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和大哥一同参加酒局饭局,接待天大的领导,他也从不喝到醉,顶多五分酒。谢温宁睁大眼:“二姐,你居然说脏话。”
谢明穗立刻撇开眼,“我就是太震惊了……”
谢温宁不觉得有什么,欣欣在宿舍还经常骂某某学长是傻逼呢,她开玩笑说:“这不是桓礼哥的口头禅吗,二姐是不是被他带坏了?”
上个月,蓝曜宣布和池家旗下的太一控股合作,共同收购锂电池行业排名前三的飓峰公司。谢浔之将这个合作案安排给了谢明穗,池家这边的负责人则是池桓礼。
这桩收购案阵仗很大,不少财经媒体新闻报道,谢温宁也耳闻一二。这两人因为公事经常见面,想必来往多了,画风也会被带偏吧。
谢温宁随口一说,没想到谢明穗被闹了个大红脸,磕巴地让她别胡说。
“……我、我去帮忙搬东西。好多东西要搬呢。”
谢温宁纳闷地看着谢明穗匆匆离去的背影。
谢家人昨晚都住在大浪湾别墅,一大早,餐厅的长桌聚满了人,各个都打扮得光鲜体面。客厅里,佣人和保镖来来回回走动,把带去易公馆的礼品一一搬到客厅。
场面犹如过年。
客厅对着大门处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摆放香炉,贡果,汤圆,糕饼,画像,桌边燃一对红彤的龙凤蜡烛。用做出门前提亲前祭拜神明,以及告知列祖列宗。
梅叔拿着一份打印好的聘礼单,一一核对礼品,忙得不可开交。对联,金器,礼金,红包,生果篮,海味,喜饼,酒水,香烟,茶叶......还有一些价值贵重的珠宝首饰和古董。
为安全护送,杨姝桦在港岛最有名的保安公司聘请了一支专业的镖队,就怕在路上出问题。
其实也不过半小时车程而已。
“太太,所有物品都已经点好,七点半了,请香之后就该出发了。”管家掐着点,提醒杨姝桦。
请香告祖在七点三十八,南因寺主持慧星大师批的吉时。
“吃好没?”谢乔鞍看了看儿子。
“好了。”谢浔之并不饿,只吃了半份三明治,用热毛巾把手擦净。
谢乔鞍点头,起身,往客厅走去。杨姝桦走在他身旁,谢浔之跟在父母身后。爱看热闹的弟弟妹妹都一窝蜂围上去。
因为不在京城,告祖的流程都简化了不少,但依旧庄重。谢乔鞍请了香,点燃,举过头顶,告知谢家列祖列宗,后世第十二世孙谢浔之于今日良辰吉时去往易府下聘礼,望祖先保佑一切顺利,大吉大利。随后,谢浔之叩拜,将香依次插进香炉,再后,谢明穗等弟妹依次进香。
谢温宁没想过,这结婚还有这么多名堂和礼数,紧张又喜悦,手心都弄出一些汗,晕出红色,是刚刚敬香时的沾染的红粉末。
告知祖先过后,众人整装待发。
由谢乔鞍和杨姝桦走在最前面,依次是二房谢敬华夫妇,临时抽空从伦敦飞来的三房谢春华夫妇,小姑谢宜绾夫妇,宴晚秋夫妇,以及四位父母公婆健在,子女双全的堂婶,为新人讨个全福的好彩,最后跟着的就是一群打闹的弟弟妹妹。
礼品太多,每人手里象征性拎两样,其余的所有礼品都由佣人保镖一同搬到车上,避免回头。
唯有谢浔之两手空空,做清闲的甩手干部。大妗姐说,新郎在下聘这日是不能搬搬抬抬的,免得一辈子辛苦命。
谢敬华打趣:“浔之啊,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儿,一辈子就真不用辛苦了。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谢浔之立在廊檐下,一身灰色正装,显得人尤为清介温雅,头发后梳,露出英气挺俊的眉骨。胸口别着一枚抢眼的红色宝石胸针,添了几分喜气。
到时候,易家来的人再多,也能一眼就把准新郎认出来。
他云淡风轻说:“二叔说笑了,结婚后更要辛苦努力,不然怎么经营好家庭。”
“大哥,你听听,大侄儿这思想道德层次,果然代表我们谢家最高水平啊!”
