼上走去。
“这次咱们奇宝阁添了不少打南洋来的物件儿,您二位看看可有喜欢的?”跑堂的边领路,边回首介绍。
恰此时,打楼上走下来几个锦衣郎这些人有些面生,想是刚进京不久。
双方打了个照面。
若是和善些的,不过是彼此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若是淡漠些的,彼此擦肩而过就是。
可偏偏这些人见到盛苑,惊奇之余还露出些遗憾之意,眼底脸上的笑意毫不掩饰。
“!!!”盛苑生气了!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儿!
大楚京都虽然包容并济,可是京都之外,却是流行以瘦为美。
自她大些之后,就有久居京城外的亲族长辈和她娘亲说,她容貌精致,若是能再瘦些,怕是要倾国倾城咧。
这话像是好话,可是在盛苑听来,这话说的却很是可笑。
自读蒙学起,她就瘦了许多,而今也就略丰腴些。
既然她还算漂亮,又何必委屈了肚子精益求精?
她要倾国倾城做什么?
反正她自己又看不到!
哼!眼前这些眼生的家伙这般表情,不过是笑她比别的女郎胖。
她不介意自己胖瘦,却不代表她能容忍对方嘲笑。
看她的!
盛苑眼珠儿一转,在对方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忽地“哎哟”一声,整个人儿重心迅速向侧倒去。
对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侧身躲闪。
就是这一瞬!
盛苑很快稳住身形,不动不摇的立住了。
反而那嘲笑她的那个家伙自己没站稳,脚下一滑,当时就往下墩了好几个台阶!幸而他的同伴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才使他没那么狼狈。
对方慌得嘟噜了一句,叽里咕噜的,盛苑没有听清。
待要再仔细听,对方已经掸好衣裳,连道后怕。
盛苑见状,暗道这人金玉其外,她只不过是吓唬一下,算是回敬他之前毫不掩饰的嘲笑,却不想他忒不中用,差点儿摔下去!
想到对方差点儿因为自己的恶作剧摔下去,盛苑心里又有些懊悔,她是不是太小气了些?
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她置之不理算了,只要不对着她直言嘲笑,她、她就当不知道!
“小妹,你听清那人刚刚说了什么没?”哥哥的问话把陷入思考中的盛苑惊醒。
她环首一瞧:欸?他们何时坐到包间儿里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三个皇孙要订婚嘞
“???”盛苑看着自家哥哥叽里咕噜跟她说了一堆饶舌话,她是单拎出来也听不懂,组合在一起也听不明。
这听着咋像大鼻子奴儿罕的国语呐?
当然,也有些颤舌声又像是赭曼语。
盛昕看着妹妹茫然的眼眸,摸着下巴自语:“究竟是什么人会下意识说奴儿罕语……啧啧,刚刚那些都是什么人?”
“为首的那个郎君腰间玉佩有个‘诚’字。”盛苑眼尖,不过是擦肩的工夫,就看清了对方配饰上的字。
“诚王府的人?”盛昕眼眸一沉,招手跟盛苑耳语。
当晚,承元帝拿着盛苑的奏本到满福宫和皇后说笑。
“苑姐儿这孩子忒心善了些!那几个郎君皆已行冠,如何好意思嘲笑个小孩子?小丫头生气,不过吓唬一下,便是摔下去也是他们不守礼仪在前,自作自受而已,何须她小小个人儿自省呢!”
秦皇后看奏本的时候眸光流转,抬头看向承元帝时却是光华微收,有些醋意的说:“这孩子也是,受委屈怎不跟臣妾说呢?”
承元帝哈哈大笑,片刻后,手指点着奏本上的语句:“小丫头认出老五府的令牌了。”
秦皇后笑了笑:“陛下,苑姐儿纯善简单,若是恼意上来,惹了咱们这些个龙子龙孙,您可不要偏心啊。”
“朕要是偏心,梓童不也要找补回来?”承元帝不介意的摆摆手。
“说起来,臣妾也好奇,那个郎君脱口而出的是哪里的话?说起来,以后到南书房读书的皇孙多了,您是不是也该安排他们多学些外藩之语?
