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祁书羡又怕又怒。崔氏流泪道:“书羡,你想想以往你长姐对你的好,小时候你的风筝飞到池塘里,是她沿着冰下去给你捡,还差点淹死在里面”
“你说想吃糖葫芦,我怕你牙不好,不让你吃,是她偷偷出去帮你买,又替你受罚。”
“她千不好万不好。”
“可是书羡,她对你哪一点不好?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啊!”
崔氏的话一字字砸在祁书羡心上。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将心思放在父亲身上,是祁非嫣,带着他玩耍学习在府内府外疯跑。
还有那次为了帮他捡风筝,长姐掉下冰窟窿,被救上来后,第一句话不是埋怨他,而是,让父亲母亲不要责怪他
长姐如母。
而现在他的母亲又要以性命逼迫他。
祁书羡眼眶泛红,良久,他闭了闭眼。
“好。”
“我去找知婉,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了。”
“好好!”
“只要知婉能救出嫣儿,母亲以后一定将她当亲女儿疼。”崔氏喜极而泣。
虽然太后和皇上这两年从未主动召见过盛知婉。
甚至连盛知婉被绑匪劫掠,也没有一句关心。
可她毕竟是公主,太后养了十几年,怎么可能说不在意便不在意了?
只要她肯为嫣儿求情,那她的嫣儿一定会没事的
“公主,世子来了!”
汀兰见到祁书羡脸色便沉下来。
公主说得果然没错,世子还真的来找她家公主了!
不会是还想让她家公主替祁非嫣求情吧?
她正想着,便听到祁书羡的声音。
“知婉,我知道你不喜欢长姐,恼恨她贪图你的嫁妆,可她只是贪心一些,对你从没有坏心。”
“更何况她是我的长姐,幼时曾为了我掉过冰池,也被罚过,现在她闯了大祸,我不求你能让她无罪放出来。”
“只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去求太后留她一条性命。”
“哪怕是流放漠北,赶去家庙也行。”
祁书羡满眼赤红,站在面前。
无比俊朗的少年将军,即便颓废求人的时候,都有种让人怜惜的破碎感。
他这样复杂的眼神,让盛知婉想起从前。
但从前已逝,兰因絮果。
她早已不再是那个满心只有他的盛知婉了。
第125章:荒谬!
面对这样脆弱的祁书羡。
盛知婉只是冷笑一声:“世子也说了,祁非嫣是你的长姐,她为你落冰池、为你受罚,即便求情也得世子亲自去?怎得会想到来找本宫?”
祁书羡盯着她:“你可以去求太后。”
盛知婉嗤笑:“可是凭什么?她祁非嫣的死活跟我有何关系?世子可别忘了,前不久,她还想在我的院子里掌掴我。”
祁书羡抿唇沉默了片刻,双掌微微攥成拳:“她是任性,还贪心,可她毕竟是我的长姐”
“所以呢?”盛知婉打断他。
“她既是我的长姐,便也是你的长姐,盛知婉,你不能见死不救。”祁书羡盯着她。
盛知婉嗤笑:“你都救不了让我救?”
“祁书羡,我不是寺庙里许愿的菩萨,更不是不计前嫌的圣人。不巧,我还是个很记仇的女人,你让我救她?不可能。”
盛知婉说着就要转过身。
“盛知婉!平时你恣肆跋扈也就罢了,但今日算我求你,不要再不分场合胡闹下去!”祁书羡握紧拳头,咬牙低声道。
盛知婉转了一半的身子顿住。
她笑起来,眼神却冰冷:“就冲着世子这话,我还真就见死不救了!”
“那如果我要休了你呢?!”祁书羡看着她无情的背影,深吸一口气道。
盛知婉脚步猛然顿住。
她回头,看着他,似笑非笑:“休我?就因为我不答应为祁非嫣求情?”
祁书羡不说话。
眼神中的意思却不言而喻。
盛知婉幽幽地笑了两声,“其实,想让我救祁非嫣也不是不行,只要世子肯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你说。”祁书羡看着她。
盛知婉侧头道:“世子只需写一封告示。
在那告示上言明你祁书羡如何言而无信,国公府如何贪得无厌,祁非嫣和祁书朗如何盗我嫁妆、不愿归还,原原本本写清楚。
再将告示贴满京城,签下本宫的休夫文书,以上几件,只要世子答应,本宫便即刻进宫为祁非嫣求情。”
“荒谬!!”
“滑天下之大稽!”
祁书羡脸都黑了,“盛知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休夫?
古往今来还从未有过女子休夫的先例,再说,她凭什么休夫?
“世子也知荒谬?在我看来,你用休妻威胁我,便如同来找我为祁非嫣求情同样荒谬!”
