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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贺屿薇在瑰丽酒店的那几天,她会在上午起来?,静静地趴在余温钧旁边看他的脸颊发呆。

    这个男人富有?、英俊,专一,慷慨地给?予她各种昂贵的东西,说温暖的话鼓励她,看起来?什么都很好,但是拥有?这种男人的青睐和爱情,也会像一面明亮的镜子,能激发出内心的黑暗和忧虑。

    在这种大人物?面前,她……永远不够优秀。

    不光是她,余温钧身边的人会反复提醒自己这点。余温钧也许只是试图在温室里保护这一段脆弱的爱情和她的心灵。而她像孩子一样任性地跑出来?。

    “……唉,我明明是爱你的。”

    贺屿薇把头埋到膝盖里,她静静地坐着,哭了。

    ######

    第二天,李诀和余龙飞见到她的脸,再次吓了一跳。

    贺屿薇一宿未眠。

    她解释自己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看漫画,看得眼?球发胀。

    农历春节就这么来?临了。

    中午的时候,四人来?到李诀的公寓。

    杨娴亲自下厨,烹饪的是她带来?的特产。贺屿薇在旁边洗水果。

    余龙飞是第一次来?李诀家?,左右上下地四看,啧啧打量。李诀烦得很,不得不跑去把卧室的门关上。

    在抽油烟机的运转声中,杨娴突然低声说:“你要是觉得累,就跟我走吧。”

    贺屿薇愣了一下。

    是……回秦皇岛吗。

    李诀走回来?,杨娴闭上嘴。她正在做拆骨肉鸡蛋疙瘩汤,盛出两小碗递给?李诀和余龙飞,让他们尝尝口味。

    “吃个话梅糖。”杨娴又?说,“话梅糖吃完后喝排骨汤,提鲜。我们老家?的做法。”

    贺屿薇也想?尝一口,但杨娴拽住她让两个男人先?喝,殷勤地打了个鸡蛋又?加了葱花,再递过去两碗。

    杨娴做饭有?一手,连善于下厨的李诀都夸了几句。

    余龙飞在李诀家?的阳台找到一箱茅台,他嫌弃地说了句土,但拿起一瓶,让杨娴把白?酒加在汤里提鲜。

    贺屿薇不喜欢酒味,借口去洗手间。

    她站在镜子前,从兜里把昨天余温钧的纸条拿出来?,反复地看着两个字。

    她又?拿出打印好的机票订单,来?回地看着“全?球机票”这四个字。

    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来?。

    两张纸都被夺走,贺屿薇惶然转身,余龙飞似笑非笑地站在身后,看着这两张纸。

    “谁给?你的?”

    “余温钧昨晚来?酒店找我了。”贺屿薇紧张地咽着口水,“这张纸条是他写给?我的。”

    余龙飞低头检查,纸条上确实是哥哥的熟悉字体。

    他缓慢地伸出手,用力扯住贺屿薇头顶的头发:“和你小姨吃完饭,我就把你送到瑰丽酒店。贺屿薇,你要高?高?兴兴,带着笑脸去见我哥。听明白?了吗?”

    贺屿薇忍着痛把头发拽回来?,她也平静看着余龙飞:“……能不能等到吃完饭再说。”

    两人互不退让地对视着。

    只听到李诀在外?面叫薇总,接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余龙飞把两张纸往她脸上一抛,转身走出去。

    ****

    杨娴和李诀都下厨,做了满桌的丰盛菜肴,四人好不容易终于坐到了餐桌前。

    吃饭的时候,李诀和余龙飞又?开始彼此嘲讽,杨娴则战战兢兢地拍着他们的马屁。

    贺屿薇心不在焉地看着他们,心想?是不是该联系一下余温钧。

    她昨晚没走出房门,他也没有?来?强行敲门。

    他……等了她一宿吗?

