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目光落在孙同知身上。静默片刻,才道:“各位言之有理,官府总不能一直养着全府百姓。”
顿了下,才继续道:“官府也养不起。”
陆通判急了:“大人,外面的百姓实在没活路了啊!”
孙同知再要开口,沈逾白抬手制止。
“此地既已有了官盐,往后必定要运盐,此地的路总该修得平整,百姓房屋还未修建完,如今被水一泡,怕是许多旧房屋都要坏了,趁此机会,都一并修建了吧。”
“大人,修建需要材料和人工,处处要花钱,府衙哪儿来这么些银子?”
孙同知立时质疑。
沈逾白道:“银子已换成粮食,百姓干了活分得粮食,可自行回家做饭,倒也省了府衙许多麻烦。”
众官员面面相觑。
如此一来,倒也不是白白养着这么些百姓。
若只分粮食,倒比以前发工钱更省些。
只是……
“以往我们所建造的都是青砖大瓦房,无论青砖还是布瓦,都需钱买来,花费巨大,这部分银子从何而来?”
孙同知问道。
沈逾白应道:“你们可先修路,房屋材料本官自会处理。”
此番商议结束,沈逾白便先行离开,其他人留下后却是焦躁难安。
“想要将整个通府的房屋都翻修一新,所花费如何巨大,大人能上哪儿找银子?”
“若那四百万两银子没送去京城倒也罢了,如今难不成还能要回来?”
第292章
要银子
“自是将银子从陛下手里要回来。”
苏锦看到视频里的沈逾白如此理所当然,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听错了。
她又重放了一遍,确定了,沈逾白确实要找天元帝要银子。
“你送出去了还能要回来?”
沈逾白应道:“那四百万两银子本就是通府的民脂民膏,百姓已将所有进献给天子,如今百姓遭难,君父又如何能置百姓于不顾?”
苏锦觉得沈逾白说得特别有道理。
可问题是,她不是天元帝啊。
苏锦问道:“你不是说要让天元帝看到银子,充盈了国库,才能与他讨论治国之道吗?”
沈逾白面不改色:“他已经看到银子了,国库也充盈过了。”
苏锦给他竖起大拇指:“逻辑无懈可击。”
银子是给天元帝看看,又没说要给他用。
不过让天元帝把银子吐出来,天元帝能愿意吗?
不会一怒之下砍了沈逾白的脑袋吧?
苏锦对沈逾白很是忧心,不过如今灾情严重,只能靠搞基建缓解。
她倒是很想给沈逾白传送点粮食砖之类的过去,可真这么干了,沈逾白怕不是要被大家当成妖怪烧死。
算了算了,还是靠沈逾白自己吧。
等灾情结束,她倒是可以提供各种技术支持。
次日,府城便发出告示,水已退了,府衙贴出告示,府衙不再供粥,需得干活才能领到粮食。
方脸男子们大喜,当即放出风声:府衙竟然不救灾了,这是不顾百姓死活!
这等风声只吹了一日,就烟消云散了。
一个男丁干一天活,给半斤粮食,煮熟了全家都能吃,还不用排队。
何况许多人家去干活的还不止一人,勒紧裤腰带,还能省点粮食出来,比等着府衙发粥好多了。
虽然过得艰难,然往年更难。
在苦水里泡过,这点苦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而沈逾白要银子的奏折已经通过锦衣卫的特殊渠道赶到京城了。
自年前各个衙门要完钱,国库就很是空虚。
新年伊始,崔明启推广红薯,又要走了一笔银子,国库便如被搜刮得干干净净。
户部尚书张永寿便日日哭穷,哭得天元帝头疼不已。
恰在此时,沈逾白送的四百多万两就这么肥了国库。
张永寿喜极而泣,泪洒御书房。
天元帝也是大喜,除了面对光禄寺吃食,其余时候皆是意气风发。
四百二十多万两纹银呐。
抵得上大越一年的财政税收了。
沈逾白立下如此大功,必是要赏赐的。
沈逾白刚从五品升到四品,已是让满朝文武议论纷纷,再不能升迁了。
天元帝兴致颇高地找太后商议了一番。
“既然他不能再封赏,何不封赏他的母亲?”
太后笑意盈盈。
如此能臣,必要给予荣耀,否则会寒了能臣的心。
天元帝笑道:“母后所言甚是。”
敕封罗氏为四品宜人的圣旨才下了一个月,通府洪灾的奏章便到了天子的案前。
朝中还在商议如何救灾,沈逾白要银子的奏章就来了。
天元帝被气笑了。
若是让人快些追赶,那敕封罗氏的圣旨还能拦住。
天元帝狠狠咬了口沈逾白连同奏章一同送来的“饼干”,又是一声冷笑。
“区区一匣子饼干便想要走二百万两?他莫不是以为这国库的银子都是他的?”