将来也好帮着朝廷翻译海外藩国的书籍,如重要机密的书籍,用自家孩子好过外臣不是?”
她这样说,承元帝只是一笑以对,没有多言。
待到皇帝离开,齐姑姑就见秦皇后揉着额头轻笑:“这小丫头啊!”
……
立秋之后,京都的热闹几乎沸腾起来,喧嚣之气蒸蒸而上,连那些静默伫立的建筑似乎自带背景声。
因为京都各大街道人流如波,故而京中人家大多约束着孩子,不让他们像平时那样肆意玩闹,以免让人趁乱拐走。
这样的约束,在各大书院表现的也极为明显。
九江书院为免学生乱跑,就特意将放学时间往后挪了一个时辰。
安屿等学生对此可是没少抱怨,不过盛苑闻之却连连拍手叫好。
这倒不是她有多爱书院,主要是自从姐姐及笄排上日程,家大人就将哥哥的婚事提了出来。
哥哥自由散漫惯了,对这事儿不大上心,说是要等考上一甲再做考虑。
可爹娘却不答应,只说他不成婚,姐姐的婚事就不好定,便是晚些婚嫁,现在也该相看人家。
为此,哥哥又开始和爹娘斗智斗勇,这全程看着虽说好笑,可是只要想到哥哥姐姐自此以后就要是旁人的了,他们会有自己的小家,有自己的配偶子女,她于他们而言,再不是放在心上的宝贝妹妹,反而成了外人……她就很伤心。
如今书院要求学生晚归,正好解了她的郁闷。
“蒽姐儿,你知道么,姑父打算给几个表哥相看皇孙妃了。”
安屿见她最近情绪低沉,特意寻么了好多新鲜事儿准备说给她听,这最先提及的,就跟盛家有关。
“几个表哥?”盛苑对太子准备大波儿牵红线的行为表示惊叹。
可听到安屿耳朵里,却理解为她是想问详细数字。
于是他一本正经举起手指说:“三个!前三个!”
前三个?盛苑点点头。
大皇孙是府里太子嫔所出,因为及冠前过继给了先太子为嗣子,故而婚事一直不曾定下,听说宫里想给他选个样样都好的皇孙妃作为补偿。
二皇孙是府里谢侧妃所出,向来最得太子喜爱,安屿说,便是安侧妃私下里也觉得这位皇孙是人中龙凤,极难得的人才。
三皇孙是安屿的亲表哥,只比她姐姐大了一两岁,看着气度不错,就是有些恣意。
“那太子府就热闹了。”盛苑没听出安屿跟她说这些的意思,还关心起安屿来,“府里一下子进三位皇孙妃,对你没影响吧?”
没有错,那位据说办完过继手续的大皇孙,还跟太子府里住,只是年节时候要到京郊跟鸿安公主请安。
“对我能有何影响?姑姑主理府中事宜,自然会关照我。他们成婚在他们自己的院子,我的院子紧挨着姑父的主院,清静的很呢!”
安屿一点儿没拿自己当外人,还跟盛苑说安侧妃的打算:“姑姑说,我长大开府之前,是不能离开她视线的,等将来成婚就直接在我自己的府里办。”
“那你家祖父母乐意啊?”盛苑还记得当初安国公夫人抢孩子呢!
“姑姑拿捏了我那叔叔的前程几次,他们就没意见了。”安屿面无表情的耸耸肩,他越大越不在乎那安国公府了。
“哦,那挺好。”盛苑托着脑袋叹气,“兄弟姊妹少些挺好,也不至于像我这样伤感。”
说着,她还特意跟安屿描述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安屿听了,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她说:“我虽然有表哥表姐,可他们功课忙,带我顽的时候少,他们成婚我好像不大会伤心。”
“那你就把兄弟姊妹换成我和苑姐儿。”
刚从先生书房回来的卢晟听了他俩说话,随口说了一句。
却不想他刚说完,安屿就啪嗒啪嗒掉起了泪珠。
盛苑:“???”
