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总之,江南鱼米之乡和诸多口岸是断不能让齐人把持了。只是要怎么做,做到何种程度,还要看大齐那些人究竟识趣儿不识趣儿了。
如此想着,承元帝又喊来杨询吩咐:“翰林院诸君所递条陈须皆经由你手奉于朕前。”
早先,他为了不闭目耳塞,明令翰林院上下官员,每旬皆可上递条陈尽抒己见,他对条陈的要求也不多,只要言之有物、言之真实即可。
换言之就是你给皇帝说个笑话也成,给皇帝普及他不清楚的冷知识点也行,或者将见到过的大好河山描述出来也可。
当然,要是有好的治国理念、或者新政萌芽,你说给皇帝听就更好了,或者你就某个部门办事程序上的漏洞给皇帝提个醒也不错。
总之,这是承元帝另一种开言路的办法。
这会儿他心烦,就更想将唯有自己掌握的渠道紧紧抓在手上。
杨询闻言忙不迭遵令。
承元帝再要吩咐其他,就听小太监禀报,说是太子求见。
“宣!”
……
宫中之事,盛向浔自是不得而知。
他此刻满脑子惊叹号儿的看着小闺女,很是诧异自己竟能生出如此聪明的孩子。
“寄宿学校?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他忍不住乎撸了把小闺女的头,紧接着就双手捧着她的脑袋来回打量,恨不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盛苑感觉自己的小脑袋瓜儿快要让她爹给晃晕了,赶紧手脚并用的从她爹腿上溜下去,乎撸着小胸脯落荒而逃。
好家伙,她这可是脑袋,不是蹴鞠球啊!
“三郎还捉弄起孩子来了!”郑氏对小闺女的表现也格外惊喜,不过看那小家伙避之不及的样子,她就只想笑了。
盛向浔美的心里很是舒朗:“哪里是我捉弄孩子,委实是这孩子给我的惊喜太大,我高兴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郑氏见他眼底喜意明显,不由问了一句:“苑姐儿的办法当真很好?”
盛向浔点头,脸上表情也认真起来:“是呢!我想着,等我好好酝酿斟酌一番,将这办法完善。待上值时递上条陈,跟陛下说说。”
“这值得上条陈?”郑氏有些惊奇,她之前听小闺女提起办法时,只是觉得挺好,却不想竟然好到值得丈夫去写条陈,要知道,她丈夫是个喜欢躲懒的人,进翰林院至今,写过的条陈也不过二三十条。
想到这儿,她不禁凑到丈夫耳畔,悄悄问:“要不要提前和太子那边通通气?”
盛向浔闻言,摇摇头,也小声叮嘱:“我是翰林院的官员,陛下之前明令翰林院官员可不经内阁直递条陈于上,就是有意将这渠道把握手中,若是太子先于陛下知晓,恐于谁都不好;我与殿下本就是表亲,有皇后姨母在,只要不拖后腿,就有光可沾,又何必于明晃晃的站队去呢!”
郑氏见他言之有理,便不再言说,只是兴致盎然的提出陪他去写条陈,盛向浔自然求之不得,两口子手牵手去到书房,你一言我一语将条陈完善一番。
第二十八章:谁出的主意
盛向浔下值回家,刚进咏繁苑的大门儿,就瞅见一个圆乎乎的小身影一闪而过,待他再定睛看过去,就见二门儿边沿那儿有一个小揪揪颤悠悠的晃着。
他再傻也晓得是自家小闺女等着呢,顿时转了转眼珠儿,看向不远处的砖墙。
翻院墙这种事儿,他成婚以后基本上就没干过了,但是奈何身体记忆摆在那儿,此时捡起也不手生,几个借力之下,便稳妥妥的落在了内墙一侧。
得意的拍拍官服边沿的尘土,盛向浔抬头看过去,就见自家小闺女还撅着小胖身子往门外瞅呢。
“诶?诶?人呢?”盛苑小脸儿贴在墙上,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脚步声走近,登时忍不住探头看过去,却发现门外清静的很,根本没有谁走动,不禁有些纳闷儿。
不过没等她多想,后脖领子就被人提了起来,脚丫瞬间凌空。
扬起脑袋一瞧,她爹似笑非笑的脸登时映入眼帘。
“???”盛苑怔了怔,忍不住用小手揉了揉眼。
刚刚她明明看着她爹从大门外走进来的!
“怎么在这儿呆着?”盛向浔感觉到手腕儿被这闺女坠的发酸,赶紧两手并用,让她坐在他的小臂上。
“爹爹!”盛苑熟练的一手抱着她爹脖子,另一只手捏着他耳朵,忍不住问,“条陈递上去了?官家怎么说啊?”
