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孟霜吟很难形容此刻的感受,她想疯狂地逃离,却又想要深深陷入。纪俣琨一边吻,一边抬手解开衬衫的扣子,他松开孟霜吟的手,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肌和腹肌上而后又松开。
孟霜吟很识趣地就把手放在了这两个地方,虽然不是没见过纪俣琨的身体,但是这一刻,男人身体的张力和诱惑达到了极致。
只是,突然。
孟霜吟喉咙里有些恶心,她眼睛睁开,捂着心口,发现不对劲后急忙推开纪俣琨,按下开门键冲了出去,直奔洗手间。
纪俣琨被推到了电梯墙上,因为吻得太深,他整个人都有些迷了,差点没站稳,看到孟霜吟往外跑,还在稀奇这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时,听到洗手间里传来呕的一声。
纪俣琨捡起领带,半信半疑地走到房间里,孟霜吟吐了。
纪俣琨来不及想太多,倒了杯热水拿着毛巾就走进去,看着孟霜吟压低身体吐的那么痛苦,甚至还有一点血丝,他心里顿时涌起愧疚。
难道孟霜吟这么讨厌他?讨厌到,和他接吻会恶心到吐?
这样的想法让纪俣琨伤心了好久好久,直到孟霜吟接过他手中的热水,漱漱口后,转身走进了卧室,侧躺在床上。
吐了以后手脚很冰凉,孟霜吟想拉被子盖上,却发现自己就压着被子,而她没有力气爬起来。
孟霜吟睁开眼,就看到纪俣琨单膝蹲跪在床边,像只小狗一样,低着脑袋好像犯了错。
孟霜吟真觉得心疼又好笑,心疼她自己,也觉得她自己好笑。
怎么就和这么个恋爱脑纠缠起来了。
分明她是个不那么相信爱情的人呐。
孟霜吟看了眼角落里的沙发床,声音很弱,“你也去休息吧,很晚了。”
纪俣琨嗯了一声。
孟霜吟这才放心闭上眼。
可是身旁还是觉得炙热,孟霜吟疑惑地眯着眼,发现纪俣琨还在原地一动不动,“怎么了?你还有话要和我说?”
纪俣琨觉得这个问题不问出来,他会死掉的,他抬起头看向孟霜吟,“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讨厌到看到我就恶心,不想待在我身边,连和我接吻也会吐。”
孟霜吟愣了下,抬手在他眉间轻轻一指,“你个笨蛋,想什么呢,我这是刚才吃的太酸了。”
纪俣琨眼中的欢喜只出现了一下,很快就冷灭下去,他起身抱起孟霜吟放进被窝,帮她盖好被子,看着她逐渐睡着的样子,右手颤抖起来。
纪俣琨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才会有那么过激的举动,他从来都不强迫孟霜吟的,可是刚才在电梯里面,他真的只有一个念头,要吻她,要欺负她,直到她害怕求饶为止。
清冷月色照进屋中,落地窗前,纪俣琨站在那处。
孟霜吟说治好了他的失眠。
的确是好了一段时间。
但是从最近开始,纪俣琨又睡不着了。他转过身看着孟霜吟,每天都会见面的那个美梦里,孟霜吟很爱他,和他还有一个孩子,他们幸福地生活着,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一样。
可是那个梦他逐渐梦不到了,从昨天开始,纪俣琨又开始大量服用安眠药,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睡上一个小时。
纪俣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准备等,等抓到那个跟踪孟霜吟的人后,等彻底解决了孟霜吟身边会对她不利的麻烦后,再告诉她,在那以前,他不想让她担心。
纪俣琨告诉过自己的,他要克制自己的占有欲,充分地尊重自己的爱人,给予对方足够的信任和支持,让她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这样,她就会一直一直很爱他,不会利用他,不会不要他。
纪俣琨拿起孟霜吟的手机,用她的面容解锁后,打开游戏,接受了来自“变态公狒狒”的情侣申请,随后他打开自己的账号,把所有孟霜吟没有的皮肤全都一次性送给了她。
做完这些事后,纪俣琨走到床边,在孟霜吟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将她的伤口处理了一下,贴上粉色的创可贴。她睡得那么香甜,想必一定是个很美的梦。
纪俣琨从抽屉里拿出安眠药,走到沙发上,缩进毛毯里,他就着冰冷的水把药吞下,眼神淡淡地看着孟霜吟,就那么一直看着,直到药劲儿上来后,他昏了过去。
翌日。
孟霜吟很早就去了医院交班,纪俣琨起床下楼时,看到秋泽面色凝重地站在餐桌旁边。
事情在电话里,纪俣琨已经听了个大概,他在白色真皮椅子上坐下,“她待了多久?”
