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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郑氏倒是骂了王氏两句,王氏当没听到,提着菜篓子去院子找罗氏。

    因着罗氏也炖了只鸡,沈鸿业吃只鸡的分量也就没那般重。

    罗氏还分给二房一碗鸡汤,上面的鸡肉装得满满当当,于是沈家四户全吃上了肉。

    饭桌上,沈守忠自己拿只鸡腿啃,听到江氏说起厨房的事,他嗤笑一声:“硬挺着吧,看能挺多久。”

    二房的饭桌是沈家最热闹的。

    大家一人一筷子,一碗鸡肉就被夹光了,鸡汤也是分得干干净净。

    彩娥捧着碗舔了一圈,放下碗时恋恋不舍:“要是能天天吃肉就好了。”

    “咱又没逾白家底厚,哪儿吃得了这么好。”

    作为二房的大哥,沈玉林比弟妹要懂事不少。

    王氏丝毫不藏着笑:“你们都好好对逾白,往后也能跟着他过好日子。”

    彩娥头上扎了两个小辫,用布条系着,一扭头,两个辫子就在半空甩动着。

    “我对逾白哥很好的。”

    “你对他好有什么用,你以后会嫁出去,要你两个哥哥对他好,往后他那些东西就都留给你两个哥哥了。”

    王氏琢磨过了,沈逾白身子弱,肯定要人照顾。

    再过些年,罗氏自己都老了,哪儿还能照顾沈逾白。

    三房跟大房合不来,沈逾白能依靠的就是只有他们二房。

    等玉林和石林照顾上逾白,那还不是大家一起吃饭,逾白的佃租、每个月的大钱,还有上百两银子都归她两个儿子了。

    沈守义觉得这事不靠谱:“他还要娶媳妇,往后有媳妇照料他。”

    王氏白了他一眼:“他这病歪歪的样,娶了媳妇也生不了崽,到时候咱两儿子多生几个崽,过继个孩子给他,那些东西不还是咱的吗。”

    算来算去也就这几条路。

    只要现在笼住三房的心,往后这些东西都是她家的。

    况且大房和主屋为了巴结陈家,一直想把二房三房手里的钱挖出来,她帮三房就是帮自己。

    沈守义闷不吭声,心里却觉得王氏想多了:“你能想到的,逾白肯定能想到。”

    “所以咱要对他母子俩好,逾白报不了名,主屋和大房肯定会欺负三房,咱就得帮他,在他面前好好表现。”

    王氏仔细叮嘱三个孩子,等三个孩子都答应,才放心。

    沈逾白在罗氏的注视下连喝了两碗鸡汤,才让罗氏神情轻松地收拾碗筷离开。

    沈鸿业来时并未进门,而是站在沈逾白的窗边,神情复杂:“你还是去求求陈家吧,只有他们能帮你。”

    沈逾白看向他,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也平静得厉害:“你在县学的事找陈家摆平的?”

    沈鸿业进县学后被排挤过一段时日,沈守忠亲自送他去了一趟县学,后来就没了下文。

    “姑父带我在族学斋房吃了顿午饭,那些人就再也没找我了。”

    沈鸿业神情尴尬,显然并不想讨论自己被排挤的事。

    “难怪。”

    沈逾白垂下眸子。

    那日沈守忠送沈鸿业去的县学,回来已经是傍晚,神情舒缓。等沈鸿业这次回来,已经不复之前的瑟缩。

    那些县学的学生定然不会将沈守忠放在眼里。

    而沈守忠能找的只会是陈家人。

    想让陈家帮忙,自是要拿出东西来换。

    第79章

    又是陈家

    恰好县尊知道他得了痨病,恰好县尊禁止他参加县试,恰好大房都来劝他找陈家帮忙。

    一切都是如此顺理成章。

    沈逾白垂下眼皮,挡住眼中的嘲讽。

    陈家竟为了他这三瓜两枣费尽心思,看来陈家大伯这次为了升迁使了全力,将整个陈家都掏空了。

    见沈逾白又没了动静,沈鸿业气道:“跟功名比起来,便是付出百两又如何?对你来说千难万难的事,对陈家来说不过是请顿饭,或打声招呼。”

    沈逾白漆黑的眸子如同看不到底的寒潭,嘴角却微微上扬:“以身饲狼,只要还剩一块肉一滴血,狼都不会停下撕咬。”

    沈鸿业气得转身就走。

    沈逾白静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他彻底离开,才转过身,将挡在自己身后的卷轴露出来,而炕上静静躺着一张苏锦刚刚传送来的字条。

    “你们县令怎么会知道你得了肺结核的事?会不会有人告密?可是一般人也见不到你们县令吧?”