盛向浔挑挑眉,没想到小闺女等他下值回来竟是为这事儿。
他一边抱着她往回走,一边儿笑着说:“嘿!你这小丫头还知道催呢?条陈,你爹我是早晌递上的,此刻恐才到陛下案前,哪能这么快就有结果?更何况朝廷诸事都有个轻重缓急,圣上是要先看完奏疏才会看翰林院条陈的,你着急也没用。”
听她爹这样说,盛苑心知今儿是没信儿了,便不再想着这事儿。
很快,她姐姐盛蒽蹦蹦跳跳的下学归来,姐妹俩自是一旁嬉笑不提。
览政殿侧殿,承元帝看着眼前的条陈上,时快时慢的摩挲着扳指。
“陛下,太子殿下到了。”杨询小声在他身侧回禀。
承元帝头也不抬:“唔,让他进来吧。”
太子姜怀谦快步走近,躬身行礼:“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他还没说完,承元帝便招手让他过去:“你来看看这封条陈。”
姜怀谦道了声是,这才双手接过承元帝递来的条陈,在杨询搬来的软凳上坐下。
作为太子,他在览政殿看奏疏已是常事。
有时候承元帝懒的看了,便让他在一旁念出,更有时连批阅都是让他代劳。
所以此刻接过条陈,他内心十分平静,既没有紧张也不会惶恐,反而有着几分悠闲。
当然,他平静的心态,在看到条陈第一行官员名字的时候,就泛起了波澜:好家伙,瞧瞧他看见了谁?!
翰林院修撰盛向浔!
太子姜怀谦摸了摸胸口,感觉他情绪波动好像有些大。
这可不怪他大惊小怪!
要知道他这个表兄向来惫赖,属于那种你给他扔到没白天没黑夜连轴转的工作环境里,他都能找到偷懒的机会的人,他当官十几载,上司同僚就没见他递过几次条陈奏疏!
所以,他今儿是怎么了?
“你不要用老眼光看人啊!我看盛家这三小子还是不错的!喏,你好好儿看看你这个表兄提的意见。”承元帝见自家太子的反应和自己看这封条陈时一样,登时给逗笑了,就连态度也愈发的温和。
姜怀谦心里叹口气,面儿上老老实实的说声是,便逐字逐句的读了起来。
他也很好奇,自家这个表兄想要表达什么。
而这一看,就是一盏茶的工夫。
“父皇……”此刻的姜怀谦,眼底有些犹疑。
他为难的跟承元帝说:“这办法听着是可以,只是实际操作起来却颇有些困难。”
“是吗?”承元帝不以为意,鉴于太子和他考虑的问题角度会有差别,太子这样说也不稀奇,“说说看。”
姜怀谦略微思考片刻,才说:“住宿书院古已有之,他提的这个寄宿学院也不新奇,放眼大楚,光是读书期间不许探望的严苛书院就有十数家之多,可这毕竟是男儿家,要是换成女孩子,恐怕送去的人家要少很多。”
“生源不是问题。”承元帝拿着这封条陈轻轻的抖了抖,“条陈里也提过了,这政策可以先在大齐人家里试行,看看效果如何。
届时可以规定,凡有郞君的人家,无论男女,三岁以后须得送进附近官学读书,其间不许轻易离开,唯有三节两寿才可回家庆祝。”
“……”姜怀谦听他爹这话,就晓得他老人家这是心动了,顿时咽下想要反驳的话。
“而且书院教学也不简单。”承元帝指着条陈上的一行字,跟他说,“需要每时每刻跟学生们灌输大楚风气的好处,让他们清楚女子读书的必要,待到他们反抗大齐陈规迂矩的意识坚定了,再让他们和大楚的同龄人读书,想必可以让他们更好的融合进大楚。”
“父皇考虑周全,只不过大齐那边儿……”姜怀谦想说人家大齐世家也不是傻子,哪能乖乖配合。
承元帝闻言,却嗤笑一声:“他们会配合的!别看他们士大夫嘴里尽是规矩,规矩大到好像不讲规矩就不能活似的。
可是要是让他们知道献出个女孩子出去就能化解危机,那他们便是献出全大齐的女子也是乐意的。”
姜怀谦惯会看人眼色,他此刻见承元帝所言笃定,便也不再揪着不放,反而说起其他:“儿臣见条陈里提及统一教材一事,不知父皇可有安排?”
“这事儿就给你负责,翰林院官员随你调动……”承元帝想了想,吩咐,“完成后呈朕面前阅览。”
“是。”姜怀谦见他爹都安排好了,便索性安下心来接受安排。
……
第二天上值,盛向浔刚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稳,就见太子手持圣旨,带着人走了进来。
众人见此,又是一番大礼,待到圣旨发下,众人编纂教材的事宜安排好,太子姜怀谦这才走到盛向浔跟前,笑盈盈说:“盛大人,移步片刻?”