太后看着皇帝说是将饼干送与她吃,自己却是一块接着一块往嘴里送,轻笑一声,道:“国库里那四百多万两银子还真就是他送来的。”
天元帝便吃不下饼干了。
早朝时,首辅与次辅为了拨款十万两纹银还是二十万两纹银吵得不可开交时,天元帝心中冷哼。
这点银子可入不了沈六元的眼,人家一开口就是二百万两纹银。
两日后,沈逾白要银子的奏章又来了。
此次的奏章详细写明了银子是用于修路,为往后官盐的运输做准备。
如此一来,救灾不仅仅是救灾,还有为往后朝廷赚盐税做准备,是为了往后挣钱。
天元帝再次出现在太后宫中时,太后感慨道:“像沈六元这般会赚钱的官员不多。”
修路也是为了往后更好地挣钱,挣更多钱。
天元帝沉默。
太后道:“官盐也该运转起来了,通府百姓都巴巴等着呐。”
天元帝:“……”
重新开设一官盐地并非儿戏,需得安排妥当,还有这都转运盐使的人选要细细斟酌。
天元帝自是想要任用年轻官员,可这等关键位子,朝中势力无人愿意撒手。
近些时日李庆芳和于达等人斗得不可开交,为的就是这都指挥使的位子。
天元帝本意是先让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再说。
如今看来,此事拖不得了,不然国库里的殷祖就都得被沈逾白要回去。
沈六元干得出来这等事。
不过二百万两定是不行的,五十万两已是极多了。
这五十万两还包括了都指挥使司衙门的修建。
运送赈灾银的任务自是落在新任都转运盐使徐直身上。
这等肥差落到徐直身上,李庆芳、于达,便是刘秉卿都反对。
天元帝此次却极强势,给李庆芳等一众老臣当头棒喝。
救灾十万火急,徐直第二日便匆匆出发,一路狂奔。
徐直离开京城不到五日,安公公回京了。
与各种吃食一同带回来的,还有沈逾白被关在按察使司多日的事情。
“那都指挥使污蔑沈知府贪污四百万两纹银,将人严刑拷打,竟还对府衙的衙役严刑拷打,逼迫他们诬陷沈知府,那伤情实在触目惊心!”
安公公一个响头磕下去,天元帝眼皮就是一跳。
临海是不让他过一天好日子了。
天元帝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着,敲得何德全心惊肉跳。
“何德全。”
何德全赶忙正色道:“奴才在。”
“刘阁老前两日偶有咳嗽,你带御医去瞧瞧。”
何德全已了然,当即领着一名太医去了刘府。
从这一日起,刘阁老又因病告假。
礼科给事中却弹劾临海按察使司滥用职权,诬陷忠良,竟将通府知府沈逾白抓进去百般凌辱。
“通府乃是直隶府,莫说临海按察使司并无管辖之责,即便是有此权责,也不该凌辱陛下委派的朝廷命官!如此行事,便是枉顾天子,枉顾礼法!”
第293章
钦差
有人弹劾,必定就有人维护。
都察院官员更甚至再次翻出沈逾白在任期间,所做种种,皆是离经叛道。
况且通府是最近才升的直隶府,此前只是通城州,按察使司羁押沈知州并无过错。
文臣们办事不行,吵架却是个顶个的高手。
若给他们机会,便是吵上三天三夜也没问题。
天元帝目光落在李庆芳身上:“李爱卿以为如何?”
李庆芳心思翻转。
临海按察使司归都察院管辖,前些时日,御史们狠狠参了沈六元一段时日,这才过去没多久,礼科给事中便参了临海按察使司。
这其中若说没有关联,他是万万不信的。
言官便是各方手中的刀,用以排除异己。
沈逾白不过地方上的一个四品知府,根本指挥不了礼科给事中,更无法抗衡都察院。
刘阁老前些日子还活蹦乱跳,今日便又告假了,怕不是为了躲今日之事。
刘秉卿老而不死,却最会明哲保身,必不会无故与督察院对上。
这背后真正要对督察院动手的,怕是当今天子……
李庆芳恭敬道:“此事颇有蹊跷,还需详查。”
天元帝便道:“爱卿所言甚是,此事牵扯甚广,必要谨慎待之。无论按察使还是通府知府,皆受吏部考核,此事便交由吏部左侍郎秦诏。通城州升为通府后,朕还不知其风貌,秦爱卿便替朕去瞧瞧。”
秦诏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李庆芳。
可惜他只能看到李庆芳的背影,神情是一点瞧不见。
便是瞧见也无用,天子授命,如何能辞?