    余温钧是余家?唯一一个可以讲理的人。

    至少,贺屿薇还是想?祝她的恋人春节快乐。

    贺屿薇悄声跟李诀说,吃完饭后想?借他的手机,给?余温钧打个电话。

    李诀心下狂喜。

    谢谢上帝谢谢佛祖谢谢真?主谢谢这位姑奶奶,终于能交差了。他和余龙飞一个唱红脸一个唱t?白?脸,求的就是这个结果。

    在表面,李诀还是很冷静地说:“你还记得钧哥的电话号码吗?”

    贺屿薇磕磕巴巴背了前三个数字,就确实记不住了。

    李诀摇摇头,流畅地把号码背完。

    “知道了知道了。”贺屿薇低头喝了一口汤,突然间,听到李诀又?嘟囔句头晕,她抬起头,看到李诀揉着太阳穴。

    突然间,他脸色大变,五指抓着她的手腕:“薇总,跑、跑,快……。”

    李诀随后试着站起来?,但只能瘫在椅子上喘气,一副无法控制身体的醉酒模样。

    余龙飞在旁边哈哈大笑,没来?得及嘲讽李诀,只听到咣当两声,也闭着眼?睛顺着椅子滑倒在地面。

    这一场意外?发生得太突然。

    两个年富力强的大男人在顷刻间陷入人事不省。

    贺屿薇哆嗦地用手试探他们的鼻息,幸好,他们都呼吸着,只是没有?任何意识。她随后就要赶紧拨打120,叫救护车。

    杨娴坐在旁边,她神色虽然极度惊慌,整个人的状态比贺屿薇显得要更冷静。

    她低头检查这两个熟睡的男人说:“我刚刚下了安眠药。”

    贺屿薇拿着手机,情不自禁地抬起头。

    头顶灯光照在杨娴的脸上,显得她更像一个躲在热带草原山丘后的机警哺乳动物?。她攥住贺屿薇细细的手腕。

    “他在楼道里等你。”

    第137章

    CHAPTER

    137

    飙风

    余哲宁记得他和贺屿薇的重逢。

    她那时戴着口罩。

    因为营养不良和总在灶边工作,

    头发?也黄黄的,发?梢弯曲曲的,看上?去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农家乐服务员,

    即使受了委屈,

    也只是沉默不语。

    但就?是有一种什么气质让他盯着她看,并认出她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余哲宁知道那种东西?是什么。贺屿薇身?上?有一种特别古典的沉静气质,

    像一个总是孤军奋战的孩子。

    余哲宁伸出手,

    推开防盗门,

    他一眼?看到贺屿薇正被杨娴拼命拉着胳膊,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但贺屿薇看到他出现,

    只是咬住下?嘴唇,

    什么都没主动问。

    “春节快乐,屿薇。”

    余哲宁弯腰把李诀和余龙飞的手机捡起来,关机。

    他绕过余龙飞,低头看着躺在餐桌下?方已经陷入人事不省的李诀,

    重重地踢了他的太阳穴一脚。

    可?怖的咔嚓一声?,

    李诀被踢翻身?,

    但他的脸朝下?,依旧陷入昏迷没有醒。

    “李诀曾害得我在床上?躺了几?个月,踢这一下?,他不亏吧。”

    余哲宁愉快地转头,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寻常的东西?。

    “我喂他们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强力安眠药,

    他和龙飞睡两个小时后就?能醒过来了,在此之前,我无?论如何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贺屿薇蹙眉看着他,猛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余哲宁还穿着简约干净的衬衫,

    笑?起来的时候,声?音和姿态依旧像往日清俊温柔。

    可?是,好陌生。

    比起余哲宁,反而是晕倒在地的李诀和余龙飞更让人熟悉。

    贺屿薇终于开口:“……你,没事吧?”