秋泽想了下,“大概十多分钟。这次跟踪过来的人不太一样,她开了车,虽然有要躲避摄像头的意思,但是没有之前那个人那么谨慎,这个人甚至连帽子都没带。”
自从孟霜吟身边接二连三出现这些奇怪的事故后,纪俣琨嘱咐秋泽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就在昨天深夜孟霜吟回佛罗唐时,秋泽看到一个人的车跟在孟霜吟的车后面,在门口拍了几张照片后就离开了。
纪俣琨将面包切开,一晚上睡不好,男人的面色更加白皙了,“去查一下这个人的身份。”
秋泽点头应是。
无端被别人撞车、被黑衣人跟踪,这几天发生在孟霜吟身上的事情,一桩比一桩离谱。
此刻,她跟着院内大查房,在神内的住院楼走廊上,看着面前几个教授互相研讨,眼神有些放空。
她不是傻子,孟霜吟知道有人要搞她了,这个人知道她在报仇,应该是当年孟氏冤案部分真相的知情者,甚至有可能就是幕后凶手。
这些她并不恐惧,哪怕是敌人在暗她也不怕,但是让孟霜吟担心的,是这个人似乎在故意引战她和纪俣琨。在昨天晚上的电话里,这个人让她去时尚夜色,还给她纪俣琨的照片。
孟霜吟绝对相信,凶手是谁都有可能,但绝不可能是纪俣琨。因为案发的那天晚上,纪俣琨倒在路边,当时孟霜吟救下他,和他一直待在一起,直到后来回家才分开,纪俣琨不可能会那么快到孟家去。
更何况,那时候的纪俣琨不过是个高中生,与孟家无仇无怨。这个神秘人到底为什么挑拨呢,孟霜吟想了一夜都没想通。
“孟主任?孟主任!”身旁突然有人喊她,孟霜吟回过头,两个警察站在面前。
其中一个很严肃地对着自己手里的照片,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而后点点头,“你是孟霜吟吧,手机尾号5063?”
孟霜吟愣了下,“是我。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警察将手里的照片提起来,照片里,一辆被炸毁的出租车已经面目全非,从车上卸下来几个干柴火一样的东西,拼在一起居然是个人。
孟霜吟看那周围场景很是熟悉,这才想起来,这就是昨晚她在时尚夜色门口看到的那辆着火的出租车。
“我昨天确实看到了这辆车,在一家会所外面着火了,因为一些私事,没有来得及打119。”孟霜吟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一眼,“你昨晚是不是打过一辆出租车?”
孟霜吟点头,将手机里的打车记录翻出来,在递给警察看的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手微微一颤,“这辆车,是我坐的那辆吗?”她脑海里闪过那个司机大哥和蔼可亲的笑容和豪爽的性格。
另一男人没有明说,“你记不记得你坐的那辆车上,司机叫什么?”
孟霜吟低头看了眼滴滴上面的显示,她在车上好像也看到了,“姓戴。”
两个警察一左一右走到孟霜吟两侧,她的脚步在他们的引导下走向电梯,两侧的病人都纷纷避开。
“昨晚,死者戴某陈,于意外爆炸中身亡,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跟我们回所里吧。”
第30章
他永远都是我的
孟霜吟在审讯室里只待了十分钟,记录了她的口供后,原本准备采集指纹样本,外面突然进来一个警察,他很沉重地看了一眼孟霜吟,在面前记录者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孟霜吟低着头,目光停留在那个滴滴界面的打车记录上,对面叫了她一声,“你之前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孟霜吟愣了下,“怎么,这件事和我有关系?”