    沈逾白拿起毫笔沾墨,在纸条上写下两个字:“陈家。”

    这些事他不会告诉他娘,怕他娘知道了更焦急。

    可在面对苏锦时他并不保留。

    苏锦拿到字条时简直要把薄薄一张纸盯个洞出来。

    又是陈家。

    太不要脸了。

    “他们就是强盗,恨不得明抢你的东西!”

    当看到沈逾白说要怪自己身子弱才被人惦记吃绝户时,苏锦气得想报警。

    “这根本不是你的问题,就是陈家那群人恶心,总盯着别人的东西,竟然还靠着身份地位来欺压人!”

    为什么像沈逾白这样纯良的人会受这么多委屈,那些坏人却过得顺心如意。

    可人家有权有势有关系,沈逾白只有一个说不上话的秀才舅舅,怎么跟人家斗?

    就算再不甘心,为了能参加科考也只能屈服。

    苏锦忍着恶心道:“要不你先给他们送一百两过去,我再给你弄点玻璃制品去卖,钱一下子就赚回来了。”

    怕他心里不好受,苏锦又赶紧安慰:“等你以后当了大官,再狠狠欺负回去!古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最近苏锦拿了好几套茶具给沈逾白弄去书肆卖,除了上回买颜料和平时买书外,剩余的钱沈逾白都存下来,等去京城了买颜料。

    苏锦怕沈逾白舍不得花这个钱,又特意安慰他未来还有许多好东西,完全可以拿去换钱。

    字条不断传送过来,沈逾白心中那些郁气尽数飘散。

    明明苏姑娘很恼怒陈家的所作所为,却为了改变他的现状,刻意淡化陈家对他的压迫,全拿一百两说事,再让他宽心,她可以帮他赚更多钱。

    沈逾白自是能看懂她的心思。

    沈逾白:“我会试着想办法解决此事,苏姑娘莫要太担心。”

    苏锦:“你又要写一份策论给我吗?”

    上回他写的策论很有用,她只招十个研究员帮她研究越史。

    这消息只告诉了杜老,没两天,来报名的大佬们足有二十多个。

    她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招十个人,其余大佬们竟然找她求情,非要加入她的研究小组。

    这段时间苏锦忙着租房布置工作室,又要应付那些求情的大佬,忙得晕头转向,但是研究进度一日千里。

    现在苏锦非常相信沈逾白的脑子。

    单单这么聊已经不能满足她了,还是策论看得起劲。

    沈逾白看了眼天色,时辰尚早,便回信:“也好。”

    第80章

    让恶心的陈家滚蛋!

    天色渐暗,沈逾白的房间再次门窗紧闭。台灯打开,沈逾白打完腹稿便开始写策论。

    本就有了主意,遣词用句也可随意,两刻钟便写完。

    苏锦看完,心底那点担心烟消云散。

    “就这么干!让恶心的陈家滚蛋!”

    还得是沈逾白的脑子好用啊,怎么就能想出这么些弯弯绕绕。

    还好他纯良,要是长歪了,以后当个大奸臣,还不得把大越搅得人仰马翻啊。

    刚刚她竟然想让沈逾白向陈家低头,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沈逾白你放心,我就是你坚强的后盾!”

    看到苏锦越发嚣张的语气,沈逾白心情愉悦。

    苏姑娘本该如此张扬。

    此刻她该是眉目舒展,笑靥如花。

    沈逾白目光微闪。

    如此肆意潇洒的苏姑娘,该是何种长相?