    “有事。”余哲宁苦笑?。

    “……你对他们下?药了吗?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哈哈,近墨者黑。你现在连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像我哥了。”余哲宁突然发?现什么,他眯起眼?睛,上?前一步,轻轻地掀起她的衣服。

    果然,贺屿薇把护照插在裙子口袋里。

    她不敢把护照留在酒店房间,总怕被人收走。

    余哲宁的目光变得柔软不少。他再度笑?了一下?:“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相反,我是来救你的——不要浪费时间,跟我走。”

    去哪里?

    贺屿薇还想再问,杨娴也轻轻推她一下?:“走吧,你也吃了安眠药。应该没有任何力气吧?”

    ######

    今天依旧是一个冬日里的大晴天。

    阳光强烈明媚,大风如同冰水里泡过的龙骨般甩过玻璃,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地掠过去。

    余哲宁在开车,杨娴坐在后排,而贺屿薇坐在副驾驶座。

    她默默地看向车窗外。

    杨娴在后面兴奋地说:“……余先生给我买了机票,也把我的护照和签证办下?来——我们可?以去澳大利亚玩一个月。余先生说帮我们找好律师,我们可?以在澳大利亚玩完后去英国,询问你妈妈的遗产归属。”

    余哲宁插话:“但要坐很?久的飞机,澳大利亚去哪里都很?远。”

    这是杨娴第一次出国!虽说不会英语,但是办法总比问题多,她眉飞色舞地说着。

    贺屿薇没法集中注意?力思考任何事情。

    她从李诀家带走一瓶桑葚汁,大口地喝着,酸甜的液体渗过干哑的喉咙。

    余哲宁的开车技术不错。他们一路飞驰,在内车道超速行驶,

    车戛然刹住,贺屿薇的身?体被安全带拉住。再抬起头,她看到不远处有升降的飞机,而从一路边的标识来看,她也知道他们来到机场。

    余哲宁从驾驶座位下?拎出一个破旧的书包。

    书包里装着的东西?很?眼?熟,厚厚的英语字典和被胶带封紧的蓝色曲奇饼干盒。

    他在余家豪华的四?楼套房翻找贺屿薇护照时,顺手把这些东西?拿过来。

    除此之外,余哲宁把那个摔出裂痕的雪花球也塞进去。

    这三样?东西?占地不小,书包拉链的边缘被撑得发?白,像是难受得要吐出来的一颗胃。

    “都是你落下?的东西?吧?”

    余哲宁问。

    贺屿薇一惊。

    她在余龙飞的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跟余温钧解释没打算逃跑。因为她没带走爷爷奶奶的骨灰,但熟悉的曲奇饼干盒和书包却出现在余哲宁的手里。

    余温钧会发?现她房间里少了这两样?物品吗?

    贺屿薇觉得,他知道。

    余温钧肯定也是第一时间检查了她的房间,而他没多说什么。

    昨天晚上?,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复杂心情等着她呢?

    “最开始,明明是我先在农家乐里认出你的。”余哲宁悲哀地盯着她,“不,我搬出家的时候就?应该带你走。这样?,你就?不会遇到之后的事。当你向我求助,让我带你走的时候,我也应该帮你——真希望时间能回到之前,我绝对会把一切都改过来。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他在她身?边轻声?细语,贺屿薇听到了,但是没有真正在意。她伸出手想取回旧书包,余哲宁强硬地收回来。

    贺屿薇难受地说:“还我!”

    “等我们平安无事地到澳洲,我会物归原主。但是,我一定要阻止你和我哥在一起。这一辈子,我绝对不会接受你俩的关系。”余哲宁的表情看上?去难受极了,“我知道,这一切可能都是我一厢情愿。不过,为了你好,我必须送你走,就?当是我主动为你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好不好?