“那肯定啊,我们家就一个十全十美的苗子,也不知京城那一票姑娘该多伤心了。”
“爸,你这意思是,除了浔哥,我们都是歪瓜裂枣咯。”一个小辈起哄道。
“你自己看看你歪不歪!”
一家人都笑起来,大妗姐趁机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场面热闹的很。摄影师则尽职尽责抢拍好画面。
大妗姐也叫好命婆,是婚事嫁娶时请来跟随在新人身边的使妈,深谙传统婚礼习俗。谢家众人远道而来,多亏了梁咏雯从京城远道而来的人。
谢家,对他们来说是陌生又遥远的,但又不遥远,毕竟蓝曜集团有众多资产分布在粤港澳。
打头的车最先打开,杨姝桦走下来,穿着一袭优雅的古法旗袍,酒红色,喜庆又雍容,一旁的谢乔鞍是笔挺的黑色正装。夫妻两保养得极好,让人看不出年纪。
“这是....Mia的婆婆公公?看上去好优雅啊。”,尽在晋江文学城
“新郎官呢?边度?快!指一下!”
“你急什么,还没下来…下来了下来了!第二辆车,穿灰西装的,旁边还跟着两个靓女!!”
“那是谢少爷!?顶啊!鬼火咁靓!难怪Mia肯嫁到京城去!要我我也嫁啊!”
“威仔,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是男人,谢少爷不会要你的啦!”
一群易家的小辈躲在落地窗后面笑得东倒西歪,很快,也都不闹了,安静下来,看着那流水一样的礼物抬进易公馆。
大妗姐一面说着吉祥话,一面领着阖府众人带着礼物进易家的门。谢浔之站在门口,没有跟着进去。过大礼环节,新郎也要回避。
“.....大礼进屋,金银满屋.....”
大妗姐用本地粤语说着报喜的吉祥话,礼物送进来,很快,堆山积海般,铺满了宽敞的客厅。出生在易家这样的富贵人家,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不免震撼。
整个港岛,没谁过大礼是这样的排场。
礼书徐徐展开,三米长,由谢明穗和谢温宁两人拿着。
上面记下所有礼品——
对联两对,龙凤烛两对,金椰两对,红布一对,大吉八对。
生果喜果喜糖各十八篮。喜饼十八担。全福盒十八篮。上品海味十八篮,包括发菜,鲍鱼,蚝豉,元贝,东古,海参,鱼翅鱼肚。酒水、香烟各一百零八箱(用作婚宴的烟酒,由男方提供),酒水、香烟各二十八箱(用作聘礼),另有名贵茶叶十八盒。
礼金整齐码在红木箱中,共十八箱,打开来,均是拿喜字钱套捆好的面值千元的港钞,每箱一百八十万。
港岛大浪湾别墅一套,京城颐园壹号别墅一套、CBD繁华地段平层两套,沪城檀宫别墅一套。另有京城旺铺十八间。按古人的话讲,这些是傍身的田产铺面。
金器方面,眼花缭乱许多。有各色龙凤金镯十八对,鸳鸯福字金镯十八对,嵌珠珐琅金镯十八对,金猪、猪牌各十八对,金项链金耳环二十八件、另有一斤重的金元宝八十八个,金龙摆件十八对(易思龄属龙),嵌宝石金首饰盒一套。至于其他首饰就更贵重,单翡翠就有八套,皆是种水颜色极佳的品质,绞丝翡翠手镯一对、金镶翡翠手镯一对、金镶翡翠佛头项链一对……高定珠宝首饰八套,珍珠钻石皇冠一顶,蓝宝石橄榄枝皇冠一顶……
被允许入内的媒体不停地按快门,唯恐错过,脑中都想好了要报道的标题。
到这,报喜的人口干,喝了一口茶又继续:
另有古董器物,宋汝窑茶杯一套,乾隆斗彩缠枝莲纹花瓶一对,清大漆镶金螺钿柜子一对,清宝石簪八支,湘绣、苏绣绣品若干.....