翰林院里没谁不知这二位的关系,所以也不多关注,毕竟谁的工作都不清闲。
“表兄。”走到花亭坐定,姜怀谦温和一笑,“待母后知晓你乐意动脑筋了,怕是要喜笑颜开呢。”
盛向浔一听,脸上有些得色:“太子殿下,动脑筋的可不是我,我不过是汇总润色一番罢了。”
他如此说着,眼底还闪烁着“您肯定猜不到”这几个字。
姜怀谦脸上的温笑有一瞬间差点儿没维持住。
心说,这要不是母后宠着,他非要问问:作为翰林院的修撰,写给圣上条陈的主意不出自你,这很值得骄傲?
“莫不是嫂夫人?”腹诽归腹诽,姜怀谦还是有些好奇究竟是谁出了这么个主意。
盛向浔摇摇头,得意的显摆说:“说了您肯定不信。”
“哦?说给我听听?”姜怀谦委实想不出还有谁会乐意给一个不求上进的咸鱼当谋士,有好主意自己提不更好?
“阿嚏!”盛苑正摆明车马跟自家二姐比投骰子的时候,鼻子忽的一痒,没忍住,一个打喷嚏打出来,将刚要在六个点儿那面停下来的骰子喷的翻了个个儿,好好儿的两个六,顿时就变成了一个三一个一,当即输了她姐五个点。
“谁!谁在背后嘀咕我呢!”盛苑不可置信的看着结果,又看着她二姐欢呼着拿起最后一块儿苹果样式的面点,气得直要蹦脚。
“别让我知道谁捣的乱,要不然、要不然,我非要让他知道知道厉害!”盛苑气得呲起两排白白的小乳牙,奶凶奶凶的亮出武器。
第二十九章:皇帝不一般
“……天容万物以长,地养万物以生;故圣人云,天行健自强不息,地势坤厚德载物。世人以男女比若天地,然天当以尊,地亦不能轻视乎。
天养地生,皆是予恩;阴阳调和,方为正本。
去岁数地地龙翻身,上苍好生以警世人,男女教养当顺自然,有违规律当复原本;朕乃天子,天下之君,当行教化,正本清源。
遂,朕意赋归楚齐人于恩,家中子女垂髫时起乃至行礼,皆入书院追溯先理,明先贤之遗志,扬先贤之遗风,承先贤之所学,继先贤开太平。
此顺应天地自然之举,朝堂上下皆应随从。
凡有隐匿女子不出者,皆为悖逆天理;凡此忤逆悖理之户,世人皆可举而报之,朕许不肖者家产三成为奖,举报者顺令而为不计尊卑。女子就读之户,田税当减三成,许以用银代行劳役……”
一阵热闹的敲锣打鼓声在盛国公府前的街上响起,接着便是顺天府衙役轮番唱和。
他们三五人便是一队,边走边喝,热闹非常。
待这队人马远去,盛国公角门微开,探出俩小脑袋来。
盛蒽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低头看着妹妹盛苑的头旋儿,小声说:“距离下一队过来还有半盏茶的工夫,你还要听不?”
盛苑已经跟着姐姐听了两三回,新鲜劲儿早就过去,所以对方一问,她就赶紧摇摇头,直说要回去。
盛蒽见她不耐烦在这儿呆着了,便牵起她肥嘟嘟的小爪子,像是跟她闲聊又像是自语的说:“皇上的旨意写的可真通俗易懂,就连我这个刚读书的都能听明白。”
她这般说着,低头看着俩小短腿儿倒的飞快的妹妹问:“你是不是也能听懂?要是听不懂,等会儿咱们去前街听文书白话宣讲去!”
盛苑闻言一头黑线,这哪儿是怕她听不懂啊,分明是她自己想出去玩儿!
暂时对府外兴趣不大的盛苑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才不要跟你一起上学去呢!”