    ”

    贺屿薇觉得,有病和疯狂的人不是她。

    ######

    北京直飞悉尼的航班是固定的,每天半夜时分起飞的两班飞机。怕夜长梦多,余哲宁的计划是先飞首尔,出国境后就?能离开余温钧的大手,他们会从韩国的首尔转机飞向悉尼。

    机场的贵宾楼,清幽而安静,放眼?望去,没有纷纷扰扰的普通旅客。

    门口有一个举着纸牌的礼宾小姐在等待,专门陪同他们三人值机、办理登机牌和独立安检。

    贺屿薇被杨娴紧挽着胳膊,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偶尔回头,她看到余哲宁正看着自己。他对着她露出熟悉的微笑?,神情温柔。

    过安检、接受海关,三人走得是快捷通道,紫色的护照上?夹着长长的机票。

    还有半小时登机,他们坐在头等舱休息室的最里面。

    杨娴是第一次来机场也是第一次来头等舱休息室,左右四?顾,小声?地嘟囔对面坐着的是个女?明星吧,叫孙什么的,余哲宁轻声?让她闭嘴。

    贺屿薇也跟着杨娴的目光看,余哲宁问贺屿薇想不想在休息室拿点水果吃。

    还有半小时登机。

    她的护照在杨娴手里。她的书包在余哲宁旁边。她只要一喊,杨娴就?会牢牢地掐住她,威胁再喂药。

    “我想自己挑水果吃。”贺屿薇静静地说。

    杨娴自然也陪着她一起去。

    在墙角拿餐食的时候,贺屿薇突然开口。

    她反问杨娴:“你为什么跟着我出国,我在澳大利亚凑凑合合能打个黑工。你,会英语吗?”

    杨娴结巴了一下?。

    她说小姨已经离婚,和两个舅舅也断绝关系,得了癌症。余先生说了,只要愿意?陪你出国,悉尼那方面就?有人安排食宿。

    “——小姨就?想趁着最后的日子,去其他国家看看,想跟出来见见世面……”杨娴讨好地说,“屿薇,你不想出国吗?”

    贺屿薇拿着的盘子里是切好的哈密瓜,透t?过贵宾候机室的窗户,可?以看着远处停着一排排像玩具般的大飞机。

    如果余哲宁的计划成功,16个小时后,她的人就?在悉尼,这个只出现在曾经头脑想象和电视屏幕上?的城市。

    灿烂的阳光,白色的海浪,广阔的海岸,那是大洋洲。这是可?以毫无?负担、没有任何道德压力的出国的机会。

    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也许在异国,余温钧仍然能神通广大地找到她。即使,她被找到,也能将离开的理由推给别人——都怪杨娴,都怪余哲宁,他们给别人和自己下?药,挟持她到机场。她只能无?助地接受。她是个生活的受害者。

    余温钧应该反思一下?他对待自己的方式。他不能强迫女?孩子怀孕,也不能把她像宠物似的关在家里。贺屿薇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独处,思考该怎么和余温钧相处,探索自己所真正喜欢的事和生活。

    她可?以在澳大利亚获得自由。

    ……就?像余哲宁跑到秦皇岛一样?。

    她当初之所以理解余哲宁,喜欢余哲宁,因为他们的性格中都有逃避的一面。面对无?法轻易解决的问题,逃跑是一种解决方法。

    *

    贺屿薇说:“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杨娴一副不明白的表情,贺屿薇刚刚那么顺从,一路上?完全没挣扎就?过来了。

    “我明确地说过,手术后请不要再出现在面前。我甚至让你写下?一份保证书,你也答应过我了。可?你又出现,还协助余哲宁一起下?药。知道这是犯罪吗?”

    贺屿薇说出来后又眨眨眼?,那种平稳的威胁口吻真的很?像余温钧。

    杨娴脸色苍白:“我,我是被迫的!我不是给你送护照的吗?你要回去你男朋友那里吗?”她听起来很?绝望,好像在请求贺屿薇说点别的,给出一个不同的答案。

    贺屿薇说:“这辈子,我最讨厌酗酒的人,然而刚才来机场的路上?,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能喝一杯就?好了。在这种状态下?,我去澳洲的第一件事就?会是喝酒。因为,我需要靠酒精才能让自己去找工作,去吃饭和去睡觉,让自己不去想余温钧。如果这样?的话,澳大利亚就?会成为我的坟地。我,绝对不想这么活着。我值得更好的活法。”