秦诏一步跨出:“臣领旨!”
此一事自是引得朝中暗潮汹涌。
秦诏下衙后,官轿直接去了李府。
李府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待他一来,直接领着去了李庆芳的书房。
秦诏已是迫不及待道:“请老师为学生指点迷津,此事既已闹出来,必是有实情,学生就怕查到都察院来。”
都察院那群御史可不是好惹的。
一个不慎,怕是连他李门都要被牵扯进去。
此差事既已交到他手里,怎么查,查到什么程度,必要与老师通气的。
李庆芳道:“如今你便是陛下手中刺向临海的刀,若这把刀不锋利,便要拿李门来磨了。”
秦诏眼皮狂跳不止:“陛下登基六年,崇尚无为而治,难不成如今竟要掀起波浪不成?”
按察使司归都察院管辖,便是遇到此事,也该都察院自查。
陛下却将此事交给他这个吏部左侍郎,岂不是对都察院不信任?
“都察院有监察百官之责,该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如今这把刀谁都能来握一握,天子自是不能容。”
如今陛下是借机清查都察院,来削弱他李门的权势。
怕是他李门也被天子忌惮。
当今天子果真沉得住气,竟隐忍六年不发,甫一出手,便是不同凡响。
“还请老师明示!”
秦诏自也想到其中利害,稍有差池,怕是就要让李门重创。
“既然陛下让你查临海按察使司,那就查到康年为止。”
李庆芳眸光沉静。
秦诏这把刀刺中一个地方三品大员足矣。
至于那都察院,李门若真的刺进去,拔出来也会沾上一身的血。
待秦诏的官轿回家,方得知不少人投了拜帖。
秦诏自是谁也不见。
此时因着涉及沈逾白,崔明启自是十分关心。
可他在京中根基浅,年后又忙于红薯的推广,与朝臣并未往来,如今想要探听消息属实不易,只能在家中着急。
崔夫人也是忧心忡忡:“也不知逾白那孩子伤得如何,他身边又没个人照料,如今那通府又受了灾,他的身子如何能熬得住。”
崔明启深深叹口气:“他是真能折腾,我这条老命都要被他折腾没了。”
从开年到现在,他的好徒儿就没消停过。
此番是了,他便与都察院彻底对上了。
“被御史们盯着,往后就不能有一丝差错,为官者又如何会不犯错?”
崔夫人听得心惊肉跳:“陛下不是让秦诏去查按察使司吗,那不是为逾白出头吗?”
“秦诏与逾白结怨已久,他查的结果如何,谁能知晓?”
自从来了京城,崔明启便是步步惊心,儿子又不在身边,还有个天天捅娄子的好徒儿,他借着与自家夫人说此事,也清清脑子,好想法子。
翌日早朝过后,一位年轻公公追上崔明启,道:“沈大人托安公公给您带了份桂花莲子糕。”
崔明启笑着接过,道:“多谢安公公。”
待回了衙房,崔明启将食盒打开,里面是摆放方正的糕点,最下方压着张字条。
看过之后,崔明启便是彻底放下心来。
思忖片刻,提笔便给沈逾白写了封信。
崔明启的信离开京城之日,另一封信也离开京城,朝着临海而去。
信件到沈逾白手中时,另一封信也到了临海。
康年怀逸远等三人再次相聚时,屋子气氛沉闷。
“圣上竟派了吏部左侍郎秦诏前来。”
怀逸远面色阴沉。
他虽是从二品,然地方上的从二品与京城的三品大员不能比。
京中三品大员有会推资格。
所谓会推,即京中三品及以上官员齐聚文渊阁中,给即将升迁的备选官员推荐。
可以说,京中的三品以上大员,便是整个大越最有权势的官员。
即使封疆大吏遇上他们,也只有低头的份。
更何况是吏部左侍郎。
六部中,吏部最为尊崇。
官员选拔皆出自吏部,自是凌驾于其他官员之上。
“怕是当今圣上要借机彻查私盐之事。”
薛岩与康年本已是神情凝重,听到此话更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私盐一事若泄露,我等谁也逃不脱干系!不若我们将那钦差彻底留在临海?”
康年眸光森冷。
怀逸远却道:“秦诏乃是首辅李庆芳的门生,若对他动手,便是与李门为敌,那李门可不是我等能招惹的。”
“难不成就任由他将咱们一锅端了?”