盛蒽这才想起,下午她们书院还要小考,登时就没了出去看热闹的念头,蔫答答的把妹妹送回主院儿,便抱着书本复习去了。
“外面热闹吗?”郑氏早就从丈夫那里知道了圣旨内容,也不稀奇,只是纵着俩闺女到门口儿凑热闹,现在见小家伙儿很是满足的走回来,就忍不住就想逗她说话。
“热闹着呢!姐姐还想带我去前街看更热闹的热闹,我都没答应!”盛苑用类比的手法表示这次的热闹看的很满意。
却不管她娘看向她姐的院子时,瞅了两回鸡毛掸子。
【这里的这个皇帝不管是手段还是脸皮都好厉害啊!】系统等到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了,就忙不迭跟盛苑表达自己对那位皇帝的钦佩之情。
被杨嬷嬷投喂果子的盛苑听了,不禁在心里使劲儿点头。
系统又感慨的叹气:【要不人家是皇帝呢,这脸皮厚度啊,咱俩的加起来都不够人家的一半儿。】
盛苑见它情绪不高,忍不住摸摸脸,跟心里安慰它:“你也不必如此自卑,我努努力,说不定就能赶上他脸皮一半儿的厚度了。”
系统:【……】
算了,它不想说话了。
盛苑不清楚系统的心态,还跟心里咕哝:“不过这皇帝还挺会营销的,他这个圣旨一下来,就站在了正理和大义的一面儿,凡事反对他的,都是天然反派。”
【对对对!】系统见她说到自己心眼儿里了,也顾不得刚刚的小情绪,很是兴奋的跟她说,【他竟将之前那些次的地龙翻身怪到了齐人裹脚上,这还不算,他后面还补充,说以后但凡有个洪水干旱或者地震,都是那些齐人不尊自然强行有违规律造成的!直接省了以后写罪己诏的可能!】
盛苑也感慨:“之前爹爹还愁用何种名义让大齐人将男童女童送到书院,还想着若是对方阳奉阴违,他该如何对策。没想到人家皇帝直接就规定好了!你看吧,在这么庞大的奖励之下,只怕越是世家,越有人盯着呢!皇帝说了举报者不用遵从尊卑之规……哼,你看着吧,怕是那些世家富户所用的仆众都要心活了。”
系统使劲点头:“要不怎么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呢!瞻前顾后,大事难成!宿主,咱们可有的学呢!”
盛苑也这么想。
不过不等她再说,就见她爹笑呵呵走过来。
“这次没被祖父追着打?”盛苑好奇的上上下下瞅了他爹半晌,问出这么一句。
盛向浔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是学聆娘上次的话,登时气笑了。
他过去捏了捏这丫头肉嘟嘟的包子脸,扭头对郑氏说:“以后可不能当着她面儿说咯!这小丫头啥都懂呢!”
郑氏笑着嗔了小闺女一眼,才跟丈夫说:“国公爷这次找你是为的游园会的事儿?”
“可不是!”盛向浔趁杨嬷嬷不备,一把将闺女盯着的果子拿起,直接放到嘴里快速嚼了几下咽下去,才顶着小闺女控诉的目光,笑呵呵回妻子,“这次陛下更改游园会的举办地,从咱们府上花园变成了皇城外的羽林苑,他纳闷儿着呢,非说是我跟陛下进谏的。”
郑氏看他表情很是无辜,不由用帕子捂嘴低声笑起来:“国公爷说的也不错,三郎知情呢!”
盛向浔却不认:“这是皇后和太子知道条陈本意出自苑姐儿,生怕她让秦家或者大齐那边儿的人看入眼打主意,才跟陛下建议的!我也是之后才知晓。”
郑氏感激皇后和太子的维护,不过想起要不是丈夫大嘴巴,苑姐儿出主意这事儿谁能知晓?不由没好气儿的瞪他好几眼。
已经被赶到书房睡了几宿的盛向浔赶紧举手表示:“我不也是想给咱闺女扬名?若是将来开放科举,这样的名声肯定大有裨益。”
“这件事儿放在昕哥儿他们兄弟身上,就算是有多嘴者嘀咕,也不过就是说句小时了了而已,可这要是放在女郞君身上,就要多事儿了。
与其高调,不如踏实下来积攒沉淀,若是有真才学,将来一鸣惊人也未可知。
你不总说皇后和太子会关照,有这层关系在,谁能隐藏她的才华?”
郑氏这话是对丈夫说的,也未必不是对小闺女说的。
甭管小家伙儿这会儿能听懂不能,只要时常耳提面命,总归能让她记住不要在外面随意卖弄才学,有真本事用到实处才是正经,吆喝的热闹更可能引得对手注意,平添些许波澜。
郑氏想的通透,盛向浔也知轻重,家里俩闺女更是听话的很,他们谁都没把游园会当回事儿。
可是他们不在乎,却不等于盛国公府的其他人也能淡然。
第三十章:两个人眼中的盛苑(上)
垂柳苑位于安和堂的后侧,是一个有着池塘、假山、秋千、花亭、水榭、回廊的微型花园。
因二房的咏真苑、四房的咏清苑与其毗邻,所以这里便成为了两房小娘子小郎君的玩耍嬉戏之所。
八岁的盛葶捏着帕子从垂柳苑回来,跟其母陈氏打过招呼,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盯着窗外兀自发呆。
她是四房唯一的嫡女,亦是长女,素来和两个庶妹玩儿不到一起,每日里得闲了,便和二房的堂姐妹一处玩耍,尤其是和小她两岁的堂妹盛菡最为要好,大人们时常笑她们宛若同胞。