说没得罪过人是假的,像孟霜吟这样的人,应该说喜欢她的没几个才对。
警察带她走近一个很暗的房间,进门时收走了她的手机,男人拉开一个黑色的椅子示意孟霜吟坐下,头顶后方的投影仪亮起来,面前的幕布出现了一个平稳的画面。
左下角是4K高清标识,标识下面是具体的年月日和时间,中间下方显示时速,右下角是车辆所处的经纬度。从画面来看,是那辆出租车的行车记录仪。
警察手里拿着一支激光笔,红色的点指着车里面,“你注意看。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画面里,就在孟霜吟上车的前半个小时,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人上了车,他带着棒球帽,黑色口罩,完全遮住面貌,前座的司机和他说话,他也不予理会。
他坐在后排,右手在司机的盲区里面,他不断地从包里拿出一些红色蓝色的电线,将手里一个很像小型音响的东西塞进了后座的靠背和坐垫之间。
而就在这个人下车后,过了三分钟,孟霜吟坐上了这辆车。
从画面里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孟霜吟坐上后座的一刻,从椅背里面开始闪出非常微弱的红光,红光并不是一闪一闪的,而是隔三秒亮一次。视频里看得格外清晰,可那天晚上,经过的是金环区的娱乐地段,外面五光十色的干扰,让孟霜吟和前排的司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二十分钟后孟霜吟下车了,司机将车停在时尚夜色前面不远处,从旁边的车门上拿下水杯和面包,干瘪的面包很难咀嚼,他一边吃一边喝水,而就在此时,后座上的红光开始频繁闪烁,发出滴滴滴的声音,司机回头去看,就在这一秒。
砰——
一声巨响,车爆炸了。
行车记录仪里的视频,以一声似有似无的惨叫为截止,紧接着就是短接刺耳的耳鸣声。黑屏后,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旁边的审讯者关上了视频,打开顶灯,“孟小姐,我们在后座没有采集到那个人的指纹,专家对炸弹做了初步的分析,是一种新型的压力式炸弹,从你坐上去以后开始计时。”
“奇怪的是,一般这种炸弹的原理类似于地雷,只要重量发生变化就会立刻爆炸,但是这个凶手费尽心思设计了一个延迟程序,在炸弹被激活以后,当重量减轻,有五分钟左右的延迟。”
“需要你好好想想,身边是否有和这个凶手身材举止差不多的嫌疑人,他极有可能会再次作案。”
孟霜吟抬起眼,幕布再度亮起来,黑夜中,屏幕里的激光笔将这个人的身影身形不断放大,冬天,这个人穿着肥大的裤子和衣服,一身黑色,看不出原来的身材,更是没有任何相貌特征可以追溯。
警察翻看了昨天的报警记录,查到孟霜吟曾经在清上园别墅区也遭到过袭击,他看了眼孟霜吟,孟霜吟靠在椅背上,只是抬眼看着,并没有很害怕的表情,他有些佩服,但还是嘱咐说:
“一般来讲,我们视这类连环案件为威胁类案件,如果你需要的话,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可以派警员去保护你的安全,直到抓住凶手为止。”
孟霜吟同意了警察的提议,在签好案件授权书,采集指纹后,孟霜吟走出了审讯室。
此时刚到中午,她经过走廊,警察办公室里很多人都在忙碌地翻阅大量文件,桌子上摆着一份都没有动的盒饭和十几个蓝色文件盒。
迎面过来的几个警察很着急,“这个戴治陈的家属怎么回事?爱人的电话打不通,女儿的电话显示注销,尸体得赶快认领回去,法医署几个小时前就送了火化,因为没有家属在场不能走程序,还在留置。”
另一个警察叹了口气,“家里条件不好,他一个人在南淮这边打工,家人都在凌云市,看来我们得找人过去一趟通知一下才行。”
孟霜吟觉得心里有愧。那个黑衣人毫无疑问是冲着她来的,可是却让别人送了命,她看向身旁的警员,“你好,我想去死者家里慰问一下,您能帮忙行个方便吗?”
两个警员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保护孟霜吟,总归都要去通知死者家属的,他们便接下了这个任务。
京门下属有三个市,南淮,凌云和金陵。曾经凌云市因为孟氏财团的存在,年年交税最多,发展也最好,在孟氏没落后,南淮崛起,成为京门最繁华的地级市。
从南淮市区出去,便车一路上了高速,看着窗外的景象飞快后退,孟霜吟心里的不安渐渐加重。
“找到那个女孩了?”