    “屿薇……”杨娴惶然开口,“余先生说你被他哥哥关起来了,他冒这么大的风险把你送出来,不就?是给你创造个出国的机会吗?你可?以去散散心啊!要是不喜欢澳洲随时回来啊!我知道,你爸爸妈妈都对不起你,但是我发?誓,从今以后,小姨会把你当亲闺女?养!”杨娴的五根手指扣在她的手腕上?,留下?红印。

    “我没有阻止你去,”贺屿薇当即把手腕上?的钻石手链摘下?来塞到杨娴手里,“你可?以自己走。我会把手链送你。它很?贵的。”

    钻石手链是假的。

    上?次,玄凤把她的真钻石手链啄了好几?口,贺屿薇就?随手在咖啡馆旁边黑巷子的小商贩手里,花150买了条假的莫桑石手链。

    远处的余哲宁一直密切地看着她们的举动,他明显察觉不对,快步向她们走来。

    他问贺屿薇往杨娴手里塞了什么。

    “拿出来。”

    杨娴满头大汗,贺屿薇一边默默祈祷余温钧的淫威在弟弟们心中的份量,一边从口袋镇定地掏出张米白色的卡片。

    余哲宁莫名其妙接过来。

    他认清上?面熟悉字体,脸色顿时苍白——余温钧经常给弟弟们签家庭作业和支票落空,他的招牌性字体,此刻卡片上?面写着:过来。

    他厉声?说:“哥在哪儿?”

    贺屿薇不语。

    余哲宁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哥的雷霆手段,他垂头看着卡片上?面寥寥两字,心中的警戒线直接升到最高。

    “余温钧跟过来了?还是说,屿薇你在配合他?”余哲宁左看右看,找不到人影。只觉得草木皆兵,恨不得四?面八方全是哥哥派来的奸细,全是阻挠他们离开的可?疑障碍。

    “不行,绝对不行。”余哲宁把卡片撕得粉碎,立刻把贺屿薇往杨娴那里一推,低声?命令,“先带她上?飞机,我出去挡一下?我哥。”

    余哲宁说完后心事重重地往外跑,贺屿薇转头再看着杨娴。

    “护照还我。”

    杨娴快哭了,但是,依旧紧紧抓着贺屿薇的护照不放。

    “不行,余先生会……”

    “你现在不放人,我们仨确实会一起去澳大利亚。等我们安顿下?来,余哲宁就?会回国,澳大利亚的房子里只剩下?你我两人。而我发?誓,第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会来你房间,亲手杀死你。知道吗?爷爷奶奶去世后,我在网上?查了很?多在睡梦中无?痛杀死别人的方法。你猜一下?,我爸爸最终是怎么死的?”

    贺屿薇突然间摘掉杨娴头顶的假发?,凑近过去,轻轻地用指尖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皮。

    冰冷柔软的触感让杨娴毛孔倒竖,她如同见鬼似的,猛然推开贺屿薇。

    贺屿薇当即夺回护照。

    她绕回座位,抱起熟悉且沉甸甸的小书包。

    杨娴看着贺屿薇跑走的背影,目光中百味交集,手中紧紧地攥着手链。

    她瘦瘦的脸抖动几?下?,无?声?地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哼,跟我去澳大利亚多好,我可?是对你仁至义尽了。”

    航班已经开始播放登机广播。

    杨娴急急地站起来,她边匆匆地跑向登机口边掏出手机,打电话:“喂,她现在一个人在机场,余先生不在,对,对……你们可?以把她带走了。”

    第138章

    CHAPTER

    138

    龙卷风

    如果游客出了中国海关,

    是否还能原路返还?