她一直以为可以这样没有烦恼的快乐长大,却不想去年失足落水,竟将三十年后的她带回到了儿时。
待到她用那双经过世情的眼睛看周边的人和事,才猛然发现,此时的堂妹盛菡已然不对劲儿了。
“随波,你刚刚注意到六妹妹的表情了么?”自从重生回来,她便将最忠心的丫鬟提到身边,明说暗嘱的让她注意盛菡的表现,随波也不让她失望,伶俐不说,嘴还很紧,委实帮了她不少忙。
刚刚在垂柳苑玩耍时,祖母派来的嬷嬷提了一嘴游园会的变动,她心绪波动之际,条件反射的瞧了一眼盛菡。因怕是自己想多了,她才多问了随波一句。
“小姐,奴见六娘子似有刹那惊诧,瞧着恍若不可置信一般,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泰然。”随波只说自己看到的情形,不加猜测。
盛葶捂上胸口,慢慢的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那颗急剧跳动的心,让她双眸放空,低声喃喃:“是了,是了,对上了。”
她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发飘,四肢百骸全然无力,后脊背上不知何时竟冒出了层细汗,风从窗外吹来,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小姐可是凉着了?”随波见状,赶紧上前关窗,“我喊人给您煮碗果子茶去去凉气儿。”
“不用!”盛葶一把按住她,努力用平静的口吻吩咐,“许是在水榭长廊玩儿的久了,有些疲乏……你扶我到床上休息片刻就好。对了,你放下帐子后嘱咐丫鬟嬷嬷一句,我睡着之后莫要打扰,便是用膳也莫唤我,醒来再说就是。”
随波向来听话,见她面色还可,便服侍着她躺好。
纱帐放下的瞬间,她就睁开了眼,可饶是这样,脑袋仍是一阵晕眩,恍若身处漩涡一般,让她即使躺在床上也产生了踉跄之感。
好容易平稳下来,她却发现自己的脑袋就跟走马灯似的,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有关上一世的一幕一幕。
盛葶自嘲的想,她这生来平凡,只因长辈疼爱,自幼无忧无虑,及笄之前竟对府里的波澜毫不知情。
除了跟二房姊妹要好,她和另外三房的堂姐堂妹不过就是面子情,彼此之间很少走动。
要说她对三房那对儿姐妹有何印象……她只恍惚记得二娘子盛蒽生性惫赖,有几分小聪明也不用在读书上;九娘子盛苑圆乎乎的喜欢吃喝玩乐,最会撒娇,还有些狡黠。
她们姊妹不求上进,但是奈何爹娘有主意,生活的竟比她们这些姊妹有滋味的多,若不是皇苑围猎皇室遇刺,恐怕她们还是府中姊妹钦羡的对象。
围场遇刺,承元帝遭箭重伤难愈,后传位给了轻伤的太子;而在这场刺杀中,太子侧妃谢氏所出的小皇子为救太子中剑夭折;她三伯盛向浔为救太子第三子中毒伤腿,不良于行。
这番变故连带着清剿叛乱带来的风波,让京城一时之间人人自危,惊惶之气遍布角落。
后来太子登基,追封次子为慧安太子,又将三子封为楚王,指婚盛家二娘子盛蒽,封其为楚王妃。
至此,风波消散,恍若一切都尘埃落定。
除却低调到似乎沉寂下去的咏繁苑,盛国公府的所有人都期待着盛家女嫁进皇室成为皇子妃的那天。
毕竟以楚王母子的盛宠看,他很是有望接任太子之位。
可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楚王和盛蒽成婚那天,先皇幼子静王也要娶亲,阴差阳错新娘调换,盛蒽进了静王府邸,而和楚王喝交杯酒的则成了盛家的六娘子盛菡。
怎么可能呢!这简直是一道惊雷炸在了盛国公府上。
三伯盛向浔更是进宫喊冤。
太后秦氏闻知大怒,竟要撇开皇帝派人彻查。
想到这儿,盛葶眼波微动,心绪复杂。
对于宫中掌权者如何博弈,她不得而知,只是晓得那段时间盛国公府发生了数次激烈的冲突。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九娘子盛苑双手持刀带人砍砸了咏真苑,将咏真苑的牌匾踩碎的情形。
而后她才知道,六娘子盛菡竟趁着楚王出入盛国公府的机会,次次与之相遇,你来我往之下竟和对方生了感情,引得楚王非她不娶;又有静王看上盛蒽,故而叔侄二人一番合计,做出如此无德之事。
可是事已至此,到最后即使三房心有不甘,也不过是将错就错。
为了皇室名誉,盛菡依然是楚王妃,而盛蒽则以静王妃之名随静王就藩。
三伯盛向浔送走盛蒽后便请命驻守边郡,皇帝因愧封他做了永宁侯,圣旨刚下,三房就选了个清晨,悄悄的、招呼也不打的携女赴任。这一走,便是十载。
时间悠悠,所有的不平事随着权力、地位、好处的提升似乎消散去了。
这其间,她嫁得良人,家中姊妹也各自欢喜。
三房杳无音信如旧,静王藩地也很平静。
唯有楚王在京中名声鹊起。
虽然他因错没能接任太子之位,可是皇帝十年间也从未立过太子,其余皇子尽皆平庸,朝堂上下都看好他。