“找到那个女孩了。”
“找到那个女孩了……”
吴绮澜记忆中那个扭曲的声音,说的这一句唯一的话,此刻像电棒一样反复刺激着孟霜吟的大脑。她闭上眼,睫毛颤抖,握在一起的双手很冰凉,冰凉到发麻。
三个小时后,便车进入凌云市辖区,前排的警员按照手机上的定位,驶入一条岔路,而后一直往前开。
沿着凌云水江,两岸的景色满是萧条,虽然和南淮不过是一百六十多公里的距离,但是凌云的冬天明显更冷,两边的树叶黄了大半,偶尔见到几抹难得的绿枝,都是奄奄一息,被寒冬压得抬不起头。
孟霜吟一直闭着眼睛靠在后座的头枕上休息,直到前面的警员回头看了一眼,提醒道,“快到了,准备下车孟小姐。对了,你手上的手环,任何时候都不要摘掉,如果你遇到危险,只要把手环掰开,我们就可以立刻收到信息。你试一下吧。”
孟霜吟嗯了一声,将左手的衣服往上抹了下,一个蓝色的很窄的银制手环套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孟霜吟将锁扣轻轻一掰,手环就打开了,警员腰间的接收器立刻响起警铃,声音很大。
孟霜吟合上手环,“辛苦你们了,等我回到佛罗唐后,就不用麻烦你们了。那里很安全。”
警员看着地图,“到时候再说吧,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一个月的24小时保护,你不用担心其他的,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才最重要。”
孟霜吟点头,抬眼朝外面看了眼,远处有一片极其宽大的空地,周围的一圈都是黑色的土壤,那片空地看不到尽头,上面有很多烂瓦残垣,有野狗从那里跑出来,盯着他们的车开过去。
凌云水江就从这片空地的正中穿过,虽然距离不算很近,但是能看到这一段的水江被劈出来一个小湖,凸向空地的正中间,那个小湖里的水又黄又绿,上面飘荡着白色的泡沫,有一些漂浮的东西,像是死鱼。
不用过去,都能闻到那边恶臭的味道。
孟霜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她只觉得看到的时候心里特别不舒服。
车子再往前开,三座连着的灯塔矗立在远处的山脉上,彼时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半,冬天时节,太阳快要落山了。灯塔背面被橘色的霞光笼罩,朦胧中看上去像三个牵着手的人。
车子逐渐慢下来,这里是个村子,路很不平整,摇晃的感觉让孟霜吟有些恶心,幸好昨晚吃了那些酸的东西后,她一天都没有吃饭,为了避免把胆汁吐出来,孟霜吟打开车窗。
路边坐着一个老年男人,身上穿着破洞的黑色棉袄,一条腿发黑,另一条腿看不见了,他面前摆着一个碗,碗里有三个一毛钱和一个破旧的五毛。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拉着一个小女孩从旁边走过。
她们离车子很近,孟霜吟看着小女孩头上扎的两个粉色蝴蝶结,觉得很可爱。
小女孩仰起头,“妈妈,乞讨的人好可怜啊,他们没有温暖的房子,也没有可爱的小狗。”
“对呀,所以妹妹长大以后,要做个好医生,让你身边的人都幸福,都健康,让他们都看得起病。”
孟霜吟微微一怔,车子已经过去了,母女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孟霜吟直起身,再次看向远处那片巨大的废墟,还有每天五点钟可以看到的落幕灯塔。
孟霜吟愣住了。
这不是别处,这是当年的凌云孟家,这是孟霜吟被火烧了的家,这是她生命里唯一没有痛苦的那十二年里,生活过的地方。
那个恶臭的小湖从前有荷花莲叶,那些野犬藏匿腐食的地方从前有蜜蜂彩蝶,那个一片废墟的地方,从前是人间花园,是六栋最奢华的百亿联排别墅山庄。
孟霜吟顿时红了眼睛。
车子在一个院子前戛然而止。
孟霜吟走下车,面前是一个民房院子,门没关,她准备进去,却看到两个警员很警惕地看着门外的车。孟霜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通往这个院子的有两条路,他们从其中一条主干道上来,侧边的那条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车牌号是淮A·
孟霜吟记得这是纪俣琨的车,她快走两步进了院子,纪俣琨似乎也是刚到,旁边的秋泽将一个看上去很重的编织袋放在地上,他们的面前,站着一个瘦小的中年女人,女人的眼睛很小很黑,看看他们,又看看地上的东西,两只手互相塞在红棉袄袖子里,没有说话。
纪俣琨瞥了眼孟霜吟身边的警员,眼神定格在她身上,“出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孟霜吟要走上前去,身旁的警员拦住她,两人同时打开了别在左胸前面的执法记录仪,“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戴治陈家中?你和戴治陈是什么关系?”
纪俣琨眼神中满是疑惑,“谁叫戴治陈?”
他看向旁边站着的中年女人,“我是代表京门医院来给戴可欣家属送慰问的。你们也是?”