    那叫相片的物什可以将卷轴清晰展现,或许也能将苏姑娘清晰展现。

    沈逾白到底没开口,总不能唐突了苏姑娘。

    这一夜,天上的月亮比往常亮了许多。

    关了台灯后,月光从窗子缝隙钻进屋子,撒在地面,也照亮了墙上的卷轴。

    沈逾白定定看了会儿,找了个铲子将卷轴从墙上铲下来,又把卷轴背面的墙灰一点点擦干净,卷起来后用布包好,放到床头。

    为了让甲班的学生安心备考,族学已经提前给甲班学生放假。

    因着怕沈逾白冷,罗氏一直烧着炕。

    进入腊月,寒气总能从各种缝隙里钻进屋子。

    沈逾白最近几日总会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两声,罗氏便不让他下炕,还日日鸡蛋白面养着。

    腊月十日,罗松茂来了沈家,罗氏将他迎进沈逾白的屋子,便期待满满地看着他。

    罗松茂羞愧地将帽子摘下来:“我找了三个秀才好友一同去找县尊大人,他并不松口。”

    罗氏一下卸了力气,瘫坐在炕上。

    罗松茂神情苦涩:“大哥想过了,你那个小姑子不是嫁给陈家了吗?你可求陈家出面,县尊大人总归会给陈家脸面。”

    “陈家要的是我们的全部家底子。”

    罗氏双眼无神。

    若把这些钱都给陈家了,往后逾白要用钱了怎么办?

    “若能让逾白参加科考,给他便是。等逾白有了功名,这些钱慢慢能挣回来。实在不行,去我那私塾给幼儿启蒙,也能拿份束脩。”

    罗松茂致力于举业,次次不中,次次赶考。

    可罗家并非大户,家底很快就被罗松茂掏空。

    为了能减轻家里的负担,罗松茂在罗家村办了个私塾,靠着本村和附近村子的孩童交束脩勉强维持生计,若再让沈逾白过去,钱要分一份出去,罗松茂读书的钱就不够了。

    罗氏哪里愿意耽搁罗松茂读书,连连拒绝。

    罗松茂苦笑:“蹉跎大半生,也该给小辈让路了。”

    他若能中,早就中了,还是自己没那个才能。

    “大舅放心,我已想到法子。”

    沈逾白的话让罗松茂张了张嘴,半晌只得在心里叹口气。

    逾白一个孩子能想到什么法子,不过是宽慰他。

    孩子一片好心,他也不忍打击:“那你就试试,若还不行,趁早去找陈家。”

    第81章

    潜力再好也没用

    等沈逾白答应下来,罗松茂也不再多坐,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回家。

    他走后没多久,沈族长就来了沈家。

    先是问了沈逾白的身子,又问了最近的学问如何,沈逾白都一一应着。

    沈族长到底还是忍不住问起报名的事。

    “你大舅可有想到法子?”

    沈逾白垂眸,语带恭敬道:“县尊大人不愿通融。”

    沈族长沉默下来,脸上平添了几分忧愁。

    末了,他才道:“还是找陈家吧,人总要低头的。”

    沈耀宗分家的事他本来不知道,沈秀莲成亲时闹了一场,他就了解了个大概。

    后来沈秀莲回门,郑氏和沈秀莲母女俩又闹了一场,他也就能猜到陈家打的什么主意。

    如今是形势逼人。

    民不与官斗,早早屈服还能报上名。

    沈逾白并未直接答应:“小子知道了。”

    沈族长静静盯了他一会儿,再次开口,语气已经变得意味深长:“若不能考取功名,潜力再好也无用。”

    沈逾白垂眸。

    果然已经坐不住了。

    将沈族长送到院子外,沈逾白才道:“小子明日想去趟府城,不知泽叔可有空闲?”

    “冬日里没什么活儿,他在家猫冬呢,我让他明儿一早就来接你。”

    族长又恢复了对沈逾白的温和。

    沈逾白恭敬道:“那就劳烦族长了。”

    沈族长双手背在身后踱步离开。

    沈逾白转身回自己屋子时,就瞧见沈守忠站在门口,得意地瞧着他:“怎么样,还硬气吗?”

    “大伯可还拿得出银钱过年?”

    沈逾白淡淡问道。

    沈守忠神情一僵,咬牙切齿道:“看你小子还能撑多久!”