六娘子盛菡作为楚王妃在京中自然也是受人吹捧。
作为王妃,她过的真不错,成婚五载育有三子,虽有妾室却无侧妃,王府内院握于她手,可谓是得意之极。
盛葶想到盛菡那时的煊赫,心里也不羡慕,她是个不求上进的,只盼着求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虽然盛菡看她夫君不起,但是她过的随心随意,自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不想贪心多求。
况且楚王虽爱盛菡,甚至为她做出忘恩之举,可后来还不是出巡江南带回绝色?而且没过多久他就亲自上奏请封为侧妃。
对于这个侧妃,盛葶知道的不多,只是隐约听说她懂得甚多,像是修路的水泥、攻城的武器、多产的粮食,都是她说给楚王的。
她记得清楚的是,盛菡每每提起这个侧妃,无不恨的牙痒,这人多少城府竟都溃于一旦。
因为这位侧妃,楚王和王妃闹了许多矛盾,生出许多嫌隙,关系甚至一度降至冰点。
她曾听爹娘说过,盛菡因妒害的侧妃小产,楚王怒要废妃,还是秦太后力保,盛菡才只是被送到郊外山庄休养。
而那个侧妃,则掌管了府中中馈,成为楚王府实际的女主人。
光阴转瞬而过,为庆贺皇帝五十大寿,各地藩王前来祝寿。
谁都想不到,藩王齐聚京城,竟是又一次惊雷响起的前兆。
也是那时候,毗邻草原而居十载的三房,竟然也回来了。
盛葶想,她只要还有记忆在,便是再重生几辈子,都忘不了再次见到盛苑的场景。
第三十一章:两个人眼中的盛苑(中)
脂玉为肤,秋水为骨;体态丰腴,气韵非凡。
这是盛苑出现在眼前时,盛葶脑子里冒出的话。
她怎么都想不到,昔时圆乎乎的可爱团子,竟然变得如此倾城倾国,说是“明眸潋滟,星目如珠”也不为过。
阳光下,她那双水眸熠熠生辉,眼波流转能讲千言。
人群里,她眼角上挑若有深情,幽幽凝视一眼万年。
盛葶恍惚记得,御宴之后,盛苑之貌名扬京城,连盛宠之极的皇贵妃谢氏都曾赞曰:遥望其人,月华凝绕;咫尺近看,肤光朦胧。
极受皇帝重视的安贵妃也夸她:极具牡丹之华贵,又兼芍药之风貌,更有茶花之婀娜。
而最让盛葶铭记的,还是继任皇帝效唐凌烟阁建的远洲阁对她的形容:
抬眸回视百花惊艳,朱颜一展千红羞惭;百褶宫装娇妍尽显,银光甲胄威严更添。
又想到远洲阁陈列的画像中第二位就是盛苑,盛葶心里复杂极了,脑海里不免浮现出她号令十万精兵的场景。
盛菡输的不冤。
轻叹一声,她继续回忆。
风波似乎是从楚王侧妃失踪开始的。
侧妃乃楚王在意之人,既是心尖儿好,亦是臂膀助力。
她无故失踪,让楚王惊怒之余派出所有门人,令其全力找寻。
一番苦寻下来竟发现很可能是静王动的手。
楚王虽然势大,奈何静王是他皇叔,又已就藩,在藩地还颇有威望,故而不敢妄动,只能连夜进宫请旨。却不想景和帝那里尚未发话,静王竟已暴毙。
几乎是瞬间,京中民间就爆发出各种各样的谣言。
有说源头是出于叔侄争美的;有说侧妃是皇帝安排的棋子的;更有夸张的说法是先帝早就对太子不满,所以安排静王辖制,还说静王手里有先帝诏书,可以废帝重立,这次静王遇害,就是现任皇帝和儿子联手所为。
这些谣言,盛葶听过许多,虽然她和夫君对此不以为然,但是京中藩王却感到唇亡齿寒,纷纷上书想要归藩。
景和帝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弟弟们离开,若不弄清原委给个交代,藩王归藩的那刻就是诸王离心的那天。
盛葶想着夫君后来对这段时间的评价,心里深以为然:景和帝的想法没错,奈何搅动京中局势的势力太多,以至于藩王在京多呆多错。
景和帝派出多部门联合查办,没想到证据隐隐指向远在京郊的楚王妃盛菡。
要不是后来盛葶知晓真相,她都要以为罪魁祸首是盛菡。
毕竟要论她恨谁忌惮谁,自然当属楚王侧妃,还有现在的静王妃盛蒽。
大概景和帝也是这样想,所以在派人搜查静王府、询问王府属官、约谈静王妃和府中其余女眷之后,便着人押解楚王妃回京。
可谁都没想到,押解人员尚未到达,楚王妃所在京郊的院子就付之一炬。
景和帝闻言险些旧疾复发,可是不等他缓口气,在京的几个藩王连续遇刺,眨眼间尽折损。
这样的情况,让京中谣言愈演愈烈,就连坊间百姓也认为这是让皇帝一勺烩了。
被莫名其妙扣到脑袋上的锅气晕过去的景和帝却不晓得,这仅仅是个开始。
此后十数载,他那几个长成的儿子悉数登场,开始了你来我往的夺嫡生涯。
直到楚王成为皇帝膝下硕果仅存的儿子,景和帝才蓦然发现,他似乎选无可选,只能咬牙将江山托付此子。
只是令景和帝再次没想到的是,他刚准备将立太子的消息公布天下,自他成为太子就闭门不出的皇后卢氏送了他们父子一程。
此举不仅令皇位空虚,还让先帝无子嗣可传承;朝堂诸公连夜商讨继位人选,还请出太后秦氏拿主意。
秦太后拒了大臣提出的人选,直接点永平郡主继位。
大臣闻言纷纷进谏,不说永平郡主并非男儿,就是同意女皇登基,继位顺序也轮不到她,先帝有好几位公主呢!