卢晟:“!!!”
顿时,俩人手忙脚乱的使劲儿哄他!
安屿一边抽泣一边看着盛苑和卢晟说:“我们仨都不成家好不好?”
“……”卢晟和盛苑对视一眼,讲义气的朝他点点头。
顿时,安屿笑逐颜开。
高兴的他,想起之前要跟盛苑说的事儿,赶紧小声跟她说:“我姑姑说,皇上和太子都属意蒽姐姐当二表哥的皇孙妃呢!”
“???!!!”盛苑闻之,大受震惊。
她怎么不晓得!
回到家,她忙跑到爹娘跟前儿咬耳朵。
想让闺女嫁给人口简单的人家的盛向浔和郑氏听闻,面面相觑半晌,懵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盛菡想出招
“九妹妹留步。”
盛苑闻声回头一瞧,喊她的是四堂姐盛葶。
“四姐姐。”
盛苑不清楚对方唤她何意,自从她到九江书院念书,府里的堂姐堂哥见的就少了。
平时也就家宴时能见上面,故而彼此之间疏远很多。
“云家的女郎受六妹妹邀请来府做客,九妹妹要是没事也过来一起顽吧。”
云家?云家!
“可是京都承恩公府的女郎?”盛苑记得皇后姨奶奶说过,太后就姓云。
“是呢!这位云家女郎和二姐姐三姐姐同岁,却和六妹妹交好,说来也是缘分。”盛葶说平常话般,笑言,“听闻承恩公府有意角逐皇孙妃之位,不久后云家女郎要举办赏花宴广邀京都贵女参加。”
这般说着,她朝着盛苑歪头一笑:“看我糊涂了!九妹妹忙于读书,怕是对这样的交际不感兴趣。也是,妹妹还小,十二三岁时再参加这样的宴会也不迟。”
她自说自话一般,说完便朝盛苑挥挥手,转身离开。
“???”盛苑却听得满头雾水,一脸懵然。
所以,这位堂姐特地叫住她……是为了什么?
莫名其妙的邀请之后,又自作主张的帮她拒绝?
盛苑挠着脑袋,愣是没想清楚原委,最后只能归结为太久没见面,所以没话找话?
勉强帮对方找到个理由,盛苑晃晃脑袋,回咏繁苑去了。
直到听她爹娘提起姐姐的婚事,她才猛然一惊。
“云家女郎想当太子的儿媳妇儿?”
“苑姐儿,你说什么?”
盛向浔和郑氏正商量怎么帮大女儿不战而退,就听小女儿猛地来这么一句,登时惊诧的看向她。
盛苑将刚刚盛葶的话复述了一遍:“许是我想多了,您们都才晓得太子的心思,府里又怎么会有人知道?”
郑氏没言语,沉默片刻抬头看着丈夫:“你们家的女郎个顶个的不一般呢!”
盛向浔还纳闷葶姐儿怎么会说这些,听见妻子揶揄,忍不住轻笑说:“我看葶姐儿许是好意……不是说那六丫头和云氏女郎交好?她和六丫头关系不错,说不定听到些内情,过来提醒也说不定。”
“要说她和六丫头不是一路人,我信;但是要说她过来提醒没有其他目的,我是不敢肯定的。平日里也不见她和咱闺女们交好。”郑氏从不轻看深宅大院儿长起来的女郎。
“能有何目的?”盛向浔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好咯,先不说她了。”
他此刻仍苦恼于如何修改太子准备的鸳鸯谱。
“这事儿不能直说,太子虽然和我亲近,可他到底是君。而这君心无常,他这样安排,说不得于他看来还是照顾咱家!