盛知婉冷然地勾了勾唇:“世子若休便休吧,到时,我定会将这告示贴满京城,顺便,也将世子今日的话原原本本记在上头。”
盛知婉头也不回地进了房内。
房门“砰”一声关上。
祁书羡在原地站了半晌,脸色黑了白,白了黑,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很快,盛知婉便从流觞口中得知,祁书羡去了三皇子府。
看来,这是走她的门路走不通,准备去求三皇兄了。
可三皇兄那人最是趋利避害,为了一件没什么好处的事,让他去惹怒父皇,怎么可能?
所以,他必定不会答应。
盛知婉想着,在棋局上落下最后一子。
祁非嫣,死定了!
盛知婉猜的不错。
祁书羡去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又沉着脸回来。
祁国公也已经从外头的流言中得知祁非嫣贩盐的事,匆匆从外赶回府中。
在文汐院外,父子二人相遇。
还未来得及说话,崔氏的身影便急步过来:“书羡!如何了,盛知婉可回来了?太后如何说?嫣儿是不是能放出来?”
祁书羡嘴唇蠕动几下,才在崔氏的目光中道:“盛知婉不愿去。”
“不愿去?!”崔氏声音猛然一扬:“难道你没告诉她你要休了她?”
“胡闹!”祁国公脸色一黑。
祁书羡面色更铁青:“说了。”
“怎么可能?你说了她也不愿去?不会的,当年她要死要活的想嫁给你,如今你说要休她,她怎么可能不怕?”崔氏不可置信。
然而她的话出口,祁书羡心中更是烦闷。
“我去找了三皇子。”
“三皇子如何说?”崔氏眼睛一亮,无论是谁,能救她的嫣儿就好!
“三皇子拒绝了。”祁书羡道。
“怎么会你不是同三皇子”
“闭嘴!!”
“母亲!”
祁国公和祁书羡同时开口,崔氏的话立时卡在喉咙里。
祁国公冷眼看着崔氏,好在她没能把话说完,否则整个国公府都要因为她一句话陪葬!
生怕崔氏还会再说出什么要命的话,祁国公拉着她快步进了房内,屏退下人。
崔氏只记挂这祁非嫣,抓住祁国公的手:“他怎么会拒绝?之前孟央的事不就是他向皇上求情的?”
“孟央害死那么多将士都安然无恙,我的嫣儿只是做错了一点事,为什么他不愿求情!”崔氏不明白。
祁书羡沉着脸:“那是因为孟央有价值,她能为三皇子赚银子,长姐能做什么?”
崔氏愣住。
“那那盛知婉呢?你再去找她!让她去求太后,定是你说得不够重,让她以为你只是在吓她”
“对,书羡,你将休书写好再去!”崔氏絮絮叨叨。
祁书羡双拳紧攥还未说话。
祁国公的手忽然重重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在巨大的力道下直接摔砸在地。
碎瓷飞溅,终于让崔氏找回了一丝理智。
“闹够了吗?”
“嫣儿这次犯的是死罪,皇后嫡亲的弟弟都还在里头关着,你想让谁去求情?还是想让国公府都跟着嫣儿陪葬!?”
祁国公难得的疾言厉色,崔氏一时愣在原地。
自从两人成婚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暴怒的祁国公。
“我我只是想救救嫣儿。”崔氏讷讷,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祁国公长叹口气:“嫣儿这是自作孽,谁也救不了,如今只希望陛下看在法不责众的份上,对此次贩盐之人稍微宽宥一二”
话虽这样说,可他和祁书羡都清楚此次崇晟帝对私盐案的态度。
若无意外,应是要将此次被抓的人当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处置。
也就是说,祁非嫣,基本上已经一只脚踏上刑场
第126章:出不去了
果然,不过两日。
崇晟帝便下圣旨,凡是此次参与贩卖私盐者,无论身份贵贱、官爵高低,一律于明日午时押赴刑场,斩首示众。
崇晟帝要用这些人的血,儆效天下。
亲耳听到圣旨,祁国公和祁书羡脸色都有些灰败。
下朝后,祁国公想到崔氏这两日的神色,还是让祁书羡去打听打听,能不能在行刑前,再见一面祁非嫣。
毕竟是亲女儿。
哪怕嫁出去,惹了天大的祸事
一想到她明日便要斩首,还是心中悲痛得紧。
不止是祁国公府。
凡是府中有人牵涉到此事中的,听闻崇晟帝的诏令,都在想办法再见亲人最后一面。
只除了廉府。
如今廉府被抄家,廉少卿也被罚俸三年。
廉家又不像其他涉事家族一般支系庞大,一朝落魄,竟连个能支援的亲族都没有
廉夫人这两日无数次想来国公府讨说法,都被廉少卿按下了。
但按下归按下,一想到自己以为是儿子犯下大错,对着儿子怒骂动手时,祁非嫣身为罪魁祸首居然一言不发,他心中也气恨着。
所以,去看望肯定是不可能了!