可惜,太后心意已决,诸臣无奈恍然想起,永平郡主是陈末帝之女鸿安公主和秦太后长子怀宴太子的独女!
要说她来继承皇位,似乎也无不可?
诸臣动摇,奈何决策未定,宫内宫外已然闻讯,瞬间有多方势力发起对永平郡主的刺杀。
也是这时,京中上下才恍然发现,京城巡防早已在永平郡主掌握之中!而京城外面,永宁侯之女盛苑已率十万精兵静候调令!
又有静王妃盛蒽携诸王遗孀献藩王印章于永平郡主当面,自此宗室先于臣子对女皇俯首称臣!
众臣发现僵持已然没有意义,就只能翻阅典籍找到女皇登基的合理依据,然后大办登基大典。
回忆至此,盛葶已经疲惫之极,她没再回忆那场震惊天下的登基大典如何盛大,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次亲见盛苑的场景。
那是一个山洞,她和盛家人一起被蒙着眼“请”到了那里。
“如此也算是盛国公府一家团聚了。”盛苑温和婉转却又透着凉意的说话声,盛葶到现在都不能忘记。
当时,她刚被解开眼罩,只觉得山洞内诸多火把将她眼睛照的生疼,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
当然,盛家几房悉数被“请”来,不是谁都像她一样好脾气,很有几个有胆魄的竟然大声斥责起来。
她当时看的胆战心惊,生怕盛苑气恼了直接将他们咔擦了,她和郎君的好日子可是还没过够呢!
幸好盛苑还算心宽,只是命人抽出泛着寒光的宽刀,吓唬的他们瑟瑟发抖便作罢了。
接着,盛苑让手下带人过来。
此人一出面,众人无不惊战。
这可不是别人,却是承元帝久找不到的前任楚王妃盛菡。
盛葶看着见到盛苑的盛菡宛若疯癫,又听着盛苑着人将盛菡的一项项作为公之于众。
那是她头一次听说重生这件事儿,更是第一次知晓她这个曾经要好的堂妹竟是重生之人。
只因心中不服,盛菡利用了前世所知,成功搅和进盛蒽和楚王的姻缘里,恁地生出许多波折。
听着这些,盛葶头一次对盛菡所为生出唾弃之感。
不过,她不忿归不忿,此刻的心情,更多的是恐惧!
因为盛苑竟然告诉他们,楚王侧妃是她的人!
盛葶当时听完,脑子就是一懵,她不管盛菡知晓这些后是如何的惊喊怒斥,她只是知晓,她可能要完咯!
盛苑把这般重要的事都说了,怎可能再放她们回去?
怕不是要将盛国公府这一家子人整整齐齐的送去见祖宗?
“重生?”盛苑凉薄的嗤笑声将盛葶从惊惶中唤醒。
她猛抬头看着高阶上端坐的盛苑,看着她如玉如瓷般精致的皮肤在光晕中愈发精美,听着她蔑视又极具霸气的话:
“有本事就尽管重生!想要夺机缘的也都尽管来!盛菡的来历你们清楚了,两世的走向你们也知道了!
不甘心的就尽管放马过来,也好叫你们清楚,有些人的机缘是抢不完的,有些人的成就,是你们达不到的!”
盛苑眼底的火光和冷笑,全部映入盛葶眼里,而她此刻却惊喜万分,心里一边儿连忙说着“不敢、不想、不能”,一边儿庆幸她能活着回去,和夫君好好生活了。
……
【(小剧场)
盛苑:咱就是说,得意之时说句威胁话,顺便在气势上开个大,我不是真想你们重生,你们咋一个个儿都当真啊?
盛葶:咱就是说,我是咸鱼我快乐,你来威胁我示弱,不信你回头问问去,刚刚我是不是连声把“不敢、不想、不能”说?