康年又急又怒,转而看向薛岩:“薛大人那边还未得手吗?”
薛岩憋闷道:“沈逾白实在狡诈,上任不过半年有余,竟已将百姓骗得团团转,又加之他手上有粮食,百姓并不被鼓动。”
康年冷笑:“薛大人动作再慢些,钦差就该到临海了,到时候借着沈逾白被按察使司羁押的由头彻查一番……”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已是让薛岩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天子这委任,便不是要轻易将事了了的姿态。
“薛大人手下人多,又何必费力鼓动百姓?”
怀逸远声音带了一丝蛊惑:“一旦通府发生暴乱,到时按察使司非但无过,还有监察之功,自不会再查,我等也可高枕无忧。”
第294章
换命
房中烛火摇曳,将三人的脸也照得忽明忽暗,三人的眼中却多了一抹疯狂。
受灾的不止通府,整个临海都有水灾。
临海的官员只在一开始分发了两日粥,之后便再无反应。
临海百姓怨声载道,又听闻通府竟还在发粮食,便更是怨气冲天。
通府位置不好,耕地极少,百姓一直是最苦的。
而临海其他地方多有耕地,总归就有进项。
如今,通府成了直隶府,还一直有救灾粮,他们却饿得连锄头都拿不起来。
这番对比,便知临海的官员如何不作为,而通府的知府又是如何一心为民。
如此好的知府,却被刺杀了。
临海百姓们听到时都觉是谣传。
如此好官都要刺杀,难不成是吃得太饱,想要体会饿肚子的感觉?
等通府传来有人反了的消息时,临海的百姓都不敢相信。
他们这些饿肚子的人还没反,那些吃饱了撑着的人反什么?
待到通府城门紧闭,旁人无法进出,临海百姓才终于信了。
徐直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临海。
得知沈逾白被刺杀,他大惊,当即派人四处打探,终于知道事情原委。
原是通府传出粮食吃完了,百姓惶恐不安,沈知府安抚百姓时,被一暴怒的百姓刺中胸口,血流如注。
刺中胸口,还如何能活?
徐直悲切。
陛下足足让他带了五十万两白银前来,却终究还是赶不及。
之前沈逾白乃是在徐直手下任职,两人可谓相处融洽,没成想,再相遇却是沈逾白早已遇刺。
徐直立刻找到都指挥使薛岩,让其派兵前往通府镇压,薛岩却是百般推辞,让得徐直气恼之下,便怒道:“一旦通府沦陷,临海还保得住吗?”
薛岩当即沉了脸:“徐大人,本官护卫的是临海,通府已升为直隶,不归本官管辖,徐大人是要本官违抗圣命不成?”
徐直几乎是被赶出来的。
经此一遭,徐直哪里还能不知沈逾白在此地过得如何艰难。
当即便对沈逾白更是忧心几分。
可那城门始终紧闭,纵使他是钦差,此时也无法进入。
城内,州衙后院,床上躺着一极消瘦的男子,赫然是孙同知。
他胸口缠着的白色纱布正一点点被血染红。
大夫把完脉,便叹息着摇头:“刺中背心,药石无灵。”
沈逾白一顿,还是道:“劳烦大夫想想法子。”
床上的孙同知连着咳了好几声,喘着粗气道:“大……大人……下官早已做好必死的准备……大人不必介怀……”
沈逾白喉咙有些发紧。
通府不知何时有了流言,府衙准备的粮食已消耗殆尽。
三天前,府衙门口聚集了许多百姓,询问救灾粮的情况。
若非有心人刻意引导,流言不会愈演愈烈。
此时必要安抚人心。
整个府城衙只有知府大人的话可信度最高,此事沈逾白避不开。
他一开口,百姓果然信服。
谁也没料到,在百姓欢欣鼓舞时,会有人突然从人群冲出,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刀。
因着软甲的存在,刀尖只刺破点皮,刀就不能寸进。
鲜血依旧染红了胸前的衣衫,百姓们惊恐四处逃窜,另一刺客趁机冲向沈逾白。
彼时,两名护卫已被其他人牵制,孙同知一把抱住沈逾白的后背,替他挡下一刀。
匕首从孙同知的背心插入,再抽出时,鲜血如注。
温热的血喷到沈逾白的后背,打湿了一大片。
他从未想过孙同知会替他挡刀。
他从头到脚都有防护,不会受伤,可这并不妨碍孙同知的温血灼伤他。
关闭城门,捉拿刺客。
这三日,沈逾白始终守在孙同知身侧,为其请了数名大夫,也只是为孙同知吊了几天命。
他也求救过苏锦,并没有什么法子能治好心脏上的刀伤。
等那位大夫离开,孙同知突然好转了起来,说话竟也有了力气。
沈逾白心一沉,便问他:“你何苦为了我丢掉性命?”