孟霜吟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里是戴可欣的家?”
“嗯,这位是戴可欣的母亲,还有她爷爷,在后院的废品站,我刚才去看了,身体还是很硬朗的。戴可欣的父亲好像在外面常年跑车,很少回家。”
孟霜吟转过身,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她家,很清楚。
当年从家里看过来时,这里是很小很小的黑点,她从来没来过这里。
孟霜吟的目光里充满了复杂。会是巧合吗?
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户,父女相继出了意外呢?
当警员和戴可欣的母亲说明戴治陈的情况时,纪俣琨陪着孟霜吟走到后院,雪碧、可乐的易拉罐用白色的面袋子分类地很整齐,虽然是个废品站,但是没有很大的异味,屋子里有个老人坐在凳子上,看到他们进来,有些局促地站起身,将手在身上擦了擦。
纪俣琨方才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老人,但是没有进来打招呼,他看了看屋里的陈设,“老人家你好,我们是可欣的朋友,来看看你们。”
老人抬了抬眼,声音很沙哑,用方言说,“妹妹在城里过得还好撒?莫得得罪什么人噻?我老供她讲,她脑壳不灵,不晓得别人啥子做派,搞得人欺负。”
纪俣琨没告诉他们戴可欣自杀的事实,戴可欣几乎很少回家,对于她的家人来说,或许一个活着的念头,更能支撑他们挺过这个冬天。
孟霜吟接话说,“爷爷放心,她过得好嘞,你看,还托我们拿钱回来,就怕你们惦记。”
老爷子听了很高兴,抬手擦着眼泪,“你们都是好心人嘞,她娘老子年轻时活害了病,脑壳儿拎不蛮清,害病好多年咯,我崽养她给她治,买了好多哕她吃不得,给她吃她偷偷跑出去吐下,这病转眼间也三四十年咯,好不得了。家里就靠着我崽和妹妹。你们坐下吃点饭噻,我给你们杀个鸡。”
孟霜吟想拦住,纪俣琨拉住了她,两人往旁边侧了侧身,看着老爷子佝偻着腰往外面去了。
纪俣琨叹了口气,“社区的人说,戴可欣的母亲有精神疾患,戴可欣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寄钱回家,老人家见不到孙女,左右给我们做了顿饭,也是希望我们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照顾他孙女。”
纪俣琨抬手握住孟霜吟肩膀,眼神里满是担忧,“你没事吧,我看警察带你过来的。”
孟霜吟将司机的事情告诉了纪俣琨,男人听后,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昨天我已经把各个商区的人全部调回了京门,佛罗唐从下周开始,周围三十公里内的所有房子和地产,会全部换成我们自己的人。”
“只要他还敢来,我不会让他活着走的。吟吟,你别害怕。”
孟霜吟点点头,靠在纪俣琨怀里,方才的失温和恐惧,逐渐地淡化。
她眼神自然地平视着前方,就在刚才老人坐着的地方,有一台红色的旧座机。
孟霜吟眼神微动。废品站,座机,老爷爷。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手机,翻出吴绮澜替她挡枪那日,打电话给她的座机号码。
纪俣琨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怎么了?”
孟霜吟犹豫着,看着那串号码,
她食指摁了下去,显示正在接通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漫长到孟霜吟以为是自己太神经质了。
突然,面前的座机响起来,急促的电话铃声很大,孟霜吟手一抖,手机掉落在地。
凶手曾经到过这里。有可能,就曾经站在他们现在站的位置上。
孟霜吟背后发凉,身后突然走上来一个人,她立刻抽出手镯上的银丝飞快转身,秋泽愣了一下,“孟小姐,我们可以走了。”
孟霜吟心跳地很快,她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秋泽,纪俣琨很担心地抱住她。孟霜吟眼神越过秋泽的肩膀,远处的那片废墟上,站着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人。
他歪着脑袋站在那里,冲这边挥手,不停地挥手。
孟霜吟说不出话来,她抬起颤抖的手,指着那个方向,纪俣琨顺着看过去,“秋泽,快!”