最后是三牲(鸡,猪,鱼),烤乳猪一对,聘雁一对,胖乎乎,脖子上系着红绸子,在那笼子里摇头晃脑,活泼的很。
报礼之人声音洪亮明朗,礼物鱼贯而入,谢家带来的人不够用(聘礼入府不走回头路),易家这边的佣人,亲戚也都去帮忙,推来拖车。
易坤山和梁咏雯满面红光,不是为了这些东西,是为亲家给足的体面。独独是那套汝窑,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稀罕物。
今天的事说出去,易坤山能神气一年。
港岛富豪圈里嫁女儿娶媳妇,谁不是攀比着的?他的女儿出嫁,就要十里红妆,风光大嫁,他脸上要有光。
对,他就是吃人间烟火的大俗人一个。
摆礼,报礼竟然耗了快两个小时,但这是提亲的必要流程,不能省。
直到最后一只箱子落地,杨姝桦亲自打开,众人都探头去看。
是一顶万历年间的点翠宝石珍珠九龙九凤冠,皇后规制,隆重而华贵,能工巧匠修复过后,焕发出一如千年之前的瑰丽色泽。落入众人视野的瞬间,易欣龄和易琼龄都傻了,更不提其他人。
易思龄在房间里忐忑至极,群里已经有一个多小时没消息了。,尽在晋江文学城
到底怎样了?她来回踱步,怎么还不喊她出去?难道是某个环节不顺利?过礼没听说要过这么久的。
一会儿又愁,谢浔之到底靠不靠谱啊,别让她输给陈薇奇,真的很丢人呐。
终于,群里来消息了。
老四:【姐夫太给面子了!】
老四:【我上次在大英博物馆里看到过一个差不多的,那顶没有这顶大,也没有这顶的宝石多!】
老四:【这排场才配得上你那十个亿的嫁妆!】
易思龄看不懂她在说什么,什么这顶那顶的。
【你在说什么?】
老四:【姐夫送了你一顶皇后凤冠!】
易思龄看到图片后尖叫一声,骂了一句丢!她是想要风光没错,但这男人也太夸张了。
她问:【仿的?】
老三:【公主你怂了!明朝的!!这要是上拍卖会,能拍到多少啊?】
老四:【拜托,不是钱的问题好吗…】
老三:【那是什么?】
老四:【当然是姐夫他超爱!】
老三从善如流:【他超爱!】
这两人合计合计,可以去演一台相声。
易思龄经不得调侃,小声嘀咕了一句好烦,才认识一个月,超爱什么呢。
但谢浔之给足了面子,她心里不可能不喜悦。
她双颊绯红,水眸闪动,分不清是身体热,还是心跳太快。
化妆师在反思,自己是否用了过量的腮红。
易思龄很奇怪,反而比刚才等不到消息更焦躁。她在卧室里来回踱步,满身的红绸黄金翡翠,晃得易乐龄眼晕。
“Mia,你能不能别晃,我头昏。”
易思龄狡辩:“我没晃啊。”
“那你走来走去在做什么?”
“消食啊。”易思龄面不改色,又带着无辜:“我早饭吃好饱。”
易乐龄无奈地闭眼,这女人为了保持身材,早上只喝了半杯美式。
五分钟后,门口终于传来动静,大妗姐过来请准新娘出去与大家见面。在房里关了许久,出来竟然有种空气更清新的错觉。易思龄到底见过大场面,高跟鞋迈得稳健,明艳的脸上笑容得体,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怕掌心的汗意弄脏旗袍,只用手指拎着,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喜扇。
从电梯里出来,就闻到了糖水汤圆的味道。家里的厨房早早煲好了几大锅糖水,用来招待男方来的客人。
糖水寓意着甜甜蜜蜜,幸福美满。
“新娘子来咯!”