    撩起挡风的竹帘子钻进屋子。

    只在外站一会儿,风便从各处往衣服里钻,好像要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沈逾白压着胸口咳了两声,脸上点点冰凉,他抬头看去,天空零星飘起雪花来。

    拢紧衣襟,一步步往屋子走去。

    到屋子里,肩膀已经被打湿,寒气入体,让他咳得更厉害。

    沈逾白在炕上坐了许久,身上的寒气被驱散了些,喝了药,咳嗽才少了。

    拿出卷轴摊开,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字条传送过去。

    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出现在炕上,随之而来的字条上只有四个字:“多喝热水。”

    沈逾白轻笑一声,端起水杯。

    暖气瞬从冰凉的指尖传到四肢,一杯开水喝完,浑身由里到外散发着热气。

    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

    沈逾白舍不得放下尚且温热的玻璃杯,一套灰色的极软衣衫出现在炕上。

    “这叫保暖内衣,你贴身穿会暖和很多。我们这儿还有保暖性很好的羽绒服,可惜不能给你用,不过我们有羊毛衫,也很保暖,下午就要到货了,你和你娘穿上就不冷了。”

    沈逾白将字条整齐放在书本上夹好,解开填充芦苇的厚实外衣与单薄的中衣,将保暖衣裤穿上,又厚实的外衣套上。

    身上暖暖的,连一贯冻到不能写字的手都是热的。

    沈逾白:“谢谢苏姑娘为我驱散寒意。”

    苏锦:“就一套衣服,不算什么。”

    沈逾白神情认真地一笔一划写道:“若没苏姑娘,沈某便不知这世间还有温暖。”

    第82章

    沈家要出大事了!

    苏锦看到字条后,竟生出一股心疼来。

    大越朝没棉花,不能做棉服,要靠身体硬捱过寒冬。

    她在网上买的保暖衣和羊毛衫都是预售,到今天才拿到。

    “你明天去府城会很冷吧?”

    沈逾白:“有保暖衣,会暖和许多。”

    苏锦觉得还不够。

    她在网上买了不少保暖用品,最近下雪,快递特别慢,肯定赶不上沈逾白去府城前到了。

    苏锦将卷轴卷起来,包好放进书包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门。

    上回沈逾白告诉她卷轴不能传递东西后,他们猜测卷轴卷起来时不能传送物品,特意做过试验,猜测的果然没错。

    打那之后,他们反而放心了,一旦有外人在,他们就将卷轴卷起来,免得传送的事暴露了。

    而且把文件带在身边也安全。

    在学校的礼品店一通扫荡后,苏锦回来就把东西往沈逾白那儿一股脑地塞。

    充电式暖手宝、暖宝宝、热水袋等。

    为了让沈逾白会使用,她特意写了详细说明。

    苏锦还觉得不满足:“我买的两箱暖宝宝还在路上,等到了我再给你送过去。”

    望着堆成小山的物品,沈逾白哭笑不得:“这些便够了。”

    就算明日下大雪,这些东西也够用了。

    翌日一早,沈泽就架着牛车来了沈家。

    雪在昨晚就停了,地上没什么积雪,只是天冷得厉害。

    罗氏在牛车上铺上厚厚的干稻草,还嫌不够,又垫了厚厚的布,还用被子将沈逾白包得紧紧的,只让他露出一颗头。

    又细细叮嘱沈泽好好照料沈逾白。

    几人在门口说话,大房的门帘动了几下,沈逾白顺眼看去,门口有两道身影。

    二房的王氏拉着沈守义出来,笑着问道:“逾白你又要出远门?”

    “去趟府城。”

    “府城离咱们村不近啊,天寒地冻的,你泽叔一个人怕是顾不过来你,正巧你叔在家没事儿,让他跟你一同去,也好有个照料。”

    王氏将沈守义往前推。

    沈守义黝黑的脸极不自然,还是硬着头皮道:“多个人多份力。”

    沈逾白笑道:“那就劳烦叔了。”

    “不麻烦,咱是亲戚,本就该互相帮忙。”

    王氏嘴上应着,大力把沈守义往车子上推。

    路上虽没多少积雪,却因天冷结了冰,为了安全,沈泽走的官道。

    牛车没有遮挡,寒风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沈守义和沈泽的鼻子耳朵冻得通红,被裹得严实的沈逾白手里抱着暖手宝,身上又贴满了暖宝宝,并不觉得太冷。

    牛车到府城时午时已经过了。

    沈逾白让沈泽将牛车赶到府衙旁的一个院子前停下。

    院子门口摆着两座威武的石狮子,朱漆大门很是气派。

    不过这种大门不是沈逾白这等白身之人能进的,他敲开了旁边的角门,说明来意。

    角门被关上后,沈泽惊道:“逾白你来知州家干什么?”