孙同知脸色已是灰白,却颤抖着道:“大人欠我一命,就会帮我孙家留一条血脉。”
到了此时,孙同知已经不再隐瞒。
“大人既然能将通城州升为通府,又将私盐变为官盐,必不会让临海一直浑浊下去。我虽投靠了大人,前半生做的那些事却是实实在在的,往后必会清算。”
沈逾白并未反驳。
孙同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勉强扯了个笑脸,道:“临海的大人们又岂会坐以待毙?他们抓了我的妻儿老小,让我与他们里应外合。”
许是因着笑得有些费力,竟牵扯到胸口,让他的脸色更灰白了几分。
那日孙同知执意要停止救灾,沈逾白对他就有所怀疑。
“你救了我,不怕那些人对你家小不利?”
孙同知苦笑道:“以大人的手段,他们成不了事,即便我帮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妻儿老小。但他们不知,我还有一孙儿被忠仆带走,若大人能护着他,我孙家终归有后。”
他干了那么些年的腌臜事,赚来的荣华富贵,家人也都享受过。
如今因着此事丧命,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他的孙儿还小,不该承受此等恶果。
能护住他孙儿的,只有知府大人。
那日瞧见有人刺杀知府大人,他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沈逾白沉默下来。
他并未想过孙同知会对他如此坦诚。
“我与临海那些官员已是不死不休,若我败下阵,你的孙儿怕是保不住。”
“大人不会输。”
孙同知喘着粗气,勉力道:“府衙一堂离门五步远的青石砖下有大人想要的东西。”
沈逾白终究还是道了声“好”。
孙同知是笑着闭眼的。
沈逾白翻找出孙同知藏起来的木匣子时,便知他为何如此坦诚。
便是不救他,孙同知也会死。
临海的官员容不下他。
大越也容不下他。
周显看完那木匣上的东西,当即便是一声冷笑:“孙同知倒是聪明,用本就保不住的命来换他那长孙,真是一笔大赚的买卖。”
沈逾白目光落在木匣子上,却道:“周百户,孙大人的孙儿就要劳烦您给接到府衙了。”
毕竟对外,他还是重伤昏迷。
若此时露了脸,又如何能引蛇出洞?
第295章
崇拜
“阿锦,我胸口疼。”
“胸口疼更不能吃甜食。”
苏锦断然拒绝。
吃太多甜食可不利于伤口恢复。
沈逾白双眼湿漉漉地看着屏幕:“阿锦,等通府的事结束,我给你挖个坟,你想要什么?”
苏锦眉头一挑:“怎么,不给你甜食吃,你就不留坟给我吗?原来你是为了吃的才给我留那些坟墓,而不是为了帮我研究啊。”
沈逾白有些慌乱:“那定然不是,待我腾出手,必要多修坟墓,阿锦想要什么,我就往里面放什么。”
“哦,既然你不是为了甜食修坟,那我正好就不给了。”
苏锦边说边忍不住乐出来。
沈逾白这么好骗,临海那些人怎么反倒被他骗得团团转?
沈逾白一噎,旋即颇为无奈地喊了声:“阿锦……”
“甜食吃多了不好,容易得糖尿病,你们那儿的医疗技术可治不了。等你好了,我多给你买十块巧克力。”
苏锦做出的承诺让沈逾白很欢喜。
十块巧克力,一天一块便能吃十天。
未来竟能做出巧克力这等美食,还有蛋糕、棒棒糖、冰激凌……
那些饼干也是极美味。
未来实在令人向往。
“你要在屋子里待多久?”苏锦问道。
沈逾白道:“他们既已动手,便该是想趁着秦诏来临海之前将我铲除,一旦失手,他们就是将把柄递到我手中。他们必要要确保万无一失,绝不会只派这么些人来,那就将所有人一并引出来。”
“秦诏跟你有仇,他能为你出头吗?到时候他偏帮临海那些人,你就要受委屈了。”
这就是苏锦担心的。
秦诏是天元帝委派的钦差,那就是代表着天子,查出来的结果不会有人怀疑。
“皇帝明知道你和秦诏的关系,怎么还派他来?不会是想把临海的事轻轻揭过去吧?”
沈逾白轻笑一声:“如今朝中李门如日中天,秦诏作为李庆芳的得意门生,权势不小,临海那些人不敢对他动手。陛下此举,也是让李门与都察院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