吃着糖水的众人都纷纷望过去,谢浔之心神微动,不疾不徐抬眼。
易思龄穿着大红旗袍,一对绣金凤凰从裙摆盘旋至腰身,举着喜扇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分外明媚的眼睛,饱满流畅的额。长发挽起,插一对金步摇,流光四溢的金,衬她雪白的皮肤。
今日的妆是新娘妆,看上去如此动人。
易思龄走到谢浔之身边,没有看他,眼眸静静垂着。距离很近,谢浔之能看见耳针穿过她细小的耳孔。
“新人吃糖水!一辈子幸福恩爱,甜甜蜜蜜!”
谢浔之接过喜碗,吃了一个汤圆,随后舀一勺,喂到易思龄唇边。
易思龄这才不得不看他一眼。这一眼让谢浔之形容不出来,像是嗔怪,像是撒娇,又像是羞恼。
他想问一句,聘礼满不满意,但没问。
不满意她大概看都不会看他。
“哟,今天开始就是准新娘了,害羞什么啊,快把汤圆吃了!”
一旁有人起哄,催促。
易思龄轻微地嘟了下唇瓣,到底张开,很优雅地吃下这一颗软糯甜蜜的汤圆。红糖芝麻馅在舌尖融化。
接下来的流程,两人要在婚书上按手印。倒是挺像卖身契,易思龄觉得很好笑。婚书放在盒子里,由谢温宁端过来。
红色织锦卷轴展开,拓着一行行遒劲又整齐的字,写着: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易思龄小声赞叹:“这手字真漂亮。”
谢浔之看了看她,在一片吹拉弹奏的热闹声中说:“我写的。”
易思龄:“……”
她轻轻瞪他一眼,又没问他。
谢浔之唇角抬了抬,手指去沾印泥,随后按在落款人谢浔之三个字之下。没有犹豫,很利落,但也不算特别激动,只是慢条斯理地按下手印,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做完这一切,他温沉的目光落在易思龄身上,比她高,因此目光是淋下来的,和风细雨般温煦,但易思龄知道,他温和归温和,是有脾气的,也是有棱角的。
但他没有真正生气过。他的棱角到底有多割手,底线到底在哪,她没试到过。
就是到了这一刻,她对他还是知之甚少。她对他的了解,怕是只有他这个人的十分之一,尚未到。
真嫁啊?易思龄。
思绪莫名离奇起来,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神了。人总是喜欢在临到终点的最后一刻犹豫,徘徊,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奇怪的很。
谢浔之注视着眼前的女人,不知她如此失魂是想什么,以为她还有任何顾虑,无奈叹气,只能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那方龙泉印泥旁。
微俯身,和她贴得很紧,高大的体格好似笼着她,声音压低,只有他们两人听见。
“你再犹豫,我会很没面子。”
他语气如此温柔,令她颤栗,但动作是不容置喙地,强势地,握住她的手指,深深印下去。
易思龄看着那两枚鲜红的手指印,后知后觉,猛地抬头去看他,头上的步摇金珠伶仃作响,像极了一朵人间富贵花。
人人都欢喜。
谢浔之微笑,一如既往难探深浅,只说:“百年好合,昭昭。”
-
金玉良缘
过完礼,
女方纳礼,派喜饼,祭拜女方的神明祖先,
女方回礼。
易坤山和梁咏雯准备的回礼也很豪气,
更是将毫不逊色于聘礼的嫁妆单子拿了出来,
倒是有几分同场battle的感觉。
中午的午餐由女方请客。梁咏雯没有安排在家里,而是在酒店订了几桌宴席。
外头,
记者还在守,
其中有和易家关系不错的拿到了入场券,
但拍了不能发,
要等易家首肯,
好在这也是一手消息,
自然喜不自胜,
况且还能拿到主人家发放的一份伴手礼和利是封。
何乐而不为?不过係当人马仔而已啦。
得到同意后,
新闻第一时间发出去,至于内容早早就写好,
临时修改就能发出,抢占先机。
当天中午,新闻已经铺天盖地,占据了各大新闻平台的话题榜。
:【壕过头!易思龄过大礼现场好奢侈,场面堪比公主出嫁,
天价明朝凤冠面前,
五亿别墅都失色。】
:【易思龄过大礼黄金翡翠钻石堆成山。性感红色旗袍好诱人,京城阔少难敌美色沦为裙下臣!】
:【全员出动!谢府千里迢迢来港下聘,
太子爷狂洒二十亿表心迹!为娶香江公主煞费苦心。】
:【易思龄携十亿嫁妆风光嫁进京,
场面壮观众人直呼好吓人,易太淡定表示这是常规操作。】
当然,
刻薄的港媒也不忘带一带陈薇奇。
:【最强香江名媛之战!八亿新娘陈薇奇神话终被破,无奈败给十亿公主易思龄!姐妹厮杀不留情!】,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薇奇看过之后,非要找人搞这家狗仔,要打爆他的头!兄长将她拦下来,斥她胡闹。这些年,港岛哪个富豪没被狗仔挖苦过?还没习惯?