    沈逾白道:“来求见知州大人。”

    沈泽一惊:“你认识知州大人?”

    “今日之后便认识了。”

    沈逾白的话让沈守义和沈泽面面相觑。

    知州大人是大官,能见你一个小老百姓吗。

    沈守义道:“我们还是走吧!知州大人是什么样的人物,哪里会管你科举报名这样的闲事。”

    若一个弄不好,得罪了知州,不止逾白一个人要遭罪,他们整个沈家都得被牵连。

    沈逾白静静看向沈守义,声音平静:“二叔和泽叔在外等着小子就成。”

    沈泽神情尴尬:“你二叔说的在理,咱还是回去吧。”

    他在心底暗暗感慨沈逾白还是太年轻,竟然想来找知州大人告县尊大人。

    都说官官相护,知州大人就不会为了逾白得罪县尊大人。

    若县尊大人记恨上沈氏一族,到时候故意将沈氏一族考生都给落榜可怎么办。

    “既来了这一趟,定要见见知州大人才可离开。”

    沈逾白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好似恭敬,实则冷漠至极。

    沈守义急得直哈白气:“你怎么就不懂,这里不是我们能来的地方!”

    沈泽赶紧拦住他:“你也别急,知州大人不会见逾白。”

    要是每个上门的人知州大人都见,那知州大人就不用干别的事了。

    话音刚落,角门被打开,刚刚离开的老伯又回来,对沈逾白道:“随我来吧。”

    沈泽和沈守义懵了。

    他怎么就能进去?

    沈逾白对两人拱手道别,跟着老伯进去。

    角门被关上,沈守义才反应过来。

    他双手一拍大腿,嘴里絮絮叨叨起来:“完了完了,我沈家要出大事了!”

    沈泽脸色青了白,白了紫,煞是好看。

    沈逾白被带到一个屋子外,等下人去禀告了,才有人把他领进门。

    此时屋子里正坐着一位耄耋老人。

    老人正给床上躺着的老夫人把脉,眉头时松时紧,好似遇到了极大的难题。

    旁边站着几个婆子丫鬟,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个穿着曳撒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

    老夫人在老大夫看过来时,连着咳嗽了好几声,问道:“大夫,我的病能否治好?”

    老大夫神情复杂,对着床上躺着的老夫人深深鞠了一躬,又转身对着床边的山羊胡男人作揖,道:“恕在下学艺不精,实在不知该如何医治老夫人。”

    山羊胡子男人询问:“如何说?”

    老大夫神情尴尬:“老夫人病情严重,在下不恐耽搁了医治进度,还请大人另请高明。”

    山羊胡子男人脸上露出一抹失望,喊了人将老大夫送走。

    沈逾白这才上前行礼:“学生沈逾白拜见知州大人。”

    崔明启眸光在沈逾白脸上一扫,眼中带了些探究:“下人来报,说你来献药,你也是大夫?”

    沈逾白腰弯了些,朗声道:“学生并非大夫。”

    崔明启脸上染上一层薄怒。

    这年轻小子竟敢戏弄到他头上,真当他没脾气不成。

    一甩衣袖,怒喝:“来啊,把他给我轰出去!”

    立刻有下人朝沈逾白走来。

    沈逾白朗声道:“学生因痨病卧床三年,因吃了神药大好,若老夫人是痨病,也可吃此药医治。”

    话音落下,两个下人手已经碰到沈逾白的肩膀。

    “慢着!”

    第83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

    下人们停住了动作。

    崔明启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走到离沈逾白五丈远处停住脚步。

    “你如何证明自己得过痨病?”

    以他的权势,找的全是名医,都束手无策,这个寒门子弟若真得了痨病,又怎么能好好的站在他面前。

    “学生沈逾白,是淮安县沈家湾人,父亲沈守信两榜进士出身,曾任兴陆县县令。”

    崔明启神情讶异:“令尊可是在兴陆县大洪水殉职的沈守信沈县令?”