重生不是我所想,你们咋还是把我向漩涡里拖?柿子专拣软的捏,也要看看我配合不配合!
我躺平露肚儿任你们戳,我折腾一下就算我拙!
盛菡:咱就是说,你来威胁我应和,让我重生我配合,就等着回来展拳脚,情绪饱满我暗搓搓乐;
可问题是怎么记忆出了错,两次重生,记忆却还是最初的那一个?
有本事你把记忆还给我,我保证搞事儿我保证作,我保证再次成就你的传说!】
第三十二章:两个人眼中的盛苑(下)
午后的咏真苑很是清静,二房大小姐盛芸跟厨房做了几碟奶酥,兴致勃勃的去找妹妹盛菡品尝。
“新鲜的牛乳加上杏仁儿、茶叶煮沸,也不用加糖,只管一层一层的挑起奶皮儿就好。
将挑好的奶皮儿五六张的摞在一起,上面撒上些许蜜豆;然后再摞上五六张,再撒上蜜豆,如此这般摞上十来次,足够一指高了,就在上面撒上干奶酪和葡萄干,然后用模具轻轻按压定型,最后切成菱形块儿即可。
我是忙乎了一上午才得了五小碟儿,这是专门儿给你留的,你尝尝?”
盛芸亲捏一块儿递到妹妹嘴边儿,笑吟吟的看着她。
盛菡懒洋洋的就着她姐的手吃下,用帕子抿了抿唇,应付似的说了句好,便又无精打采起来。
盛芸见她这般,不禁关切的问:“自垂柳苑回来你便这般样子,我瞧着竟是为了游园会,可是……这和我们何干?要说失落,怕是三房的九妹妹失落才对!当然,她才三岁,怕是不懂失落为何呢。”
盛菡听她提起盛苑,眼底冒出些许不喜。
九岁的盛芸虽然很有姐姐样儿,却也没注意这些,只管说着心里话儿:“不过说起九妹妹那小丫头,瞧着倒很是可爱,咱们家姊妹许多,竟惟有她叫人瞧着就心生欢喜。”
“嘁。”对于她姐姐溢于言表的喜爱之情,盛菡很是不以为然,再想到上一世这丫头长大后的样子,更是撇了撇嘴。
虽说众人皆言盛苑貌美之极,可在她看来,那丫头身姿丰腴,行动坐卧毫无袅娜纤细之感,为人看去更无飘渺欲飞之气,顶多……顶多算是个倾城倾国的胖子而已!
“诶?”盛芸就是粗心,也注意到妹妹似乎对小堂妹不满,不由有些好奇,“那孩子招你了?”
“……”盛菡想说是,可是记忆清楚的提醒她,她这辈子才见过那丫头一次。
不过就算是上一世,她在闺中时,和三房那对姐妹也未发生龃龉。
所以此刻要昧着良心说是……她不是说不出,可是说出来了又有谁信?
思来想去,顶着亲姐好奇目光的盛芸,郁闷的摇摇头:“没有,不过是和她没缘分,看着不喜欢罢了。”
“哦,这样啊。”盛芸点点头,也没追问。
她不是个喜欢强求别人认同自己喜好的人,妹妹不喜欢就算了。
不过,她还是提醒妹妹,即使不喜欢盛苑,也不要带出来,更不要交恶,“我瞅着那小家伙儿怪机灵的,说不得于读书上有些天赋,她和皇后那脉关系很近,要是将来女子出仕有望,说不得能互相扶持呢。”
“呵呵。”长姐的谆谆劝说听到盛菡耳朵里,让她忍不住就想笑,“就她?”
还读书的苗子?怎么可能!
那就是个纨绔!
“不过仗着有个好姐姐罢了!”盛菡一激动没控制好,说吐露嘴。
当然,她自己暂时没注意到,还沉浸在前世的记忆里呢。
她记得,上一世,盛苑九岁的时候,三叔盛向浔参加皇苑狩猎,因缘际会救下被刺杀的太子三子,为此折了一双腿,终身不能站立。
因为最受器重的儿子在刺杀中遇难,太子继位后,愈加感念这位表兄的付出,故而在封了第三子为楚王后,就赐婚盛蒽,封她为楚王妃。
楚王仪表风流容貌甚伟,人品极其端正,因感激岳父的救命之恩,他时常以请教学问的名义出入盛国公府,不是送些礼物给盛蒽,就是和对方书信,久而久之,他们彼此感情渐深,楚王眼里再没其他女子。
他不仅婚前没纳妾室,婚后更是和盛蒽鹣鲽情深无有三人。
待到楚王继位,群臣请奏选秀纳妃,成为皇帝的楚王却以皇后育有五名子女为由拒绝。
自此,他在位的十数载时间里,后宫一直空置,偌大宫殿只有皇后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