更有不怕死的狗仔秉承无坚不摧新闻精神,翻出易思龄和郑启珺的那些陈月往事——
:【港岛花心阔少难敌京城痴情太子爷,悔不当初携嫩模开房!触怒公主惨遭弃!】
:【浅水湾25号络绎不绝!隔壁29号大门紧闭!一闹一静令人唏嘘!】
仔细一想就知道这标题只是博人眼球,若是平日无事,谁会将家门大敞四开?
可相比较浅水湾25号的沸反盈天,隔壁29号的的确确过于寂静,甚至是惨淡。
郑启珺知道今天是易思龄过大礼的日子。
从清晨六点开始,浅水湾道就传来各种鸣笛声,是记者们的车堵在路上,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再到七点多,陆陆续续经过不少豪车跑车,是来参加易思龄过大礼的亲朋好友,再到八点半,谢家十多台车浩浩荡荡,阵仗大到整条浅水湾道附近的鸟都飞了,如何不知道?
他沉默地坐在窗边,视线正对易公馆,能看见花园里停满了车,也能看见堆积如山的礼物,流水一样地往屋内送。
卧室里烟味沉重,酒瓶东倒西歪,昏昏暗暗,笼罩阴霾。
他痛揍了那个玩得不错的兄弟,也是为他鞍前马后,跑腿的马仔。当时他和易思龄吵架,就是这个扑街仔在背后挑唆,怂恿他跟易思龄闹。后来他才知道,这扑街仔打着坏主意,想戳翻他和易思龄,好取而代之,自己上位,这人觊觎易家的驸马爷已久。
难怪每次有易思龄在的场合,这狗东西就花枝招展,长袖善舞,哗众取宠,妄图博易思龄一笑。
是他蠢,他中计。
也是他要面子。是他太高傲。
郑启珺点了一支烟,视线里终于看见一抹耀眼的红色,比阳光还要璀璨。
远远地,穿着正红色旗袍的易思龄和男人并排走出来,两人贴得很紧,男人的手臂搂着她的腰肢,如此光明正大。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周围的礼炮一发又一发,空中洒落红粉金纸,祝福一对新人恩爱,和睦,吉祥,美满。
郑启珺脸色发青,默了片刻,指尖的烟灰烧手,唰地,抬手将窗帘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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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春轩酒楼今日被易家包场,两家来的亲朋好友多,一共摆了九桌,外加六桌工作餐,招待随行的佣人,管家,保镖,司机,助理,摄影师,化妆师等等…工作餐除了不配酒,饭菜规格等同。
新人、两家父母、再加两方各一个长辈做主桌,其余亲友大多是女人和女人一桌,男人和男人一桌,毕竟男人喝酒的多,小辈们自然各有各的伴,谁和谁坐一起都是水到渠成。
琼欣二龄把谢温宁夹在中间,试图从这个最好说话的小姑娘口中撬出一些谢浔之的八卦秘闻;乐龄和明穗虽然年龄相差五岁,都是在商场上挥斥方遒的职业精英,共同话题很多,坐在一起交流工作经验;谢知起高大英俊,时尚弄潮儿一个,坐在那跟男模一样唬人,加上性格开朗,嘴不欠时招人喜欢,刚一坐下,一左一右就围上来两个漂亮妹妹,问东问西,弄得他连吃饭都吃不好,颇为尴尬。
跟着谢家一起过来的还有二房谢敬华的一双儿女,谢存樱和谢詠文,两人和范楚桐坐一桌。
范楚桐和易家这边的都不认识,又不好意思太巴结明穗和温宁,只能和自己正儿八经的表弟表妹坐在一起。一坐下,就听见谢存樱和谢詠文两人在不亦说乎地讨论刚刚过大礼的场面。
“我就知道那顶凤冠会是聘礼的重头戏,你瞧见没,大娘把箱子打开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谢存樱小声说,“这一波提亲,咱们谢家真长脸。结婚啊,就该风光一把。”