若是一味反对,怕是要说咱们不识好赖了。
若他先提出来,我拒绝,还好说……可瞧这意思,怕是要直接定?人家没透露口风,咱们就凑过去说不嫁,这未免不大好看呐!”
郑氏颔首,发愁:“谁说不是呢!若是旁人会错意了,太子没有订下咱们蒽姐儿为皇孙妃之意,这就闹笑话了!咱们被嘲笑不算事儿,可若影响蒽姐儿名声可就糟了。”
“我看是没定下来呢,要不然云氏如何笃定能参选皇孙妃?”
盛苑见爹娘愁容满面,觉得这事儿未必没有转机。
“我听皇后姨奶奶说过,承恩公府云氏对女郎教养格外精心,很有上进之意。
既如此,太子府的大皇孙未必能入得他们眼,而三皇孙的皇孙妃有安氏一族虎视眈眈,云氏未必乐意对上。
惟有二皇孙那里,外祖谢家没有适龄女郎相配,他本人又极得皇上和太子喜欢。这样有前途的皇孙,说不得就是云氏的目标。”
“云氏?皇上因不喜云贵妃,对其多有厌弃,他们还妄想太孙正妃之位?”
盛苑觉得她爹这信息库该更新了:“皇后姨奶奶说,皇上曾于太后面前允诺,云氏代代有人入宫。”
“……”盛向浔觉得这承诺水份有些大。
他刚想吐槽两句,就让妻子郑氏踢了一脚。
“你是想出好主意,让咱蒽姐儿别掺合到皇家里去了?”
“……”
盛向浔心虚的转开视线,忽然灵光一现,顿时以拳砸掌,惊喜道,“为夫有办法了!”
十数日后,不知从哪里传出风声,说是皇上有意选云氏女郎为太孙妃。
一时之间,承恩公云氏府前车水马龙。
咏繁苑里,郑氏心惊的拿着美人捶捶丈夫,轻声惊问:“你怎么敢提及太孙!那可是皇储啊!皇上和太子分明对太孙之名有意不提,你怎敢点出来!”
“我真冤枉啊!”盛向浔不敢躲,让她打了数下出出气,才分说,“这、这、这……我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如何敢摸老虎胡须!”
他这人就不善于使阴谋诡计,读书时先生就说过,他不是动谋略定乾坤的材料。
“你是晓得的,云家那个二郎自小和我不对付,小时在宫里如此,长大在外面也是同样。
我想着找机会遇上他,激他亲口说出云家有意竞逐皇孙妃之位。
这话若传出去,万一皇上碍于太后面子应允了,他们得偿所愿,咱们蒽姐儿也能全身而退不是。
谁想到,那小子竟缩在府里不出来,我还没找着机会呢,这风声就传出来咯!”
郑氏见他言辞不似作伪,这才松口气,将美人捶扔到一旁。
“那这是怎么回事儿?莫不是云氏自己的手笔?”
“这谁清楚呢!”
夫妻俩目目相觑,心说,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出手哩。
……
“啪!”盛菡将手里的杯子掷到地上,怒气冲冲的扑到床上,咬牙切齿的撕扯着锦帕。
被赶到外面的小丫鬟听到动静,刚想探头就让大丫鬟好一番训斥。
待到她平静下来,大丫鬟才过去安抚。
“你怎么办的事?分明是让你找人外传盛蒽有凤鸣九天之相,你怎么把云芜蘅的名声扬了出去?”盛菡揪着心腹丫鬟的胳膊,视线紧锁对方眼眸,似要把对方看透一般。
“奴是这样做的啊!您交给奴的蜡丸,奴未曾经旁人之手!”
“那这是怎么回事儿?!”盛菡还是信任这丫鬟的,松开手,哆哆嗦嗦的退到床里,轻轻地啮着帕子嘀咕,“难不成盛蒽当真是楚王命定的皇妃?拆都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