    经过贺女士的实?践是,可以。

    她询问边防警察,对方带她来到公务亭,

    安检人员花半分?钟办理好撤关手续,

    贺屿薇就?从员工通道出来。

    五分?钟后,她站在人群熙熙攘攘的机场出发大厅。

    人类,

    从来没有让贺屿薇感觉到那么亲切过。

    贺屿薇先?跑到洗手间掏喉咙,

    把腹中的所有物品吐出来,

    整个人处于一种迟缓且晕眩的状态,反正就?是头脑嗡嗡的。

    唯一的问题是,

    她背着沉重的旧书包,

    身无分?文。

    幸好,机场大厅有网络电话,旅客可以打三分?钟的国内免费电话。

    李诀在被余哲宁药倒前,跟贺屿薇背了一遍余温钧的私人手机号,

    而像余温钧这种大人物,

    手机号码是一个很简单很易背的“靓号”。

    贺屿薇自认脑子好,

    也?算听一遍就?能记住号码。

    打,还是不打?

    她徘徊了一会?,握着话筒直到手指发麻,才终于有勇气拨打,

    漫长的等待,

    无人接听。

    滴……滴。

    贺屿薇打了第二?遍,

    依旧是忙音。

    她放下话筒后就?脱力,蹲在地?面。

    安眠药的后遗症真大,腿软了。余温钧这种大人物,估计从来不接陌生号码。可是,

    除了他的号码,也?不知道任何其他人的手机号。

    ……其他人。

    她没有任何朋友,有,也?记不住他们的号码。要不然?,给咖啡馆打个电话?

    贺屿薇在脑子里疯狂地?想各种可能,突然?间,她再次撑着墙,在脑海中回忆自己的高中学号是什么。

    余凌峰好像曾经说过一句,他的手机和她高中学号一样之类的废话。

    滴,滴——再次拨打电话。这一次,对方顺畅地?接听。

    余凌峰的声音还是那么有元气:“您!好!”

    贺屿薇简直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您好!我是贺屿薇!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通知余温钧,就?说有个陌生号码给他打过去?,他能不能接听一下。”

    “是你。”余凌峰接到贺屿薇的电话颇为意外,听到这语无伦次的请求也?懵了,“出什么事?”

    #######

    挂电话后,贺屿薇盯着脚底。从一数到一百,再从一百数到一,又再发了好一会?呆,再次拨打第一次的手机号码。

    刚响一下,对方立刻接听。

    她没听过余温钧的声调能拔得那么高,声音带有强烈的情绪:“你是怎么想的?脑子是一个好东西,贺屿薇你能不能用一下?”

    听到熟悉的男低音,贺屿薇闭上嘴,一滴眼泪快速掉下来。

    她不敢回答,默默用手掌把眼泪擦掉。

    余温钧确实?没控制住脾气。

    不知道两个小孩是怎么交流的。余凌峰硬是打他们集团的电话,转到总台,再转到秘书这里,再磕磕巴巴地?转告自己让他接贺屿薇的电话。

    她还真是,有各种出其不意的方法让他的理智破防。

    但说完那句话也?迅速冷静下来。

    “现在身边有没有人?李诀怎么办事的?龙飞是死了么?还是说,我应该查查哲宁在哪里。”

    余温钧推测事情原委的速度令人心?生恐惧,她t?打了个寒战。

    “如果不方便说话就?嗯一声,或者,随便说一句别的。乖,没事的。你现在要我接你,对吗?”

    贺屿薇这才开口:“我现在一个人,免费电话只能打三分?钟。我来通知你一下,我挺好的。”

    余温钧从没有这么迫切地?想隔着手机去?按住某人的脖子地?想法,却又不知道掐谁。他左手青筋暴露,探身过去?,跟前方的司机低语几句。

    老陆再次超车。

    余温钧镇定地?说:“跟我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能随时随地?出门。两年内我不打算怀孕和结婚。还有,”她再想了想,坚定地?说,“和我有关的事情,你做任何决定要和我商量着来。”

    余温钧的脸色极为难看,突然?之间,捂住话筒再次沉着脸呵斥老陆:“提速。”随后,他的声音又恢复温和:“能跟我说这些话,看来你的处境暂时安全?。薇薇,你不是自己逃走的吗?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你到底打算拿出走这件事跟我要求些什么,自己想清楚了吗?”