在她死后收敛收敛尸骨已经算仁至义尽。
崔氏听闻消息绝望地瘫在床上。
直到祁书羡那边打点好,告诉她可以去见祁非嫣最后一面,她才又强打起精神。
吩咐厨房,为祁非嫣准备最爱的吃食。
大厨房小厨房纷纷忙活起来。
就连孟央都亲自酿了一壶菊花酒送去要一起带着。
盛知婉听着只是笑了笑。
大理寺牢房内。
祁非嫣缩在角落。
这已经是她被带进来的第五日,这五日,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老鼠。老鼠爬过脚背的感觉,到现在想来都毛骨悚然。
可这已经是所有恐惧中最微不足道的
就在今日,她还听关押他们的牢头说,陛下要将他们斩首。
斩首啊
祁非嫣眼珠子终于动了一下,那得是什么样的场景?
她连想都不敢去想,又怎么可能被斩首?
她可是堂堂国公府嫡女,就连公主,以往也是被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怎么,就落得这种下场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哦对了,是从书羡带回了孟央开始,盛知婉突然就变了。
她不再听话,不再唯唯诺诺,予取予求,甚至,还要将从不过问的嫁妆再要回去
若不是她非要要回嫁妆,自己怎么会被夫家嫌弃?
自己又怎么会为了证明自己,为了几两银子,铤而走险?
是了是盛知婉,都是她!若不是她,自己不会落得这种下场!都是她!
就算斩首,也该是她盛知婉斩首,自己怎么能被斩首?
不可能的定然,定然是那牢头在吓唬自己。
祁非嫣又往里缩了缩。
就在这时,几道脚步声传来,祁非嫣原本没听见的,这里实在太吵了,每时每刻,都有男子歇斯底里的声音。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她连眼睛都不敢乱看。
直到一道带着哭腔的,熟悉的声音传来,祁非嫣才茫茫然抬起头。
“母亲?”她嘴唇蠕动。
崔氏眼泪如同断线珠子一般掉下来。
“母亲!父亲!书羡!书朗”祁非嫣眼中迸发出亮光,她颤颤巍巍扶着墙站起来。
“你们是来接我出去的吗?”
“母亲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来这里了”祁非嫣隔着铁栏抓住崔氏的手。
崔氏哽咽着,望着瘦了一圈,几乎看不出原本面目的长女:“嫣儿我的嫣儿”
“母亲,您快别哭了,先将我放出去。”祁非嫣着急坏了。
她出去后必定要先好好洗个澡,洗掉这一身的臭味、脏味。
对了,她还要去找那两个害得自己牵涉到私盐中的人!找到他们,弄死他们!
若不是他们引诱,自己怎么会受这等罪!
还有那些胆敢把消息卖给自己的人,也都要处置了!
祁非嫣心中想着。
然而除了崔氏在哭,面前其他人谁都没有说话,祁国公用痛心疾首的目光看着她,向来沉稳的目光,也带着红。
“嫣儿,”他开口,有些哽咽:“你好生用些吃的。”
他说罢,崔氏连忙擦泪将带来的食盒一只只放在面前的地上,打开。
“对对,先吃些东西。”崔氏拿起筷子,亲自夹着隔着铁栏送过去。
祁非嫣僵住了。
什么什么意思?
“母亲,我不要吃东西,我要先出去。”吃东西,出去吃也可以。
再说她这么脏,怎么好吃东西?
“长姐!”祁书朗咬着牙:“你出不去了。”
“什么?”祁非嫣看向他。
祁书朗抿唇不说话。
祁非嫣又看向崔氏和祁国公,崔氏只顾着哭,祁国公错开视线,叹了口气。
她只得看向祁书羡。
对祁书羡,她还有怨。
若不是他非要去府里找自己拿嫁妆,自己也不会如此!
见她目光看过来,祁书羡心中难受:“长姐,陛下已经下了旨意,此次参与私盐买卖的一律明日,处斩。”
“”祁非嫣脸上的表情僵滞住。
明日,处斩?
怎么可能呢?
她可是国公府嫡小姐?处斩她?
祁非嫣手指哆嗦起来:“爹!娘!你们救我,我不想死!”
这还是她出嫁后第一次叫爹娘。
然而崔氏却哭得更大声了,祁国公扭过头去。
祁非嫣只得又看向祁书羡,她眸子一亮:“书羡,你救救长姐!你去让盛知婉求太后,要不是盛知婉,我也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要不是她非要要回嫁妆,我也不会为了几两银子铤而走险,书羡!盛知婉她害我的!”
“你去找她,让她去求太后,把我放出去!”祁非嫣死死攥着铁栏。
祁书羡沉默。
祁书朗道:“长姐,大哥已经去找过她了,可她狠心的很,不愿意救你!”
“怎么会,她那样在意你,最听你的话”祁非嫣说到一半猛地顿住。
她怎么忘了?盛知婉早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