谢詠文:“遡舟哥没来可惜了,还能学习一下经验,到时候娶你,就按这个标准来。”
谢存樱红着脸说少贫嘴。
楼遡舟和谢存樱是多年的青梅竹马,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是要结婚的。
谢存樱又说:“大嫂果然比照片还漂亮,她刚刚一出来,我都看呆了!她身上的那件旗袍也好好看,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手艺,唉——”她转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范楚桐,“桐姐,你等会儿陪我去问大嫂好不,我也想做一身那样的旗袍当嫁衣。不愧是行走的种草机!”
范楚桐笑着说好啊,又说:“易小姐是真的很美。”
“喊什么易小姐,都是一家人了,喊嫂子。”谢存樱让她不要太客气。
“我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妹妹,喊太亲了怕人家不喜欢。”范楚桐解释。
谢存樱知道这个表姐为人小心周全,但也过于小心了,她不好多说,又和弟弟聊了起来。
范楚桐不想听谢存樱一直在那说易思龄有多么多么美,于是起身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离大堂有一段距离,很安静,足够容纳她心底那些细小的情绪。来港岛就是为了见识易思龄,现在见了,真是大开眼界。
流水声哗哗。
范楚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也不是不漂亮,但和易思龄一比,就有些被盖风头,她不是那种美艳逼人的长相。她咽了咽情绪,挤了洗手液搓手,然后放在水下冲,与此同时,另一道抽水声响起。
范楚桐没想到还有人,往里面看去。第二间隔间门推开,一截纤细的脚踝迈出来,金色的高跟鞋踏在马赛克瓷砖。
她和易思龄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她怔住,倒是对方先笑起来。
“嗨。”易思龄今天心情好极了,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打招呼。这个女人她刚刚在易公馆的人堆里见到过,想必是谢家的哪个亲戚。
范楚桐飞快掩饰怔然,笑得很温柔,“嗨,易小姐。”她介绍自己,“我是浔之哥哥的表妹,我叫范楚桐。恭喜你和浔之哥哥今日良缘永结。”
易思龄冲她一笑,明媚的眼波流转,“谢谢哦。大老远跑过来,辛苦。”
范楚桐:“我们不辛苦,还是新娘子比较辛苦些,听人说备婚最累了。”
易思龄挤完洗手液,搓着手,暗暗观察着这位谢浔之的表妹,“还好啦,帮忙的人比较多,不用我太操心。”
范楚桐周到地替她把水打开,易思龄说了一声谢谢,冲完手,两人随意聊了两句,一前一后出了洗手间。
回到席面,易思龄坐下,拿手机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帮我问问,老古板是不是有一位姓范的表妹。】
谢浔之母亲姓杨,外婆姓黎,杨家除了杨姝桦一个外嫁的女儿,其余都是儿子,若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妹,该姓杨才对。
老四:【收到!】
老三:【立刻办!】
易思龄放下手机,琢磨了一下“浔之哥哥”这个称呼,正愣神,面前干净的碟子里天降一只剥好的大虾。
她抬眼望去,对上谢浔之幽邃的黑眸,“想什么?”