    沈逾白拱手,腰更弯了些:“正是。”

    崔明启连忙扶起沈逾白,上下打量起沈逾白,见沈逾白虽神情自若,却始终垂眸,心中便生出几分好感。

    有如此气度,必定胸中有沟壑。

    年纪不大,却没有同龄人的傲气,老成持重,实在难得。

    “我虽没见过令尊,却也敬仰其忠君爱民,朝廷对其也是赞赏有加。看你处事进退有度,可读过书?”

    沈逾白恭敬答道:“学生三岁启蒙,后回到沈氏族学读书,四年前得了痨病后回家休养,又卧病三年后偶有奇遇,得了神药,吃后学生就大好了。”

    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个清楚,对方自会根据这些信息去查,他无需担心崔知州是否会相信。

    “听闻老夫人被痨病所困,知州大人为救母四处求医,百姓被知州大人孝行感动,四处宣扬,学生偶尔听得,不忍老夫人受学生一般的苦,冒昧前来献药,还望知州大人莫要见怪。”

    一番话着重说的是知州孝行动天,百姓纷纷传颂,将知州的名声往上抬了抬。

    他也是在听到这孝举后特意赶来献药,也是为了老夫人少受苦。

    崔明启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赏。

    还未到弱冠之年,却能有如此处事行径,实在难得。

    朝着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看了眼,那男人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崔明启将沈逾白带到隔壁屋子,又让人端来茶水点心,脸上带了笑意,问起沈逾白家中情况,得知沈家已然分家,心中了然。

    孤儿寡母,又颇有家资,如何能不让人觊觎。

    心中如何想,面上却是不显,关切问道:“祖父母都健在,怎么还分了家?”

    瞧见沈逾白如此滴水不漏,崔明启就起了试探的心思。

    这问题并不好答。

    村户人家都是父母在不分家,若分了家,便代表父母处事不公,兄弟阖墙,传出去便是个不好的名声。

    如果沈逾白据实回答,那就是背后议论长辈不是,视为不孝,对科举一途影响极大。

    想找个由头,却不合风俗人伦。

    沈逾白处变不惊道:“树大分枝是自古的道理,祖父仁厚,不忍朝廷无徭役可用,只能以分家略尽绵薄之力。”

    官府每年需要抽调大量的人服徭役建民生工程,按照户册一家抽一个壮劳力。

    服徭役是苦差事,活繁重又危险,每年都有人死于服徭役时。

    许多人家为了少服徭役,便不肯分家。

    如果有五个兄弟排队服徭役,每人五年才吃一次苦。

    可要是分成五个小家,那就是年年都要服徭役吃苦。

    庄户人家这笔账还是算得清楚的。

    在沈逾白口中,祖父正是为了能让儿子们多服徭役才分的家。

    一个简单的分家变成了舍小我成全大我的义举。

    崔明启感慨:“老先生大义!家风如此,难怪能出令尊那等为国捐躯的忠臣!”

    看向沈逾白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

    小小年纪,竟能如此轻松化解难题,实在出众。

    崔明启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问道:“春闱在即,贤侄明年可会下场?”

    称呼一变,又将话题引到春闱,沈逾白就知时机到了。

    他苦笑一声:“学生痨病虽已大好,遇到大寒之日,总会咳两声,若参加春闱,怕会影响其他考生答题。”

    崔明启眸光微闪,将话题引到沈逾白的痨病上,详细问他的身体状况。

    待外面有人来找崔明启,他才匆匆出门。

    屋子里只剩沈逾白一人后,他端起温热的茶水轻啜一口。

    与知州大人聊了许久,喉咙干痒得厉害。

    一口茶水下去,硬将咳嗽压了下去。

    隔壁屋子,崔明启坐在椅子上,对面弯腰站着个中年男人。

    若沈逾白在此,定能认出这人就是刚刚从老夫人的屋子离开的中年男人。

    “与沈逾白一同来的两人一直在门外等着,老奴将两人分开问了,一人是沈逾白二叔,能将沈守信的生平详细说出来,应该不假。另一个是沈氏族长的儿子,对沈氏一族登记在册的各种信息都对得上。”

    淮安县受建康府管辖,有不少资料在建康府有留存。

    虽不够详细,初步验证沈逾白的话语真假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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