    贺屿薇稍微交错脚,把身体换了重心?:“要是有自己手机,就?能给你发一条短信说明情况了。”

    他冷冷说:“回去后把手机还你。其他的事好好商量。但外出的时候,我一定会?给你安排一个司机。”

    贺屿薇恼火地说:“我是成年人!”

    “不是把你当小孩子,是把你当女人。我的女人当然?由?我自己来照顾。”

    她说:“我不希望你把自己贬低为一个工具。”

    余温钧被说愣了。

    什么工具?

    “你不需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可靠、很有用且一手遮天’,让我离不开你。”贺屿薇深呼一口气,“我不是因为讨厌你才跑走的,而是……相反。我希望,身为男朋友,你在我身边也?能自由活着。我一直知道你是很厉害的人,但是,我只能看到你身为哥哥和无耻大坏蛋的一面,如果我能够走出余家,多有点自己的阅历,肯定也?能够更加了解你。”

    余温钧森然?说:“我还在想你冷不丁地?瞎说些什么。这些话,都是哲宁教你的?”

    她深呼一口气:“……你现在的情绪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你弟弟们。所以,我不生气。”

    “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贺屿薇,我现在就?是在对你生气!”

    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在手机里幼稚地?争执起?来。

    余温钧向来平静的面容和深邃眸子里,已经染上一层浓厚的浮躁和担忧。

    整个人都被她弄得心?烦意乱。

    他松了松衬衫的扣子,深呼一口气,退后一步:“好好好,等见?面的时候再跟我吵——你现在要不要我来接你?”

    这男人虽然?在两个弟弟面前很成熟,性?格有极其孩子气,甚至很傲慢的一面。他就?非要她来承认需要他来接自己是吧?

    只可惜,她也?很犟。

    贺屿薇把航站楼报了,随后说:“听说北京有两个机场。”

    余温钧哼了声:“只需要承认你需要我来接就?可以,其他的,不需要操这份心?”

    这句话说出来,贺屿薇也?猜到,余温钧绝对已经是在赶来找她的路上。

    她松口气,但依旧无法娇滴滴说出“来接我嘛”之类的话。

    “三分?钟的免费通话时间要到了。就?算是假装的,你也?能不能答应一下我的全?部要求?”

    余温钧不吭声了。挑这种时候讨价还价,真是佩服她。

    他无奈地?“嗯”了声

    。

    贺屿薇就?说:“那你慢点开,我不着急。你在路上也?好好考虑一下我说过的话。”

    *

    余温钧真的被气得伸手想往怀里摸根烟来抽。

    该说她什么好,是天真无邪,还是我行?我素,还是欲擒故纵的高手。他这几天满脑子想得都是她,半夜的时候,这位精神?小妹就?趴在他胸口审视自己,完全?没发现他根本是在假睡。

    这个祖宗,比任何人都难哄,他一定是被诅咒了,越陷越深。他想把她当玫瑰一样滋养,看她尽情绽放,却又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手指。

    余温钧便说:“你别站着等,去?候机厅找——”

    想说找个候机厅的头等舱等候室,他会?打电话让她进去?坐。但电话被无情掐断。

    余温钧再打过去?,已经无人接听。

    他内心?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却也?有一丝隐约浮现的不安。

    只打电话见?不了面,是无法缓解的焦灼。

    余温钧已经觉得,每天回到宅邸见?到贺屿薇,是如同呼吸般的事情。

    而这两天没见?面,他在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整个人如同来到高原地?带。

    他依旧能够呼吸,但那是一种靠着反复挤压肺部,承受某种无法言说的痛楚,努力喘息数次还无法获得充足氧气的呼吸。

    是损耗某种能量才能获得的“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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