易思龄神情古怪地盯着他,几秒后,哼了声,然后把虾吃进去。
谢浔之微微眯了下眸,又给她剥了一只虾,易思龄又慢吞吞吃掉。谢浔之又剥,她又吃,吃完还不忘盯他。
谢浔之:……
不知道他哪里做的不好,明明今天一切都有条不紊,圆满落地。
席面上,杨姝桦问起接下来打算怎么安排,港岛这边的酒店定哪里,宾客请哪些,有没有心怡的婚礼布置团队,若是有任何需要,让梁咏雯一定要开口。
梁咏雯知道,这个意思是说,港岛这边的婚礼,费用也是他们谢家来。
梁咏雯:“我和老易商量了,港岛这边的婚礼就由我们来操持。亲家也好多点精力招待京城那些贵客。”
杨姝桦:“那怎么行,让你们劳心劳力,多不好意思啊。”
“没有的事,我们都出钱出力,把这两小孩的事办好,总不能我和老易坐享其成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分那么多,都是一样的。”梁咏雯握住杨姝桦的手。
杨姝桦收到了亲家母的暗示,于是也不多说,只说:“至少还是得两家一人一半。总不能港岛这边的事都扔给你们。”
又吩咐谢浔之:“一切都要以思龄这边的要求为准,你一个大男人可别主意多,踏踏实实办事就成,思龄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到没。”
一桌人都笑起来,易思龄不好意思,戳着碗里甜糯糯的南瓜,余光飞快地看一眼谢浔之。
谢浔之:“这是应该的,一切都以昭昭为准。”
说完,他的脚踝被谁不轻不重地踢了下。
还能有谁?那尖尖的鞋尖,金色的,因坠满了亮片而有凹凸不平的颗粒感,踢在他被西装袜包裹的脚踝。这猫一样的力道,像极了嗔怪和撒娇。
谢浔之滚了下喉结,脚踝处一片酥麻,但没动,是什么姿势就维持什么姿势,桌下的一双长腿如此克制禁欲,规规矩矩。
暗红色丝绒桌布遮住一切小动作,场内高朋满座,觥筹交错,没人知道桌下发生了什么。
紧跟着,那只鞋偏不罢休,又拿细鞋跟踩在男人锃亮考究的皮鞋上,比起挑衅,埋怨,撒娇,多了一点隐性的模糊的调情,也许连高跟鞋的主人自己也没有察觉,这样的场合,这样的隐蔽的角落,这样的动作,带着禁忌和挑逗的意味。
她继续踩,那样细的鞋跟像是在他的脚背轻轻点了一个顿号,带来无穷无尽的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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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每一双高跟鞋都性感又漂亮,是那种浮夸的漂亮,脱了高跟鞋的脚……
谢浔之将思绪猛地一收,震惊,被西装裤包裹的大腿随之紧绷,强韧的肌肉迸发出力量。
他怎么能在高朋满座的场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高跟鞋踩上来就不走了。谢浔之由着她踩,面上波澜无惊,甚至是跟自己夹了一块鱼,在那慢条斯理剔刺。
易思龄蹙眉,这男人怎么回事啊,继续踩。继续踩。
梁咏雯对这个女婿是很满意的。
不是本地人也许是谢浔之唯一的缺点,其他的还真挑不出错。出生名门望族,人又温文尔雅芝兰玉树,年纪轻轻还功成名就,前途更是一片光明,最关键的就是他情绪稳定,脾气好,有雅量。
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和昭昭走得长久。
梁咏雯在港岛名利圈这样诡谲复杂的环境里摸爬滚打几十年,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和一颗八窍玲珑心。她有自己的一套婚姻经——有钱,有爱都不足以让一段婚姻永远稳固。,尽在晋江文学城
包容,责任,人品是最重要的。
外头都说易坤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好老公,可若不是梁咏雯事事包容他,让着他,不和他计较,两人就是爱到死去活来,结婚后没几年也要离。
易坤山人不错,也有责任心,就是脾气固执,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可梁咏雯不同,她不钻牛角尖,笑一笑,嗔一嗔,耍耍小脾气就都过去了,很多时候,她都愿意给易坤山一个台阶。两人一个蛮一个柔,互补得刚刚好。