秋泽打了个电话,村外停着的奔驰上立刻下来了十多个人,朝那片荒地冲过去。
那个人跳下大理石柱,很快就不见了。
孟霜吟两只手紧紧抓着纪俣琨的胳膊,眼睛盯着那个方向。
此刻,无尽的恐惧突然袭击向她,像一只利爪,随意扭捏孟霜吟的心脏。
戴可欣爷爷准备杀鸡的时候,纪俣琨拦下他,好一番劝后,两人离开。
在纪俣琨紧搂着孟霜吟上车的一路上,孟霜吟在脑海里反复回忆着那个声音最后一次和她说的话。
【你好啊,X医生】。
【好可惜,就差一点,你的脑袋就会四面开花了。】
【如果到死都没有找到杀死你父母的凶手,你是不是很失败?】
【想找凶手吗?今晚2点前,到时尚夜色。】
【不用谢,。】
上车,孟霜吟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皮肤被掐出了血。她强迫自己冷静,她必须冷静。她不能让无关的人再次被卷进来,这个人一直关注着她身边的人,她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纪俣琨看着孟霜吟的手,很心疼,将她的手指轻轻握住放在自己手上,温柔说,“你掐我吧,我皮糙肉厚,你掐不疼的,你掐你自己我觉得好疼。”
孟霜吟冰冷的手被纪俣琨的温暖所覆盖,男人没有那么多话,但始终陪在她旁边。
她眼神逐渐看向纪俣琨的脸,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孟霜吟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不,她有,她身边还有一样,是她害怕失去的。
是纪俣琨。
凶手如果知道她X医生的身份,就肯定知道纪俣琨是X的患者;他知道纪俣琨在时尚夜色,所以让孟霜吟去找凶手;他拍给孟霜吟的所有照片,里面都有纪俣琨。
孟霜吟从十二岁到吴家,一直到三十四岁,这个人没有再找过她,孟霜吟一直活的很顺利。
可是,当她的身边有了纪俣琨后,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难道,这个人不是冲着她来的,是冲着她身边的爱人?
孟霜吟伸出手,眼睛看着纪俣琨,“你能抱抱我吗。”
纪俣琨在她脸颊上亲了口,将她抱在怀里,他能察觉出怀中人的害怕,不断地收紧力道,让她心里能有所安慰。
孟霜吟闭着眼,红了眼睛,“对不起,我没想让你也跟着我担惊受怕。纪俣琨,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别亲信别人。”
纪俣琨抬手抚摸孟霜吟的脖颈,“傻瓜,还没有人能伤到我。我会抓到这个人的。”
不。孟霜吟睁开眼。
她有预感,这个人,只有孟霜吟才能抓住他。
座椅上,孟霜吟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她拿起后,看向上面的一串长长的010开头的电话号码。这是境外的IP,当然,也有可能是虚拟机。
孟霜吟接起了电话。那个变声器笑起来。
“怎么样,重回故地,是何感想啊?”
孟霜吟靠在座椅椅背上,目光冷冷地看向前方,“你大费周章把我引到这里,不过是想再过一把重回杀人现场的瘾,你问我感想?我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不杀我呢。”
变声器似乎并没有听到他想听的话,孟霜吟的冰冷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杀你?不不不,死人是最没意思的。你要一点点去体会被折磨的感觉,那样才最有趣。”
孟霜吟握紧手机,“你说谎,你没有动我,是因为你杀不了我,你还没有在我身上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你听清楚,我一定会在你继续作案之前找到你。”
电话那头原本轻松的声音,不经意地屏住一口气,犹豫了很久,才淡淡吐出一句,“你太自己以为是了。你凭什么?”
孟霜吟看向远处的灯塔,夜幕已黑,灯塔照亮了曾经的庄园。
孟霜吟的眼神很坚定,很冷静。
“凭我不怕死。”
旁边坐着的纪俣琨眸子一愣,握紧孟霜吟的手。
对面笑起来,“这世上没人不怕死。你爸你妈死的时候,那叫声,可惨了,还有你那些小侄女啊,小侄子啊,嫩嫩的胳膊被火一烧,感觉要是啃一口,香得很呢,比烤全羊还香。”
孟霜吟紧抿唇,张口说道,“你说得没错。阴阳两极,都有我的家人,所以我不怕死。你真懦弱,不敢用真面目示人,不过没关系,你迟早会输在我手上。既得不到你想要的,也失去了你唯一拥有的,你比我更可怜。”
孟霜吟觉得,这个人一定是想要孟霜吟身上的某样东西,不然以他的本事,孟霜吟不会到现在还毫发无损。
带着黑手套,站在天台上的人,此刻握着手机,眼神冷厉,联机电脑上的软件已经亮起红色,他不能再继续打这个电话了,否则就会被监听到位置。
但是孟霜吟说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心不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