但易思龄才不是给别人台阶下的人,她的女儿她知道,何况当妈的哪个不自私,她希望女儿是永远被给台阶下,被包容的那一个。
她知道谢浔之可以做到。
谢浔之的好脾气不是因为形势所逼不得不为之,是良好的家风和家教之下养成的习惯,是这一生不论如何大起大落都丢不掉的品性。
这是她为易思龄选择谢浔之最重要的原因。
为女儿选一座浪漫的花园,不如选一座永固的城池,即使这座城池不漂亮,不华丽,不浪漫。她是母亲,要保证女儿一辈子有人挡风避雨,至于女儿自己能不能为自己挡风避雨,那就是她自己的造化和能力了。
她负责为每一个女儿把后路铺好,她们能飞多高,是她们的本事。
摔下来也不怕。
现在看来,易思龄似乎并不排斥谢浔之,两人看彼此的眼神,相处时微妙的小氛围,比平时更娇纵的性格,都说明,易思龄心里有点意思。至于这意思有多少,有多深,只有这对小夫妻自己知道。
梁咏雯此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对小夫妻,隐隐约约发现易思龄似乎在搞小动作。
别人看不出来,当妈的看得一清二楚。
梁咏雯收回目光,笑着说:“也不是非要谁听谁的,还是得两人商量着来,不能耍横。我就怕这丫头私底下把浔之欺负狠了,浔之还要替她遮掩。”
桌上的人都笑起来。
易思龄就更生气了。
她的形象有这么差吗?这老古板形象有这么好?
高跟鞋踩得更狠。
谢浔之眼眸暗了暗。
“妈咪,我又不喜欢欺负人,都说我脾气最好了。”易思龄撅了下嘴,撒娇地说,刚说完,就听见耳边传来很轻的一声闷笑。
仿佛在说她不害臊。
易思龄蹙眉,谢浔之笑什么笑?不爽地踢了他一下,这次仍旧是踢到他的脚踝。
谢浔之不以为意,把这块剔掉刺的鱼腹肉放在易思龄的碟子里。礼貌使然,用的是公筷。
易思龄扯唇,心想这男人还挺爱表现。
梁咏雯:“是是是,你脾气最好了。”她拿热毛巾擦着手,又看向谢浔之,“浔之,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安排?拍婚纱照都准备好了吗?”
谢浔之放下筷子,温和地看向岳母大人:“阿姨,我和昭昭准备这几天先把证领了。”
易思龄正扒拉着那块鱼肉,筷子一顿,抬头看向谢浔之。
不是,刚刚不还说一切以她的要求为准吗?
她可没说这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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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良缘
易思龄狠狠踩了他好几下。谢浔之还是分毫不挪动那两条大长腿,
给她踩,只是左手放下来,轻覆在她的腿上,
拍了拍。
安抚她。
易思龄大腿是最最敏感的地方,
被他这样若有似无地拍了两下,
一时间酥痒难耐。她忙挤掉他的手,拿掌根小幅度来回磨蹭被他拍过的那一小块皮肤。讨厌。为什么要碰她大腿。
饭桌上,
易坤山欣慰地看了看自己女儿,
看来和女婿处的不错,
都知道商量下一步要领证,
“过完大礼就代表婚事定了,
领证是正常流程。什么时候去?”
谢浔之:“等这两天港岛的事处理好了就去。”
易思龄一直拿余光警告这个男人不要太过分,
可惜他无动于衷。
谢乔鞍顺势吩咐谢浔之把一应材料证件都准备齐全。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
一直到这个话题结束,易思龄都插不上话。
她脸垂着,
饭也不想吃,不论圆桌转到面前是什么菜,她都不伸筷子,只闷闷地喝着每人一例的花胶鸡汤。服务员端来饭后点心,刚出炉的榴莲天鹅酥和核桃红枣糯米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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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思龄闻到了热腾腾的甜香。很快,
一旁的男人宛如和她有心电感应,
夹了一只天鹅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